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治癒父母的良藥

懷孕時,做了一個比較特別的夢。

曠野裏,孑然一身趕路,周圍一片漆黑,看不到盡頭,望不到來路,唯腳下的一點光明,心懷驚恐地向前走着走着,突然,天上的太陽蹦進懷中,帶來了絲絲光明,雙手抱着,很溫暖,心頭一喜,低頭去看,轉眼,懷抱裏空空如也,焦急地滿目四望,發現滾到了我的身後,一躍而起,調皮地撞了我的腰,又跑了,像一個光球一樣,一蹦一跳,遠遠地將我甩在身後。我盯着他,生怕一不小心閃神,遺失了他,不一會兒,他又蹦到我的身後。一路上,光球一會兒在身前奔跑,一會兒在身後躲着,看似跑遠了,又會再折回到身旁來,驅散路途的黑暗,緩解內心莫名的焦慮,驅走了趕路的孤單。

孩子出生,休完產假,就上班了。剛上班那會兒,簡直母愛氾濫,每天中午無法抑制地想念孩子,見了誰的孩子都喜歡。兩歲時,我們母子間有一個默契的儀式。

下班後,快要到家時,眼睛在街邊玩耍的小屁孩堆裏搜索,鎖定目標後,遠遠地喊上了,聽到聲音後,小傢伙會從一羣小腦袋裏擡起頭,耽起脖子,再仔細分辯聲音,我繼續自戀地喊着,然後,他轉動腦袋,左邊看看,右邊看看,像草原上的小動物一樣,開始循聲找媽媽。一旦鎖定目標,見我張開着手臂,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撲進我的懷裏,給小臉上狠狠地啄一個吻,才作罷。之後,他又跑開了,迴歸到小夥伴中間去了,瀟灑地把我扔在身後。

有時候,帶他出去玩,累了,站在我的身後,拉着衣角,像復讀機一樣,重複着一句話:“媽媽抱,媽媽抱,媽媽抱。”念得一個頭兩個大。那會兒,臂力驚人,抱娃給練的。不過,有時候自己處在極度疲憊的邊緣,也在心裏默唸,你媽我也累了呀!還可以像你一樣生動地哭給你看。

做人是一輩了的事情,當媽也是一輩子的事情。孩子,用自己的成長,來教會我,如何做一個媽媽,當稍微學會一點點,你已經長大好多了。

轉眼,吾家少年初長成。

那日,離家一週後,接少年回家,下公交車,耳朵裏浮現,他哭鬧的聲音,以前,每次在這兒,都不肯走路回家。這次,他邁着步子,頭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走,沒一星點賴着不走的意思。我跟在他的身後,望着兒子挺拔的身影,心裏一陣安慰,果然,長大了。

我的身後喊着:“等等我。”他還來勁了,嫌我嘮叨,走得更快,邊走邊回頭笑。一路小跑地追上他的步伐,說:“等我老了,你會把我弄丟。”他說:“我走得不快呀!是你走得太慢了。”

猛然間,輪迴了。小時候,孩子在媽媽的身後,追着,等等我,等等我。長大了,媽媽在孩子的身後,喊着,等等我,等等我。當媽那麼多年,那一刻,我終於理解了我的媽媽,嘮叨裏是訴不盡的牽掛,道不盡的愛。

龍應臺在《目送》一文中寫道:我慢慢地、慢慢地瞭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着,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瞬息,深刻體會到,從來都不是孩子離不開父母,而是父母離不開孩子,希望拴在自己的身邊,捨不得放開愛的繩索,讓他遠走高飛,耽誤他們活出精彩的人生。


魏斯博士,在《前世今生》一書中寫道,“許多研究宣稱,一羣靈魂會一次又一次地降生在一起,以許多世的時間清償彼此的相欠。”

母子,該是怎樣一種深厚的緣份?孩子對父母的愛是無條件的,無論你是富有,或是貧窮;無論你是智慧,或是愚癡;無論你是健康,或是殘缺,既然選擇你們做父母,就全心全意,未摻雜半點水分地愛着父母。

孩子,是治癒父母的一劑良藥,兒子,給我帶來了很多治癒的美好瞬間。

兩歲。在春節的某天清晨,醒來,側頭看着熟睡着,肉嘟嘟的小臉,簡單的幸福在心間盪漾。全天下的母親都認爲自己的孩子最帥,哪怕在別人眼裏是醜八怪,我也不例外,怎麼也看不夠,細細地端詳着那張小臉蛋。突然,他翻了個身,可能要睡醒了,我閉上眼睛,假裝睡着,聽到牀上窸窸窣窣的聲響,慢慢地小身子爬過來了,小手扳過我的臉,看了一會兒,見我沒醒,小嘴湊上來,啄了一嘴,然後,他就爬到牀的另一邊,自顧自地玩去了。那一個吻,把心都化了。

三歲。某天早晨,我穿了一件白色的小西服,下搭一條紅白豎條紋的褲子,剛弄整齊準備去上班,兒子從房間裏出來,睡眼朦朧,剛被外婆叫醒,正準備去洗手間洗漱,擦肩而過時,他的小眼睛亮了,小眼珠跟着我轉,瞧不見了,還不斷扭轉脖子,回頭望着我。眼中的驚豔,彷彿是看到了小仙女,哈哈!那眼神,只是在說一句話:“哇!媽媽怎麼那麼漂亮呀!”嗯,兒子,你有眼光。

