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那人

(一)

小鎮崔召,離縣城不遠,東西北三面環山,南面一個開敞的大簸箕口。有人說,崔召是塊風水寶地 。

東山綿長,西山蜿蜒,北山深遠。雖然一片片山頭各具特色,可是無論怎樣的山型,在山腳都囤積了厚厚的山根土。岩石的山體像是從黃土裏長出來一樣,拔地而起,高聳入雲。

進山的路不多,一條貫穿小鎮南北的公路,是崔召鎮與外面世界聯繫的大動脈。它像一根山間的絲帶,穿過小鎮的東側,一頭連着縣城,一頭藏進東北山區。密佈山間的鄉村土路,盤旋在山腰和溝谷裏,縱橫交錯,時隱時現,串起了村莊、果園和農田。

沿着公路,一路向北看,東山的山勢變幻多姿,山巒曲線先緩後急,忽陡忽平,像一段五線譜延展十來里路,終於徐徐而降,進入尾聲。等看到已經不能再叫做山峯的地方,就到了小鎮了。“橫看成嶺側成峯,遠近高低各不同。”在這裏看到的東山,只是羣山的一個側面。若翻過山去,則深山幽谷,層巒疊嶂,那裏是園藝場的一片林海。

東山是一道長長的景緻。其石峯突兀,松壑幽美,引人入勝。羣山的色彩,因時因季,百般變化。色調或明或暗,或深或淺,每一段山體都是一幅畫,每一個季節都有自己的畫面。攀上山樑,那些歲月留痕的無棱巨巖,經歷了蹉跎歲月的雨侵風蝕,其心雖堅,然皮已蘇黃了。巨卵鴻龜般的岩石,姿態各異的臥于山脊,安然閒適如各得其所。曾見一塊渾圓巨石,只用巴掌大的面積着于山體斜坡,卻風吹不動,雨打不移,巋然屹立千百年。這不能不說是一方奇景,令人讚歎。自山腰起,松林匝匝,夏青冬綠;間或槐楊成林,春華秋實。在黃綠更迭,榮枯輪迴之間,演繹着生命的華彩樂章。至山腳處,沃土豐厚,果林繁茂,儼然一個個農家樂園。待花開時節,奼紫嫣紅,絢爛瑰麗,一坡山體幻化出仙界的色彩。

老人們講,東山是小鎮的一道龍脈,這話不假!

龍脈安然,小鎮安泰,此當幸甚!

(二)

山裏人的諺語:有山就有水。大概這是對山水關係的基本認識。沿着公路,無論是步行還是驅車,總是會看見這裏一小橋,那裏一大橋,隨時就有溝渠縱橫於你的眼前。不需要着意去尋找,那些小河、小溪就漂到了你的腳下。循着橋下的流水向東望上去,一面綠意蔥蘢的山坡頂上,就是南北連綿的東山。流水是從東山上彙集下來的,藏在山腳那些大大小小的水庫裏。水庫都是土壩,截得住流,留不住溪,於是這些小河溝裏一年四季都有潺潺流水。

東面有山,西面有河。白沙河圍着西面的崮山轉,從東山流下來的水也匯入其中,然後一直向南流去,在很遠的地方匯百川而入海。河的兩岸,果園連成片,各種模樣的水塘點綴其間。河底砂深礫厚,把河水過濾得清澈見底。洗衣、洗澡、洗牲口,蓋房取沙,和漿取水,這條河做了人們想要的一切,從不吝嗇。

這裏的湖泊水塘很多,而黃山湖最大。黃山湖是幾十年前,那些敢於改天換地的人們,舉全縣之力大幹了一個冬天完成的傑作。湖面廖闊,淼淼茫茫。四周環山,山無常青,水無常形。自建成以來,湖中常年微波襲岸,漲跌不定。湖水用則取之,餘則溢之,盈虧有度,從未乾涸。別看湖納百川,濁流彙集,但是湖水清澈,魚蝦成羣,屢撈不絕。湖政當局曾經延請南方專業捕撈隊入湖捕撈,僅一天工夫,其收穫斐然。捕到的大魚竟有四十多斤重,令釣者垂涎,觀者驚歎。湖的四周,除南面一道堤壩之外,再無其他人造痕跡。於是近岸堤柳幾株,水邊人家數戶,再配上夕陽與晚霞,成了攝影家們難得的取材場景。沿着湖水,或農田,或果園,或灘塗,曲曲彎彎,圍成了湖的岸線。站在湖邊,放眼向湖的對面望去,遠山綿延,起起伏伏,天際線映進了湖面,形成了湖水的背影。湖以山爲依託,山以湖爲思念,山中有湖,湖中有山,自是相映成趣。

