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劇《夫妻的世界》:所有虐戀的關係,不過是一病克一病

這是我寫的第一部韓劇。是的,如果不是wuli讀者羣的小夥伴們推薦,我一般不會想到找韓劇來看。原因無非是覺得太瑪麗蘇不真實。而且情節也很慢,動不動四五十集接受無力。但我很愛韓國電影,不明白爲什麼韓國電影和韓劇是兩個世界。

最終決定看《夫妻的世界》,因爲他們提到一個虐字,引起了我的興趣。看完後發現,果然很虐,卻又很合理。

夫妻關係究竟是一種什麼關係?中國古代把娶進門的別人家的姑娘叫“新娘”,這兩個字包含了古人的智慧。我們都知道,一開始我們並沒有把生我們的那個女性叫做“媽媽”,是管這個女叫“娘”的。爹孃,是屬於我們的古老稱謂,近代纔開始叫爸媽。娶進門做妻子的女性叫“新娘”,妻子管丈夫叫“相公”、丈夫管妻子叫“娘子”,總也脫不開一個“娘”字。即便未婚的女性,要麼叫“姑娘”,要麼叫“小娘子”。

女性總是帶有“娘”性。

池善雨的強,潤物細無聲,在點點滴滴中把一切都做到最好。醫院裏,她是口碑最好的醫生,也是行政一把手。在男權世界中坐穩副院長的位子,一定很不容易。家庭中,接送孩子做一日兩餐,還能送燉排骨給鄰居,搞好各方面的關係。

所以,她的丈夫李泰奧纔可以象大孩子一樣,回家要被提醒去洗手,菜沒上桌就搶着喫,還將汁水滴的到處都是。善雨呢,不過在一旁微笑嗔怪,一副家庭日常的和睦景象。所以鄰居孫濟赫羨慕泰奧,喫着軟飯還能被老婆照顧的那麼妥帖。

可是善雨面對丈夫的工作時,不經意間露出了輕蔑的神情。雖然轉瞬即逝,卻可能是他們關係致命的黑洞。夫妻相處中往往會激發彼此的許多情緒,愛意、仇恨、厭煩、倦怠、欣喜、恐懼……卻沒有輕視的存在空間。

泰奧點頭哈腰的想結交會長,爲自己的電影拉贊助,妻子輕輕鬆鬆就獲得了會長夫婦接納。畢竟作爲當地著名醫院的副院長,妻子的社會地位擺在那裏。一邊心中懷疑着丈夫,一邊還是出手幫助丈夫,也許就是標準的賢妻。可是,看到丈夫受辱了纔出手,細枝末節中展現的都是自己比丈夫強的心理需求。

在這樣的妻子身邊也敢出軌,李泰奧應該是想報復妻子很久了吧。

所以只用了一集的時間,善雨已經查明自己丈夫的出軌對象是誰了。更可悲的是,她以爲的朋友們,原來都知道這件事,還幫助丈夫一起隱瞞自己。雪崩之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當泰奧的出軌對象呂多京故意讓她知道自己懷孕的事後,善雨決定離婚。

看起來幾句話的事,當事人們的痛苦卻無處可藏。呂多京作爲會長的女兒,一輩子順風順水,從未想過自己會陷入這種情感漩渦中。母親一句:“你要注意管理一下你的身材了。”就讓她如驚弓之鳥,擔心家人發現她懷孕了。雖然在善雨面前咬牙硬撐着自尊,說什麼孩子的爸爸馬上就會離婚和自己在一起了,可內心卻沒有什麼把握。如果李泰奧真的很愛她,下定了和她在一起的決心,她大可不必自投羅網的找到善雨的醫院去宣誓主權。

善雨不能示弱,就算被出軌、被丈夫掏空了家裏的財產,也必須不動聲色的在臥室裏和丈夫周旋。她看中了被男友家暴需要支援的閔賢瑞,雖然賢瑞說,有什麼事你可以利用我沒關係,善雨說不會的,但很快她也利用了賢瑞。

年輕的賢瑞一直被男友樸仁圭家暴,卻無法離開。她說男友其實很可憐,不家暴的時候他們還是很好的。所以,很多在外人眼裏匪夷所思的關係都是配好的。賢瑞如果不被對方傷害和利用,她不能相信有人會願意和她在一起。被打的時候當然很痛,可是這樣的犧牲不也換來了對方的不離不棄嗎?

善雨還不是一樣,把丈夫象兒子一樣養着,縱容他多年搞一個自己都看不起的電影公司。並沒有認真利用自己的社會地位幫助丈夫的事業起步,連公司都要靠老婆的錢投資,從來拿不回家用的男人,就可以永遠不離不棄的忠於自己嗎?

