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焉》

年輕人,特別是年輕的知識分子,理想主義熱情燒完了,緊接着而來的,就是市儈主義犬儒主義。利益的誘惑,對於年輕人來說,更加不可抵擋。當精神的滿足、道德的滿足已不可得的時候,物質的滿足、權力的滿足,就是最好的代用品。

達摩不笑了,一板一眼地說,將認真貶低爲矯情,也是犬儒主義的一大法寶。這樣便可以將實用主義彰顯爲一種合理的姿態。

毛子說,其實,我們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是浩瀚星空裏的一道過眼雲煙。年輕時,我們豪情滿懷氣衝霄漢,總以爲只要我們努力奮鬥持之以恆,有一天可以幹成一番大事業。我們自詡爲“青馬”,其實也有“青毛”的情結,想着毛澤東當年,一個湖南山鄉的農家子弟,朝裏無官,袋裏無錢,不一樣成就了一番驚天動地的偉業?我們當時都很喜歡他的兩句詩,“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水擊三千里”,讀着讀着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恐懼常常比滅殺更有力量。滅殺只能消滅異端的肉體,恐懼可以改換他的靈魂,讓一個最不羈的反叛者,成爲馴良的奴隸,並以此作爲其他同類的標本。尤其可怕的是,恐懼是長在自己內心的,別人無法幫你將它割除。

一個民族,苦不怕,難不怕,飢不怕,寒不怕,如果人人心中都有某種莫名的恐懼,纔是最可怕的。便是今天,喫好了,穿暖了,那心中的恐懼卻遠遠沒有消失掉。窮有窮的恐懼,富有富的恐懼,賤民有賤民的恐懼,權貴有權貴的恐懼,寫文章的有寫文章的恐懼,連讀文章的,也有讀文章的恐懼

中國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作惡者不說,因爲心裏有鬼,受難者不講,是因爲那傷痛太深,或作惡者不讓講。年深月久,歷史就給掩蓋起來。

人只能自救,在精神世界的問題上,沒有誰能救你。

中國不是沒有思想家,不是讀書人沒腦子,只是有的人被扼殺了,有的人被嚇傻了,有的人將自己那一點才學拿去換了別的好處。要說悲哀,這纔是一個民族最大的悲哀。

一個人想追尋普世的價值,追尋終極意義。另一個人,怕還是脫不了現世的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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