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鄉到不了的世外桃源

我前世可能是蝸牛,一遇到危險就縮進殼裏不出來。或者是烏龜是寄居蟹也說不定。總之就是那種掩耳盜鈴式的愛逃避的主兒。

所以今世,我還是那麼慢吞吞,不機警,沒本事,一遇到風吹草動,我就想逃回殼裏去。可是,天大地大,哪裏是我的殼呢?

夢想有個真的世外桃源,機緣巧合之下,讓我和我的家人一起,在落英繽紛阡陌交錯的絕世美景裏,和不知魏晉民風淳樸的人們比鄰而居,從此遠離紛紛擾擾名利場,過上最靜心最安心最舒心的生活。

想的美,實現難,比中個五百萬都難!爲啥?我偶爾還買個彩票,雖然中獎是小概率事件,但總是有中的可能。可世外桃源在現在這個高科技時代,那是不可能的存在。航拍,紅外,衛星,網絡,讓一切盡在掌控,世外桃源更是無處遁形。而且,即使有,哪有時間去追尋?錢從哪兒來?娃誰帶?誰和我同去?

因此,揣着世外夢,活在紅塵中。

前段時間去朋友家做客,朋友住的平房庭院。面積大,屋多。一個單元裏包括廚房廁所,客廳餐廳,雙臥,共兩個單元。功能齊全佈置溫馨。雖時值冬天,但因有集體供暖,更有珍花名草,綠意盈盈,如在春天裏。等真正的春天來了,朋友的朋友圈裏,小院也開始生機勃勃起來了,花架籬笆圍起菜園花園都綠起來,地上的架上的吊起來的花兒都開起來,小石子散落周邊,鞦韆蕩起來,功夫茶喝起來,真是愜意美好。讓人一下子無限嚮往。

第一次嚮往庭院。忽然就想起我的故鄉了。

因爲我記憶中的故鄉庭院,屋小院窄,簡陋而逼仄。冬天冷夏天熱,冬天老鼠跳蚤猖獗,夏天蚊子蒼蠅肆虐。有一些美好的畫面,可是更多的是苦難的體驗。

記得暮春一個午後,太陽照進小院,照在嫩綠色棗芽上,好像棗芽也發了光,滿樹像有顆顆綠鑽石閃耀;照在東牆上鋪着麥秸的雞窩裏,正在下蛋的母雞的打着盹,那是最溫暖的所在...等日光斂了鋒芒,日落西山之上,端瓢穀子或者玉米 ,撒在小院,咕咕喚着雞們來吃,數一數夠數了不多不少,好一陣雞飛狗跳趕雞入窩,留下一地地雷似的雞屎...

還有我家那頭母牛,優雅美麗強壯,除了幹農活,還一年添一頭小牛犢。可是啊!在下雨的那個夏天,它突然就不能走路了。母親在它身上搭了塑料布,陪它站在雨裏,求它呵斥它用勁拽牛繩,希望它能走一步;牛也努力想走,大眼睛裏滿是哀傷恐懼,但它沒法走了,它老了病了,要去屠宰場用生命換取最後的價值了。牛哭,人哭,天也哭。我無法面對它流淚求救的眼神,也無法指責父親做出這麼殘忍的決定...

努力想擺脫的生活,努力想逃離的地方。

也許一直想逃避故鄉這是錯的,從來沒有想着去改變去建設,一直想尋找自己夢想中的世外桃源,卻從未想過把故鄉打造成真正的世外桃源。這是個好主意。

也許是都像我一樣開了竅,城郊的城裏的凡是有自己土地和舊屋的,紛紛蓋起樓房庭舍來,兩年時間沒回老家,這次回去發現村舍簡直面目全非,樓房寬敞,車庫庭院俱全,可整體全無規劃。地基高低不平,道路七拐八繞還窄,縱橫的電線無緒...不是我理想中的村居。心裏就有點退卻。但房屋閒置久了,門前寬闊地盡爲鄰居所用,一垛舊磚,兩堆亂柴,幾崗石子沙子,甚至還有一個老舊壞掉的拖拉機,擋了路掩了門口。院裏也是破敗,爛掉的棗子,掉下的樹枝,堆在當院,屋裏傢俱破敗,塵土滿地,甚至還有一隻死掉的麻雀。不住人,就沒有人氣,倍覺淒涼。

可是眼看破敗衰落下去,卻無能爲力。

現在正在狠剎亂建違建風,城郊的村裏早就下了禁建令。就是讓建也建不了,孩子爺爺在世的時候不讓動,要舊居保持原狀;孩子爺爺去世三年了,家分不了,弟兄之間意見不一,所以就更無法翻建。

可是庭院夢想既生了根,就越來越壯大。越來越想遠離城市喧囂,去趟市裏,看越來越好的綠化,越來越高的樓,越來越多的車和人,在市裏買房定居的夢想卻越來越淡 。城市雖美,不能安我心。心安處即是故鄉。既然老居舊宅可能最終沒有我一席之地,那可以另置庭院呀!到風景優美的村裏去買房買地,和志同道合者比鄰而居,最好建在村邊,可以悠然見南山。孩子可以在院裏排球玩耍,狗狗和貓在院裏嬉戲,籬笆圍起雞舍,最好再磊個雞窩,午後陽光能照射到的那種,鋪上軟軟的麥秸.....花要種,種那種潑辣辣爬滿牆的薔薇月季和爬牆虎;菜要種,種那種碧油油脆生生的黃瓜和小蔥...

可是夢想總歸是夢想,實現好難。國家不允許城鎮居民到農村買房。即便允許,又怎麼樣?沒有志同道合的人一起。

故鄉已經太遙遠,只能在夢裏,再也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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