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到了盛夏時節，溼地公園的荷花開了，樑海雲非常喜歡荷花，喜歡荷花的花瓣，粉白色的，似少女嬌羞的臉龐，喜歡荷花的花蕊，鵝黃色的，包裹着荷花嫩綠色的蓮蓬，荷花或婷婷開於荷葉之上 ，或躲在碩大的荷葉之下，那翠綠的荷葉是她們的裙裾，一池的荷花在驕陽下，在此起彼伏的蟬鳴中，靜靜地舞蹈，荷花的幽香和荷葉的清香在空氣中瀰漫，海雲往往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海雲的荷花情節源於十七歲那年的夏天，那年她在讀高中，王曉麗和她是同桌，也是閨蜜，青春期躁動不安的心情難以抑制，夏日的下午下課後，太陽還在西邊的天空掛着，但火辣辣的陽光已失去了正午時的威力，蟬鳴也弱了下去，海雲和曉麗來到校園東邊的湖邊散步，湖中的荷花開得正豔，碧綠的荷葉挨挨擠擠地鋪滿了整個湖面，湖邊一朵荷花吸引了海雲的目光，她躲在一個碩大的荷葉下面，盛開着，花瓣是淡粉色的，花蕊是鵝黃色的，嫩綠色的蓮蓬被鵝黃色的花蕊包圍着，分外美麗，荷葉和荷花散發着醉人的香氣，海雲蹲在她旁邊，凝視了她許久才離開。海雲和曉麗各自吐露着自己的心事，她們青春美麗的臉龐如荷花般美麗。
“海雲，我喜歡上一個男孩子。”曉麗說着，一副幸福的模樣。
“真的，他長得帥嗎？”
“帥極了，又高又帥，還很溫柔體貼。”
“真羨慕你，我媽總是讓我學習，我也無暇顧及男孩子。”
“你都學呆了，男孩子怎麼會喜歡上你。”
“也許是吧，不過我覺得我們的英語老師挺好的。”
“哈哈，你不會喜歡上他吧？”
“只是心裏想想罷了。”海雲臉上飛起紅雲。
“戀愛的感覺真好。”曉麗一副陶醉的表情。
“我真羨慕你，談戀愛也沒耽誤學習。”
“週末想他的時候就去見他，平時集中精力學習。”
曉麗家是農村的，但生得苗條秀麗，嫵媚動人，男孩子家在縣城，父母都是機械廠的職工，八十年代，雙職工的家庭是令人羨慕的。
海雲喜歡英語老師，他二十四歲左右，是自學成才考上的大學，畢業後被分到縣城一中教書，他儒雅的氣質和淵博的學識深深吸引了海雲。
海雲喜歡英語老師，因此也非常努力地學習英語，吸引英語老師的注意，由於學習投入，遇到的問題也多，早晚自習課上，她都會問英語老師問題，老師姓王，叫王鐵林，對於海雲提出的問題，鐵林總是耐心地回答，海雲喜歡老師來到自己身邊解答問題，喜歡老師成熟瀟灑的氣質，喜歡他身上自然清新的氣息。
王老師長得英俊，臉龐棱角分明，濃眉大眼，皮膚白皙，衣着整潔，有點兒像電影明星梁朝偉，海雲喜歡王老師上課，王老師上課常常提問海雲，海雲學英語的勁頭更足了，期末考試，海雲的英語成績全年級第一。
“真是放了衛星了，考得這麼好，其他科的成績不理想，需要追一追。”王老師對海雲說。
“是的，老師。”海雲好像大夢初醒的樣子，由於對英語投入的時間過多，其他科落下了。
海雲開始補其他課程，但她還是喜歡英語老師的自習課，喜歡讓他在身邊解答問題，有一天晚自習，她寫了一張字條，悄悄地塞到了王老師的手裏。
晚自習後，海雲來到校外的湖邊，等着王老師的到來。
夏日的湖邊不乏來來往往的路人，荷花在夜色中朦朧地開着，遠處的村莊有星星點點的燈光亮着，幾聲狗吠從那裏傳出來。
不久，王老師的身影出現了，他走路的樣子輕快瀟灑，海雲踮起腳尖，衝王老師揮着手，王老師快步來到海雲身邊。
“海雲，你找我有事嗎？”王老師問。
“是的，老師。”海雲羞澀地回答。
“什麼事？在辦公室說不行嗎？”
“我怕別人看見。”
“我們又沒做錯事，爲什麼怕別人看見？”
“我……，老師我喜歡你。”海雲低聲說着，羞澀地低着頭。
“哦，可現在正是學習的時候，應該集中精力學習。”
“可我想你，我常常失眠。”
“我也知道你喜歡我，但你不能偏科，不然考大學就沒有希望了。”
“嗯，老師我以後不偏科了，但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想讓你抱抱我，不然我睡不着覺。”海雲低着頭，聲音低低的，但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你還小，談戀愛還太早。”
