無家可歸

文|念伊伊

01

時光飛逝,我到新公司十多天了,漸漸適應了每天的工作節奏。只是我性子急,做活也比較快,吩咐下來的任務基本能完成,於是楊開梅加給我的稿子多起來,做不完自然要加班。

於是,我成了早出晚歸的打工妹,和弟弟他們見面的時間極少。我早上走時,他們沒起牀,晚上加班回家時,他們要麼沒在家,要麼關在房間看電視,偶爾在家,我也聽到他們在爭吵着什麼,而我累得很,根本沒精力顧得上他們,回到家洗洗倒頭便睡。

楊總兄妹很會賺錢,兄長在外接業務和應聘,公司由楊開梅打理,這女人對手下格外嚴苛,每個人手上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如果不會做立馬會被炒掉。並且做的稿件出錯,會被扣錢。扣幾十上百元是常事,聽她們說有時候會扣好幾百呢!

公司裏有幾位電腦製版熟手,幾乎每天都要加班,永遠都有幹不完的活。我纔到沒多久,就成了加班的對象,加班除了有盒飯吃,是沒有任何加班費的。但是又不得不加,因爲完不成手上的活,會被楊開梅叫到辦公室狠狠修理一頓。

電腦房幹活最厲害的王豔,許佳,徐小莉三位骨幹,她們一週加班四五天是正常事,一週只休息星期天,有時星期天也要被叫去加急件的班。

大家累得不行,而我這周也加班四天,楊開梅還不停催稿,把我弄得做夢都在做稿子。

這節奏與在以前單位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工作量太大了。大家敢怒不敢言,背地裏把楊開梅的祖宗八代都問候過遍。這樣的工作量,簡直要了我的命,被迫成了工作狂。有時聽到弟弟他們在吵,我也沒力氣去勸,只想躺着好好睡一覺。

終於在某天,因爲太困,我不小心打錯了一個字,稿子被退回來,我被楊開梅叫到辦公室。

“就因爲你打錯一個字,你知道我們要損失多少嗎?菲林片重出,PS版也要重打,還好被檢查出來了,要是被印刷出來,公司賠更多。”楊開梅黑着臉,用她尖細的女高音朝我咆哮着,眼裏快噴出火來。

吼完,她把手裏的樣稿“啪”  的一聲摔在辦公桌上。我哆哆嗦嗦拿起來仔細察看,樣稿上被紅筆畫了個圈,一張圖片下面的小字:精彩的“精”字,打成了"睛"。

我嚇得手足無措,根本不敢與她對視。辦公室外有無數的眼光射過來,我耳根發燙,心跳加速,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一失足成千古恨,明明檢查過,卻還是不小心出了錯,這下慘了,工資不知會被扣多少。我難受極了,低着頭不敢說話。

“拿去好好反省反省,改好再傳給出片部。”

我如釋重負,逃出了她的辦公室。等我走進電腦房時,同事們用出同情的目光望着我。我低着頭,露出標準的罪人狀態,悄無聲息地快速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暗暗鬆了一口氣。

小莉無聲地拍拍我的肩,沒說一句話。

我頭暈目眩,像是做了個惡夢,太可怕了。我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臉上很燙,喉嚨發乾,可還得打起精神改錯。

我打開文件,改好打錯的字,再把文件發到發出部G盤裏。又跑到出片部給胖哥說了聲,就有氣無力坐在位子上發呆。緊張地想着工資會被她扣多少呢?幾十還是幾百?對未知的處罰惶恐不安,難受之極。

下午楊開梅沒有安排我稿子,我也樂意早些回家。下班後,我逃跑式的速速離去,在路邊吃了點東西,就坐車回家。明天週六,我終於可以好好休整一天。

02

杭州的街頭再美,我也無睱顧及,心情低落時回家纔是唯一的願望。

回到家時,看到劉茜在房間看電視,我給她打了個招呼,說自己不舒服先睡。她拉着一張臉,沒有說一句話。怎麼感覺今天所有的人都拉着臉,我沒心思理她,洗完就睡。

睡下後,我思緒紛紛,來到杭州的所見所聞如夢般反覆在腦海掠過,過去和現在交織成畫,慢慢地我跌入了夢中。夢裏,我夢到狼煙滾滾,戰馬嘶號,號角聲聲,一會又是狂風暴雨和空寂的荒野惡林,隨後又有可怕的怪物在追我,我拼了命的狂奔着,不敢停下來……

跑着跑着,我又隱隱聽到了女人和男人在爭吵,我想努力聽得更清楚些,可瞬間又了無聲息。我嘆了口氣,不知是夢中還是醒着,在無垠的黑暗裏,我不由緊了緊被子,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起牀後發現快10點了。在衛生間刷牙時,聽到緊閉的那間房裏傳來劉茜的尖厲聲:”你說清楚,這幾天晚上爲什麼都晚回來,是不是去找小姑娘啦?”

一片沉默,沒聽到任何答覆。

“你過不了多久就會犯老毛病,我說你還要不要好好過日子?”劉茜大聲責問着,卻似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她的話好像沒有丁點用。

原來昨晚不是做夢,是他們在吵架。

“你煩不煩,老是亂猜測,我告訴你陪客戶去了,你怎麼不相信。”我弟出聲了。

“別吵了,我做雞蛋麪給你們吃。”我算勸架嗎?也不知道他們怎麼老吵架,我只想大家好好生活,都別作。

沒人回答我。我擰開煤氣竈,準備熱鍋倒油炒蛋。

房間門卻“吱”的一聲打開了,我弟一聲不響地打開大門,衝了出去。

我傻眼了,這算什麼事,起來也不洗一下就出門?我正發呆,卻見劉茜猛地衝到門前,打開門氣急敗壞地吼道:“胡渝,你這個混蛋,你給我回來。”

我更加莫名其妙。

這倆人搞哪出啊!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卻聽到他們不停吵架。我搖了搖頭,開始找食材做面,好久沒和劉茜一起吃飯了。

不料,劉茜陰陽怪氣站在門邊說:“去年都好好的從不吵架,今年不知怎麼天天吵?”