病牀上的婆婆無恥的要求善雨原諒泰奧,被善雨拒絕了。如果不看後面的情節,也許覺得善雨做的對。下定決心離開,固然有一次次泰奧和多京的作用,也是因爲這個時候她認爲至少自己有兒子在身邊。

善雨的父母死於車禍,人們在靈堂上紛紛猜測,善雨的母親因爲發現丈夫出軌接受不了,才故意引發車禍帶着丈夫一起自殺。人們同情善雨,十來歲就父母雙亡。也會去責怪她的母親,到底也不能把孩子一個人撇在這個世界上。躲在角落哭泣的善雨,已經暗下決心,絕不再讓自己成爲那個被衆人可憐的人了。

所以她派賢瑞住到多京旁邊,悄悄收集丈夫出軌的證據。明明知道把理事長出軌的事告訴他夫人,會影響醫院的贊助,也毫不猶豫的說了。因爲,她多麼渴望告訴全世界自己丈夫出軌了,卻說不出口。告訴理事長夫人她的婦科炎症是丈夫的問題導致的,不過是補償心理作祟。

如果一個人感覺到自己的背後總是空無一人、無依無靠,做起事來也會象善雨那麼果斷狠辣。可是,內心卻是虛空的,所以才充滿了自毀的衝動。

她不喜歡鄰居濟赫,不過知道對方一直垂涎自己的美色,於是就去和對方上牀,還告訴丈夫泰奧。甚至把鄰居高藝林約到濟赫爲她開的房間,將他們的婚姻擊碎。還故意安排會長一家和自己一家共進晚餐,就是要看他們出醜。可是她卻沒考慮兒子的心情,作爲很早就親眼目睹父親出軌、也知道母親已經得知情況的孩子,是如何理解母親的這個行爲呢?也可憐會長夫妻,特別是會長夫人,全程維持假笑暖場,真是不容易。

賢瑞趁着多京因爲憂心肚子裏的孩子和自己無着落的愛情,情感脆弱的時候趁機套她的話,並現場直播給善雨聽。多京和善雨幾乎沒什麼接觸,她對善雨的印象,無非是泰奧告訴她的。所以,這一段話其實是善雨在泰奧心目中的形象。看着在沙發上悠閒的喝着紅酒的泰奧,善雨應該已經寒心到無所顧忌了吧。

記得嗎,婆婆臨終也是這樣說善雨的,說她讓泰奧喘過不氣。

對背叛最好的復仇就是認真愛自己,而不是認真毀了自己和對方。可惜我始終沒看到善雨這樣做,這也是當她一步步的展開復仇計劃,我一點也不覺得爽的原因。她的計劃裏,充滿了對自己的攻擊,甚至多過對丈夫泰奧的攻擊。她報復丈夫、報復多京、報復鄰居藝林和濟赫、也報復理事長夫婦。

被母親用這種方式拋棄的孩子,自尊很難重新建立。善雨被雨水澆頭了的狼狽樣子,也只能在被她轟走的前同事面前展示出來,她身邊沒有人可以看到。這個前同事應該也是精神科醫生,和之後接替他位置的金醫生一樣,是唯一能看穿善雨堅硬外殼的人。

爲什麼善雨要不斷努力去掉當年那個“可憐的孩子”的形象,是因爲這個形象背後聯繫着“母親不愛我、我不如出軌的父親”的自我意向。也許母親只是一直衝動才導致的車禍,也許真的是意外,但善雨如何去理解這次車禍纔是最關鍵的。小小的善雨,認爲自己並不是那個值得讓母親留在世間的人。所謂“我不配”,是被重要他人傷害後對自我的貶低。

孩子通過自己的觀察去理解父母和自己的關係,並將這種關係模式內化進心裏。所以世界上沒有完美的父母,父母們並不能控制自己做了什麼也許無關緊要的小事被孩子以他們的方式理解並內化了,從而影響了孩子一些人格成長。但這也不重要,只要父母是關注孩子的,他們會發現孩子近期的改變,可以去了解發生了什麼。

比如我們會發現父母有時會假裝彼此置氣,而孩子會真的開始哇哇大哭。雖然父母很無奈,也不知道如何做解釋,但只要耐心哄一下孩子,就好了。孩子就得到了重新整合剛纔父母假裝爭吵帶給他的糟糕感受,學習去分辨人類各種表達方式。

但是善雨沒有機會重新理解母親的行爲,因爲父母在車禍過世了。沒辦法示弱的結果就是所有的痛苦都要由自己承擔,甚至她都找不到訴說的人。爲什麼心理諮詢師幾乎在諮詢中很少說話,體驗過諮詢的人卻依舊覺得很舒服,因爲向一個真實的人訴說出自己的痛苦這件事本身就具備了療愈作用。訴說,是一種宣泄,也是一種對內在感受的整理過程。在訴說當中,人會漸漸清晰自己的內心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會生出對自己的憐憫和疼惜。

