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僞儀式感,叫“中國式旅行”

 

5月13日,德雲社相聲演員閻鶴祥開始了跨國摩托車之旅,從北京騎到意大利,14萬多公里。

 

他一邊上班,一邊學修車、準備摩托車工具、查攻略、看沿途國家歷史書,花了半年多準備這次旅行。

 

對於他來說,旅行的樂趣在於,對抗孤獨、安靜思考和學到新知識。

 

網友們紛紛反思:同樣是打工仔,他的旅途裝着大千世界,而我的旅途只有千篇一律的城市美食街。

 

旅行本是開闊眼界,放鬆身心,如今卻變成了焦慮品。

 

爲了擺脫眼前的苟且,你攢錢去旅行,打算來一場精緻的生活,卻在機場回家裏的路上,感嘆一句:明天週一又要上班,好不現實啊!心好累啊!旅行的意義在哪裏啊?”

 

畢淑敏認爲,每個人出生的時候都是蝌蚪,長大了都變作井底之蛙。這不是你的過錯,只是你的侷限,但你要想法彌補。要了解世界,必須到遠方去。

事實是,大部分人旅行回來後,更感覺自己是一隻看過世界的蝌蚪,依然一無所知。

所以,旅行真的有意義嗎?你的旅行真的精緻嗎?

 

 

旅行沒有意義,改變不了眼前的苟且  

 

早上9點,剛逃離能把人擠成肉餅的地鐵,你卻被經理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只因爲客人的無理投訴,罵完後早餐早就涼透了;

 

晚上6點,經理準時開會,開完會你的胃早已疼得麻木了;

 

晚上10點,邊喫餛飩邊聽老婆講家裏的開銷:孩子學費、興趣班、補習、爸媽醫療費;

 

然後房貸信用卡花唄的賬單也發過來了,你趕緊還了錢;

 

接着查銀行卡餘額:三位數。省喫儉用一年只攢了三位數,你的心涼了,餛飩也坨了;

 

餛飩還沒喫完,經理的微信就發來了:趕一份策劃書,明早交。

 

每天熬夜加班,銀行卡還是三位數,這樣的日子沒有任何盼頭,太苟且了。

 

你開始想着“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詩和遠方能擺脫眼前的苟且,能脫胎換骨,成爲一個強者,於是你帶着老婆刷信用卡出去旅行。

 

事實是,在別人眼裏,你只是用了各種濾鏡拍滿了微信的九張圖,疲憊地擺着各種拍照姿勢,喫着貴而無味的當地小喫,你只看到人山人海,連詩和遠方的後腦勺都沒見着。

 

你以爲逃離了城市的不堪,來了一場精緻的旅行生活,到頭來卻發現,心累到不行。

 

大部分人的中國式旅行,一點也不精緻。

 

在僞精緻的中國式旅行裏,你一路尋找旅行的意義:

 

以爲能減輕壓力,卻要邊回工作微信邊自拍;

 

以爲能漲見識,卻發現這趟旅行只是從自己活膩的地方到別人活膩的地方去;

 

以爲能蛻變,卻發現旅遊最後一天的心慌比上班時的壓力來得更猛烈些;

 

最後一身疲憊地回到了家裏。

 

回來後,你還是要面對原來的破事:

 

跟老婆發愁越來越大的開銷,還不完的房貸卡債,加不完的班,經理越來越喜歡讓你在深夜趕計劃書......

 

知乎有個熱門問題:“旅行有意義嗎?

 

有個高贊回答是:“旅行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做你想做的事,成爲你想成爲的人,纔是最大的意義。

 

旅行並沒有讓你成爲你想成爲的人,還是讓你做回了生活的傀儡。

 

有人還會堅持認爲,旅行是有意義的,期待能在旅行歸來後成爲一個強者。

 

但是強者,是那種不想做的事可以不做時,還能沒有後顧之憂地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

 

真正的強者,是身體和心靈的自由。

 

現實可見,中國打卡式旅遊後,你還是要做一堆不想做的破事,還多了一筆旅行的卡債。

 

你還要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旅行還是有意義的,至少朋友圈能證明我出去了。

 

有意義的旅行,是成年人最無奈的安慰。

 

 

旅行沒有意義,開闊不了眼界

 

如今的旅遊業機械化商業化,許多人奔着開闊眼界去,卻一無所知。

 

在印度河邊,看着當地人在浮着屍體的河流裏洗澡,有人一味嫌棄他們髒,卻不想知道背後的風俗;