“我長大了，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
“可是……，我是老師，是不允許和學生談戀愛的。”
“可我控制不住地喜歡你。”海雲邊說邊抽泣起來。
“走吧，海雲，天不早了，回家晚了，你媽媽會擔心的。”
“她纔不會關心我呢，她只關心我的學習。”海雲哭泣着，瘦消的肩膀不斷聳動着。
王老師兩隻手禁不住撫住了海雲聳動的肩頭。海雲撲進老師的懷裏，雙手環住了他的腰，臉貼在老師的胸膛上，聽着他激動有力的心跳。
就這樣靜默了幾分鐘。
“海雲，回家吧，我送你。”
海雲在老師的懷抱裏停止了抽泣，像孩子一樣安靜下來。
“老師，你真好。”海雲面帶微笑，眼睛在夜色中更加明亮動人。
“但願今天晚上你能做個好夢，一覺睡到天亮。”
“會的，我一定會做個好夢。”
王老師送海雲回家了，他們一前一後隔着很遠的距離，快到家門口時，海雲衝老師揮了揮手。
鐵林回到了教室職工宿舍，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喜歡海雲，喜歡她的清純和美麗，喜歡她溫婉的性格，喜歡她的知性和敏感，她烏黑髮亮的秀髮和清澈明媚的雙目不斷在他面前浮現，他愛她，但他覺得他們之間的愛彷彿隔着一道無形的鴻溝，那就是他們之間的身份：教師和學生。如果老師喜歡學生，往往被認爲是動機不純，學生是單純的受害者，高中時代，家長不允許孩子談戀愛，更何況是師生戀，鐵林陷入矛盾的痛苦之中，但他難於拒絕她那雙期望的，楚楚可憐的眼睛。
海雲回家後陶醉在和王老師約會的幸福和激動之中，她回想着王老師說的每一句話，他的表情，他的擁抱和心跳，“戀愛的感覺真的好美啊！”她不由得在內心裏發出感嘆。
第二天的英語課上，王老師故意躲避海雲的目光，海雲的雙目因期待和愉悅而愈發神采飛揚，鐵林的眼神裏卻透着憂鬱。
英語自習課上，鐵林有意躲避着海雲，海雲沒有機會接近鐵林，失望似潮水般向海雲涌來。
繁重的課業，加上對鐵林的思念和憂鬱，使海雲得了神經衰弱症，她吃不下飯，也常常深夜失眠，她瘦得鎖骨突出，美麗的眼睛也凹陷下去，成績也不斷下滑，鐵林看在眼裏，心裏感覺隱隱約約的疼。
他不再疏遠海雲，依舊像過去一樣來到海雲身邊，耐心地解答她的問題，她又聞到了他身上自然清新的氣息。
一天晚上自習課上，海雲又悄悄塞給鐵林一張字條。
晚自習後，海雲又來到荷花池塘邊等鐵林的到來，等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時，她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他終於來了，我盼了好久。”
等他走近，她張開雙臂，迅速地撲向了他的懷抱裏。
“你看你瘦得真可憐，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集中精力學習，別的什麼事情也別想。”他用愛戀的目光望着海雲。
“可我控制不住地想你，只要你能常常抱抱我，我就滿足了，我就會睡得香，還能做個好夢。”
“真是個傻妞，讓我拿你沒辦法。”他邊說邊摟緊了她，他的脣吻着她光潔的額頭。
短暫的約會結束後，鐵林送海雲回家，他們依舊是一前一後保持着很遠的距離，鐵林望着海雲走進了家門纔回到教室宿舍。
海雲睡的很香，帶着甜甜的夢，吃飯也香了，她的氣色漸漸紅潤起來。
她的學習成績也逐漸上升到上游。當她的目光和鐵林相遇時，鐵林的眼神裏不再是躲避和憂鬱，而是愛和欣慰。
2
高三上學期在緊張忙碌的學習中接近了尾聲，寒假來到了，同學們陸陸續續地離開校園，準備回家過年。
曉麗的男朋友來接曉麗了，男孩子高高帥帥的，在學校大門口等着曉麗，他跨坐在自行車上，雙手扶着車把，在不斷涌出的學生中尋找着曉麗。
曉麗正和海雲一起推着自行車往外走，男孩子看見了曉麗，衝曉麗揮着手。
