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艱難的爬上這座老舊的廢棄樓房的天台時,他已經在那了。
他是一個獵人,披着黑色斗篷,戴着銀白色面具,那面具是一副死人臉的表情,毫無生氣,讓人看了很不舒服。
他是一個吸血鬼獵人,隸屬於一個祕密的人類保護組織,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第一次見到他時我問他的名字,他沒有告訴我,我問他那我該怎麼稱呼他,他說隨便,但是我至今都不知道該怎麼叫他。
我很輕的轉出樓梯口,剛看到他,他就轉過身來,不愧是獵人,稍微的響動就能讓他們捕捉到。
我在他冰冷如月光的目光注視下慢慢走到他跟前,還沒等我開口,他說:
這個城市來了一個女吸血鬼,我找了她很長時間,但是總也找不到,看來這次又得請你幫忙了。
我苦笑了一下,心裏在想,你找我還能有什麼事。
我就是吸血鬼獵人口中經常提到的“甜血人”。
甜血人的數量據說在這個世界上非常的稀少,他們具有的一個典型特徵就是能散發出一種對吸血鬼或者其他嗜血生物而言非常強烈且甜美的味道。
讓它們知道你的血非常的好喝,因此很容易就能把它們招來,所以,當吸血鬼獵人知道了我們的存在以來,就經常的用我們當做誘餌來引誘吸血鬼出來。
當然這麼做是很危險的,但是這樣可以保護許多人不被吸血鬼殺掉,所以也很值得,這大概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吧。
而我,就是一個甜血人。
平時我們爲了保護自己,手腕上常年戴着一個用無名植物編織成的手鍊,這是我們家族千百年來傳承下來的方法,戴上這個手鍊,就可以遮住我們身上香甜的血味,讓吸血鬼它們聞不到我們。
我有一個叔父有一次因爲喝醉酒不小心把這個手鍊摘掉了,當天晚上就被吸血鬼吸乾了血,我去看他的遺體時,他慘白的臉上還露着甜美的笑容。
暫停了對慘死叔父的回憶,我說,是嗎?
沉默了一會兒,我又說,什麼時候開始。
吸血鬼獵人掏出腰間槍套裏的左輪手槍,把裝滿能殺死吸血鬼銀頭子彈的槍輪快速的轉動了一下,然後把槍輪甩回去,舉起槍瞄向黑乎乎什麼也看不見的遠方,輕聲的說:
現在。
我沒再說話,默默的把手腕上的護身手鍊摘下來裝進褲兜裏,這就意味着我在向吸血鬼或者其他嗜血生物大聲喊:
快來喝我的血。
果然,一會兒就有許多蚊子撲了上來,團團圍住了我,像要把我生吞活剝掉。
我問他,還有什麼事嗎?
他說,沒有了。
我說那我走了。
我剛轉身走出第一步,他說:
我會在暗中保護你。
我沒有回頭,說了一句:
我知道。
我知道他不是在暗中保護我,而是爲了發現吸血鬼的蹤跡並殺死她。
我只是個誘餌罷了。
我很快回到了住所,洗了個熱水澡,泡在浴缸裏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的血像被加熱了一樣在沸騰,而我的心卻很平靜,皮膚很涼,像冰箱裏凍住的生肉一樣。
洗完了澡,我擦乾身體,赤身裸體的躺在牀上,猶豫了一下,我把窗戶完全的打開,在睡着之前一直在看着大開的窗戶,想着那個女吸血鬼會不會來,如果來了的話,吸血鬼獵人今晚就能殺掉她吧。
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太陽已經照到了我的牀上,我看了下自己,發現沒有任何的傷痕,房間裏也像昨晚入睡前那樣整潔,那麼就是說她昨天晚上沒有來?
