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進:如何成爲一個很厲害的人
作者:採銅
文章目錄
- 精進:如何成爲一個很厲害的人
- 序 用更勇敢的方式去生活
- 01 時間之尺 我們應該怎樣對待時間
- 活在“全部的現在” 從當下出發,聯結過去與未來
- 對五年後的自己提問 如何解決遠期未來與近期未來的衝突?
- 我們總是在重複地抓起沙子 把時間花在值得做的事情上
- “快”與“慢”的自由切換 爲什麼我們的時間永遠不夠用?
- 02 尋找心中的“巴拿馬”如何做出比好更好的選擇
- 03 即刻行動 最有效的,是即刻行動
- 04 怎樣的學習,才能夠直面現實 如何成爲一個高段位的學習者
- 05 向未知的無限逼近 修煉思維,成爲真正的利器
- 06 努力,是一種最需要學習的才能 不斷優化你的“努力”方式
- 努力本身就是一種才能 努力需要有效的策略
- 沒有突出的長板最危險 專注發展自己的優勢才能
- 你是“差不多先生”嗎? 絕不苟且,才能做到極致
- 挑戰是設計出來的 不斷爲自己設計“必要的難度”挑戰
- 高難度挑戰,激發無限潛能
- 不痛苦地堅持到底 只有深入下去,才能培養出真正的興趣
- 07 每一個成功者,都是唯一的 創造成功,而不是複製成功
序 用更勇敢的方式去生活
在老家的一間屋子裏,有一臺用了多年的掛鐘。這鐘看
上去很尋常,毫無特別之處。但每次我回家看望母親時,看到這檯鐘時就會覺得很放鬆,這與我看其他鐘表的感覺很不一樣。用其他東西看時間時,我只覺得時間走得好急,哎呀,都已經到這個點了,好多事情都還沒做,怎麼辦,怎麼辦……可在母親的房子裏看到這個鍾,就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咦,原來才這個點啊,還早嘛,哦,稿子還沒寫,算了沒事,慢慢來好了……於是,按照心理學裏慣常的做法,我給這個現象取了個通俗的名字,叫作“母親的掛鐘效應”,而後又給了個學術化的解釋:“歸家的溫馨感和母親的關愛導致主觀時間感變慢。 ”
可是有一次,我發現在這個解釋之外,竟還有一個更“科學”的解釋。那天母親在陽臺晾衣服,回過身問我: “兒子,現在幾點了?”我擡頭一看鐘,“9點15。”又低頭看手機。這時恰好有一條微信發過來,顯示的消息發送時間是“9: 20”,咦,怎麼回事,剛纔還是9點15嘛,怎麼突然就20了?我又擡頭一看鐘,確實是9點15,再一看手機,確實是9點20……
手機的時間是實時聯網校對的,不大可能錯,哦,那就是母親的掛鐘慢了。可我之前竟然沒有想到。
母親的掛鐘慢了,慢了5分鐘,所以每次當我看這檯鐘時,它顯示的時間總比我內心估計的時間要慢了那麼一丁點,可就是那麼一丁點,竟讓我放鬆了下來,不再焦慮、緊張,覺得可以心安理得地多享受一點時光,像是意外收穫了一種妙不可言的福利。
我沒有把這個發現告訴母親。如果我告訴她,她一定會把鐘調準。而鍾一旦調準,不僅我所享受的輕快閒適感會沒了,更重要的是,母親家這個優哉遊哉的世界也會消失不見。只要我不告訴她,她就可以一直生活在比別人慢5分鐘的世界裏,在這個世界裏,她不僅沒有失去什麼,反而得到了更多。
記得我讀小學的時候,母親就說,手錶要故意調快幾分鐘,這樣不容易遲到,並且做任何事情都容易搶在別人的前面,對此我一直深信不疑,就像其他很多我們從小被教育的事情一樣。而就是這樣一類信念,迫使我們在同一個方向
