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郵遞員的那些日子


首夏猶清和,芳草亦未歇,在這樣的季節、這樣的天氣裏到處走走看看,也是人生一大樂事。趁着煙雨濛濛,撐上一把傘,漫步於林蔭道上,風輕輕,雨柔柔,心悠悠。

隨着共享單車在這小縣城落戶,越來越多的人選擇綠色出行,這條清幽的小路也熱鬧起來,不時有人騎着單車從小路經過。

不經意間,我被一輛綠色的自行車吸引住了,只見自行車後面的位置上搭着兩個綠色的袋子,袋子裏裝的鼓鼓的,就像自行車車輪兩邊裝載了兩支方形水桶似的,毫無疑問,裏面裝的是書報之類的東西,騎車人穿着綠色的郵政工作服,有時行人沒注意避讓,他就捏響了自行車的鈴鐺,灑下一串“叮鈴鈴”的聲音,這聲音彷彿穿越時空而來,略帶滄桑,把我的思緒拉回到了上個世紀九十年代。

那時的我十多歲,唯一的愛好就是喜歡看書,也不管什麼少兒不宜,家裏的書都被我翻遍了,爸媽倒是很開明,每年總會用爲數不多的工資在郵局訂閱好多報刊雜誌,每到傍晚,那個騎自行車的郵遞員都會走遍大街小巷,把一摞摞報紙從自行車後面的綠色大包裏取出來,發到每一位訂閱者手裏,我家訂閱的很多,每次從他的郵包裏取報紙的時候,不知爲什麼,我都會聯想到潘多拉的盒子,似乎裏面裝載了許許多多希望!

那個時候爸爸單位的宿舍是平房,有時郵遞員到了,大家都在屋裏做事,他就摁響他的自行車鈴鐺打招呼,家裏的人一聽到聲音就爭先恐後的出門去了。

報紙拿到手了,我和爸爸就會丟下手裏的事情,立即瀏覽起來,每當這時,剛從學校回來的媽媽就會張羅大家吃晚飯,我們只好放下報紙。但晚飯一過,我們的讀報時間又開始了,有時候我們會對一則新聞加以評論,我會說出自己的想法,爸爸倒也不嫌棄我的幼稚,跟我談的一本正經。媽媽有時會說:“你倆說的那麼得勁兒,國家大事都是你倆決定的一樣。”這時爸爸就會說:“說說自己的看法都不行嗎?現在可是言論自由哦。”媽媽對於爸爸的回答不置可否,但這絲毫不影響我和爸爸的繼續討論,說到興奮的時候,我們這都不亞於一場辯論會那麼激烈了。當然,每次我都會敗下陣來,爸爸的觀點有理有據,我對此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每個月中旬,郵遞員會送來一些雜誌,小時候,媽媽訂閱了《紅領巾》、《少年文藝》、《人民文學》等雜誌,只要這些書一到, 我就不會看報紙了,我把這些書抱在懷裏,跑回我的小屋,安靜地享受美好的閱讀時光。天完全黑了,小鎮停電了,我點上一支蠟燭,藉着淡淡的燭光,貪婪地閱讀。有時也會遭到媽媽的呵斥,她說光線太暗了,讓我明天再讀,但我對媽媽的要求總是陽奉陰違,大有不看完就決不罷休的幹勁。每每蠟燭流了一桌蠟淚,我才滅掉燭光,戀戀不捨地上牀睡覺。

看完雜誌的第二天中午,我會獨自看報,我不放過報紙上的任何一個字,記得以前報紙的中縫會刊登一些廣告。有一次,我看到了一則徵婚啓事,大概內容是:“某某男,某某學歷,某某歲,身高某某,性格也是描述的非常好,對對方的要求什麼的。”我把我們家周圍的未婚大姐姐想了個遍,都沒有適合他的,我想這樣完美的人,難怪不好找老婆,不知道要怎樣的一個人才配得上他的完美,我估計他找一個老婆是很困難的,小小的我真替那個人感到遺憾。

有時郵遞員也會缺席那麼一天、兩天的,爸爸忙完工作就會問:“送報的人怎麼還沒有來呢?不會有什麼事吧?”然後到門口張望,或者重拾之前的報紙,再翻閱一遍。當郵遞員來了,爸爸就會和別人寒暄幾句,然後接過報紙,繼續看報。

後來,小鎮上的高壓電比較穩定了,我們家買了一臺電視機,每到傍晚,爸爸就會打開電視收看新聞聯播,我也要在學校上完晚自習纔回家,看報紙不再是每天傍晚的專利了。郵遞員也不再在傍晚時候送報了,而是改爲早晨,有時我比爸爸先看報紙,我告訴他一些新聞的時候,爸爸說那都是“舊聞”了,昨天新聞聯播已經播放了。

當然,郵遞員除了送報刊雜誌,還送信。記得上中學的時候,每到暑假,同學之間就會分開一個多月,幾個要好的同學就互相寫信。我到現在都還保存着一些同學寫給我的信,或談暑期見聞,或談理想,或談青春的迷茫,真是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前段時間與朋友聊天,她說她也保存着我寫給她的信,如果有機會真想看看自己在年少的時候是怎樣表達自己的思想的,不知在那一場流年錦瑟裏,我是否也哼過一曲清揚花落。

再後來,郵遞員再也不來啦,“郵遞員”這個稱呼大概也停留在歷史的長河裏,取而代之的是“快遞員”。有郵遞員的那些美好的時光留在了我的記憶裏,承載了我少年時代的光陰,讓我的人生變得豐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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