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豆舞女-茫茫人海再不相見

        最能記住一個人的不是容顏、也不是聲音,而是氣味。

        故事發生在大正末年。主人公剛升入東京第一高中的三年級,在去湯島旅行的途中,遇到了要去御善寺的歌舞團和舞女小薰(koala)。於是和藝人一行結伴踏上了去伊豆的路程,此時一場大雨打住了山路旅人的腳步。

        恰巧旅途上有一間山間小店。經營小店的店主是老婆婆和久病需要照顧的老叟,盤繞的山路上風景優美而清靜,一行人避雨暫歇,等待雨過天晴便再次出發。主人公或許心軟,離別時慷慨付了很多錢。慈藹的老婆婆十分感激,希望如有再來之時一定再好好招待。可誰知下次故地重遊的時候,能否再見到這位老婆婆與這家旅站呢。風燭殘年的老夫婦就像這家旅站一樣殘破飄搖,不知還能支撐幾時。若是有一個老人某天清晨不再醒來,另一位想必也難再獨活於人世。這場旅行註定不會有重逢。

        男主人公是一個學生,劍眉星目頗有樣板戲主角的風範。小薰是性格活潑的賣藝舞女。一路上藝人們白天趕路,晚上演藝賺錢。小薰正處美麗的少女年代,明眸皓齒讓觀衆很是愛慕。當時下層藝人的生活艱苦,表演討生活一天不敢停止。即使如此,一路上作爲藝團團長的小薰母親還是拒絕了無數次客人想買下小薰的要求。大正年間的社會地位決定了主角兩人身份的懸殊,學生無法一直與藝人們一起旅行。藝人們也不會在同個地方長駐。在抵達大島之後,這場結伴的旅程也接近了尾聲。

        主人公在次日清晨坐上回東京的輪船之前,曾約好和小薰夜遊大島。察覺兩人萌生了愛慕之情的小薰媽媽便在當晚執意安排了演出,滿懷期待的兩人終究無法成行,小薰姐夫榮吉很不理解這樣的決定。“幹我們這行的,誰不希望在年輕時留那麼一段美好的回憶呢?”小薰的媽媽顧左右而言他。

        所以爲什麼不能讓孩子們成行了呢?因爲晚上要表演,因爲沒有重逢,夜遊成行之後再無夜遊,因爲明知山有虎就別向虎山行。小薰媽媽愛小薰,要保護小薰。

        所以不因爲什麼,不因爲什麼。

        男主人公誠心誠意,小舞女正當年少,小薰媽慣看秋月春風。大家都很善良,都是很好的人。

        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太陽雨,佇足了同行的旅伴。雖然青春的心跳動着,慌亂着,但要走的路終究不同,眼下的相遇註定只是一場名爲偶然的邂逅。

        所有的情愫終究成爲記憶吧。

        次日碼頭。小舞女薰蹲在巨大輪船的船舷邊,等待送別主人公。最後的告別小薰低頭不語,主人公帶走了小薰的髮梳留做紀念。碼頭汽笛聲聲,船櫓吱嘎。小薰拼命跑上防洪堤,卻跟不上遠去的輪船。終於主人公遠遠看到了拼命揮舞手絹的小薰,他對着離去的方向呼喊。呼喊的聲音很快淹沒在了汽輪的馬達和海浪之中。他一邊流淚,一邊拿出了梳子,想起了山間小店裏老婆婆說的“誰知道那些賣藝的會在哪裏歇腳呢?……誰叫她們是賣藝的呢?只有四海爲家。我勸你呀,別跟藝人在一起,這對你不好。”

        這場無疾而終的愛就像一場仲夏夜的夢,夢醒時分只剩下汗水提醒着夢境的存在。

        你的青春多少人陪你走過。終於去了又來、來了又走,只剩下一點點往事在等你老去,提醒你這樣一段曾經的愛曲。某年某月走過的路,某年某月牽過的手,某年某月吹過的夏風。 青春的滋味只有經過了才能懂得。當你又一次看見蒲公英被風吹起,那年那月你第一次心動的瞬間再次縈繞心扉。

        能做的就只剩下拼命記憶了吧。不忘小薰明眸皓齒的容顏,難以忘懷的聲音,以及再也捕捉不到的氣味。

        年少的愛呀,大抵如此吧。

        很多年後你在人流如織的街頭,突然聞到了一陣如夢中傳來的氣息,驚秫之餘你回頭尋找那個人的身影,卻再也無法抓住那個人的模樣。原來這麼多年,千山萬水,歲月變遷,你再也記不起那個人的笑容。但當年讓你輾轉反側的氣味卻是那麼頑固的留在你的腦海裏。當年的雨把你再次打亂。

        從此茫茫人海再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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