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碗还在,老碗会没了

     端起老碗,就会想起老碗会,挺怀念的。

     老碗还在,那种粗瓷大碗,已经换成精致的陶玉碗,换成了不怕打的钢精盆。但是被面条撑大了肠胃的憨憨娃,瓜老汉们,能走得动的都进了城,和五湖四海来的陌生人挤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总是吃不出当初蹲在大树底下开老碗会的滋味。

老碗会的场景总是让人怀念。

       盛夏时节,一户木门之前,一棵高大的古槐或者别的什么树下,一盘石碾,十来个或者几十个汉子,光着脚,赤裸着脊背,端着像盆一般大小的老碗,蹲着围在一起,吸溜吸溜地吃着裤带似的扯面,一边吃一边聊,天南海北,无所不有;花妖狐怪,样样俱全。在这里原来的“国军”士兵跟“共军”士兵可以亲如一家,贵为老爷的官宦和讨饭归来的乞丐会和睦相处。大家都是一个祖宗的后人,论起根来说不定都是一个爷的孙子,毕竟血浓于水,而且从古戏上他们知道这风水是轮流转着的,谁也不会瞧不起谁的,为人处事讲究个随和。庄稼人的历史观和淡泊性情在这里表露无遗。

       隆冬季节,家里冰的像冰窖,倒是向阳的旮旯拐角,阳光一照,暖融融的。找一处麦秸堆,或对方谷穗,苞谷干的地方,刨一个窝,往哪里一蹲,一边吸溜吸溜喝着粘稠的苞谷粥,一边东拉西扯,饭量大的一根筷子穿三个热馒头,日子紧巴的碗里放着红苕。吃好吃坏无所谓,没有人笑话。吃饱了,碗往旁边一推,就势放倒,摸着被饭撑得滚瓜溜圆的肚皮。晃荡着腿,哼着秦腔,没有多大功夫,就喊声大作。常常是媳妇洗碗点数不够,寻找过来,看着丈夫的睡相,不禁乐了。悄悄把碗捡走藏起来,碗是有数的,没了碗,下顿饭就只能用手抓了。当他们醒来心急火燎地寻找时媳妇扑哧一声;对了对了,甭找了,你的碗被猪给舔了。接着就是一阵笑声。

在这里,东家长西家短自然是主要的话题,但是这绝对不同于一般的嚼舌根,扯是非,也不是幸灾乐祸。谁家有了难肠的事情,说出来大家给出出主意,或者大家商量商量怎么去帮他。

      老碗会摆在谁家门前,那是很有面子的事情。说明这家人干净,随和,有福气。不管蹲在谁家门口,主人都会把家里所有的板凳搬出来,让大家坐,把家里最好吃的拿出来跟大家分享。“心心相印”在这里得到最好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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