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看上中國N線城市“碼工”:只拿1/3薪水,肯加班無怨言

Harrison Rose在美國科技行業浮沉已有四十餘年。他在硅谷創立商用機器人硬件企業TRC不久,機器人就被寫上了外資審查名單。這一道落下的貿易鐵幕,卻沒能擋住他去中國、建分公司、招軟件工程師的計劃。

至於他的目的地,不妨一起猜一猜:是靠近工廠的深圳?還是投資人聚集的北京?

Rose告訴硅星人:對我來說最好的地方,應當是西安,或者是成都。

硅谷創業企業爲什麼選中了中國西部的程序員,讓涼皮肉夾饃牛油鍋與代碼迎來了新的結合? 

一個不容忽視的背景是,中國軟件工程師的隊伍正在北京深圳等一線科技大城之外的地方迅速壯大。他們中既有傳統的高校畢業生,也有從流水線產業工人轉型的軟件開發工程師。最勵志的一位女工程師孫玲,已經從深圳電子廠走到了Google的紐約辦公室。

能從女團出道的紡織女工楊超越只有一個,但能複製、能“速成”的軟件編程技術,無疑爲更多國內尋求新機會的人打開了更廣闊的大門。

一手需求,一手供給。如果說中國“出口製造”的時代正在消逝,難道“出口腦力”的時代正在到來? 

最早發現商機的人——“瀋陽”的程序員Bob

有一名美國程序員很早就發現了中國程序員的價值。

早在2013年,美國主要電信企業Verizon發現系統長期出現來自中國的訪問記錄,懷疑遭到中國黑客侵入。調查發現,一名地址顯示爲中國瀋陽的員工“Bob”勤勤懇懇通過VPN寫代碼,熬夜在美國時區“朝九晚五”工作,還獲得了代碼乾淨、最出色工程師的好評。

進一步的調查顯示,真正的 Bob 四十多歲,是美國辦公室的老員工。他的工作日常是在YouTube上看萌貓視頻,去eBay購物,刷一刷Reddit、Facebook、LinkedIn,5點下班。 

真相揭開:美國的Bob年薪六位數,用自己五分之一的工資,把自己的工作外包給瀋陽一家軟件外包公司。他將RSA動態令牌快遞到了中國,讓外包商可以在工作日通過VPN訪問公司系統,幫他完成他的工作。

雖然Bob沒有逃過被解僱的結局,他其實是一個具有資本家眼光,深諳跨國套利之術的僱員。

之前提到的創業者Rose選擇中國西部的原因也是成本:如果是深圳北京,成本要高25%。

Rose常用硅谷流行語來品評時事,比如“Garbage in garbage out”(錯誤輸入,錯誤輸出)。“Pick the best of both worlds”(擷取兩個世界最好的果實),則是他對中國計劃的總結。

美國大型企業和創業公司的IT外包早有歷史。印度受益於語言便利和更早的信息技術產業投入,IT外包產業創下千億美元價值,也是國家支柱產業之一。

企業跨國外包的原因,都寫在了廣告詞裏:既能獲得高質量的外國僱員,還能夠節省70%的成本。

有意思的是,曾經美國企業的外包目標是印度等英語爲主要語言的國家,如今中國工程師卻正在走入視野。

一名負責輝瑞集團亞太地區的軟件架構師Troy Hunt,與印度、中國、菲律賓三地的數十個供應商,完成了上百個項目。他對比了2015年三地的工資數據,與英美國家形成了巨大的差異。

印度和菲律賓都是英語母語國家。但在三個國家之中,他還是最希望與中國團隊保持合作,因爲中國工程師質量高,處事靈活,附加條件少。但必須是長期合作,因爲中國的程序員不太精通英語,改中國程序員語法的任務量還是太大了。

他認爲:“如果你熱衷於技術而不關注中國的動態,那麼你可能會錯過未來幾十年,世界上最重要的技術創新和增長來源。”

資本總是飛往成本最低的地方,選修過宏觀經濟學101的同學們都被教育過:各國生產自己具有相對優勢的產品,全球分工、交易互換。兩個國家都能以更低的價格消費更多的產品,讓所有人從中受益。

從舶來珠三角的製造業工廠,到中國內地城市興起的外企軟件園,再到飛往西部尋找軟件工程師的硅谷創業企業。

從紡織工到流水線,全球分工的腳步已經來到了“代碼”領域。

硅谷企業的“東方祕密武器”

早就看到這個機會的不止是外包公司。近年一些美國市場企業出奇制勝的“祕密武器”,就是遠在中國的工程師研發團隊。

從盈利上市的Zoom到新興的播客平臺Castbox,中國團隊都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特斯拉也正在中國組建研發團隊。