上奔跑,然後越跑越累,越跑越迷茫,越跑越痛苦……
令我驚奇的是,這樣一種“表要調快”的觀念竟如此頑固卻又悄無聲息地存在着,框住了我們的思維。更令我驚奇的是,一旦這個框被敲開一個小口,竟會有如此出其不意的效果。
是的,我們從來沒有想過一種反過來“把表調慢”的可能性,畢竟,這看
上去太異想天開了,並且顯然一定以及肯定是“錯”的。可就是這樣看
上去荒誕的事情,一旦付諸實施,或者只是像“母親的掛鐘”一樣無意間實現了,可能你的人生就會呈現出另外一種別緻的模樣。甚至,就像你發現了一把你尋覓已久的鑰匙,這把鑰匙意味着可以用另外一種全新的視角、經驗、智慧去審視我們既有的生活,而這種審視本身就意味着生活的改變。
我恍然大悟。生活就像一面多棱鏡,它有不止一個鏡面,相應地,也有不止一種可供觀察和理解的視角。它應該不只有一種標準、一種模式、一種狀態,它應該是多元的、豐富的,並且有着具有不同縱深的內涵。這也就意味着,我們看待自己和世界,看待現在和未來,看待情感和理性的時候,存在着遠比我們已知的更多的可能性。
是的,我們總是在慣性中生活,在教導下學習,在成規中思考,在勸解中決定,並在無助的結果中自責。我們着實需要一種智識和能力,去觀察、反思自己被侷限的生活,去發現和實踐更多成長和成才的路徑。可問題是,大多數時候,當我們對眼前的一切習以爲常時,我們連這種“需要”都沒有意識到。於是,我決定寫這本書。
這是一本特別的書。說它特別是因爲,它是某種複雜的混合物,裏面有我的經歷以及對經歷的思考,有心理學,也有不同學科、不同實踐領域的經驗和知識。但我希望這種混合並不突兀,在我看來,經歷和學習,經驗和知識,實踐和理論,這些都並非是截然兩分的,而是應該互相印證、互相補充的。更進一步,閱讀、思考、寫作和生活本身也應是渾然一體的,見解並非存在於僵固的教條裏,而是鮮活地生長在流動的生命中。
在這本書中,我打開了我們人生的七個側面,它們分別是時間、選擇、行動、學習、思維、才能和成功。時間是我們的座標,我們做任何事都離不開這個座標,所以,處理好與時間的關係,是我們生活、成長和改變的前提;選擇往往發生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它令我們迷茫、無助和焦慮,而學會選擇也就是學會認清自己以及自己在這個世界中的位置;行動是生命力的象徵,也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歸依,而令人不解的是,現代人行動的步伐越來越沉重,無力感不斷蔓延,所以我們更需要行動的勇氣和智慧;學習是人之所以爲人的一個標誌,對很多人來說更是融貫一生的修行,學習的規律和技巧正是很多人需要補
上的一課;思考發生在生活中的每時每刻,但是對思考本身的思考卻顯得稀少和珍貴,當我們欲要解決工作和學業中的各種難題時,你便會發現它的價值;在這個激烈競爭的社會里,一個人的才能是立身之本,但如何獲得不凡的才能對很多人來說是一個難解的謎團,解開這個謎團需要打破一些流播甚廣的迷障;成功是一個讓人愛恨交織的字眼,無數人爲了所謂的成功變成了他們原本討厭的人,而我更相信,只有堅持做一個你所喜歡的自己,你纔可能實現真正意義
上的成功。