曉麗來到男孩子身邊，綻開美麗幸福的笑顏。
“這是我的好朋友海雲。”曉麗把海雲介紹給男朋友。
“你好，海雲，我常常聽曉麗談起你。”男孩子說着伸出了手。
“你好，我也常常聽海雲說起你。”海雲也伸出了手，兩隻手輕輕地握了一下。
海雲望着曉麗的男朋友，十八歲的男孩子還有點兒稚氣未脫，生得眉目細長，皮膚白皙，薄薄的紅脣上有軟軟細細的鬍鬚，面對這樣清純帥氣的大男孩兒，心裏想曉麗是被他的清純和陽光吸引了。
“聽曉麗說你已經上班了。”
“是啊，是接爸爸的班，因此初中畢業沒有再讀高中，不過我真的仰慕你們這些有學識的學生。”
“我們一起走吧，陳洋。”曉麗挎着男孩兒的胳膊，臉也貼在上面，一臉的幸福。
“再見，曉麗。”兩人一起微笑着衝海雲擺了擺手。
海雲望着他們幸福的背影，心中充滿了羨慕，她和鐵林的戀愛卻不敢這樣公開。
她想起了鐵林，回家的腳步遲疑下來，她要和鐵林再見個面，不然整個寒假她都會想他，她返回了校園，教室的門已鎖，整個校園頓時冷清下來，她想去找他，這時候他應該還在教師宿舍。
她把自行車放在車棚裏，慢慢走到他的宿舍門口，她想敲門，心裏又猶豫不決，她終於鼓起勇氣輕輕地敲響了門。
王老師打開了門，一看是她，感到有點兒驚訝，目光裏也閃過一絲驚喜。
“放假了，你還沒有回家？”
“一想到不能天天見到你了，就心裏難過，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
“我也想這樣，可我是老師……”
“老師怎麼了？老師就不能談戀愛了嗎？”
“能談戀愛，但不能和學生談。”
“那你喜歡我嗎？”
“喜歡，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在承受內心的煎熬。”
“喜歡就行，別管那麼多不行嗎？”
“等你考上大學，我們再公開。”
“那你等着我，我要報考師範大學，畢業回來教書，這樣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真是傻妞，你應該選擇你自己喜歡的大學和專業，不應該爲了我回來。”
“我喜歡這樣。”海雲說着摟住了鐵林的腰，臉貼在鐵林的的背上，鐵林轉過身子，把海雲摟在懷裏。
他吻着海雲的額頭，海雲踮起腳尖，閉上了眼睛，他俯身吻向了她的脣，他覺得她的身體輕輕地戰慄了一下。
他摟緊了她的腰，纏綿地吻着她，彷彿要把她吸入自己的身體。
海雲陶醉在這甜蜜的熱吻裏，過了許久……
海雲從鐵林宿舍裏出來時，夜幕降臨，路燈也亮了，海雲騎車回家，鐵林遠遠地跟着她。
等海雲到了家門口，鐵林才轉身離開。
海雲回到家裏，回味着甜蜜的初吻，她的初吻給了她愛的和仰慕的老師。
她覺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美好和生動，她想起了曉麗和她男朋友在一起時幸福的樣子，“愛情真的很美好。”她又從內心發出感嘆。
緊張的高考結束了，畢業季來臨了，海雲感覺自己發揮的不錯，她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不久高考成績公佈了，海雲榜上有名，當她看到校園的大紅榜上有自己的名字時，她想告訴的第一個人就是他——鐵林。
他今天應該在學校，她撥開看榜的同學，去尋找他的身影，正是盛夏時節，太陽炙烤着大地，蟬鳴高亢，似在爲她唱着凱旋的高歌。
她來到教師辦公室裏，他正在和同學們談話，祝賀考上大學的同學，安慰落榜的同學，有興高采烈的，有傷心失落的，他看到了她的到來，他的眼神裏是高興激動的神采，“祝賀你，海雲，你考出了好成績。”
“謝謝你，老師。”海雲說着，帶着羞澀的表情。
當同學們陸續離開校園，辦公室裏只剩下鐵林自己，他正若有所思地想着什麼，海雲推門而入，她穿着白色的連衣裙，跑到鐵林面前，撲進鐵林的懷抱裏，“我們的戀愛也可以公開了，你等着我，我要報考師範大學，畢業後回校工作，永遠不分開了。”
“我愛你，海雲，我等着你。”鐵林緊緊地擁抱着海雲，像抱着一片雲，這片雲將離開他的懷抱，飄向遠方。