Zoom是硅谷今年罕見的盈利上市獨角獸,在招股書中披露: 

我們的產品開發團隊主要位於中國。與其他地區相比,中國的人力成本更低。

Zoom招股書顯示,其在中國多個研發中心擁有500多名員工,約佔其總勞動力的30%。從Zoom中國的校招信息來看,其研發崗位分佈在杭州、蘇州、合肥三地。

根據招聘信息,Zoom在蘇州與合肥工程師職位的最高月薪不超過3萬元,一些崗位實行十四薪。而據Glassdoor,Zoom硅谷工程師的年薪至少在11萬美元。

中國的工程師們在行業網站上討論Zoom的工作環境,“在合肥是純研發團隊”,“Zoom在合肥算最好的之一了。主要是沒強制加班什麼的”。

在上一財年中,Zoom的研發支出爲3300萬美元,僅佔總收入的10%。Zoom稱,如果他們不得不將產品研發團隊從中國轉移到另一個司法轄區,那麼他們可能會支付更高的成本,這將對利潤率產生負面影響,並損害他們的業務。

中國背景的創業團隊,應當最早意識到這種人才成本的差異。

在硅谷的一場創業分享上,播客平臺Castbox創始人王小雨聊起了她的中美兩個團隊。雖然如同兩個平行宇宙,美國團隊更有創造力,但中國團隊面向用戶的運營能力、工作效率,都更勝一籌。

Google的年度開發者大會正好在中國的五一假期之後。於是Castbox讓中國團隊在五一期間加了個班,上線了新功能,剛好趕上Google I/O的特別展示,推向全球的開發者。

但如果讓美國團隊加班,還是一件阻力太大的事情。

Rose看到中美團隊的不同:“美國文化管理下的企業,有自下而上的內部溝通,能夠碰撞出好的想法。”

也有帶領中國外包團隊的美國人對比這種差異:如果給這些中國工程師看一塊磚,告訴他們,這塊磚很好,但我希望你能找出改進它的辦法。比如可以使它更耐用、更便宜等。

兩週後,中國工程師會與你聯繫,問:“我們需要做什麼?”

但是,如果你給他們提供磚廠的建造圖,並告訴他們建造工廠並生產一百萬塊這樣的磚,他們是可以做到的。

避開“印度陷阱”

在爲全球輸送軟件工程師這件事上,印度其實做的最早最大,甚至成爲了“離岸外包”的代名詞,也是國家財富的重要收入來源。

這是資源,也是跳脫不出產業鏈底端的詛咒。

中國的科技企業前往硅谷搶奪人才,看中的是頂尖的技術與經驗。硅谷的科技企業也盯上了中國的工程師,似乎更多是因爲“性價比”。

對於一些在硅谷苦熬H1B,衝擊天花板的華人工程師來說,能在國內拿着硅谷的大包,去解決“事業父母不能兩全”的問題,有更多的話語權,是兩全其美的夢想。

但如果在中國拿着一份優於本地、遜色硅谷的收入,做着非核心的業務,也會讓一些工程師“到底意難平”。

在這一輪產業分工的變化中,軟件開發的價值,固然高於流水線上的廉價人工。但中國工程師能夠跳出印度外包工程師的困境,掙脫產業鏈的底端束縛嗎?

中國或許有一個不同的故事。

Rose前往中國,用政策風險換取低成本,看起來並不是最好的時機。中國的工資成本,也正在一路上揚。

但更有吸引力的,是在中國市場募資、研發、製造、向美國之外的廣闊市場銷售。

中國畢竟走出了“世界工廠”時代,只有低廉的土地和人工。中國沿着產業鏈向上攀登,華爲200萬年薪招博士畢業生等人才儲備計劃,擡起了中國工程師的身價。中國走向海外的創業公司,也更多將核心研發團隊放在中國。

來自瀋陽、吉林的工程師們,也把自己掛在了外包服務的網站上。他們的時薪在30美元到40美元,約合210元到280元人民幣,已經在當地屬於不錯的薪資。

還有更多產業工人離開了珠三角的工廠,想實現一個從流水線到程序員的夢想。

而海外的科技企業,正在向中國尋找人才,深入中國的二三線城市尋找人才,甚至是研發方向的人才。

但願在全球分工的體系中,人人都能成爲渺小卻快樂的星塵。

題圖來源@視覺中國

鈦媒體注:本文來源於微信公衆號硅星人(ID:guixingren123),作者:CJ,編輯:Vicky Xiao,鈦媒體經授權發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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