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鐘聲

    也許是夜太靜了,一個人閒來無事,想起了去普陀旅遊時之情景。海中之山,千島佛國盛名之下到是不負我之所望。已想不起那山頂的禪院的名字了,只知道是做很有名的禪院。

    蒼松挺翠,華蓋如傘,一偶檐角自蒼翠中斜探而出。偌大的院子靜悄悄的,不時有繚繞的青煙緩緩飄過,香氣彌散時,菩薩像下木魚聲聲。此時,塵世的喧囂已遠停在千里萬里之外,只留清寧的場所、修行的人。

    夜色漸臨,整個院落更顯沉靜。樹影婆娑中偶爾走過幾個和尚,面目清秀、儀態坦然,衣袂晃動中似已忘記了前生的俗事,守清燈、映清影,誦經書,聽梵音。

    入夜,盤腿而坐,雙目微閉,敲木魚,拋卻心中雜念,忘掉往昔盤生的情恨糾葛。

    鐘聲渾厚悠遠,像是穿越了時空的限制,自心智之處悠悠敲響。即使在幾裏之外的彼地,也會陡生一份曠古的清遠。獨乘一葉扁舟,在心海中淺行。木槳劃過,細浪輕起,於是,心底徐徐浮起一朵似水蓮花。它清新如露,落塵不染,竟是那樣脫俗脫骨。

    清晨時,星辰若閃,燈光搖曳,晨曦附一層薄霧於院落上空。蒼松更加疊翠,院落更加靜寂。早起的鳥兒在輕唱,從剔透的露珠上沾來一首曲子,一遍遍、一滴滴漫灑在一色深綠的枝頭葉間。

    走進這樣的地方,一畦菜,幾卷書,清茶几盞、書聲琴聲鐘聲,每日粗茶淡飯,卻在鐘鳴燈閃時心境泰然。

    幾度沉淪幾度浮,徘徊中不停地探尋生命之路。每遇坎坷,也知奮力拼搏,期待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時刻。奈不得塵世喧囂,尋來尋去,竟無躲身之處。並非不懂世態溫涼,卻終究不屑置身其中,笑不是笑,哭不是哭,隨波逐流的時候,實在難得真實。

    常走進心中那處角偶,或雨中漫步,或月下賞影。在飛舞的雪裏採來素花,在鄉土送香的風中裹來飄逸。一絲線,牽過心頭那疼,一束火,照得臉上那憂。怎奈清淨的心情沒有居處,懷念的越多,割捨的越少,就這樣繞在心頭。

    俗事,瑣事,會把自然的一切渲染成班駁的畫。累的時候,想找處廟宇,聽段鐘聲。讓鐘聲和梵音掠過耳邊,慢慢滋潤乾涸的心境。萬般蕭條的時候,傳來幾聲美妙的樂音,夜的清冷瞬間被它抹平。煙消雲散後,轉眼間白雲朵朵,天朗氣清。讓人寧靜的頌經聲,如天籟,如溪流,一遍遍撫着漸趨安靜的軀體,一次次洗刷着落滿灰塵的靈魂。

    沒有花紅柳綠的衣裳,只需穿一衫布衣;沒有物質貧富的束縛,只看着頭頂瓦藍瓦藍的天。清晨從山中挑來溪水,步態輕盈中撫過鋤把,任身影在綠油油的菜畦間移動。

    傍晚,沐着周身的溫暖,和着夕陽撥弄箏弦,將萬丈餘輝奏成個個飛舞的音符。如是雨打芭蕉,雨兒纏綿,那就亭中聽風,揮灑筆墨。只一刻,墨色染成清瘦的竹子,皴法貫成山石的氣韻。

    曾想成爲一個和尚,用剃度挽留遠去的純潔,用坐禪修來如水的坦蕩,一心在莊嚴的廟宇下仰望佛的慈悲。或是遠行普渡,渡自己,渡生靈。任風雨撲面,炎熱如火,也要在朝拜的路上留下串串腳印。

    然而,佛的禪音並非心情的避所。更不是默頌經書的時候,就能把過往情懷幻化成煙。只怕身着袈裟的影,仍系幾線紅絲。佛本無心,如心不淨,躲是無處躲的,藏也無處藏。都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如是無風,樹卻在動,也是枉然。轉念一想,如樹無心,何懼那風?不須一味追求心的安靜,只求放下自己,跋涉時不昧因果。

    鐘聲,是怎麼也散不去的,一直在心的殿宇上空縈繞。一路追着佛的禪音,看着振顫的靈魂,舒緩地撥開生活的煙霧。鐘聲響了,前面的天還是那麼藍,紅塵俗事,依舊競相斑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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