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龍在天64

老者接過去呷了一口,然後將茶杯重新放回少年的手中道,“天神族亟需炎帝傳承,以解決萬世不克之頑疾。既然已經下達了絕殺令,那就只能說明一點。”

“說明什麼?”少年將茶杯放在青銅案的一角。

“龍峯真的不再是炎帝傳承。”老者答。

“炎逃脫了?”少年疑惑道,“他們簽下的不是永世契約麼?”

“炎是上古魔神,何等狡猾,爲了逃離,肯定不擇手段,說幾句謊話又有何難?”老者道。

“如此看來,龍峯倒是全無用處了。”少年顰眉道。

“那是自然。”老者終於放下竹簡,臨窗負手而立道,“上古魔神逃脫,龍峯便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而胭脂井現在的情況,又絕對不可以讓外人知曉。”

“所以絕對不能讓龍峯走出胭脂井半步。”少年清秀的五官突然一緊,神情也變得冷漠。

“方術,你切記一點,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大丈夫行事,絕不能拖泥帶水。”老者的神情嚴肅,像是教訓自己的孩子一般教訓少年。

“死人絕對不會泄露任何祕密。”少年隨即冷酷道。

“你在這裏留意消息,我去會一會龍峯。”老者話未說完,人已經消失在幽篁竹影之巔。

——

“認識,也不認識。”老者答。

“哦?”龍峯費解。

“作爲炎帝傳承龍峯,你自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除此之外,你是誰,我就不知道了。”老者解釋道。

“很好。”龍峯道。

“很好是什麼意思?”這次輪到老者發問。

“很好的意思就是這個話題到此爲止。接下來我只想知道一點,胭脂井是不是被你毀的?”龍峯直言道。

“是。”老者答。

龍峯看不出老者的神情有何變化,一如平常的淡然。

“目的何在?被滅的五族是否有幸存者,如果有,他們現在身在何處?如果你告訴我答案,我可以饒你不死。”

龍峯在距離老者五步之內的地方停了下來。直覺告訴他,這名老者不簡單,肯定比狼王沃爾夫難對付。之前他能看到狼王沃爾夫的恐懼。但在老者身上,他什麼都沒看到,包括應該而且必須存在的神魂都沒看到。

平常人只要情緒波動,就會有相應的舉動與之呼應。如果沒有,只能說明一點,此人心思透徹,空如明鏡。而這,是道中強者的顯著特質。

“你殺得了他們,卻殺不了我。”老者的語氣比龍峯還要篤定,還要淡然,“所以你不會知道真相!”

如果說龍峯現在夠狂妄,那麼老者比他還狂妄。

龍峯再次出手,依然還是那招劍者生存技。只是一上手,他就堆積起狂暴的神魂,突破目前的四重還虛凝神鏡而直接入巔峯鏡。

晴天霹靂,地動山搖。老者剛纔站過的地方,之前是一片平整的青草地,此刻卻被轟出一個大坑。坑中沒有血肉痕跡,也沒出現血肉橫飛的場景。老者不見了。

下一刻,老者在截然相反的方向上出現,與龍峯之間仍然保持五步不到的距離。截然相反的方向,是龍峯的背後。

龍峯的背後先前本來就有人,神隱將軍和清影沫,還有葵。但是,他們之間隔着很遠的距離,至少有三丈遠。

所以此刻,老者出現在神隱將軍等人和龍峯之間的地方。龍峯沒有看清老者是如何消失,又是如何出現的,神隱將軍亦是如此。

“不錯。”老者在龍峯背後說。

這句話好像是在誇讚龍峯神魂的磅礴霸道,又好似是在稱讚老者自己閃躲得瀟灑飄逸。究竟是哪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

龍峯身也不轉,再次出招。毫無意外,還是那招“刀山劍林”。但這次的刀變成了閃電,劍變成了霹靂。閃電和霹靂堆積成大山從天而降。天塌了下來。

灼眼的白光閃過,狼王居瞬間變成一堆石粉和木屑。周邊的層林被掃出一大塊空地,其間寸草不生,露出褐黃色的地皮和草根。

神隱將軍急散神魂於空中,凝聚出一頂蒼穹將包括自己在內的三人霎時罩在其中,這才避免被龍峯恐怖的神魂誤傷。

老者再次消失。然而這次,他沒再現身。他就像一縷清風消散在空中,一絲痕跡都捕捉不到,就好像他從來沒在這兒出現過。

老者爲何不出招?龍峯不解。以老者的實力,境界必定在他之上,只要出手,他絕無勝算。

狼王沃爾夫和他的狼王居一起化作一抔塵土。最終,他還是痛失最後的救命稻草。

“古幽然!”

龍峯仔細咀嚼着這幾個字,希望從中品出些許有價值的信息。然而,他品不出任何味道。比如說熟悉的面孔,交叉的記憶,仇,或者恨。什麼都沒有。就只有三個平凡而毫無意義的漢字。

古幽然毫不避諱攬下所有罪狀,這是絕對的自信和狂妄。他有這個資格。然而,他也是隻狡猾的狐狸。他主動拋出謎面,卻不揭開謎底。如此便能亂人心智。道者修道,終歸是在修心。心智亂了,事倍功半,就很容易被打敗。

他就是要擾亂龍峯的思緒。

龍峯的一招劍者生存技幾乎使出了劍者奧義技的恐怖威力,而且還過之而無不及!

