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麥電影《狩獵》:炎炎夏日裏的一塊寒冰


之前翻看一個電影排行榜,這部電影位列其中,標記爲想看,卻遲遲未看,如今選擇在這個炎炎夏日觀看,頗感慶幸。可即便如此,還是覺得熱在身上,冷在心裏。



故事的時間,設定在十一月的北歐,那時的氣溫,沒有零下,也該在零度左右。光身跳入池中的人,一邊不停地打顫,一邊嘴裏飆着髒話,罵着冰涼的池水。其他圍觀的人此時只知看着熱鬧,忙着歡呼鼓掌,唯有盧卡斯默默進入鏡頭,身上穿着衣服,毅然進入水中,不多言語,只一句“我來了”,然後慢慢遊到那人身邊,將他拉回岸邊。

一羣好友聚在一起熱熱鬧鬧,有說有笑,多麼和諧美好而令人羨慕的氛圍,可這表面上的朋友,又有幾個是能經受得住考驗的?

寒冷的月份,寒冷的天氣,冰冷的池水,已經夠冷了是嗎?不,後面還有更冷的故事,帶給人心靈的刺激,是肉體上的寒冷所無法達到的級別。

早上,在盧卡斯離幼兒園大門還有很遠的距離時,孩子們就已經趴在圍欄上張望尋覓他的身影,發現他快過來了,匆忙四散離開,找地方“躲”好,等他進了大門,再一擁而上,抱住盧卡斯。

前面孩子們有多喜歡他,他和那羣朋友們的關係有多融洽,後面他的遭遇就有多讓人心疼。

一份平凡而美好的工作;一羣看起來關係甚佳的好友;雖然家庭不太完美,但從電話裏隱約可知他的兒子似乎和他更親近一些,這讓他感到非常欣慰;而且本身即散發着魅力,自然容易開始一段新的感情生活。一切看起來如此美好,但小女孩的出場,悄然改變了這一切。

不知是否是因爲提前知道劇情大概講的是一個小女孩撒謊毀了一個好人的故事,初看小女孩的第一眼,就特別不喜歡她的“面相”,跟“可愛”沾不上邊,的確是過分成熟了點。只是,如果說小女孩的邪惡裏還帶着些天真無知的成分,那麼看到後面,會見證一個個真正邪惡而醜陋的人登場。



放學了不去學校接孩子,上學了也不去送孩子,忙着在屋子裏吵架,爲誰去送孩子爭吵不休,到後來,卻又裝的跟個盡職盡責的父母似的;還有克拉爾的哥哥,後來克拉爾撒謊,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總之,家庭教育的失敗,促成了克拉爾後面的說謊。

源頭產生之後,煽風點火的,將盧卡斯一步步推向深淵的,則是其他一個個愚蠢無知而又人模狗樣的人。

先是那個院長,不加懷疑地相信小女孩的話,絲毫不給盧卡斯解釋的機會,一句“我認爲孩子們不會撒謊”,既表現了她的傲慢無知,又將她那張鬆垮了的臉趁得更加醜陋;

然後是那個心理醫生,同樣默認小女孩說的一定是實話,後面問的問題個個都帶着誘導性,也根本不去思考自己問的問題對一個小女孩來說是否合適。

心理醫生這個角色的出現、院長的嘔吐、他們在看到小女孩搖頭之後選擇繼續誘導性地提問,這些情節都是爲了放大電影想表達的一些東西。人們只會去相信自己想去相信的東西,這樣他們纔有機會站在正義善良的制高點去批判懲罰他人。

克拉爾的父母,前面有盧卡斯在他們家和他們交談甚歡的情節,克拉爾的父親甚至在聚會完畢盧卡斯送他回家後送上一個強吻,這都給人一種他們關係相當“鐵”的感覺。可當他們女兒撒了謊之後,他們只是像那個院長及心理醫生一樣,不加懷疑地相信自己的孩子。看起來父母維護自己孩子的做法好像沒什麼問題,可他們是盧卡斯的好友,甚至能稱得上是至交,相識相知不知道多少年,能不比那院長之類的人更瞭解盧卡斯的爲人嗎?