“我想去荷塘看看荷花，她們也陪伴了我三年，我也要和她們告別。”
“好吧，你先去，我隨後就到。”
海雲來到荷塘邊，在一棵大柳樹下等着鐵林的到來，這棵柳樹帶來一片陰涼。
他來了，白色的襯衣束在灰色的西褲裏，夕陽在他身後的天邊像個大大的紅氣球。
蟬鳴弱了下去，豔豔的荷花在夕陽的餘暉裏像嬌羞的新娘，碧綠的荷葉是新娘綠色的婚紗。
“今天的荷花分外美麗，荷葉也格外舒展。”海雲牽着鐵林的手，出神地望着一池的碧荷。
“你是荷花仙子，變成學生來到我身邊。”鐵林深情地望着海雲。
“那你是這碧綠的荷葉，日夜守護着荷花，生死相依。”海雲望着鐵林，被他深情明峻的雙目吸引着。
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我要完全擁有你，海雲，今晚，現在。”鐵林吻着海雲。
“我也想擁有你。”海雲迴應着。
鐵林拉着海雲的手跑回了教室宿舍，似兩朵白雲飄向愛的港灣。
他們纏綿在愛的港灣裏，忘卻時光的流淌，不去理會世事的變遷。
“這一生，我們能擁有彼此足夠了。”
兩人一起相依相偎，不願分開。
當他們在宿舍裏出來，夜已深，星星在天空眨着眼睛。
“這麼晚了，我媽到家會質問我的。”海雲擔憂地說。
“那怎麼辦？”鐵林也一臉的擔憂。
“我就說去找曉麗了。”那時家家戶戶還沒有電話，有些事只能當面去問別人。
“知道了也無妨，早晚我也要告訴媽媽。”
“我怕你媽媽不同意。”
“我不怕，今生非你不嫁。”
“我覺得現在告訴她還不行，以後慢慢來吧！”
當海雲快到家時，鐵林遠遠地朝海雲揮了揮手，海雲這時想流淚，彷彿他要永遠離開她了。
3
海雲回到家裏，母親在沙發上坐着，神情嚴肅，“都這麼晚了，你去哪裏了，也不擔心家裏人掛着你。”
“媽，我去找曉麗了，多說了一些話，耽誤了時間，再說我高中都畢業了，長大了，你不用爲我擔心了。”
“到什麼時候媽媽也掛着你啊！快準備睡覺吧，我也累了。”媽媽邊說邊打了個哈欠。
海雲有寫日記的習慣，高中生活的點點滴滴都寫進她的日記裏，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打開日記本，記錄下今天這個特殊而又美好的一天。她回味着和鐵林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他的柔情，他的熱烈，他的濃濃的愛意……
海雲寫完日記，已是夜裏12點多了，她面帶甜甜的笑意進入了夢鄉。
早上的陽光吻上她的眼睛，她長長的黑睫毛像蟬翼般輕輕掀動了幾下，慢慢睜開了美麗的大眼睛。
窗外日頭高照，窗簾已被拉開，桌子上的日記本赫然映入眼簾，她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睡意全無。昨晚她竟然忘了把日記本鎖進抽屜。
她開始坐立不安，“媽媽來過我的房間，肯定看過我寫的日記了，怪自己太大意了。”她這樣想着，穿好衣服，忐忑不安地走出了房間。
媽媽已做好了早餐，“海雲，快來吃早飯吧。”媽媽看上去一臉的平靜。
“好的，媽媽。”海雲來到餐桌前，望了望媽媽。
“一會兒媽媽有事出去一下，你出門的話記得帶好鑰匙，早點兒回家。”媽媽像平常一樣平靜。
媽媽這次出門前穿上了自己喜歡的漂亮衣服，像是約會的樣子。
“媽媽，你又去見老同學？”
“有點兒事，你就別問了。”
媽媽神神祕祕地出了家門。
早餐後海雲去找曉麗，曉麗的家在不遠的鄉下。
她騎自行車來到曉麗家，曉麗家院裏有兩棵石榴樹，石榴樹的紙條上綴滿了石榴，像一個個小燈籠掛滿枝頭。
曉麗拉着海雲的手來到屋裏，“海雲，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我想你了，自然就來找你了。”
“又遇到難題了吧？”
“真是我的好閨蜜，我真的遇到棘手的問題了。”
“什麼事？”
“我和英語老師好了。”
“其實我已經知道了。”曉麗說着，狡邪地笑了笑。
“快說，你怎麼知道的？”海雲抓住了曉麗的胳膊。