 

在拉薩的小路上,聽着磕頭朝聖的當地人的生活小故事,有人取笑他們迷信,卻不想理解信仰的力量;

 

在臺灣沿海火車軌道附近,看着冒雨騎車環島的人與太平洋肩並肩,有人批評他們不愛惜生命,卻不想知道挑戰自我的魅力。

 

這些人在旅途中不但沒有開闊眼界,還沒有覺醒到自己的眼界狹隘。

 

有人可能會說:我好不容易攢個錢,只想出去走走喫喫喝喝,開開眼,我不是去學習的。

 

我並不是說,走萬里路一定要學到萬卷書,而是你不嘗試在旅途中去接納新事物,你的眼界要怎麼打開呢?

 

大部分人攢錢去旅行,出發前興高采烈,回來後心情一落千丈:“什麼玩意兒?看不到,看不懂,浪費錢。”

 

浪費錢的,不是沒意義的旅行,而是你不肯接納和包容新事物的心態。

 

你看不懂也不要緊,最起碼,你可以對新事物有自己的感悟,而不只是一味批判。

 

有一部關於普通人旅行的電影,《練習曲》。

 

一雙聽不清的耳朵,一把吉他,一個揹包,主人公明相騎車環島臺灣。

 

他遇見一羣失業絕望的阿姨坐車去抗議,巴士司機告訴他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好。

 

他碰見在馬路上畫塗鴉的少年,少年告訴他:人真矛盾,希望被人理解又不想被人看穿。

 

他遇見彈着吉他扯開嗓子唱歌的膽小少年,在陌生的城市大聲喊着“我不再害怕”。

 

他遇見一個小丑,不停地踩着獨輪車,尋找他遺失的另一個輪子,他不走出熟悉的領域,只能一輩子埋怨只有一個輪子。

 

明相的旅途,是一部生命練習曲,他看見了形形色色的人的生命狀態。

 

明相發自內心覺得,比起眼界,他們更在意的是心界:把心打開,容納更多人更多信念。

 

世界看多了,眼界千篇一律,但是心界各有千秋。

 

 

旅行沒有意義,取悅不了自己  

 

文章《有多少人在假裝旅行》,提到了一種農業文明心態旅行:

 

炫耀自己去過的國家、城市、景點數量(就像文章開頭例子一樣);

 

上車睡覺下車拍照,儘可能趕路增加簽到數量,旅行計劃滿的像在跨國送快遞;

 

不注重體驗感,喫住行都對付,但是很重視儘量拍照打卡數量,把旅行拍照當做種地的收成,越多數量越賺。

 

旅行結束後,真心覺得比日常工作還趕還累還枯燥。

 

很多人在走着這套農業旅遊流程,通過朋友圈刷屏發照,點贊越多,旅行越有價值,他越開心。

 

你以爲旅行的意義是取悅自己,卻把旅途的開心交給了別人去打分,點贊少了,自己就不開心,旅程就沒價值。

 

讓旅程沒意義的,不是取悅不了自己,是你從來沒用心去體驗過旅途的點點滴滴。

 

曹晟康,8歲失明,卻成爲了第一個登上乞力馬扎羅山的中國盲人。

 

失明的人,恐懼會將他囚禁在無形的牢籠裏,不安全感會包裹全身。

 

然而,他喜歡旅行,喜歡自由,於是衝破了牢籠,拿着盲杖走遍了地球六大洲。

 

他看不見,體驗旅行全靠摸和聽,世界在他的耳朵和手指發光發熱。

 

據《人物》報道,在河裏划船時,他不知道清澈是什麼?朋友就將他的手放進河裏,告訴他,這就是清澈;

在西藏,磕頭朝聖的藏民不讓摸,曹晟康就模仿藏民的動作,五體投地,去感受信仰的力量;

 

在盧浮宮,工作人員帶他去摸雕塑,讓他感受什麼叫藝術的精美;

 

在埃菲爾鐵塔,他摸着塔上的鐵鏽,去感受建築的雄偉。

 

在非洲大草原,老虎獅子大象他摸不了了,他就仔細聽動物們的腳步聲和嘶吼聲。

 

在雅魯藏布江,他坐在山頂,仔細聽流水聲、鳥聲、風吹過花叢聲,在心裏感受春暖花開。

 

很多人不明白爲什麼看不見還要去全球旅行,這不是瞎折騰嗎?