之前關係要好的朋友尚且如此,更不必說那些關係一般的酒肉朋友,以及小鎮上的那些點頭之交了。

幼兒園其他孩子的父母,在院長向他們告知了這樣一件可怕的“事實”之後,其他孩子的父母,也相繼察覺出了孩子的異樣,多麼可笑而諷刺。



可憐的盧卡斯,需要的是清白,可當他發現自己無法被證清白時,他最需要的,是從始至終都相信自己的人。於是,他的兒子,以及唯一信任他的那位好友,便成了他身邊最寶貴的人。

生活已經被毀,可盧卡斯的反應似乎有點後知後覺,其實不過是他內心的善良,讓他相信真相總會大白,一切流言就會不攻自破。這樣天真的想法,也只是更加襯托了其他人內心的惡。

看這部電影前,知道電影看到後面可能會比較難受,卻沒想到會如此虐心。

在經歷了家裏被襲,愛狗被殺等事情之後,他依然選擇溫和待人,一直到在超市裏被欺侮,他才做出了第一次反抗。那一記頭槌,看得真解氣,可又覺得不過癮,任誰經歷了那如噩夢般的偏見及那些不公的遭遇之後,多少都會有些報復社會的傾向吧,可盧卡斯只是在被打得頭破血流之後,才第一次爲自己而做出反抗——遲來的,微不足道的反抗。



縱然心中積攢了萬千委屈,聖誕節到了,教堂還是要去的。可是在教堂裏,所有的心酸委屈終於爆發,盧卡斯的神情,那數次回眸時的眼神,太過震撼,也難怪電影的海報用的就是此處的鏡頭。

教堂的設定也很有意義,女教徒站在前面念福音,其中有一句是:“讓我能對曾經犯下的罪孽感到懊悔”。教堂是一個聖潔之地,也是衆生平等之地,所有有罪或無罪的人都可以進來。有罪的祈求上帝的救贖,無罪的爲家人朋友祈福,或者是,祈求上帝懲罰那些有罪之人。然而這個時候的教堂裏,有罪的人成了僞善而虛假的“正義人士”,無罪的善人反倒成了罪人。愚蠢無知矇蔽了衆人的雙眼,此時也許只有上帝才能看清事實的真相,可上帝會懲罰那些人,還盧卡斯一個公道嗎?

並不會。

起初對片名“狩獵”不太理解,越看到後面才越明白“狩獵”的意義。



一年後,一切看似迴歸平靜,盧卡斯與好友聚在一起準備慶祝兒子的成年禮。到達目的地,下車,和一些昔日“好友”或握手或相擁,看起來也都很正常。然而看到這裏,我不禁懷疑,真的就這樣過去了嗎?隨後鏡頭轉到屋裏,一羣人或站或坐圍聚在一起,聽着馬庫斯的乾爹講話,與此同時,盧卡斯環望四周,隨後收到了幾個眼神回覆,於是他明白,人們的偏見並未消失,這件事也並未就此過去,並且很有可能伴隨着他一生。

當衆人在一旁嬉笑歡樂之時,盧卡斯碰巧看見了害他遭受那麼多不公的“源頭”克萊爾站在門口。善良的盧卡斯,仍舊只是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小孩子來看待,主動和她打招呼,並和她玩起了“過格子”的遊戲。看到這裏,我一直在心裏重複着:不要去抱她,不要去抱她!可最後,內心的善良和“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想法還是驅使着他上前抱着她走了過來。

他並未做錯什麼,他本不需要怕什麼,可其他人的無知和偏見卻不會輕易地消失,就像那最後一槍,宣告了他已經成爲了他人眼中的“獵物”,也打碎了他對於生活能重新恢復正常的美好幻想。至於是誰開的槍,已經不再重要了,開槍的人,可能是昔日帶着偏見的每一個人,可能是習慣於站在道德制高點僞裝正義的每一個無知而醜陋的人。



據說,曾是一位精神病醫生拜訪導演並交給他一袋資料,囑託他將其中的故事拍成電影,可當時導演工作繁忙無暇顧及那些資料,便將其束之高閣。直到十年後,因爲一次偶然的機會纔再拿起當年那位醫生留下的資料,讀完之後感到非常震驚,並覺得有必要將其拍成電影。

無論當時資料裏講述的故事是虛構的還是真實的,現實生活中卻真實發生過類似的事件,最有名的莫過於邁克爾傑克遜曾兩度被人誣陷猥褻兒童。

儘管證據不足,第一次傑克遜還是選擇了庭外和解,然而他那消極的應對方式成了許多人攻擊他的理由,他的事業隨之跌入谷底,身心受到重創。幾年之後,在鉅額賠償金的誘惑下,他再次被人誣陷兒童。這次傑克遜不再退縮,用法律爲自己維護,最終在法庭上原告說辭漏洞百出,傑克遜被證無罪。

即使第一次控告傑克遜猥褻的孩子後來站出來說,當初是在被父親注射催眠藥物後又受父親的指使去控告傑克遜,只爲了那鉅額的經濟賠償,即使傑克遜之後被洗刷冤屈,被證無罪,可他再也不能擺脫這樣的“罪名”。他的敵人、那些不喜歡他的人、嫉妒他的人,以及無數生活空虛想找些爆點然後站在道德制高點裝正義去攻擊他的人,他們只會去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事實,真正的真相如何,他們根本不在乎。

人性如此,類似這樣的事情便永遠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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