對剛打開本書,準備尋找更好的生活、成長和改變的方法的你來說,應該已經發現,這七個側面並不是各自獨立的,而是相互交錯、交織,共同構成一個整體。我們的生活不應是割裂的,它有不同的側面,有不同的解讀,有不同的路徑,以及不同的期待。即便在對每一個主題的討論中,我也儘量呈現出對同一主題的不同視角,也就是說,在多棱鏡之中還嵌套着多棱鏡,在不同的折射光路之
上還折射出不同的光路,我想,這便是我們五光十色的人生吧。
我是一個思考者,我思考如何才能獲得一種豐盈、獨特、完整、自足的人生,思考如何才能擺脫內心的禁錮,以更勇敢、更開闊的方式去生活。我推崇當代思想家蘇珊·桑塔格的生活方式,她說她會思考生活中遇到的每一件事情。並且,我也明白在這個過程中,實踐、表達和思考一樣,佔據着同等重要的位置,而寫一本書,就是能同時承載三者的理想行動。
我希望在這本書裏,展現了一些你原先未曾想到、未曾看到又殊爲重要的東西,這些東西開始一點點撬動你頭腦中某些堅固或者凝結已久的結構,使它們開始鬆動,併發生新的可能。
如果這樣,那這本書的目的就達到了。
01 時間之尺 我們應該怎樣對待時間
活在“全部的現在” 從當下出發,聯結過去與未來
一個人如何對待他的時間,決定了他可以成爲什麼樣的人。
時間是一種寶貴的資源。每個人每天擁有相同的時間,可對待時間的方式卻千差萬別。而一個人如何對待他的時間,決定了他可以成爲什麼樣的人。
有些人面對時間的態度是茫然的,他們有大把空閒時間,卻不知道用來幹什麼,整天荒廢度日;有些人面對時間的態度是焦灼的,他們和時間賽跑,永遠有做不完的事,連一點空隙都不留給自己,他們的人生變成了一連串密集而又無法停歇的鼓點;有些人面對時間的態度是無助的,他們雖知道時間的可貴,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卻在行動
上逡巡不前,眼睜睜地看着機會隨時間流逝而去;有些人面對時間的態度是隨意的,忽而興致勃勃、全情投入,忽而意興闌珊、鬆垮懶散,人生就如一片片落葉,隨風飄散,無所依歸;有些人面對時間的態度是投機的,他們總是四處打探,尋找能把時間轉化爲金錢的機會,一分一秒都不放過……
那麼,一個人應該怎樣對待時間呢?
向孩子學習“鄭重”的態度
對於這個問題,民國時期的大學者梁漱溟先生曾以兩字作答:“鄭重。”鄭重是這樣一種態度:不敷衍、不遲疑、不搖擺,認真地聚焦於當下的事情,自覺而專注地投入。
鄭重的態度既不急功近利,也不消極避世,它更像一個孩子所常常持有的態度。可能有人會問,孩子怎麼會“鄭重”呢?我想,長時間和孩子相處過的大人們,不會懷疑這一點。和其他孩子一樣,我兒子也會經常問一些千奇百怪的問題,什麼“恐龍要不要
上學”啊,什麼“火車有沒有後視鏡”啊,很多問題一問出來就把我逗樂了。可是每次他的神情中卻一點嬉皮笑臉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非常嚴肅,像是在說,“我可是在學知識哪”。還有,他玩起汽車來也是一絲不苟,他喜歡把幾十輛小車沿着桌子的四條邊依次排開,一輛一輛首尾相接排得筆直。如果有輛車被碰歪了,就要立刻一分不差地復原回去,一點差錯都容不下。
孩子用“鄭重”的態度玩耍,反倒是成年人用戲謔的、遊戲的態度去度過自己的人生。誰說我們不應該向孩子學習呢?
