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一個人的一生

        俗話說“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大凡一個人,只要存在過,就會對其周圍的人和事產生過影響。名人自不必說,有後人或者世人爲他們著書立傳。但對於普通人來說,我們似乎是彼此生命裏一個再平常不過的過客,只是在特定的狀態和條件下,使得別人會記住你,注意你,在乎你。人的一生,確實很長,有很多路要走,誰能保證假若你們在這裏遇上,然後會一直走下去,直到天高地遠,山高水長。“一切都會過去”,這是很多人自我安慰和繼續憧憬明天的“藉口”。然而隨着時間的流逝,那些能留在我們記憶中的,反而是那些平時並不起眼卻很瑣碎微小的事。它們像是偶然間進入到河蚌裏的一粒天國的沙子,在歲月的沖刷、磨礪下,反而顯得璀璨光明,成爲最珍貴最美麗的珠子。記憶綿長,但回味久遠。

        在蘭州待了四年,只要吃牛肉麪,我只選二細。那是因爲我第一次去吃牛肉麪時,是和一位同學去的。那時,牛肉麪於我,還是個新事物。他給我們兩個要了兩碗二細,我嚐了後,覺得味道不錯,從此這個習慣就被保持下來,從未改變過。這位同學叫夏天陽。他和另外幾位都是“騷”字輩的,大夥兒都叫他“騷夏”。一晃五年過去了,我可能已經忘記很多很多上學中的事兒,但是“吃牛肉麪”這件事,我還一直記憶猶新,並且影響了我日後生活的選擇。高中住寢室時,有個舍友叫李盼鋒,我們都喊他“憨實”,因爲其做事實在又太風趣。我記得早上起來洗漱時,他總是用清水浸溼了頭髮,然後順勢用毛巾把頭髮擦一遍。我第一次見有人這麼洗臉,那時感覺有趣,就特別上心地去記下這個場面。同寢室兩年,將近400個日日夜夜,時間把很多東西都衝散了,然而我現在能夠記得的,就只有他這種與衆不同的洗臉方法,還有他那時用一種牙膏,叫做聖峯的。每當我洗臉時,就總會想起這件事。以至於我們和老陳,在荊山之巔,提着酒瓶,在陣陣松濤聲旁,在故鄉皎潔月光下,在習習晚風中,互談理想,說着各自喜歡的女孩,然後踉蹌着下山,道着彼此珍重,“苟富貴,勿相忘”等等,都放之腦後了,儘管我一直把這次壯舉稱之爲“荊山論劍”的。

        時間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在它的鐵的規則下,人們總會自然而然地過濾很多舊東西,然後又接受很多新事物。這整個過稱,我們叫它生活。大學時,同學們都非常喜歡馬哲老師的一句話——“生活在內表現爲體驗,在外表現爲選擇”。或許這句話不是他說的,但是隻要提到這句話,我們就會想起他來,一個戴着金絲眼鏡,上課輕鬆,知識淵博,又愛講笑話、活躍氣氛的矮胖老師來,比如“不是我軍太無能,只是共軍太狡猾”。

        高三臨近畢業,我和同桌約好,假若她能考上一所心儀的好學校,那麼她一定請我吃飯。後來,當我再一次遇到她時。已經是兩三年之後了。那時我乘班車去蘭州,她正好給人買票。於是我們在車站相遇了。令人萬分驚訝的是,我竟然已全然忘記了她的姓名。我們都知道對方,但是很明顯,生疏了很多。略微寒暄,匆匆別離。那時候我就在感嘆,生活,讓人嘆氣又無奈。看過《半生緣》後,默默合上書,有的只是深深的無語和痛楚的感悟。當嫚貞再一次見到世鈞的時候,他們都知道已經不能夠回到從前了。既像是前世有約,又像是隔了幾個世紀,彼此只是輕輕打了聲招呼,然後移開了腳步。我不知道他們彼此錯過時,眼淚會不會就落下來,然後心中道聲——永別了,曾經的最愛。記住一個人,或許很難,或許很沉重。我們心的空間又實在是太過狹小了,並被瑣碎的俗事所充斥和纏繞着,但是多少年後,我們還會記得西山上那一束向陽花開,那一聲久違的問候,那一個熟悉的動作和口頭禪,那一幅在記憶深處被定格的畫面,我們一定會驚訝和感嘆造物主的細心安排,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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