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元節，堂妹發視頻她婆婆家獻牲祭祀，讓我想起老家那些獻牲的情景來。
獻牲的風俗古來就有，古代依階級等級不同，在行祭時犧牲的種類也有所不同。君王祭祀社稷用牛羊豬三牲稱“太牢”，諸候士大夫用豬羊兩牲稱“少牢”。我們老家沒有用豬獻牲的，無論是在老人去世後的葬禮上還是在掃墓時，都是以羊獻牲。
葬禮上獻牲是在亡者去世後第三天和入土前一天進行，兒女們和重要親戚們拉了獻牲的羯羊來，（被閹割後的公羊，別的羊不能獻牲。）祭奠時羊由專人拉在棺材前，大家跪在旁邊看着，道士點起黃紙祝念一番，大概就是兒女和親戚們表示感謝的心意，請亡者歡喜領收。祝唸完接過備好的清水淋在羊頭上，只看那羊漸漸弓起背來，低了頭像用了大力般四個蹄子蹬住，渾身抖甩了起來，大家這時齊聲說道：“領了，領了，領的真歡喜呢！”大家磕頭起身，女兒媳婦們這時想起親人在世的種種好處，不由得又放悲聲，哀哭不已。這邊女眷們拉扯着，勸慰着，等哭聲住了起身，男人們已經將領受的羊拉到後院宰殺好，整個供在了條桌上。
墳前獻牲也是一樣的儀式，幾輛車上拉了親戚帶了柴火鍋碗瓢盆，桌椅板凳瓜果供品等一應的用具和羯羊。大家到墳前取出備好的香燭燒紙，擺好供品後，先由族裏的長者拉着羊開始用黃表祝念，讓祖宗領受後輩們孝敬的心意。
聽當地人們偶爾說起領牲的種種神奇，凡在世時寬厚的長者獻牲時，領牲總是很歡喜，一淋水，那羊就甩頭甩耳的全身抖了起來。那些兒女在世不孝順的，獻牲的領牲環節總是不順利。
印象深刻的是人們說起一位“孝子，”長輩在世時諸多忤逆。在老人去世後卻極重祭祀，場面總是很是排場。人們說他獻牲時也是奇怪，那羊任憑大家從頭至尾的淋水，淋到地上都成了泥坑，就是不甩頭。祖先不領大家沒辦法，只好給羊的耳朵灌水，又倒酒，甚至拿開水淋在羊頭上，竟然還是沒用。最後據說還是那“孝子”自己起身上去扯着羊耳朵晃晃，對大家說“就算領了吧！這麼長時間不領，腳都跪麻木了！真是活的時候就不好伺候，死了還一樣難纏！”事後傳開老人們都不免說，人在做天在看，舉頭有神明。畢竟盡孝這事，個人修行各人得，廊檐水滴的舊窩窩，放長遠了看，那些不孝順父母的人，又有幾個有孝順兒女呢？
不管祖先領牲是否歡喜，可憐的羊最後的結局都是被宰殺，以俯身投地的造型被擺在了墳前的小桌子上。這時大家開始燒紙，女眷們平時受了委屈的，想自己親人的，便放開了哭腔一聲聲喊起自己逝去的爺奶爹孃，在心裏訴說着自己平日積存下的委屈，將人天相隔的思念化成淚水傾瀉出來。
紙燒完後，女人們各自擦了淚水起身去準備飯食。男人們將供品在各個墳前拋灑了，讓祖先享用。這時有人已經把挖壘好簡易爐竈的火生了起來，大家說笑着，將供桌上的羊擡到旁邊剁成塊，將剁好的肉放在鍋里加佐料煮了起來，女人們有的燒火，有的在整治小菜，孩子們打鬧累了，也圍在鍋前等着吃肉，男人們早已吆五喝六的划拳喝起酒來。等肉煮好端出來要先在墳頭供了祖宗，祭祀向來講究心誠，只有供過祖先大家才能真正開吃。
妹妹說有一年她婆婆家給已故的奶奶獻牲，肉吃過後又做了一鍋揪片子，纔給親戚舀了兩碗端出去，忽然平地一陣旋風將帳篷掀翻，一鍋飯全潑灑在地上。事後大家反省原來忘了供飯。奶奶在世時性格剛烈，吃飯就很看重禮儀。想來看大家忘了她的存在，脾氣上來索性顯了神通。若不如此想，平白無故的哪來那麼大旋風單將剛做的飯灑了？可見細究起來世界上有很多不可思議的事，並不能以知識進行科學分析。
獻牲這樣的祭祀儀式在老家代代傳承下來，到現在還在延續。在我看來獻牲並不是最好的祭祀方式，做爲兒女們有志向擔當，有大愛去行善佈施，都是最好的孝心。但願時光流轉中，每個兒女都能在父母親在世時，好好珍惜一世的親情緣份，孝養父母；去世的祖宗們在天之靈，能夠在享祭時因兒孫的德行而安慰，護佑到家族平安興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