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不在場的證明

        我已經一週沒有見到過手機了,原來離開了手機我也是能活下去的,除了這樣的自嘲,此刻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感謝那位好心的獄警,給我提供了紙和筆,此刻我心情五味雜陳,我還是願與你分享我的故事。

        我是個跑者,每天堅持夜跑5到10公里,偶爾也對自己要求高點,挑戰下半馬。聽過這麼一句話“要麼跑步,要麼讀書,身體跟靈魂必須有一個在路上”。正是這種強烈渴望自由的意願,讓我更加嚴格的要求自己。

        大多數跑者是帶耳機的,可能在聽音樂,或者評書,又或者相聲等,總之都在最輕鬆的狀態下做最喜歡的事情。但我不帶耳機,目不斜視,村上春樹思考跑步的意義,人生的意義,我什麼都亂想又什麼都不想,漫無目的的跑者,盡情的釋放自己。人生的路被我一步步的踩在腳下,身後的足跡使我感到踏實。我獨自享受跑步的樂趣,如果你沒跑起來,無法體會的,這是一種無法分享的樂趣。

        跑步給我的生活帶來了很大的改觀,上班精力充沛了,感冒少了,生活也規律了,體重也控制的很好,這一切正導向的信號是我堅持跑步的動力。

        囉嗦了很久,那我手機怎麼丟的?

        2016年6月5日,我跑過一條僻靜的小路,這條路大概有4公里,白日裏就少有人走,夜裏更加寂寞,月光靜靜的泄在路兩旁,房屋樹木的影子斑駁,突兀,森森然地,還有點嚇人,偶爾路過幾人,也都行色匆匆。平日裏沒跑過這條路,今天恰好就跑過了這裏,這場景,我也不自主的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想盡快跑出這條黑漆漆的小路,就像一段黑暗的人生一樣,我們總是想盡快結束這種生活。

        在這條小路上我看到了一對情侶,女的一邊自顧自的往前走,一邊撥開搭在她肩膀上男人的手,待男人快步走來抱住她時,她又把男人推的遠遠的,這是吵架了,但不知爲何。我思忖着,我也曾吵過架的,也像這個男的一樣,一直跟女朋友後面,期翼着她的原諒,就好像做錯事的犯人。我覺得這就是最好的狀態,起碼要有一個人低頭的,不然以後的日子也不知道怎麼過。

        我從他們身邊跑過,我感覺空氣都是悶的,我跑到他們跟前時,男的鬆了手,我耳邊只飄進來了2個字“分手”,就呼嘯而過,跑出了這段小路。4公里平日裏大概需要25分鐘,今天竟然跑到了20分鐘,看來人還是要逼一逼自己的,不然都不知道自己的潛力有多大。

        出了小路,逐漸看見了繁華,雖然是晚上,也擋不住大都市人們的夜生活的激情,路旁有擼串的,烤肉的,KTV裏也不時傳來幾聲鬼哭狼嚎,代駕們早早就在門口候着了,大家都各自忙着。一切都按照社會的分工有序的進行着。我知道,這是一個歡樂的城市,這是一種歡樂的生活。

        前面一個路標顯示大成路,路邊臨時搭了一個大臺子,定睛望去:“我們只有一個地球,愛護地球人人有責6.5世界環境日”好像是一個公益組織,還有電視臺的記者在拍照,我晃了過去,接着跑開了,我想跑步也是一種低碳活動,我也爲世界環境做出了一點貢獻。

        跑出了熱鬧區,周圍就安靜下來了,我一個人慢慢的跑着,枯黃的路燈將我的身影拉的頎長,影子一會跑到我的前面,一會又落到我的後面,始終跟着我,有幾次我都想停下來跟他們打個招呼,感謝他們這麼多年來對我不離不棄。我又跑了7公里,天熱本想跑5公里的,可是又轉念一想,不能給自己的惰性找藉口,於是勉強湊夠了15公里,回家衝個涼也就休息了。

        平凡的一天過去了,可這天偏偏又發生了點什麼,卻成了我不平凡的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敲門說警察,來了解一些事情。他們來了4個人,出示了證件,我開了門,他們問我,昨天9點到10點,你哪裏?做了什麼?

        這個點我在跑步。

        從哪裏跑到哪裏?

        我講了跑步的路線。

        誰能證明?

        我都是一個人跑步。發生了什麼嗎?

        一個女孩死在了紅磚小巷裏。

        女孩,死,死了?