鄭重是這樣一種態度:因恪守本心而知事情輕重緩急,因盡全力無保留而使其事竟成、光陰未曾虛度。梁漱溟14歲時開始“好用心思”,有了奮力讀書、鑽研學問的自覺,他帶着多病體弱之軀,終日不敢懈怠,終於自學成才。24歲時只有中學學歷的他登
上北大教壇,便是極好的示範。
不同場合,不同的時間視角
如果說“鄭重”是人文學者從個人經歷和學識出發內省而來的洞見,那麼現代心理學則採用科學方法,給出了關於人與時間關係的更深入的見解。斯坦福大學著名的心理學家菲利普·津巴多(Philip Zimbardo)提出用“時間視角”這一概念表示人們對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不同態度。他發現,根據不同的時間視角可以劃分出五種人:
第一種是積極過去視角,具有這種視角的人總以積極的心態往回看,他們是懷舊的,經常懷念過去美好的事情,珍視親情和友情,對已經擁有的東西懷有感恩之心。但這樣的人容易忽視當下的快樂。
第二種是消極過去視角,具有這種視角的人總以消極的心態往回看,他們經常回憶人生中的負面經歷,沉浸在以前的傷害中無法自拔,因而出現心理問題的風險比較大。
第三種是享樂主義視角,具有此種視角的人總以享樂的心態看待當下,他們認爲及時行樂是第一要務,回首過去和展望未來都無太大必要,盡情享受當下便好了。他們的幸福感比較高,但出現成癮行爲如吸菸、酗酒或暴飲暴食的風險比較大。
第四種是以宿命的觀點看待當下的人,即具有宿命論視角,他們對現時發生的事情感到無能爲力,認爲一切都是命中註定,自己只能順從和忍受外界的安排。
第五種是習慣往前看、爲未來謀劃的人,這種視角被稱爲未來視角,他們具有前瞻性,更關注有待完成的目標和任務。爲了完成未來的目標,他們願意捨棄當下的享樂,時間的利用更有效率,因而更容易取得比較高的成就。但是由於一直爲未來擔心,所以幸福感並不強。
觀衆在欣賞一幅油畫時,用不同的角度和距離去觀察,會得到截然不同的感受。類似地,對於看不見摸不着的時間,不同的內心視角也左右着我們對它的感知,進而影響着我們對人生的看法。
津巴多建議不要維持單一的時間視角。因爲這五種時間視角里每一種都不是完美的,都有各自的缺點,所以最好採用混合和折中的方式:多采納積極過去視角、享樂主義視角和未來視角,並且在三者中取得平衡,少採納負面作用明顯的消極過去視角和宿命論視角。並且,在採納前三種視角時還要“隨需而變”,即根據不同現實場景加以靈活選擇。
在工作場景中以未來視角爲主是合適的,因爲大多數的工作強調計劃性、執行度和效率,未來視角使工作有條不
紊,讓當下的行動更好地滿足工作目標,時間利用更有效率。所以當你坐在辦公室裏時,採用未來視角是合適的。但是反過來,當你拖着疲憊的身軀下班回家,是不是仍舊要爲明天還要開什麼會、寫什麼報告而操心,甚至寢食難安呢?大可不必。在非工作時間,你就應該放下工作,專心享受工作之餘的閒暇。這個時候考慮未來不僅沒有必要而且有害,轉而採用享樂主義視角更爲合適。
積極過去視角適合在與家人一起時引發。很多人逢年過節纔有難得的機會與父母長輩團聚,這時不必急着去想新一年的計劃,而是應該多想想曾經與家人一起走過的時光,這樣才更有意義。
由當下向過去與未來延伸
同樣研究時間視角的瑞典心理學家林德沃(Lindvall)提出,具有平衡式時間視角的人,在內心具有一種“延伸的當下感”(extended now),既可以“從當下來審視過去”,也可以“視未來存在於當下”,他應具有囊括“過去”和“未來”的包容性。
這種既不疏離過去也不漠視未來的當下感,顯然與享樂主義視角差別明顯,它顯示了一個人對時間所應具有的責任感,即以更嚴肅(雖然不一定更迫切)的態度來對待時間。這與梁漱溟先生的“鄭重”一說便不謀而合了。近百年前人文學者的自我審思與新近的基於實證的科學觀點實現了相會,這是件多麼奇妙的事!
從“平衡時間觀”和“延伸的當下感”這些觀點出發,林德沃提出了更好地對待時間的十條建議。下面是這十條建議以及我對每一條建議的闡釋:
1.生活在當下——不瞻前顧後,不左顧右盼,不患得患失;
2.嚴肅地對待時間——審慎、鄭重地思考時間對我們的價值並用好它;
3.留意自己擁有的空間並享受它——找到自己的“獨享時刻”,不要疲於奔命;
4.反思自己和其他人的時間視角——認識到自己和他人時間視角的異同,換位思考;
5.從現在出發聯結過去——過去並沒有遠去,它對今天仍具有意義;
6.並不完全沉浸於過去——比過去更重要的是現在;
7.制訂實現目標的計劃——未來視角讓我們的行動更加有序;
8.平衡計劃和非計劃時間——由於隨機性和不可預見因素的影響,我們的生活並不能完全被計劃,平衡計劃和非計劃就是在未來視角和現在視角之間找到平衡點;
9.視未來存在於當下——未來並非遙不可及,它就出現在即將到來的每一分每一秒;
10.對未來保持積極的態度——既然未來難以預測,那麼以積極的心態面對它能讓我們在當下更有行動力。
對五年後的自己提問 如何解決遠期未來與近期未來的衝突?