四歲。公交車上,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下車,我對着兒子說:“等你長大了,媽媽也會變得這麼老態龍鍾。”兒子不解,問道:“人老了會怎麼樣?”我說:“再老一些,會生病去世。”兒子一臉的驚恐,眼睛裏有了淚花,說:“我不要媽媽變老,我不要媽媽變老,我不長大了,你就不會變老了。”淚目。

八歲。我正在電腦上看一部電影,動情處,眼淚止不住地流,弟弟看見了,逗兒子說,“你看,你媽媽在哭。”兒子走進書房裏,偷偷看了我一眼,又默默離開,出門時,輕輕地把書房的門關上了。小小的舉動,讓我感受到他心底的愛。

十歲。我在家聽石進的輕音樂《一個人的時光》,整整聽了一下午,兒子被音樂了一下午,也許是被音樂感染了,傍晚時分,走過來對我說:“媽媽,你老了,要跟我一起住,我可以做飯給你吃。”

十四歲。學校召開家長會,舉辦感恩講座。開始互動時,演講的老師說:“爲什麼你們一千多人的聲音,沒有老師一個人的聲音大?”孩子們回答:“因爲你有話筒。”演講老師丟開話筒,中氣十足地再講,他們才認真起來。做爲初中生的他們,互動中總夾雜着絲絲叛逆的個性,用戲謔來掩蓋心底的感情。

演講進行到一半,很多孩子認真起來,兒子坐在我身旁的草地上,靜靜地聽着講座,當他向着老師的方向大喊:“老師你辛苦了!”情到時,流淚了。那一滴滴眼淚,是他心底的柔軟,雖有些善感,但我感恩孩子擁有珍貴的善良,心中有愛。當他流着淚擁抱着我時,我附在兒子的耳邊,向他表達了,我們對他的愛,而他也悄悄地說道:“媽媽,你辛苦了!”一切都值了。

兒子,感情豐富,卻不善表達,有時急了,就蠻橫起來,遮蓋了他內心善良的光芒。不過,媽媽有文字這根線,將你的光芒串起來,串成一串能經得住時間打磨的項鍊,若干年後,會是一串閃閃發光的珍珠項鍊。



昨夜寧靜,對面小區裏,某個不認識的孩子一聲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生生地撕裂了夜晚的寧靜,“媽媽,媽媽,媽媽……。”聲音裏充滿了恐慌,也撕裂了我內心的安寧。坐起身子,往對面望,未見其人,只見其聲,孩子的哭喊,彷彿按動了心底的開關,讓我莫名地內疚起來。這感覺是如此的熟悉,一直以來,對兒子總有莫名的愧疚。

佛語,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因爲相欠。前世的親人是今生的朋友,前世的朋友是今生的親人。

孩子是天使,降臨在父母的身邊,教會我們愛,教會我們寬容,教會我們爲人父母的責任,教會我們成爲家庭的擔當,而這一切都是以成長爲代價的。

若說相欠,定是我欠孩子,對兒子,總愧疚沒有給他提供一個情緒穩定的媽媽。曾經,一看親子早教的書籍,就自責,對孩子犯下了教育的大忌。

四五歲時,兒子的養成教育進行的挺順利,除了吃飯,自己穿衣,自己刷牙,自己洗臉,自己上廁所,而突然有一天,他不再願意一個人上廁所,每一次都需要人陪着,而且,必須是坐在他的對面,可以讓他看見的角度,才能放心地上廁所。

我是百思不得其解,看他焦急又絕望的樣子,只得搬着凳子,坐在洗手間的門口,看着他如廁。有時候,有事情了,我也跟他急,不過去,非逼着他一個人去上廁所,他寧願憋着,憋到要哭,也要等到我跟着他一起過去,纔去洗手間。

最後,我投降了,一直陪他上廁所到四五年級左右,而一直不明所以。直到他六年級左右,不知我們正在聊什麼話題,他無意之中說起,租住在鎮裏時,某次他惹我生氣了,我把他關到廁所裏,從那以後,他就害怕一個人上廁所了。

經他這麼一說,想起來有這麼一回事,我僅僅只是嚇了他幾分鐘的樣子,沒想到,對他的心理造成這麼大的影響,還左右了他的行爲。

腸子都悔青了,不配爲人母。

經常有人問我,二胎不?說實話,若是無法成爲一個負責任的父母,只會成爲孩子的累贅,不如不生養孩子,孩子不是無聊時製造打發漫長人生的玩偶,他們是需要教育的,且育人者自育,在教育孩子的過程中,也提升了自己,是一個互相成長的人生歷程。

隨着,學習心理學的深入,發現做一個情緒穩定的媽媽,成爲家庭和諧的寧靜藥丸,是多麼智慧的一件事情,而簡單粗暴的對待孩子,是多麼罪過的一件事情。時間只留給我內疚,無法給我機會回到過去,唯有日後修復。

雖然,我做得不夠好,但一直在努力,並且在錯誤中成長,在當時的情形下,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做一個賢惠的媽媽。

爲母則剛,有了孩子這個甜蜜的負擔,必須學會堅強,因爲沒人能替我堅強。因孩子的到來,漸漸學會了要堅強,要撐起一片天空。

孩子存在,就是我存在的意義,相比於,給孩子的照顧,孩子給父母帶來的歡樂更多,因此,孩子是治癒父母心病的靈丹妙藥。


孩 子

累世的愛  結晶成心願

今生   做你的孩子

續    輪迴裏的緣

卸下天使的翅膀

一輩子 不飛出你的生命

活出自己的精彩

延續父母的人生

願做治癒父母的良藥

       寫於2019年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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