龍峯能夠與人族驕傲的皇帝唐天子做交易!

龍峯能在天神族的神都拆房子,還能全身而退!

龍峯能在異族女帝星乙的手下討到便宜!

一切的一切都彰顯着龍峯的不凡和出乎意料。

他究竟是太過幸運,還是太過強悍,老者不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知己,卻不知彼,就妄自行動,只能自取滅亡,尤其是強者之間的戰鬥,輸贏往往只存一念之間。

天空的薄霧毫無徵兆地動了一下,彷彿有風吹過,又彷彿是雨滴即將落下、摩擦塵埃激盪起的微波。

一滴微小的雨滴自高空落下,初始速度很慢,但轉眼間,速度就急劇飆升至駭人的程度。

此刻的確霧靄濃稠,也很像是要下雨的樣子。但是,即便是下雨,又怎能只有一滴?

雨滴晶瑩剔透,反射着天空的倒影,其間有一枚顏色深褐的內核。

雨滴剎那衝破雲幕,激盪起一輪恐怖的雲波,在身後拖拽出一條長且挺直的雲尾。

“小心!”是神隱將軍的聲音。

龍峯依然未曾轉身,他在思考那個謎面的謎底。低着頭的他,並不曾看見那滴從天而降的雨。

風雨不能殺人,飛花也不能。但那緊緊是限於常人。如果不是常人,而是道中強者,即便一滴雨、一片花,也足以產生毀天滅地之力。

啵!!!

一聲爆炸之聲震盪九霄。一滴雨,彷彿一顆炸彈在龍峯頭頂炸開。泥土飛濺、亂石穿空,破空之聲不絕於耳。

地面上多了一個坑。坑在龍峯腳下。龍峯,在坑的底部。

然而,一切並未就此結束。隨之雨滴急墜而下的,還有老者飄然若仙的軀體,當然,也是殺人的軀體。

老者在空中再次發難,他使出一招足以驚天地、泣鬼神的法者奧義技:祖龍之虐。

恐怖的神魂充盈整片天地。老者化身一條窮兇極惡的紅龍,張開血盆大口,直朝龍峯的頭顱吞噬而去。

龍聲戾氣響徹層雲。神隱將軍幾乎站立不穩,只能將神魂瞬間發揮到極致,這才勉強維持蒼穹穩定,而不至於發生崩塌。

“快救龍峯。”葵剛要衝出蒼穹,卻被神隱將軍一把拉了回來。

“現在別說是你,即便是我也救不了他。我們現在不給他添亂便是對他最大的幫助。”神隱將軍急急道。

“龍峯扛不住這一招!”葵瞬間急紅了眼睛。

“未必。”神隱將軍道,“你難道不覺得,他今日已經給了我們足夠多的驚喜,也不怕再多這一件。”

“的確!”葵立刻意識到神隱將軍所言非虛。

今日一天,從自己在浴血神殿醒轉,直到此時此刻此地,龍峯都已經不再是過去自己所熟知的那個龍峯,而是一個在疾速成長的龍峯!一個從毫無修行根基的平凡人突然蛻變成擁有四重道者神法的道中強者龍峯!他彷彿夢中的神仙一般,道法說增加就增加,境界說突破就突破。一切都是那樣的輕鬆自如,那樣的水到渠成,那樣的理所當然,也那樣的,駭人聽聞!

他一腳便踏破羽狼舫萬傾重的山門。他舉手投足間便輕鬆誅殺魔獸族幾百族衆。他輕而易舉就將狼王居夷爲平地。

那麼,他爲何不能扛住這招從天而降的祖龍之虐?

葵的瞳孔瞬間變大,死死盯住場間。她期待着奇蹟再次降臨。

神隱將軍亦是,清影沫亦是。清影沫雖然一直不曾多話,也絕對不是最希望龍峯再次出現奇蹟的人。但是,她同樣希望龍峯好好地活着,而且早登大成之門。否則,龍峯多一日修煉,她便多一日不能回翡翠墟,不能回到翡翠墟那個既熟悉且舒適的家中。

“古幽然目前至少是五重歸神凝神境界,龍峯想要勝他,恐怕還得再次臨場突破!”

神隱將軍眼睜睜看着那條紅龍急墜而下,龐大的身軀幾乎遮擋住大半個天空。紅龍的嘴中有火,燎天燎地的火,刮骨剔肉的火。

龍之炎照亮整片天空,將天地染成一片血紅。

“我明白了!”

眼看龍峯即將喪身龍炎,神隱將軍突然聽到一聲驚歎傳來。

是龍峯的聲音。他應該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混蛋龍峯,你想死啊,先保命要緊!”葵幾乎是竭斯底裏吼道。

紅龍不偏不倚落下,一口吞噬掉龍峯的整個身軀,而後蜿蜒盤旋,疾刺刺直衝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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