可是,如果沒有這種對痛苦的講述的過程,人往往就會去付諸行動,做一些破壞性的事情。因爲被婆婆指責了礙於情面不能辯解,就會罵老公,但其實只是想老公看到自己的委屈而已。不覺得自己犯錯卻被上司責怪了,不能反駁,於是去衛生間砸門,也是在用行爲宣泄憤怒情緒。負面情緒不通過語言表達出來,會變成行爲,正面情緒也一樣。有時我們會高興的跳了起來,有時看到孩子特別可愛會忍不住不停的親,也在用行動表達內心的喜悅之情,只不過並不具備破壞性。

所以我們不用奇怪善雨爲什麼帶着丈夫衝到了會長家,明知道無論如何是在別人的地盤、當着別人父母的面,自己其實也會同樣被羞辱,她還是那麼做了。知道丈夫不能忍受和孩子分離,她一定要帶着孩子走,在開車的時候和孩子搶奪手機,一系列的行爲無異於自殺。

我覺得全劇最反應善雨內心真實想法的一場戲就是她和兒子在河灘上的那一段,當她告訴孩子要離婚的時候,兒子俊英說“爸爸背叛的是你,不是我。”的確,夫妻關係是夫妻關係,父子關係是父子關係。但充滿憤怒的善雨沒有能力做區分,她認爲自己被丈夫這樣的傷害着,兒子的感受應該是和自己一樣的。可是兒子分的很清楚,而且知道自己還是愛着父親,並感受到父親對自己愛。爲了刺激孩子,善雨說出了“爸爸已經有了其他孩子,不會和我們生活了”的話,讓俊英也成爲當年那個因爲對母親不重要而被拋棄的自己。俊英果然開始痛苦,他反問母親,父親不要他了嗎?善雨明知道泰奧非常在意兒子,卻不正面回答孩子的問題,只是說“沒有爸爸我們依舊可以生活”。俊英乞求善雨不要離婚,原諒父親一次,是因爲他承受不住善雨說的父親要拋棄他去和其他孩子生活在一起的痛苦。但是善雨的內心早就成了碎片,孤苦無依的她必須抓住兒子不放,哪怕以死威脅。

可是當這招都沒用的時候,更狠毒的招數就來了。

她故意激惹泰奧,讓他以爲孩子已經死了,而且是被她害死了來報復泰奧。失去理智的泰奧毒打了善雨一頓,此時俊英正好被鄰居藝林送回家,親眼目睹了父親“殘忍”的泰奧必須站在母親這邊了。

前六集結束,被詬病的狗血劇情纔剛剛展開。在生活裏,爲了贏你曾經做過什麼,之後都會一點點的還給你。

被逼離開高山市,無法看到兒子的泰奧帶着由新妻子多京家庭支撐的光鮮背景回來了,還高調邀請所有人來參加他們的喬遷之喜。泰奧瞞着善雨去見兒子,還表演全家其樂融融的場面,都在刺激着善雨。所以,她衝動的闖進前夫和多京的家,揚言要帶走兒子。羞辱了對方也羞辱了自己,最重要的是刺激了俊英。

就如同後來俊英和金醫生說的,他覺得父母把他當做彼此爭戰的籌碼。更何況,作爲一個男孩,本來可以將父親作爲男性認同的目標長大,卻看到父親以這樣的方式名譽掃地被趕出高山市,他的內心會有多難受呢。對於父親作爲著名製片人又回來了,俊英是高興的。不管是依靠多京家的勢力還是父親本身的能力,作爲想把父母作爲理想化客體的青春期的孩子來說,這都是可以去認同的好機會。可惜,開心不過三秒,母親又故技重施利用找俊英這個理由,衝進來發泄情緒。

所以俊英的問題是非常明顯的、最容易出現在青少年身上的衝動與控制行爲障礙。偷一些根本自己用不着的東西,嚴重毆打同學,封閉自己,都是很典型的症狀。而這個時候,泰奧和善雨卻在忙着彼此傷害。泰奧真的愛俊英嗎?他可憐的是那個早年被父親拋棄的自己,所以他也一味盲目的認爲只要讓俊英生活在自己身邊,就是對俊英最好的安排。但同時,他卻做着傷害俊英母親的事情,讓樸仁圭去跟蹤和嚇唬善雨,沒有考慮和母親生活在一起的俊英也被嚇壞了。