(三)

黃山湖北行數裏,走進羣峯連綿的北部山區。迎面數座巨峯,身旁溪流潺潺。這裏三山圍合,氣候溫潤,因其滿澗滿谷的櫻桃樹,遂得名“桃花澗”。自澗口開始,夾溪北上,一叢叢,一片片,山坡上,梯田裏,全是茂盛的櫻桃樹。每到清明前後,櫻桃花盛開了,粉紅的小花吐出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整個澗谷,燦若雲霞,十里飄香。幾戶人家的紅瓦石牆,掩映在花叢裏,若隱若現,一副中國古代山水畫的意境悄然而出。此時,桃花澗在一年中第一次熱鬧起來。賞花的,踏青的,登山健身的,紛至沓來。大多是慕了它的大名,趕了幾十裏的山路,從四面八方來的外鄉人。大車小輛停滿了山間的空地,花下樹旁擠滿了紅男綠女。笑聲陣陣,和風襲襲,一派春意盎然。自此之後,人流不斷湧來,讓這個幽靜之所,多了些喧鬧之音。

往澗裏走,沿着路或者循着水,逐漸感覺山勢高峻起來。植被很茂密,只是櫻桃樹越來越少,而松樹、板栗樹、核桃樹、白楊樹等各色樹種此起彼伏,閃現在你的眼前。似乎是怕你的旅程單調,總在不停地給你切換畫面。大山有大山的樣子,包羅萬象,物種豐富。高可過人的野草,貼着地面的野菜,還有攀緣在岩石之間的被山裏人稱作黃花條子的迎春花,隨處可見。千百條溪流沿着各自的路徑,向澗底匯聚。你看吧,石縫裏,草叢中,崖壁上,隨時都能看見亮晶晶的溪流。一會兒在石頭上流過,一會兒又藏到沙子裏。明明看到一灣灣清泉,就是找不到它來自哪裏,又不知去了何方。走不遠,見一潭清水,旱季不竭,隆冬不凍,這就是澗裏的名泉“清水甕”了。這裏的山泉,水質清冽,飲食絕佳;取之煮米,湯滾而不沸。清水甕不遠處,一棵樹粗至一摟,用手撓其樹幹,則枝頭亂顫,得名“癢癢樹”。曾有尚舉人者,在此築廬幽居,隱逸逍遙。自此上行,山勢逾陡,小路逾崎嶇。喘着粗氣走一段,停下來歇一歇。環顧四周,蒼山青翠,松濤如海,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解拾遺之愴然。

前行步步爬坡,繞過一個小山包,崔召鎮的最高峯----大崮頂就傲然的俯視着你了。此時再回首,幽林隱曲徑,石上流清泉,幾聲鳥鳴相伴,山間野趣更加叫人心動了。要爬到大崮頂,是件辛苦事情,尤其當你仰視那直插雲霄的大崮頂上的銀塔的時候,多半會膽怯放棄。其實,不去爬大崮頂,選擇兩側矮一些的山頭,既不會很累,又一樣享受風景,也是很愜意的。

(四)

一條白沙河,流走了歲月,卻沒有帶走山裏人世世代代的夢。

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人們,春耕夏作,秋收冬藏,在無盡的歲月裏靠山喫山,靠水喫水,生生死死與山爲伴,以水爲鄰。這就是崔召鎮,一個不折不扣的山區小鎮。石頭與樹,山與水,起伏與平直,堅硬與柔和構成了它的全部主題。山是男人的性格,水是女人的柔情。山地漢子性格耿介,直來直去,缺少隱忍的個性。遇着不服氣的事情,脾氣跟炮仗似得,一點就着,炸完了又像個破氣球,啥事沒有了。爲人處世,合適就交往,不合適就散場,世故圓滑的練達之輩做不了。女人性格堅韌,喫苦耐勞似乎是她們的名片。白天同男人一樣下地幹活,回到家裏洗衣做飯伺候男人,忙活老人孩子一大家子不說,還要養雞養鴨飼養大鵝。她們又並非懦弱可欺,她們是敢說敢做,敢愛敢恨的女子。這裏的姑娘,你看不到矯揉造作的撒嬌發嗲,羞怯的樣子也來得清爽利落;結了婚的婦女更是潑辣,粗活細活不必說,單是待人接物那股子實在勁,就叫人省去了心頭的那道藩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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