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鑿鑿，處之悠悠，此時此刻的姜思齊更像是作爲一名旁觀者，以理智的思緒試圖從中化解這段恩怨。
“我既然能坐在這裏你們便應清楚我的態度。”少年眼見茶杯已滿便伸手端起淺嘗了口，“左家的債有人用命替你們償還了一部分，所以我現在不想再要誰的命，我只要...”
他伸手指向左謙，淡淡地吐出了三個字，“一條腿。”
平地起驚雷，衆人陡然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而話落的瞬間更是將左榮都驚得身形一顫丟掉了手裏的柺杖。
殺人誅心！
這的的確確沒有要誰的命，但少年的話語卻比之前者要殘酷狠辣的多，作爲左家的日後繼承人，左謙的旦夕禍福牽連着整個大家族的命脈，倘若真應了少年所提出的條件，那麼自此之後左家在京城的威望將會降到谷底，四大世家的稱號只怕也將不保。
這哪裏是一名少年，這更像是從地獄裏走出來的魔鬼，張開那雙血淋淋的獠牙意圖將人吞噬殆盡。
“左老，我這條件並不是很苛刻吧。”少年看向面色蒼白的左榮言道:“您要知道您孫子的作風在京城裏可是威名赫赫，市井坊間茶館酒樓但凡只要有人提上一嘴，那就是當空劈下的驚雷言者心戰聞者變色，沒有哪個敢不放在眼裏，高處不勝寒啊左老。”
少年頗有些語重心長地道:“今天我來到貴府斷他一條腿讓他有個刻骨銘心的教訓，這是福氣。如若某天換作旁人，只怕您老連孫子的屍首都未必能見得到了。”
左榮微微眯起了雙眼，道:“讓我考慮考慮。”
“到底是老人家，凡事都比年輕人看得長遠。”少年摸了摸下巴，悠然道出了令衆人無比絕望的話來，“您老飽讀詩書坐籌帷幄，先有十面埋伏再有請君入甕，如今這絕境裏的一手緩兵計可謂因時制宜，環環相扣，不得不說真叫人大開眼界。”
姜思齊黯然地嘆了口氣，此少年不僅本領高強連頭腦竟也如此聰慧，自家孫少爺當初真是千不該萬不該惹上這樣的人。
他想告訴老爺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在觸怒對方之前還是狠下心來做個決定吧，但是他發現此時的左榮似乎已經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了，他閉着雙眼僵硬地坐在那裏，整個人仿若一顆腐朽的枯木全然沒了半點生機。
棋錯一招滿盤輸，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左家將何去何從又是否還會有迴旋的餘地，他姜思齊無法作出推斷。這盤死局如今漸漸浮出水面，坐擁千軍萬馬的左家節節敗退，而孤身作戰的少年卻是連奏凱歌勢如破竹。
何以至此，恰恰因爲他們面對的是一枚勇往無前的將！哪怕傾盡全部棋子灌注再多計謀也改變不了這個局面，那枚將已經超脫出規則，在這棋盤之上翻手爲雲覆手作雨縱橫披靡。
他姜思齊有史以來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對手、身處於這等尷尬的局面，此時能夠想到的也只剩聊以慰藉的八個字。
且行且觀，隨遇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