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開(2)

上學前的我是孤獨的,哥哥姐姐都去上學了,父親去鄉鎮教書,母親去生產隊幹活,瘸腿的外婆終日在家裏吸菸,我只有自己跑出家門去串門。

有村裏娶媳婦的,我跑去看,新娘頭髮上沾滿了"桑子顆",是一種橢圓形的野草的種子,渾身佈滿了刺,沾在新娘的頭髮上,很難揪下來,新娘還被人擡着在炕上蹲,當時覺得當新娘真可怕。

有一天,村裏一家有人去世了,我跑去看,聽說是兩口子因爲吵架,女的一氣之下喝了農藥,我看到那家院子裏有一塊兒門板,那個女人躺在門板上,身上蓋着布,聽旁邊的人說,女人的丈夫脾氣暴躁,下地幹活累了就打罵女人,女人覺得日子過不下去了,就尋了短見。

最可憐的就是紅紅了,她是個瘦小秀氣的女孩兒,母親脾氣暴躁,重男輕女,長得像虎妞,那時是十九世紀七十年代,農村還比較貧窮,紅紅有了弟弟後,經常捱打,她媽媽常常狠狠地打她的頭,有一天紅紅死了,聽說是吃了打了藥的杏死的,可聽大人們私下議論說是被她媽媽打死的,我看見紅紅躺在平房客廳的一塊兒門板是,身上蓋着紅被子,她媽媽在一邊默默垂淚,沒有人來探望,家裏冷冷清清的。

和紅紅的命運完全不同的是玉芬,玉芬家和紅紅家是前後鄰居,玉芬的母親非常疼愛自己的女兒,她從不打罵女兒,玉芬的臉蛋像紅蘋果,頭髮黑黑的富有光澤,臉上露出的是無憂無慮的幸福表情。我喊玉芬的媽媽二妗子,因爲我從小在姥孃家長大,周圍的臨居除了妗子就是舅。

二妗子和母親很要好,她們常常在一起拉家常,二妗子說話喜歡打手勢,也特別愛笑,邊笑邊拍巴掌,在貧窮的歲月裏,二妗子的笑是我童年心中溫暖的陽光。

有一次大哥從外地帶來一部錄音機,那時他在讀研究生,爲了學英語,他買了一部錄音機,那時在農村,許多人沒見過錄音機,二妗子到我家串門,她和母親說笑時,大哥偷偷把她的笑聲錄了下來,咯咯咯的是發自內心的爽朗的笑聲,二妗子聽到自己的笑聲從錄音機裏發出來,羞紅了臉。

大哥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他學習好,興趣廣泛,他會吹笛子,會刻章,喜歡讀書,人也長得清秀帥氣。

那時家裏窮,刨樹根也能賣錢,大哥穿着肥大的舊衣服去刨樹根,那時他才十七歲,手上磨出了泡,回家的路上抗着掀回家,掀從肩上滑落,鏟在他的腳後跟上,鮮血直流,母親心疼地流下了眼淚。

大哥愛讀書,放假時幫生產隊看一片谷地,穀子愛招麻雀,他一邊趕麻雀,一邊看書。

第一年高考,大哥榜上有名,可後來沒收到錄取通知書,後來才知道是被人冒名頂替了。第二年大哥回老家河南參加高考,考上了河南農學院,在老家吃了不少苦,老家只有爺爺疼,奶奶不是親奶奶,大哥染上了痢疾,回到山東的家裏時,人瘦得皮包骨頭,母親心疼得直哭,說回來晚了,人就死在那裏了,大哥笑着說沒事,母親不停地埋怨爺爺奶奶沒照顧好大哥,大哥卻不說爺爺奶奶的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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