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的路


      爸媽最終回到了他們從小生活的地方,在一起靜靜地看着這裏的山山水水。又是一年清明時節,時光再次拉長了我們的思念,爸媽越走越遠了。今天我們又回到這裏看望他們,走在這條熟悉的山路上是一種怎樣的感覺!還是一樣的泥土,一樣的山林 ,一樣的景色,只是物是人非。都說父母尚在人生就有來處,父母不在了,人生只剩歸途。


      這裏是香爐村,一個偏僻的小山村,是爸爸媽媽從小生活的地方。只要看到橫跨馬路的“天橋”就到了,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修建的水渠工程,早已廢棄,卻成了我回老家的地標性建築。以前下了車要走上一段山路。如今熟悉的鄉間小路終於鋪上了水泥路了,整個山村都變得明朗起來,車可以開進去了。從記事起,每年春節我們幾兄妹常常在父親的帶領下,走過這條小路到山上給奶奶上墳,過年最怕遇到下雨,只要雨後一兩天,這條路滿是稀泥,走在路上不得不雙眼盯住腳下,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稍不留神就會滑倒,父親也不斷提醒我們慢點慢點。喜歡晴空萬里的日子,在小路上可以肆意的跑,隨意的看,喜歡鄉村的特有的景色,初春的山草已發出新綠,地裏的麥苗綠得發亮,整個山村沉浸在一片綠色的世界中。給奶奶外婆上完墳後,總喜歡和哥哥姐姐他們滿山遍野地跑,山上的野蔥隨處可見,每次都會扯上一把,輕輕一聞野蔥發出一股特殊的清香。山上長着一種叫馬桑的樹,春夏時結出青色的果,果子由青慢慢變紅,最後成紫紅色,給整個山林增添了一筆靚麗的風景。


      從小就未見過自己的外公外婆,聽媽媽說在她幾歲時他們就離世了,媽媽就隨着姨媽們長大,十幾歲就跟着奶奶生活,父親家兄弟姐妹衆多,媽媽幾十年給他們和睦相處,從沒有給奶奶紅過臉,親如母女。對奶奶沒有太多印象,只能從父親保留下的一張全家福中看到她的模樣,顴骨高高的,瘦瘦的,挽着髮髻,一看就是很精幹的人。媽媽說自奶奶走後,父親常常在夢話中喊:媽,媽,一直到很多年。小時候聽母親說這些並不能真正的理解,直到他們相繼離世才真正體會到失去父母那撕心裂肺般的痛,那幾年經常在夢裏看到他們,甚至哭着喊着他們不要走,常常從夢中醒來已是淚流滿面。

      對爺爺的印象非常深刻,每年快放暑假的時候,父親會把爺爺接到文衛村山上家裏住上一兩個月,爺爺非常慈祥,從未聽他罵過任何一個人,好像也從未見他生個氣,我想這就是爺爺長壽的最主要原因吧。父親和母親都喊他四爺,聽媽媽說爺爺家族排老四,家裏的人都是這麼稱呼他的。每次爺爺到家裏來,母親都會去買洗漱品。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已經很少見穿長衫子的人了,特別是在我們廠裏,爺爺卻習慣他的穿衣方式,只要天氣不熱,他都喜歡穿他的長衫,而市場上從未有長衫賣,媽媽從鄧關趕場回來,買上幾尺布,拿着爺爺長衫鋪在上面,用剪刀幾剪剪,一天的時間,一件長衫就做好了。爺爺八十七的高齡,腳腫得很厲害,行動很不方便,去理髮我們只需幾分鐘的路程,他卻要花上半個多小時,人老了就會感到孤獨寂寞,喜歡熱鬧,喜歡有人陪着他說話,所以我也常常陪着他 聽聽收音機,給他撓撓背,爺爺眼睛得了白內障看不清東西,牙齒也不好,媽媽總是單獨給他做菜,把肉宰得很細,吃飯時有時也悄悄地嚐嚐爺爺的菜,又香又軟,媽媽常說人都會有老的一天。

      那一年夏天母親突然病了,坐骨神經引發的疾病,整個人走不動了,父親每天送她到醫院理療,一家人的生活全被打亂了,不得不送爺爺回老家,媽媽對爺爺說:“四爺 ,等我病好了,明年夏天再接你上來”。就在那年底,爺爺去世了,媽媽哭得最傷心,說怪自己身體不好,不該讓爺爺走了。爺爺出葬那天,茫茫白霧籠罩着整個山林,像我們沉痛的心情無法散去。

        一轉眼我們都長大了,有了各自的小家,父親依舊領着我們走在這條回鄉的路上,給爺爺奶奶上墳。一樣的小路,一樣的山林,一樣的景色。一路上最高興的還是我們的孩子們,在路上嬉戲玩鬧,跑跑跳跳,沿途留下了孩子們歡快的聲音,猶如我們當年在這小路上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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