我端碗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這話說得怪異,分明話裏有話啊!我不由反問了一句:“你什麼意思?去年你們好好的,今年才吵?不會是因爲今年我來了吧?”

劉茜惡狠狠地盯着我,咬牙切齒地說:“你要這麼認爲也可以”。她的眼光充滿了挑釁,居高臨下似的看着我,眼神裏滿是鄙夷,彷彿我就是一個卑微的螞蟻,她一腳下來就能要了我的命。

我氣得手發抖,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關了火,放下手裏的東西,心裏火燒起來一般,決定馬上離開這裏。離開這個莫名其妙的瘋女人。

是,我承認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用了他們一些物資,可是我都想好未來要承擔一部分費用,可是她根本等不及,刻意把我這個看似在白吃白喝的“姐姐”掃地出門。

無妄之災。

明明是她自己脾氣不好,留不住自己的男人,猜忌心又強,老是無中生有地說小渝在外有別的女人,卻又拿出不證據,還把氣往我身上撒,真是莫名其妙的蠢女人。

我纔不稀罕和她這樣的蠢女人住一起,也爲弟弟的未來擔憂,和這樣的女人一一起,根本過不好。她天天吃醋,四處提防,只是在自掘墳墓而下自知,和她在一起過簡單就是受罪。

既然人家都挑明瞭不歡迎自己,再呆下去就更招人嫌棄。我二話不說收起自己僅有的衣物,拖着自己的箱子,把鑰匙放在桌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們的家。

03

走出門,碧蘭的天空如洗,幾朵白雲如夢似煙般暈散開來,空氣中揚溢着淡淡的花草香,柔柔的春風拂在臉上分外舒服,這樣的陽春三月在一年之中也極珍貴。

可我卻一點沒感受到春天的美好,拖着沉重的大皮箱,心情鬱悶地走在杭州四季青附近的路上。

真是人倒黴喝口水都會被咽死。昨天被老巫婆罵了一頓,還不知要扣多少工資,今天又被蠢女人無情地攆出家門,成了一個無家可歸之人。

本來以爲上班了,大家見面的機會也少,估計不會有多少矛盾出現。可是人家還是嫌我打擾到她的生活,現在除了離開別無他法。

離開是解氣了,可出門我就犯了愁,口袋裏僅剩30元,杭州又沒有認識的朋友,今天晚上該到哪裏過夜呢?這30元就是住旅館也是不夠的,僅僅夠吃兩餐節省的飯而已。

我茫然無措,呆呆地站在路邊望着繁華而陌生的街道,鼻子隱隱發酸。怎麼纔來杭州就成了無家可歸的人了呢?我投靠的親人,此時了無音訊,這諾大的人間天堂杭州,難道真沒有我立椎之地嗎?

我仿若那孤苦無依的浮塵,沒有一寸淨地是我的家。

當我思緒萬紛地回顧來杭州的情景時,突然靈光乍現,想起了小莉的呼機號來,我迫不及待地從揹包裏翻出那個號碼,立馬找了個公用電話,忐忑不安地打了過去。

幾分鐘後,小莉給了個地址讓我過去。

我坐上了出租車,心驚肉跳地盯着計價器,還好在20多元時到達終點。付完錢,下車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小莉。

看到我,小莉便展顏一笑,快步走過來二話不說拉起我的行李箱就走。她樂呵呵說今天正準備去吃小龍蝦,正愁沒人陪呢!你就主動過來了。

看着小莉滿臉開心快樂的模樣,我心裏的陰鬱一掃而光,美滋滋地想着吃小龍蝦的場景,來杭州能吃到美食就是一幸事,很快就忘了剛纔被劉茜逼出門的窘迫,有地方住有飯吃纔是當下的大事,其他事都毫不足道。

小莉帶着我來到她的住所,原來她也在外租房子住,這間房還是她與另一女孩合租的房子。那個叫吳佳的女孩長得高挑纖細,有一頭如緞子的齊肩長髮,我在傍晚時見到了她。

雖然這間房只是個大單間,沒有配套的廚房和廁所,除了放兩張牀外,她們能活動的地方都有限。即便如此,還是慶幸小莉收留了我,不然我只能落宿街頭……

當天晚上,我和小莉擠在她1.5米的單人牀上安然入睡。

在後面一段時間裏,我與小莉形影不離,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回她們的出租屋,簡直就像是家人一般生活着。

04

某天,小莉驚喜地告訴我,有一個朋友的房子要出租,希望我與她們一起分租。

我立馬應承下來。

三個女孩一起去看房,沒想到要出租的房子特別好,我們一眼便相中了。它是一個位置極佳的居民樓房,二室一廳,配有廚房和廁所,裝修也簡潔大方,簡直像是專門爲我們準備的那般好。

房東趙女士剛生了雙胞胎便換了房,這房子不捨得賣,想找愛乾淨的女孩出租,我們自然成了首選。

房子不論是採光還是裝修,都要比以前她們租的房子好太多,房租2000元,三個女孩平攤。

看到房子後,我們當場就決定租下來,爲了公平,在朋友的提醒下,用抽籤的方式抽三個房間。小莉抽到最好的主臥,我抽到小單間,吳佳住客廳。

大家沒有多說什麼,開開心心回舊房子,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周未搬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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