“學校張榜的那一天，我去的晚，因爲我考的不理想，不想見到更多的同學和老師，當看到榜上有我的名字，我很高興，雖然不如你考得好，是專科，可我終於可以邁出農村了，校園裏靜靜的，我環顧了一下拼搏了三年的校園，內心涌起了不捨的感覺，我又想起了我們常常在一起散步的荷塘邊，我想去看看，我剛走到荷塘邊，就看到你和英語老師在一起，我悄悄地離開了。”
“海雲，這件事先不要讓我媽媽知道，那天晚上我回家晚了，我給媽媽撒謊說來找你了。”
“可早晚也要讓媽媽知道啊！”
“我現在還不想讓她知道。”
“好的，我會替你保密。”
“你怎麼樣了？你和他還是很親密？”
“嗯，很恩愛。”
“哈哈哈，不知害羞。”
“你不也一樣嗎？”
“打死你，讓你說。”海雲嬌羞地捶了曉麗一下。
海雲從曉麗家出來，一路哼着歌回到了家裏。
媽媽也回到了家裏，她開始準備午餐。
海雲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暗自慶幸，“媽媽沒有看到我的日記。”
過了幾天，學生開始報考志願了，過分數線的學生又陸續回到了校園。
海雲看到了鐵林，鐵林躲避着海雲的目光。
海雲報考了師範大學，她畢業後要回來找鐵林。
等同學們離開校園後，海雲來教室宿舍找鐵林，鐵林望着海雲 ，眼神裏滿是憂鬱。
“今天校長找我談話了 ，我們的事被你媽媽知道了，她找到了校長。”
“啊！她在我面前一點兒也沒提啊！”
“校長說讓我和你斷絕來往，不然你媽媽會把這件事說出來 ，讓校長處分我。”
“你不要聽他們的，你等着我，畢業後我回來找你，你一定得等着我。”海雲淚流滿面。
“我等着你……”鐵林也低聲嗚咽。
海雲回到家裏，獨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把門鎖上。
“海雲，出來吃飯了。”媽媽在外面喊。
海雲在房間裏抽泣。
“媽媽爲了你好，他比你大七歲，不可能等着你畢業回來才結婚，你應該有更好的前程，不能讓他拴住你的腳步。”
“我不管，我今生非他不嫁。”海雲邊哭邊衝媽媽吼着。
“傻孩子，你現在還小，將來會遇到更優秀的人，那時你自然就忘了他了。”
“你是騙子，你不是我媽媽。”海雲聲嘶力竭。
“好，我不是你媽媽，你愛怎樣就怎樣吧，不識好歹。”媽媽氣呼呼地說。
第二天早上，海雲從房間裏出來了。
“媽，爲了鐵林，我會不惜一切，你不要阻攔，不然你就沒我這個女兒。”
“真是翻了天了，敢和媽媽這樣說話。”
“不讓我和鐵林在一起，我寧可死。”
聽到這樣的話，海雲媽媽不禁打了個寒戰，她立刻無語了，她可不想失去她唯一的女兒。
“將來怎麼樣我不管了，你最好不要去找他了，他不會再和你在一起了。”
“不用你管。”海雲低吼着。
海雲媽媽生氣地走了出去。
4
海雲被外省的師範大學錄取了，曉麗考上了本省的師專，還有幾天就開學了，曉麗來縣城和她的男朋友告別，從男朋友家出來後來找海雲。
海雲正在家裏傷心，見曉麗來了，正好可以訴訴苦了。
“曉麗，真羨慕你和你男朋友一直可以這麼好下去。”
“怎麼了？海雲？你和王老師不也一直在熱戀嗎？”
“我媽媽偷看了我寫的日記，她去找了校長，讓王老師和我斷絕關係，不然的話她就公開此事，讓校長處分王老師。”
“你媽媽怎麼會這樣？你們倆是真心相愛啊！”
“王老師比我大七歲，她認爲他在欺騙我，將來不可能和我結婚，她希望將來我找到一個更優秀的人。”
“可感情的事怎麼能強求呢？沒有愛的婚姻能持久嗎？”
“她纔不管這些哩，我已下定決心，非王老師不嫁。”
“可王老師會等着你嗎？你大學畢業後他就快三十歲了，他家裏也會催他結婚的。”
“這是我最擔心的，面對我媽媽的威逼，還有對未來的擔憂，他似乎動搖了。”
“那你還是非他不嫁？”
“是的，我今生只愛他，我會回到他身邊的。”
“如果你回來時他有了家庭，你怎麼辦？”
“那我就遠遠地望着他，只要能看到他，我就知足了。”
“你真傻，也真可憐。”曉麗邊說邊摟了摟海雲的肩頭，海雲淚流滿面。
大學期間，海雲沉浸在書的海洋裏，書在她面前打開了一個繽紛的世界，對老師的思念暫時躲避在心中的一個角落裏。