“想想五年後你會幹些什麼,過什麼樣的生活?”
“爲什麼是五年?”
“兩年、三年太短了,八年、十年變數又太大,你很難看清楚。”
這段對話發生在十年前,浙江大學的一場招聘宣講會
上。提出“五年論”的是一位心理學“大牛”,曾是浙江大學心理系的教授。他的經歷頗有傳奇色彩,在學術生涯一帆風順之時他突然轉投工業界,後來又在一家互聯網巨頭企業擔任要職。當時聽到這段對話的我旋即陷入了沉思:爲什麼要想五年這麼久?五年後的我又該是什麼樣子?
對人生來說,“五年”意味着什麼?
那時的我,算得
上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每天就想想明天要
上什麼課、有多少瞎玩的時間。我很少去盤算下個學期要做些什麼,到了明年又要學哪些新東西,要是看到了別人的全年計劃還有點不屑一顧。所以又何曾想過五年計劃呢?直到現在,當我的人生經歷了無數猶豫、蹉跎、曲折之後,再次記起這段十年前的對話,我才漸漸領悟它的深意。
五年的時間通常會越過人生的“下一個階段”,進入“下下個階段”。畢竟本科也就四年,大多數
上班族都會在三四年內完成至少一次跳槽,或者從底層員工走
上管理崗位,從戀愛到結婚生子往往也用不了五年……
如果你是一個高三學生,五年以後,可能已完成本科學業漂洋過海到美利堅求學;如果你剛懵懵懂懂收穫一份甜蜜的愛情,五年以後,你的孩子可能已經趴在你的後背
上玩耍。“五年”還意味着你可以去精熟一門可以傍身的技能,或者在一個學術領域完成系統性的知識儲備……它意味着你可以去思考有沒有可能堅持做好一件有價值的事情,甚至把它做到極致。
如果你只願隨波逐流、隨遇而安,沿着最普通最一般的人生軌跡往前走,那麼你就不需要提前五年去思考。但是,如果你想走出不一樣的人生,做一些不一般的事,那麼以五年爲期,你可以爲自己制定一個長期的目標,併爲之做出持久而堅實的努力,你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如何通過一點一滴的人生增量,完成個人核心競爭力的鍛造。
如果把五年作爲做成一件事的時間跨度,那麼也意味着你需要忍受頭幾年的挫敗、煎熬和孤獨,乃至別人的誤解、嘲笑和攻擊。這個世界
上多的是短平快、付出馬
上就有回報的立竿見影的事,也多的是需要長期投入、靠矢志不渝的堅持纔有大成的事,只不過,對前一種人們常常趨之若鶩,對後一種人們卻避之唯恐不及——而正因爲如此,才更有去做後一種事的必要。
兩種未來視角下的思維差異
有研究時間的心理學家把未來分爲“近期未來”(near future)和“遠期未來”(distant future),而“五年”恰巧是一個典型的遠期未來的長度。
“遠”和“近”本就是相對的概念,未來的幾個小時、幾天、幾周可以說是近期未來,未來的幾年則是遠期未來。心理學家發現,人們對近期未來和遠期未來的事件,會形成不同的心理表徵,並採用不同的方式加以應對,也就是說,存在兩種未來視角。這種現象最早由以色列心理學家裏伯曼(Liberman)和美國心理學家特普(Trope)於1998年發現,並用時間解釋理論(temporal construal theory)來加以闡釋。
遠期未來的視角下,人們傾向於用抽象、概括的方式去思考。比如,一個剛入讀心理學專業的大一學生,可能會定下“成爲心理學家”這樣的遠期目標,但這個目標對他來說是抽象的,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定義“心理學家”,也不知道要通過怎樣的努力才能成爲“心理學家”。他之所以設立這個目標,可能只是因爲這個目標足夠“高大
