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錢噩夢

        貌似我從小到大的生活,都是在小康不足、溫飽有餘的水平浮沉。所以我常常“數錢數到自然醒”(夢見發大財了)。至於夢境以外,很少有數錢的機會。而我對金錢的態度,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標榜視錢財如糞土其實是因爲錢財太少而糞土多的是。但是有些時候獲得的金錢,卻成了揮之不去的惡夢。

                        一、

        讀小學四年級的一段時間裏,我迷上了打街機,於是成了村裏的遊戲機店的常客。遊戲幣常常一買就是17枚,優惠價5塊錢。但那時我的零花錢是一天一塊錢,只夠買3枚遊戲幣。不難猜出來,錢是偷來的。我伯父家開了一間雜貨店,經常叫我看店,我就動了歪腦筋,幾乎兩三天就偷出一張10元。花完後再偷。我記得偷錢的時間持續了一兩個月之久,因爲偷錢被發現時我玩那臺《落日騎士》的水平已經到了一枚遊戲幣可以打通關了。

        那天我正要從伯父的店裏的錢櫃裏拿出一張10元,突然一擡頭髮現伯父就站在門口。我一哆嗦,他問我在幹什麼,我說幫我爸買菸。說完我把那張10元放回櫃子裏,拿出那虛假的找頭和一包煙就溜了。後來伯父跟我說看出了我當時在偷錢還撒謊,我姐也警告了我,但卻沒人告訴我爸,這算是我走運。不過,可能正是因爲沒讓我爸知道,使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看見伯父既感激又就覺得擡不起頭來。

        還有一段插曲:在我偷錢未被發現的那段時間內,我看見好久沒來的一個姐姐在錢櫃邊居然說她企圖偷錢。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典型案例了。伯父對我偷錢選擇了原諒和包容,可以說不是懲罰卻也是最大的懲罰,讓我羞愧、悔恨交加,也最大程度地避免了我“小時偷割瓢,長大偷牽牛”的可能。謝謝您,伯父。

                        二、

        讀大學時有一回和一位同學去市集上買東西,我撿到了大概七八十塊錢,我提議在原地等失主。於是我們坐在路邊聊天,可是當有位穿着有些破舊的年紀約四五十歲的男人很明顯地邊走邊低頭找東西時,我的同學沒注意到他,而我故意視而不見。這簡直是我做過的最讓自己作嘔的一件事了。那時我每個月的生活費就四五百,日子過得有些緊,但再貧窮也不應該成爲犯錯的藉口。撿到的錢很快花掉了,但那七八十塊錢成了七八十塊石頭重重地壓在我心上很久很久。對不起,陌生人。

        那些得錢的畫面是我腦海裏的夢魘,從發生的那一天起,就像是桎梏般鎖住了我的靈魂,簡直就像是宿命的懲罰。它們在記憶裏不時重演的時候,我的靈魂在冷眼旁觀,眼神裏帶着九分厭惡一分憐憫。我甚至在讀到類似“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這樣的句子時,會慚愧會臉紅。難怪羅密歐在買毒藥的時候對賣家說:“你沒有把毒藥賣給我,是我把毒藥賣給你。”

        我不敢斷言金錢是不是萬惡之源,但我已經體會到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所言非虛。若是從歪門邪道得來的錢財,只怕遲早會成爲懸在脖子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知何時落下,了結人的生命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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