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一嫁)

大约十平方米的房子里,五方桌子,红色的喜盒,很多黑色衣角,靠近继而渐远的或大或小的鞋子,微许阳光直射入门,在地上形成不同的阴影。许蓁蓁靠着一处墙,在手机上乒乓敲打着,看起来像是沉浸其中。镜头再聚焦一下,会发现,QQ上没有消息提示,手指只是无规则地滑动。

蓁蓁眼睛不时看下周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悦,有的显在眉稍,有的直显嘴角。

她其实有些尴尬与惶恐,毕竟各人都忙着,而她近六年未归家,只觉来往的人一个个从记忆中走出来,有亲切却更多的是陌生。

妈妈去了老房子帮忙,留她在这,想帮忙又不知该如何,更不消说与人搭话。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盯着手机屏幕,数着时间,

安慰自己:

这算什么?没关系啦?反正没人认识。反正就呆几天。妈妈肯定快回来了。

“噼里啪啦”爆竹响起,不知进行哪一步,只是来往的人越发多了起来,蓁蓁靠在一边越发不自在起来。

时有小孩旁边闹着“我想看新娘子”

蓁蓁挪步到门前,探进头,是一身嫁衣的姑姑,大红的礼服,红唇,好看极了。

她看了一眼,擡头正准备往后缩,不期然与姑姑的视线相触。

姑姑笑得很是温婉,朝她招手:

“蓁蓁,你站在门口干嘛,进来呀?”

她顿了下,然后走了进去,坐在了床边一角。姑姑转身,正待向她问话,大爷进来救了她一场。

然后是其他姑姑,还有各种乡亲,说着话,她慢慢向后挪,尽量隐身。

于是,一片热闹里,她还是一个人,筑起了墙。

其实,她和姑姑小时候小时候关系很好,常在小巷里一起玩闹。

那时候楼房尚未林立,大多数还是带有时代烙印的砖瓦房,黑色瓦片,黄土砖砌成的房子,她家如是。有一个细长的回廊,正屋前面是一个很小的方形池塘,但是没人大理,于是干涸,还有杂草。回廊靠池塘的边缘一方有两根柱子,木制而成,石座为底。木头上有坑洼,显示着岁月的身影。回廊北移,一石质小平台,过了上台阶,便是厨房,旁边是杂物间。

整个屋子是朝西的,明显背阴。主房有个后门,推开是一条细长的走廊,有水沟,石头制成,夏天人们总爱来这里乘凉,老人尤甚。她喜欢坐在水沟旁,把脚垂下,荡来荡去,听她们说故事,说家长里短,会有很多风。

晚上没人了,阴凉便成了阴深。

而小姑家就在水沟另一旁,周边又没有同龄别的孩子,她小时候最喜小姑姑,有时候妈妈在做饭,她就从前门绕着穿过或是从后门驶致长廊,一溜烟地,绝不回头,只看着那道门,打开了就是胜利。不过有时候开了,并无人,得过一间房右拐再走一件间房到大厅。

要是还没吃饭,便会喊她一起,她也不客气,虽然菜很普通,然后待妈妈来寻她。

小姑会做很多好玩、好吃的,总是带她一起,她还带着她去山上挖兰草花、挖竹子笋、钓鱼抓虾、摘茶叶炒茶叶…

有时会邀隔得稍远的人家的小孩去山庙玩。

许是去得多了,她还梦到…

“吱吖”,思绪被打断,不知什么时候关上的门被人推开。

老旧的门声,把她从记忆里拉了回来。

映入眼帘的是白衣,她擡起头来,狭长的眼睛,很薄的嘴唇,个子很高,很是端正,整个来看,用现在时兴的词来说,就是很帅。

“莫郢,你在这啊”

白色的衣角后突然出来一大片黑色,越发衬出那片白色的美好。

是小爹(小姑的爸爸)来寻人了,约莫是哪里缺了帮忙。

“嗯”他回了声。

嗓音低沉,很好听。

他正向门口走去,却微侧过头,扫了她一眼。

蓁蓁惊了下,怎么是他。

这不可能。

旋转,咔嚓,他出门,只余背影。

白色的衣角掠过门边,那金丝的千纸鹤却泛着光,与某处重叠。

蓁蓁站起来,向姑姑道别。

向他追去,终是未追到。

门外的他和他爸爸正站在桌椅中间,众人围在一旁。

“这孩子转眼就大了”

“恭喜啊,老石”

“这小伙子看着挺精神的啊”

四面八方的话语铺面而来,或大或小,传达人们的祝福,他说着谦逊的话语,圆了很多场面,举手投足很是自然。

这不是他。

刚刚的只是错觉。

多久了,只剩白衣、千纸鹤、声音。

很多记不清了。

她摇了摇头,那人也再未看过来。

爆竹声再起,已是流水酒席。

她站在那,很是拘谨,眼睛瞟了瞟,正好看见老妈,便跑过去,坐下来,匆匆吃了饭,期间自是各种客套话,围绕着这次婚礼,还有她。

她不大会应酬,幸好旁人也尚未强制要求。

而他在另一桌,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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