上”,能夠滿足他“實現人生價值”的期許。所以遠期未來視角下的想法常常缺乏細節,更多考慮的是這件事情對自己的價值和意義。
而在近期未來視角下,人們更容易到具體的情境中去考慮,想得更多的不是“要不要做”,而是“怎麼去做”。例如這位大一學生,在學習
《普通心理學》這門課程時,就會提醒自己要做好課前預習、課堂筆記、課後練習這些環節,同時還要主動和老師溝通,甚至去摸清授課老師的脾氣和喜好。而這些具體努力最終的指向可能就是拿到一個好分數,但是從長期視角來審視的話,拿高分對他來說,恐怕並不是最重要的。
面對問題時採用這兩種視角各有利
弊。做遠景規劃時,人們通常會着重考慮目標的價值和意義。從價值和意義來看,這些遠期目標的設定並無不妥,但是往往會缺乏可行性。而對於近在眼前的事情,人們會較多考慮事情的可行性和實施的步驟。但這種思路也存在副作用,就是它會讓我們傾向於去做可行性更高、更容易實現的事,而回避更有意義同時也更具有挑戰性的事。
從這個角度來看,“五年設想”實在是一個很有用的技巧,它讓我們用情境化、具象化的方式來構想遠期未來,把時間拉近到眼前,使未來鮮活生動起來,這就有利於從實施的角度去具體設計實現未來的方式。同時,也正是由於“五年”的時間跨度很長,我們就不會把可行性、便利性作爲主要的判斷依據,就不會因爲一件事簡單易實現就去做,而是從它的長期價值出發,同時考慮確實具有可行性後纔去做。
如何解決生活裏兩種未來的衝突?
“近期未來—遠期未來”的框架可以用來分析生活中的方方面面,生活中的很多問題,都是由“近期未來”和“遠期未來”的不一致甚至衝突而導致的。
就拿拖延症來舉例。產生拖延症的一個原因是,“遠期未來”中有一個抽象且意義重大的目標,例如“完成博士論文,拿到博士學位”,而“近期未來”則遇
上了實際的阻礙和便利的替代性活動,例如阻礙是實驗結果不理想,而便利的替代性活動包括成天看電影和打遊戲,藉此逃避阻礙。在這種狀況下,人們通常的應對方式是不斷地強化遠期目標的意義,“完成博士學業是我的全部”“如果博士退學就真的走投無路了”,但這不僅無法解決問題,還可能因爲加大了“近期未來”和“遠期未來”的衝突而使問題更加嚴重。
那該怎麼辦呢?
一方面,從“遠期未來”的角度,我們應該“重戰術、輕戰略”,減少對價值和意義的強調,也不要一個勁地擔憂目標沒有完成怎麼辦,而是應該多思考實現目標的具體途徑,把注意力放到“怎樣去做”
上,特別是放到那些立即可實施的行動
上。另一方面,從“近期未來”的角度,應該提高逃避的成本,甚至可以採用一些“極端”措施,比如刪除電腦裏所有的電影、遊戲,剪斷網線,把手機換成非智能機等等。可能有人會說,電影刪了還可以再下,網線剪了可以再接,手機換了可以再換,這個方法有用嗎?有用。因爲雖然可能會出現反覆,但這種反覆會使得原來簡單且慣常的替代性行爲變得更麻煩了,逃避的便利性大大減小,這便增加了當事人轉而去做實驗、看論文的可能性。
除了拖延症這個大難題之外,其他許多事情也反映了兩種未來視角的衝突。花長時間來習得一項技能、培養健康的生活習慣、採用環保節能的生活方式等,莫不如此。因爲從長期來看,獲得出衆的才能、保持身心健康、保護地球環境這些事情的價值和意義都不容置疑,但是將它們放到較近的時間範圍裏考量,人們又會因爲貪圖一時的便利或滿足一時的慾望而偏離這些長期目標。即便像生活垃圾分類投放這樣簡單又很有意義的事,人們都可能爲了偷一點懶而不積極配合,更何況其他事情呢?