在父母糾纏不清的時候,也許只有多京才能稍微關心俊英一些。多京動用了父親的力量擺平俊英毆打同學可能引發的後續問題,不但願意接納俊英,還爲他尋找青少年心理諮詢專家,企圖讓他重回正常生活。規定俊英離開家必須和她說,也是告訴俊英他還是有人管有人關心的孩子。也坦誠的和俊英談,希望之前成年人的問題不要影響他,自己也會盡量彌補。這番話,真的說的很誠懇,讓人對多京刮目相看。

雖然奧泰又一次把自己的妻子擺在了必須捍衛自己家庭的尷尬位置,多京期望的是過好自己的生活。如果能帶給奧泰和俊英幸福,善雨的影響應該就不會那麼重要了,從幸福家庭中走出來的多京自然會這樣去想。而且她也不想和善雨成爲敵人,所以投票同意善雨進入婦女會,以至於自己的母親都不能理解。

可是多京還是小看了這兩個人糾纏的力量,因爲她那時候並沒有參透,泰奧找到自己固然有吸引力的作用——誰不愛年輕貌美嬌憨又多金的小美女——卻還有向家中那個強悍控制的妻子攻擊的潛意識動機。所以泰奧並不真的想離婚,更不能忍受和兒子的分離。多京就算有萬般的好,也不過和俊英一樣,是這對夫妻彼此攻擊的工具。

賢瑞早就說了,善雨需要小心,她所捲入的關係是和自己一樣的。要脫身,談何容易。善雨的強可以控制住泰奧的弱,而泰奧的弱也正需要善雨這樣的強做依附。

我們諮詢師之間有時開玩笑,會用“鉤子”這個詞來形容人和人的關係。當你身上的“鉤子”越多,就是說創傷點越多,越容易在人際相處中體驗到挫敗感。因爲你很容易把別人的一舉一動過度解讀成與你的創傷點有關的行爲,從而體驗到被傷害的痛苦感受。之後可能會相有應的憤怒或者委屈等情緒,以及因爲情緒而引發的一系列行爲。

比如,小時候經常體驗到父母忽視而帶來痛苦的孩子,長大後看到一羣同事在辦公室裏聊天,就會理解成他們對自己的忽視。一旦這樣去理解,很難自然的融入同事之中參與聊天,併爲此而自卑,趕緊走開埋頭工作。可是內心卻很難平靜下來,覺得很委屈,甚至有想哭的衝動,自己也不明白怎麼會那麼難受。

這只是普通人際關係,而在戀人和婚姻中,你爲什麼找這個人而不是那個人,也如同榫口一般卡好的。說什麼天長地久,不過是一病克一病。就如同邊緣型人格障礙身邊一定有個自虐型人格障礙一樣,一個需要不斷將自己的痛苦向外攻擊出去,一個需要別人不斷攻擊自己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不用再奇怪他們爲什麼又睡在一起了,這幾乎就是必然。多京的努力付諸東流,而且她也始終並沒有建立對俊英的信任感。但最讓人寒心的是泰奧的那一巴掌,打碎了俊英以爲父親真心愛自己的夢。雖然多京還倔強的想補救,已經沒有用了,她一個人的穩定擋不住兩個人的亂顫。所以金醫生努力了很久,甚至俊英都接受他了,也沒辦法阻擋善雨和泰奧的糾纏,只能默默走開。

最後,善雨帶她看了自己的臥室,讓多京的夢也醒了。她的處理方式讓我心生佩服,沒有什麼可以報復的,最好的報復就是過好自己。乾脆利落的把自己家的東西全部收回來,毫不猶豫的離開。多京也一定痛苦過,當她知道守着發燒的孩子一遍遍聯繫不到的丈夫,原來和前妻滾了牀單,怎麼可能不痛苦。痛苦有許多個出口,並不只有復仇或自毀。要不怎麼說有人用童年治癒一生呢,如果多京要報復,憑他們家的社會地位有的是辦法,但她沒有。身上沒那麼多鉤子,就可以做到真正的斬斷。

多京走了,俊英也肯定要走的。他看出母親又要接受父親了,只能通過離家出走來表達憤怒。兩個人把別人當工具,最後還打算糾纏在一起,繼續這種虐戀的生活,孩子怎麼受得了。最後結局善雨終於醒悟了,並沒有和泰奧繼續下去。只有她自己醒悟,好的關係才能來到她身邊,所以相信俊英,或者金醫生,應該都會回到她身邊的吧。就如同結局門口的那個影子,無論他是誰,應該都是那個能帶給善雨陽光的人吧。

最近民法又有了新舉措,大家議論紛紛,都在說離婚既然那麼難,不如不結婚。的確啊,如果自身問題重重,急忙忙進入婚姻,只怕問題更多。不妨瞭解一些心理學,嘗試體驗成長性的心理諮詢的幫助,未嘗不是未來幸福生活的最佳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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