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城秋早

   淡藍淡藍的天空,鍋蓋一般扣在這方山水之上。那藍色,如同酒精燃燒時火的外焰,純淨得不含一絲渣滓。西邊的天空上,淺淺地印着一輪月亮。月是下弦月,隱隱約約,看不到昨晚銀輝似的光,彷彿雲彩勾勒的,絲絲縷縷的白邊。天空裏看不到第二種顏色,只是滿片滿片、滿眼滿眼的藍色,清明而遙遠,使人由不得長長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再緩緩地吐出。飛翔的鴿子,是這藍色屏幕上唯一遊動的灰白點。在樓羣掩映中,在青山綠水間,在廣袤的平原上滑翔,掠過高山大湖,還有用手遮住眼瞼的我,那移動白點的晶瑩的瞳孔。鴿子通常是羣體活動,像一片手掌,指着未來的某個方向。陽光下,白色的身影閃動着自由和想象的光輝,使我久久地行着注目禮。唯一與它們不同的是飛機,這隻巨大的奇怪的飛鳥。總是伴隨着一陣隆隆的轟鳴聲,它便尖叫着從你的頭頂飛過。它沒有鴿子的輕盈和靈動,卻看起來那麼厚實,勻速前進,朝東北方喧囂着過去了。那銀白色的羽翼,密密麻麻的機窗,都能模糊地看到和想象到。一直以來,關於飛機,我腦海中有這樣一幅畫面:一個少年,穿着白襯衫,戴着紅領巾,身後是楊柳依依,像是鴿子的紅嘴銜着的橄欖枝。他頭頂上方,一架銀白色飛機正露出了前半個身子……

太陽早起來上班了。由於靠東,太陽總是早醒。所以說,日上三竿,太陽曬屁股這是常有的事兒。陽光照在身上,像是媽媽的手,二月的春風,節能熱水器25度的水,還有早晨貪戀着的被窩。幾處明媚路旁柳,誰家阿姊趕路急。早說過,這裏電瓶車是很多的。大路上,看不到幾個行人,如我這般。要不都是戴着口罩,穿着秋衣的騎行者,風馳電掣般從我身旁經過,颳起一陣香風。飄散在空氣裏,久久不絕。樓羣的背面,是陰冷處。即使你看到陽光就在你前面不遠處,但還是感到一陣陣得心寒意冷。唉,陽光的溫度還是差了那麼點。這寒意,竟如影隨形了。我沒有嗅到海風的味道,或者說,我從沒到過海邊,不曉得它的鹽分和味道,泡沫和浪花,沙灘與礁石,海鷗和貝殼,汽笛與艦船……一切都只能靠想象。看來想通過這寒風,是沒有結果的呢。
在北方,我想,高大的落葉闊葉喬木已經全部脫光了葉子吧,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筆直地指向天空。早先飄零的木葉,此時有的半面腐爛在泥土中,有的被螞蟻們拉走,送進儲藏室,有的被人們掃一堆,等待重生的火燒。故鄉的秋季,樹木,我實在是太熟悉了。然而這裏可不一樣。河邊的柳樹還是低頭在水裏照鏡子,撥動着那繁華茂密的青絲。彷彿冬的廝殺與冷落蕭條沒有降臨,還能搔首弄姿、舞動風情。還有我叫不上名字的幾種樹,皆有着亮綠的或是鵝黃的細葉,密密麻麻得排列在樹幹和樹枝上。
河水如今在北風裏很是蕭瑟、無語。秋萍漂在水面上,結成了一片又一片的愁,像是桃花似的人面上起了青春痘。水不知道有多深,但是顏色很暗,不是青綠色,也不甚明媚和清澈,甚至陽光也照射不透,就那麼橫亙在城市的裸體上,好像海帶纏繞上了海底的沉船。偶爾有人搖着槳,駕一隻小小的破敗的船兒,支支扭扭,劃開水過來了。這水也沉悶起來,不是“嘩嘩”的,也不是“嘩啦啦”的。他是來“打掃整理”河面的,把漂浮物、垃圾,甚至是怪異的浮游生物給弄走,以保持河面的“清潔衛生”。
站在橋頭上,通榆河像是一條公路,曲折蜿蜒着向兩頭伸展。陽光撒在東邊的一片水域,只看得見平鋪着的白。這時河水升騰起了白霧,感覺那既是煙嵐,又是炊煙。更遠處,是更遠的樓羣。看不到山,也看不到鴿羣。橋的西邊,是個公園。早起的人在晨練,散步,交談。有戲班子,民間的,彈了三絃,拉了胡琴,在那裏咿咿呀呀地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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