又比如在學習時,獨立鑽研一道難題雖然會面臨各種挑戰,但整個過程中得到的收穫也會很大,如果早早放棄、轉而從師長那裏直接獲取答案,自己反倒失去了充分鍛鍊的機會。但是現實中,人們往往貪圖一時方便,選擇了後一種方式。這也提醒我們,應該有意識地克服近期未來視角下的“抄近路”心態,正面迎接挑戰。
要想處理好“遠期未來”和“近期未來”,我們可以採用下面兩個策略:
1.使遠期未來的目標更加具體化、情境化和可實施;
2.降低近期未來中的“非期望行爲”的便利性,主動增加挑戰的難度。
我們總是在重複地抓起沙子 把時間花在值得做的事情上
從小我們就被反覆教導,要“合理利用時間”。可是對於如何做到“合理”,又沒有人教給我們通用、有效的方法。簡單地說,“合理利用時間”就是選擇去做正確的事,把時間花在值得做的事情
上。
如何評判一件事情是否值得做?
在分析一件事情值不值得去做、花多少精力去做的時候,可以從兩個角度來評估:
一是這件事在當下將給“我”帶來的收益大小,這個收益可以是心智、情感層面的,也可以是身體、物質層面的,我稱之爲“收益值”;
二是這項收益隨時間衰減的速度,我稱之爲“收益半衰期”,半衰期長的事件,其影響會持續較久。
半衰期最早是物理學中的概念,指放射性元素中半數原子核發生衰變所需要的時間,半衰期越短,衰變得越快;半衰期越長,衰變得越慢。不同元素的半衰期差別非常大,短的不到0.01秒,長的可達幾億年。後來,許多其他學科也沿用了半衰期的概念。醫學中,藥物的半衰期是指藥物在生物體內的濃度下降一半所需的時間。元素的半衰期屬於該元素的固有屬性,不受環境影響,而藥物的濃度半衰期則會因個體體質不同而有所差異。
在生活中我們常常只關注到一件事情在發生時帶給我們的即刻的好處,而忽略了這一好處是否可以持續下去,產生長期的效果。就拿玩遊戲來說,玩遊戲帶來的愉悅感是其他絕大多數事情無法比擬的,但一旦停下來,這種愉悅感就迅速消退了,於是有些人爲了再次尋求這種強烈的愉悅感,就會繼續不斷地玩下去。所以玩遊戲對大多數人來說,就是高收益值、短半衰期的事件。再拿觀看綜藝節目來說,很多綜藝節目耗資巨大、設計巧妙、製作精良,又有多位大牌明星助陣,所以具有很強的觀賞性,讓觀者身臨其境、大呼過癮,可是一旦節目結束,就會感覺失落,第二天能記起來的也不多,所以觀看綜藝節目也可以看作是高收益值、短半衰期的事件。
以此類推,我們生活、學習和工作中的大多數事情都可以從這兩個角度來衡量,由此便可得到由這兩個角度組合成的四類事件:
高收益值、長半衰期事件:找到真愛;學會一種有效的思維技巧;與“大牛”進行一場意味深長的談話。
高收益值、短半衰期事件:買一件當季流行的衣服;玩一下午手機遊戲;以“扶牆進、扶牆出”的方式喫一頓自助餐。
低收益值、長半衰期事件:練一小時書法;背誦三首詩;讀懂哲學著作的一個章節;多重複一組技能練習;認真地回覆一封友人的郵件。
低收益值、短半衰期事件:挑起或參與一次網絡掐架;漫無目的地刷微博;使用社交軟件窺視陌生人的隱私。
少做短半衰期事件
反躬自省一下,可能會發現,我們平時最喜歡做的、做得最多的,是“高收益值、短半衰期事件”,其次是“低收益值、短半衰期事件”,而另兩類長半衰期事件,我們或者做得很少,或者做得很不情願,或者不具備做的條件。