 

曹晟康的朋友在接受人物採訪時,給了很好的回答:“他對世界有自己獨特的解讀方式。雖然他看不見,但是他的世界沒有黑暗。

而生活裏有些人,眼裏的世界卻是黑暗的,不是看不到彩色,而是沒有用心看。

 

曹晟康在旅行裏,取悅自我,找到自我,用自我去解讀這個世界的面貌。

 

沒有眼睛,沒有手機,沒有相機,照樣能在旅途中體驗快樂。

 

旅行的快樂沒有那麼多附加值,用心體驗,足夠了。

 

 

不出門,也能旅行  

 

旅行一定要出門嗎?

 

有人問了環球旅行作家皮科一個問題:“你最嚮往的旅遊地方是哪裏?”

 

有人以爲他會分享一個最好玩的目的地,而他的回答出人意料:“哪都別去。”

 

有人會覺得,旅遊大師是去了太多地方,審美疲勞了,才說出這句話。

 

事實並不是這樣。

 

皮科在TED演講解答了這個問題:

 

“旅行要學會的第一件事是,用正確的視角看世界,否則大地依舊黯淡無光,就像你帶一個容易生氣不會欣賞美景的男人去爬喜馬拉雅山,他只會抱怨那裏的食物難喫,這跟哪都沒去有什麼區別?”

 

另外,在他看來,培養更專注和更珍惜世界的視角的訣竅是“哪都別去”。

 

哪都別去?那能幹嘛?多無聊啊。

 

在這個時代,我們很難快樂起來,在家待著會更焦慮,於是想從旅行中取得快樂,擺脫焦慮。

 

然而很多人去過了很多地方,回來面對現實時,發現自己還是不快樂。

 

正如帕斯卡爾所說:“人類不快樂的唯一原因,是他不知道如何安靜地呆在自己的房間。

 

安靜地呆在房間裏,你可以看書,看紀錄片,看電影,身體不用出去,靈魂照樣在路上。

 

金庸老先生享受閱讀,哪怕他不用出門,也構建了一個宏大的武俠世界。

 

金庸一生寫了十五部武俠小說,提到的地方有許多,但“襄陽”是被提到最多的一個地方,出現了260多次。

 

很多書迷會覺得金庸老先生經常去襄陽,纔將襄陽描寫得這麼生動,讓人嚮往。

 

然而,他從來沒去過襄陽。

 

他足不出外,卻將襄陽的“外攬山水之秀,內得人文之勝”描寫得淋漓盡致。

 

金庸的經歷正如電影 《三個男人一個孩》裏所說的:

 

“除了旅行,我發現幹別的很多事也能有旅行的享受,比如讀書,比如工作。總而言之,在讀書和旅遊比起來,我寧願當個(已讀)書本收藏者,也不願意當個目的地收藏者。”

 

簡而言之,旅行的滋味不一定要出門才能感受,當你享受閱讀等一切能拓寬視野的東西時,你也能獲得同樣的旅行體驗。

 

 

旅行也好,獨處也罷,它們最終的目的都不是逃離現實,而是更好地讓自己面對現實的生活。

 

旅行不是萬能膏藥,不包治百病;

 

旅行不是炫耀品,取悅別人忘了自己;

 

旅行更不是焦慮品,不要陷入越旅行越焦慮的死循環。

 

雖然旅遊本身沒有意義,但是旅行還是要去的。

 

你依賴不了旅行的意義,但你能靠自己在旅途中找到新活法。

 

在每個城市,除了拍照,你更應該看到成千上萬個人的生活方式。

 

你更應該知道生活不是隻有一種活法,不要在一個生活死結上死磕,打開自己的圍城,打通內心的死衚衕。

 

精緻的旅行,是在旅途中找到全新的自己,打開思維的死結,以一個好心態來面對現實的不安與壓力。

 

旅行本身不能幫你解決眼前的困境,在陌生旅途上找到一種新活法才能解救你這隻糾結的困獸。

 

《旅行的藝術》 書裏說過這麼一句話:

 

“我們從旅行中獲取的樂趣或許更多地取決人於我們旅行時的心境,而不是我們旅行的目的地本身。

 

如果我們可以將一種遊山玩水的心境帶入我們自已的居所,那麼我們或許會發現,這些地方的有趣程度不亞於洪堡的南美之旅中所經過的高山和蝴蝶漫舞的叢林。”

 

比旅行本身更性感的是,我們用旅行的心態,在現實生活裏打怪的姿態。

 

姿態不一定要帥,但是一定要豪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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