沒有課的日子裏，她的好朋友文琴有時拉她去逛街，有時去看電影，有時去參加校園的舞會，生活變得豐富多彩，對老師的回憶也漸漸模糊起來，就像霧裏看花，水中望月。
當宿舍裏的舍友興致勃勃地談着和男朋友在一起的感覺時，她和王老師在一起的情景變得清晰起來，這時思念就像是一隻小貓，不斷地抓撓她的心。
她開始給王老師寫信，可她的信久久沒有迴音，過了許久 ，她終於收到了王老師的信，“海雲，抱歉我這麼久沒給你回信，我漸漸覺得我們的未來變得遙遠而又模糊，時間和距離彷彿在我們面前劃了一道鴻溝，我屈服於現實了，在家人的逼迫下，我和民政局的一位女孩兒戀愛訂婚了，她初中畢業，性格溫柔沉靜，適合做個賢妻良母……”海雲讀着信，淚水模糊了雙眼，她飛奔下樓，找到了公話亭，給王老師打通了電話。
“鐵林，難道你忘了你曾經說你會等着我嗎？”
電話那端一開始是久久的沉默，過了許久電話那端傳來了聲音“對不起……”接着是低聲的嗚咽。
“不要只說對不起，我會回去的，今生我非你不嫁，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寧可單身一輩子。”
“對不起……”電話另一端掛斷了，只剩下嘟嘟的盲音。
海雲失魂落魄地走回宿舍，不吃不喝昏昏沉沉睡了一天，好友文琴來找她。
“海雲，出去走走吧，老這樣，你身體會垮的。”
“他和別的女人訂婚了，他不要我了。”海雲哭着說。
文琴曾聽海雲說過她喜歡一個高中的老師，沒想到她會愛得這麼深。
“海雲，現實一點兒吧，學校裏這麼多陽光帥氣的男孩兒，你偏偏喜歡那個比你大那麼多的老師。”
“你不懂文琴，我喜歡他三年了，他是我的初戀。”
“可她現在有別的女人了，你不要再想他了。”
“我不管，畢業後我還會回校找他。”
“你真固執，那你起來去吃飯上課吧，不然你以後怎麼去找他。”
海雲從牀上爬起來，感覺自己頭重腳輕，文琴扶着她去食堂吃飯，又一起去教室上課。
海雲漸漸從傷心失落中走出來，她更加用功學習，把課餘生活也安排得滿滿的，把愛藏在心中一個小小的角落裏。
5
四年美好的大學時光結束了，海雲回到了她高中的母校教書，她在大學時是中文系的高才生，校長見了她也很高興，“我們學校終於有了一位名牌高校的畢業生了，歡迎你回到母校任教。”校長邊說邊高興地握了握海雲的手。
“謝謝你，李校長，今後學習的地方還很多，還要向你請教。”海雲迴應着。
“來，海雲，我領你去各個科室轉轉，有些教過你的老師認識你，你不用拘束了。”
海雲跟着校長到各個科室介紹，當來到英語教師辦公室時，王老師也在，他望着海雲，久別重逢的感覺又襲上心頭，“她又回來了，這麼多年其實我並未放下她，可一切都晚了”。他目光躲閃着海雲，“海雲，歡迎回來。”他沒看她的眼睛。
海雲望着鐵林，他的臉不再有青春洋溢的光澤，多了點兒沉穩，眼神裏沒有快樂的神采。
英語辦公室和語文辦公室緊挨着，一天下午臨下班時 ，海雲見一位短髮圓臉身材苗條的女子領着一個三歲的小男孩兒走進了英語辦公室，過了一會兒，鐵林牽着小男孩兒的手走了出來，這時鐵林的眼睛裏纔有了高興的神采，那位女子在後面跟着。
“看看王老師只有見了兒子才高興，聽說他和妻子，就是後面跟着的那個女子經常吵架。”語文組的劉老師是位三十多歲，快言快語的女人。
海雲望着鐵林一家三口漸漸遠去的背影，感覺那是幸福的一家人，那個男人是自己深愛過的男人，有了妻子和孩子，絕望和失落頓時襲上心頭。
聽劉老師說他們兩口子經常吵架，心中又莫名地生出一絲絲希望。
海雲下班後悶悶不樂地回到家裏，媽媽已做好了午飯。
“海雲，上課累了吧，快吃飯吧，吃完休息休息，下午還有課呢。”媽媽邊說邊在餐桌上盛着飯菜。
“好的，媽媽。”海雲打起精神來到餐桌前。
“鄰居王阿姨想給你介紹個男朋友，那個男孩兒醫學院畢業，在縣醫院當醫生，家裏開診所和藥鋪，很富裕。”媽媽邊吃邊聊。
“媽，我剛剛畢業參加工作，暫時還不想找對象。”
“遇到條件好的就應該去見見，你不見就把機會留給了別人。”
“媽，我說了我不想見，你別再多說了。”