        你知道什麼?他們立刻追問到。

        我將跑步中那一對情侶的事情說了出來。

        他們告訴我經過法醫鑑定,女孩是被人用胳膊勒死的,死時,外套不見了,身上沒有留下兇手的指紋。

        我驚恐的說不出話來,大大的張着嘴巴。

        他們又告訴我女孩死亡時間是9點30分左右。又讓我回憶當時的事情經過。

        我腦中就出現了昨晚那條僻靜的小路,那斑駁的月光,以及聽到的“分手”,至於兩人容貌,天太黑了沒看清楚。

        最後他們把我也帶到了警察局錄口供。

        我到了警察局,他們給我看了一段視頻,我徹底呆住了,我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平靜,視頻是道路的監控,監控上顯示一個女孩走進了紅磚小巷,大概是8:55分,而10分鐘後,我跑進了這條小巷,在之後的3個多小時都沒有人走進這個小巷。

        突然一個人厲聲問我:說,她到底怎麼死的?你爲什麼要殺他?

        我真的沒有殺人,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死的,我顫抖着說。

        那爲什麼監控上只顯示你跟着她進了紅磚小巷?

        我,我,我也是碰巧跑進這條小巷。

        碰巧?我們也調取了這條小巷的前一個月的監控,也沒有見過你跟死者來過這個小巷,如果你只是跑步,應該只有自己的路線,不會隨便改變路線的,而你就在死者剛走入小巷,你也就跑入了小巷,分明是你們約好的,而這條小巷,平日裏就少有人走,是行兇的最佳地點,之後你用胳膊累死了她,又怕她身上留下你的指紋,你又脫下他的外套俺走了,隨後你又藉助跑步,快速離開了現場。至於你的殺人動機嗎,很可能是女的要跟你分手,你接受不了。只可惜你千算萬算漏算了路口的掩藏的監控。

        我告訴他們這不是事實,當然他們並不聽我這沒有理由的辯解,我要求看小巷另一頭的監控視頻,好證明除了我,是否還有人從這個路口進來,結果被告知,這個路口沒有監控。

        晴天裏一個霹靂,因爲我有重大嫌疑,便被關押起來了,等待案件的進一步審理,這一切的一切只因爲我沒有不在場的證明。

        我就這樣被關在了看守所裏,這是我人生第一被關在了這種地方,我想都不敢想,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我也不知道從這裏出去後該如何做人。

        我捂着頭痛哭着,他們給我送飯,我就喊着冤枉,直到嗓子啞了也沒人理我,三天後我不哭了,安靜的自己都覺得可怕,我似乎放下了一些東西,我相信真相會大白的,而我不過是在這裏多坐幾天。同時內心又隱隱的作痛。

        在這樣一個文明的法治國家,爲什麼在沒有確切證據時,就將我鎖進這黑暗的牢籠,他們會知道這對於一個清白人的一種什麼樣的打擊嗎?我想到了古代的冤案,各種冤案,此刻我跟他們一樣,靜靜躺在案板上,任人魚肉。在他們看來也許他們是有證據的,至少那段監控可以說明一些問題。

        我跟獄警要了紙和筆,回憶起了這最後一次的跑步,以前總想對跑步寫點心得體會,各種藉口卻阻撓着我,今天我再也沒有藉口了。

        其實生活就像跑步一樣:會有一段低谷,就像我不經意跑進了僻靜的紅磚小巷;會有高潮,就像我跑進了熱鬧的KTV樓下,看見了宣傳愛護環境的活動;當然更多的是平淡,就像最後只有影子陪我跑完了剩下的7公里;當然也有委屈,我明明沒有做錯什麼卻不得不接受這一切。一場跑步,一段人生,酸甜苦辣,誰解其中味。

        第七天獄警給我送來了飯,飯太熱,用報紙墊着手的,我接過了飯,也順便留下報紙,我就像被困沙漠裏許久的人突然見到了綠洲一樣,我顧不得喫飯,把報紙前前後後翻了個遍,我是多久沒有見到文字了。

        報紙是6月6日的,其中一條新聞是愛護環境從我做起,我仔仔細細看了這篇文章,上面寫着,6月5日晚21:30分大成路,志願者組織“我們只有一個地球,愛護地球人人有責6.5世界環境日”。。。。。。

        我還看了配圖,突然間我雙手打顫,嘴脣哆嗦,我指着報紙,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我看見了自己竟然在這張圖片上,而圖片拍攝時間是2016年6月5日21:30分,就是女孩死亡的時間,而大成路跟紅磚小巷距離4公里,步行道,無法通車,4公里再快也要20多分鐘。

        我,我,我,我找到了不在場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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