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8-07

        秋天到,秋天到,田裏莊稼長得好,高粱漲紅臉,稻子笑彎了腰……”

        早上七八點的時候,太陽還是那般燥熱。但一眨眼的功夫,剛纔從田埂上走過時,被稻子和雜草們打得溼漉漉的一雙鞋子和兩條褲腿就已經乾透了。輕輕一跺腳,緊緊吸附在褲腿和鞋面上的枯葉草屑便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離中午還早着呢,天上的太陽就已經如同燒得通紅通紅的大火球。人們剛剛步入太陽地,臉頰和手臂立刻就有強烈的灼疼。然而,太陽地和涼蔭處卻是陰陽兩重天。不管是房屋斜罩的滿實涼蔭,也或樹木撐起的花達蔭涼,總是不悶、不熱陰涼清爽。人們走進涼蔭就如同小孩見到親孃一般,便不肯挪動半步。

        因了不能下地幹活,中午飯也就很應時。吃罷午飯,父親們便倒在過屋或門樓下的柴牀上困午覺。從那勻稱的鼾聲中可以感到,他們終於可以踏實地睡上一覺了;母親們坐在房檐或樹蔭下做針線,但一會兒的功夫便打盹不連連。

      院子裏橫七豎八的草繩上,掛滿了棉襖、棉褲、被窩老棉。刺鼻的黴味早已曬乾曬淨,好似發過頭的老面一般蓬蓬鬆鬆,鼓鼓囊囊——母親們已經着手全家人的冬事;門前嘴和家後坡上,橫七豎八鋪滿了葦蓆、草蓆、包單甚或剛剛拆下的被面子。其上攤曬着各家各戶的豆子、小麥——經了這夏收後的最後一次暴曬就該裝倉入甕了。這是雞鴨和麻雀們最最幸福的時刻——不僅通嶺都是拾掇乾淨了的豆麥,而且看場兒的三姐或小妹,早已席地拳臥在一旁的樹蔭下了。

        幾個小哥們則偷了母親的縫衣針,在燈頭上燒紅握成一個小鉤,再用母親拆被子拆下的長線把它繫到一根半截不長的竹竿上。然後,揚眉吐氣地扛了這親手做成的釣具,奔往村外的稻田地。緊跟在小哥們身後的是小哥們攆也攆不走、甩也甩不掉的、鼻涕橫流的小弟們。小哥們真真是了不起:來到稻田埂上,隨意地撕一片黃燦燦的北瓜花兒、胡亂地掛在縫衣針做成的小鉤鉤兒上,輕輕地吊入稻壟裏一上一下地一提,就有肥大而鮮活的青蛙被長長的細線提上來。肥大而鮮活的青蛙可以拿回家餵雞餵鴨,也可以給爺奶也或小弟小妹燉湯喝補身子。這個時侯,小哥們是大英雄,跟在小哥身後的“跟屁蟲”就是小英雄。

          午休過後,天空更加地清淨,蔚藍的天空僅有棉絮一樣的幾縷白雲。鳥兒飛在有云彩的水裏,打魚人把小船撐進清澈的天空。四下裏陽光雖然還是令人炫目,但路上的行人和田間勞作的的人們明顯地多了起來。準備外出打工的小夥,走到村口皁角樹下,望着微風送來的陣陣稻香,毅然決然地放下了沉重的行囊。

        北瓜葫蘆已經掛了多茬兒,如同三四十歲的女人不再慌着生長;茂密的樹木沉穩滄桑再無狂張,不經意間好好的葉片,就飄然而下退了高崗;西窪地裏先前偷懶的豆子們,被最後的高溫轟趕着急急地生長;水田裏的稻子們都如過了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個個都微紅着臉把頭勾到低檔;北崗上一大片高高的玉米不再有什麼理想,只是抱緊懷抱中不多的幾棒。人們不再種這栽那,去到地理也只是拔草翻秧。

      太陽一頭扎進西山,大地一派爽朗。蒼然暮色開始慢慢地籠上遠處的山頭、樹木,西天邊獨有的一抹鑲着黃邊的白雲慢慢地消失了。此時,四野裏雖然沒有風,卻處處清爽可人。勞作結束的人們有的拿了钁頭或鋤把,撬着裝滿紅薯斷秧、大倭瓜小紅薯的擔子,有的肩扛一大籮筐青菜葉子或雜草,牛把兒則扛着犁耙跟在牛後走着吆喝着。村口老堰潭內倒映起一簇簇晃動的各樣影像。堰潭邊老井旁圍着的是一堆提水淘菜的女人,坡嘴頭黃楝樹下瘋一樣的孩子正在追逐嬉戲。

        吃罷晚飯,還要到坡頭、房頂過夜的父親坐定了,看看天際邊頻頻傳過的熱閃,獨說獨念道:“真是夜寒白日熱啊!”。而後,還是決然地夾起行李走進了土牆草屋。萬籟寂靜中,夜露開始悄悄地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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