“唉，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固執的女兒，真拿你沒辦法。”媽媽說完低頭吃飯。
海雲也匆匆吃完午飯回臥室休息了一會兒。
海雲去辦公室要經過鐵林的辦公室，每當海雲從門口經過，鐵林的目光就會追隨着她的倩影，也熟悉了她的腳步聲。
海雲喜歡穿高跟鞋，白色的連衣裙，黑色的秀髮在腦後低低地束成馬尾，額前的劉海自然地垂下一綹兒，襯托着她嫵媚的臉龐，她不再是那個青澀的高中生，變成了知性美麗的大學畢業生。
當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到近傳來 ，鐵林就不自覺地望着門口，直到海雲像一片雲飄走。
“這片雲又回來了 ，我愛的是她。”鐵林聽到了自己內心的聲音。
下班後，鐵林回到家裏，兒子小明獨自在家。
“小明，你媽媽呢？”
“媽媽把我從幼兒園接回來就走了。”
“去哪裏了？”
“我也不知道。”
“你餓了吧？我給你做飯。”
“爸爸，我不餓，路上媽媽給我買了零食。”
鐵林自己簡單做了點兒晚飯，飯後收拾完了哄小明睡覺。
小明睡覺後鐵林來到書房備課，家裏靜靜的，不知過了多久，鐵林感覺自己頸椎痠疼，他起來走走，擡頭看了看牆上的鐘表，已是夜裏11點多了，妻子還沒回來，一股怒火不由得襲上心頭。
他坐在沙發上，點了一顆煙吸起來，隨着門的響動，妻子回來了。
“你去哪裏了？這麼晚纔回來。”
“同學聚會。”
“同學聚會也不能這麼晚才結束。”
“多喝了點兒酒，多說了幾句話。”
妻子兩腮泛着紅暈，脫下高跟鞋，汲着拖鞋去了衛生間。
妻子從衛生間出來後，也沒看鐵林，直奔臥室。
鐵林沖進臥室，“你眼裏還有沒有孩子和家？”鐵林高聲質問。
“我困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妻子躺在牀上，背對着鐵林。
鐵林生氣地把她的身子搬過來，“以後不許你這麼晚回來。”
妻子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瞪圓了眼睛，“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結婚後我根本感覺不到你的愛，每次做愛是我主動要求，結婚後你有多久沒吻我抱我了？”
“夫妻之間在一起過日子，哪有這些閒情逸致。”
“我和你在一起感覺不到我是女人，你心裏有其他的女人，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孩子還小，孩子怎麼辦？”
“不要拿孩子要挾我，我不想因爲孩子毀了我一生的幸福。”
鐵林無語，默默地走出了臥室，來到客廳的沙發上，在沙發上度過了一夜。
早上起來，鐵林做好了早餐，喊兒子起牀，吃完飯送兒子去幼兒園。
“爸爸，昨天晚上你又和媽媽吵架了。”兒子擔憂地說。
“兒子，你聽到了，將來要是爸爸媽媽不在一起了，你跟着爸爸還是媽媽？”
“你倆我都要，我不要你們分開。”
鐵林不再說話，他默默地看着兒子跑進了幼兒園。
鐵林來到辦公室的走廊裏，遇到了海雲，“王老師，早啊！”海雲打着招呼。
“哦，是海雲，來得挺早的。”他邊說邊擠出一絲微笑。
兩人分別進入了各自的辦公室。
海雲回想着鐵林的表情，那分明是一絲苦笑。
週末兒子小明去了奶奶家，鐵林不願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家，他在辦公室裏加班，不知不覺已是深夜，等他熄了燈想回家時，發現海雲的辦公室燈還亮着。
海雲還在辦公室裏，“海雲，這麼晚了，該回家了。
“今天的作文還沒批改完呢，你先回家吧，王老師。”
“那我等等你吧，你一個人回家我不放心。”
“那嫂子和孩子呢？”
“孩子去了奶奶家，孩子媽應酬多。”鐵林說着，口氣裏透着無奈。
夜深了，路上行人稀少 ，鐵林送海雲回家，兩人邊走邊聊，“海雲，有男朋友了嗎？”
“沒有，你有一個漂亮的妻子和可愛的兒子，多幸福啊！把我已忘到九霄雲外了吧。?”
