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看到這句話,大部分人會以爲它是錢鍾書的夫人楊絳的名言,其實它是出自楊絳翻譯的英國詩人蘭德的詩《生與死》:
我和誰都不爭
和誰爭我都不屑
我愛大自然
其次就是藝術
我雙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
我也準備走了
不屑與人爭,是一種境界。爭奪可謂是萬事萬物生存繁衍的不二法則:大樹爭高,只爲獲得更多的陽光;羚羊爭鬥,多爲俘獲異性的芳心。
兄弟奪位,是要把天下傳給自己的子孫;國家征戰,是要爲子民爭取更大的發展疆域。
在械鬥和掠奪間,在明爭與暗鬥裏,血雨腥風、醜陋險惡都暴露無遺。
有些人便心生厭倦,不願看到爭名逐利、爭強好勝背後的罪惡,就把下顎擡高,將目光投向了遠方。
他們並非被動逃避,而是主動超越,穿過了享樂的溝壑,翻過了富貴的峯巔,心中徒留天邊彩霞的靜謐。
不屑與人爭,也是一種自覺。不爭,是因爲胸中有自然之博大,有藝術之華美。
走進大千世界,我們纔會感到自身的渺小:置身遼闊無邊的海洋,人人都不過是漂泊的一葉浮萍;身處浩浩蕩蕩的歷史長河,每個人皆不過是浪花騰空的一瞬。
面對精妙絕倫的藝術,我們會深感自己的淺薄:雷霆萬鈞的交響樂讓人如癡如醉,淺笑盈盈的蒙娜麗莎令人流連忘返。
一部名著《紅樓夢》使人心曠神怡。認識了世界的宏偉廣博,我們不再狂妄,看到了文化的精美華麗,我們不再自大。
便會油然而生敬畏,從而心甘情願地臣服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心悅誠服地敬佩藝術的巧奪天工。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道德經》一語道破了不與人爭的終極意境,不和人爭意味着自己站到了臺階之上,不用再觀察他人的臉色,而是在滿眼的,或青絲或白髮或謝頂的景象中,悟出了豁達與超脫。
精彩的外面世界不過是名利的喧囂場,唯有內心的篤定和安然方可避免把自己沉入污濁的漩渦。
不與人爭,也不是無爭,而是要與己爭,用漫漫長夜照見自己的浮躁,拿“一日三省吾身”撣落衣袖上的浮塵。
大家之所以深信“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是楊絳所言,就是因爲她的畢生都在踐行這句話,她致力於讀書寫作,治學嚴謹,與世無爭,她不是拿筆去展示蘭德詩文的精彩,而是用生命詮釋了詩句的精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