在沒有殺死女吸血鬼之前,獵人爲了不暴露行蹤不會和我聯繫,所以我也沒辦法問他。
我頭腦昏沉沉的去洗漱,然後穿好衣服,到樓下的咖啡館去吃早餐。
來這個小咖啡館進餐的基本都是附近居住的人,大家都很有規律,幾乎都是按着一直以來固定的時間來吃早餐,也都幾乎坐在以往固定的老位置。
我走進咖啡館,第一眼就看見我經常坐的位置已經坐着一個人,那是一個穿着紅色連衣裙的年輕女人,但更引人注目的並不是她的紅色連衣裙,而是她紅紅的嘴脣。
那嘴脣紅的像塗過很鮮豔的口紅一樣,但仔細一看又好像是她自己嘴脣本來的顏色,我正準備進一步觀察一下的時候,服務生走了過來,她笑着對我說,你經常坐的位置已經有人了,我給你找個其他地方坐吧。
我目不轉睛的看着那個紅衣女郎對服務生說:
哦,她是新搬過來的嗎?
服務生也回頭看了下紅衣女郎對我說:
不知道呀,以前沒見她來過,可能是新搬來的,也可能是過路的遊客。
我說,她對面的位置不是空着的嗎?我可以坐那裏。
服務生說如果你不介意當然可以坐那裏。
於是我徑直走到紅衣女郎的對面坐下,她一邊喝咖啡一邊在聚精會神的低着頭看一份時裝雜誌,我坐下來她也沒有擡頭看我一下。
我剛坐下,就聞到一股很濃烈但不刺鼻的香水味道,大概就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吧。
我一邊靜靜的等待我的早餐,一邊偷偷的注視着我對面的紅衣女郎,心裏在想:
會是她嗎?
不一會兒早餐上來了,我一邊默默的吃着一邊還在偷偷的觀察着她,她還是在很仔細的看着她的時裝雜誌,始終沒有擡頭看我一下。
很快我把早餐吃完了,我喝完最後一口咖啡,站起身剛準備走,我又坐了下來,對她說:
你好,你是新搬過來的嗎?
她聽到了我的話,但是眼睛還在看着雜誌,大概是在看一段快要看完的文字,她一邊看着雜誌,一邊漸漸的把目光向我移過來,終於她大概看完了那段文字,她的目光很自然的漂移到了我的臉上,她淺淺的一笑,說:
是,我昨天剛搬過來。
我說,那你晚上還來這裏吃飯嗎?
她還是淺淺的一笑,說:
我的廚房還沒有收拾好,晚上大概還會過來。
我站起身說:
我是附近居住的鄰居,很高興見到你,那晚上見。
她咧開嘴一笑,說:
晚上見。
我點點頭轉身要走的那一瞬間,突然發現她的虎牙像動物的獠牙一樣尖銳,更確切的說,像一個吸血鬼的獠牙一樣。
我感覺到後背發冷,我覺得她還在看我的後背,但是我沒敢回頭去看她確認一下。
回到家裏,我突然感到睡意襲來,困的眼睛睜都睜不開,我鼻孔裏滿是那個紅衣女郎身上的香水味,我越感覺到那香水味的濃烈,就越感到睏倦,終於我昏頭昏腦的睡過去了。
等我突然間醒來,發現太陽已經落山,外面一片漆黑,我用手揉揉臉,一看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多了,我穿上外套,去樓下的咖啡館吃晚飯,也看一看那個紅衣女郎有沒有來。
我剛走出公寓樓外,就發現樓下聚集了一羣人,他們圍成了一個圈子,聲音嘈雜的在說着什麼。
我走過去問他們怎麼了,有許多人對我說有一個人不小心從樓上掉下來摔死了,不知道是誰,正等警察來呢。
我擠進人羣,在昏暗的路燈下看見那個摔死的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頭的旁邊散落着幾片摔碎的銀白色面具。
我知道這是吸血鬼獵人的屍體無疑了。
我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涌起,像冰冷黑暗的潮水一樣很快淹沒了我。
我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不知道該往哪裏去,是去咖啡館看那個紅衣女郎有沒有來,還是回去把窗戶關上……
——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