“你一直在我心裏，對於妻子我怎麼也產生不了激情，她恨我，她想離開我。”
“那孩子怎麼辦。?”
“因爲孩子我勉強維持着婚姻，孩子還小，還離不開媽媽。”鐵林說着，臉上又佈滿了愁雲。
“我也依然愛着你，但我現在只能遠遠地望着你。”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鐵林眼裏閃爍着淚光。
到海雲家門口時，海雲衝鐵林揮了揮手。
鐵林眼前又浮現出高中時的海雲，短髮，臉似明月，眼如星辰。
6
三年過去了，海雲二十七歲了，依舊單身，媽媽着急了，“海雲，你打算一個人過一輩子嗎?不要整天想着那個王老師，他都結婚有孩子了，早把你忘了。”
“媽媽你不要說了，要不是你當初拆散了我們，我們早就結婚了。”
“你又不見其他的男孩兒，急死我了。明天晚上你去見見一個男孩兒，在政府部門工作，是我好朋友介紹的。”
“我不見。”海雲甩出一句話。
“你不見，那你在學校別回來了，省的在家氣我。”媽媽生氣了。
第二天海雲搬到了學校的單身宿舍。
週末的一天晚上，鐵林在辦公室加班後回家，剛到小區門口，見妻子從一輛轎車上下來，她穿着高跟鞋，塗着濃濃的口紅，短髮遮着她的半邊臉，在夜色中顯得妖豔和嫵媚。
鐵林遠遠地望着車子開走了 ，他回到家裏，冷冷地問：“送你的那個人是誰。?”
“哦，你看到了，他是我初中同學，一直沒結婚，他說他一直愛着我。”
“真是下賤的女人。”
“我下賤?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虛僞，明明不愛我，和我結婚，是你在心靈上背叛我。”
“我們離婚吧，我成全你們。”
“我早就想說這句話了，因爲孩子小，我忍到現在。”妻子沒有一絲留戀。
第二天，兩人辦理了離婚手續，兒子由鐵林撫養。
又到了盛夏時節，學校外面的荷塘荷花又開了，晚上鐵林約海雲來到池塘邊，“海雲，我還能和你在一起嗎？我愛的是你，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欺騙自己，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你。”
“說實話，我真的恨你，可我又忘不了你。”
他們擁抱在一起，荷花和荷葉在夜色中送來縷縷清香。
“海雲，我們帶着小明離開這裏吧，在你讀大學的那個城市，一傢俬立學校給我發來了邀請函，讓我去那裏教書，因爲我有優秀教師資格證，還可以帶家屬，你工作三年了，他們那裏也歡迎你去。”
“好啊，你去哪裏，我跟你去哪裏，你是荷葉，我是荷花，我們的根是連在一起的。”
臨行前，媽媽和閨蜜曉麗來車站送行，曉麗嫁給了高中時的那個男孩兒，她在家鄉的鄉鎮上當了一名老師，男孩兒的企業破產了，到處打零工，但他們依舊很幸福。
“海雲，祝你們幸福，記得常回來看看。”曉麗摟了摟海雲。
“海雲，媽媽真捨不得離開你。”海雲媽媽落淚了。
“媽媽，我安頓好了就接你過去。”
列車緩緩地啓動了，鐵林摟着海雲，海雲衝站臺上的媽媽和曉麗不停地揮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