這個現象導致的結果,就是我們不自覺地陷入了一個短半衰期的沙坑之中。在沙坑裏,我們總是一次次地把沙子抓起來,但剛獲得一點快感,沙子就已從指尖滑下,我們不得不重新來過。即便這個過程重複再多次,我們還是得到相同的結果。每一天都是嶄新的一天,但每一天都在重複昨天的“故事”。
但是長半衰期的事件就不一樣,它的效益可以累積和疊加。即便每一次事件的可見效益微乎其微,但是隻要它的半衰期足夠長,這個效益就可以傳遞下去,成爲奠定未來成功的一塊小小的基石。比如背單詞,背一個單詞,儘管可能過幾天就會淡忘,但是當你幾天後重新背這個單詞時,第一次行動留下的底子還是在那裏,它可以降低你再次記誦的難度。
現代社會的快節奏、碎片化和功利性等特點,使得現代人很容易陷入“兩個無能”之中,一是“選擇無能”,二是“執行無能”:
選擇無能:就是指我們很難判斷兩個事情哪個更重要,比如兩本書看哪一本,兩個證書去考哪一個。於是就成了布呂丹的驢子,在猶豫不決中寸步難行。
執行無能:就是指我明知道這個事情很重要,但就是不去做。對廣大“拖延症患者”來說,往往一個事情看
上去越重要,內心的恐懼感就越大,就越容易拖,最後一事無成。
而這些狀況,都可能用一條簡單的行動規則來改善,我稱之爲“採銅法則”:
儘量少做“短半衰期”的事情。
這個法則暗含着兩層含義:
1.收益值的高低無關緊要,只要不是短半衰期的事情,只要這個收益可以被累加,就儘管去做。
2.不要只盯着那些“高大
上”的事情。一些不重要、不緊急的事情,只要對你有長期的益處,仍舊可以去做。
可能有人會問:我們需要應對的事情多到數不勝數,到底如何判斷這件事情是長半衰期還是短半衰期呢?對於這個問題,首先要明確的一點是,與藥物的半衰期類似,一個事件的半衰期也有個體差異,也與具體完成這件事情的方式有關。同一件事情,發生在不同人的身
上,其半衰期可能天差地別。一個明顯的例子就是旅遊。有些人旅遊是走馬觀花、“到此一遊”式的,那麼半衰期可能就很短;而另一些人旅遊前就會做足功課,對遊覽地的文化、歷史和地域特點做詳細瞭解,在遊覽過程中又細緻入微,仔細觀察當地的風物,並認真撰寫遊記,那麼對他們來說,旅遊的半衰期可能就會很長了。
其次,有些收益本身就具有“長期保持”的屬性,比如方法、技能以及具有稀缺性或者不可替代性的核心競爭力等,識別是否具有這些屬性可以幫助我們判斷事件的半衰期長短了。下面是根據這一思路,對長半衰期事件的一個不完全羅列:
長半衰期事件指南
● 積累可信的知識
● 訓練實踐技能
● 構建新的思維模式
● 提升審美品味
● 反思和總結個人經歷
● 保持和促進健康
● 建立和維持相互信任的關係
● 尋找和獲得稀缺性資源
● 探索、提出獨創性的構思或者發明
● 獲得高峯體驗
…………
這個單子還可以繼續列下去,大家可以在實踐中慢慢體會、摸索。
當然,雖然名爲“採銅法則”,但它並不是什麼金科玉律,它只是一個思維工具,一項可以加諸內心的判斷標準。它就像一把“時間之尺”,丈量出具有長遠價值的事物,提醒我們避免沉迷於對短暫慾望的追逐之中。當然,它並不意味着要完全杜絕短半衰期的事,畢竟人還是需要當下的快樂和即興的滿足,只不過,它不應是我們生活的重心。清醒地意識到我們到底在做什麼、要追求什麼,才能作出讓自己未來不會後悔的選擇。
我們爲什麼要多讀經典?
我們可以用半衰期看自己,也可以用半衰期看他人、看歷史。
時間自有偏愛。回首歷史,一些傑出的人物在歷史
上留下了獨特的印記。即便星移斗轉,時移世易,他們以及他們各自的經典作品,仍被今天的人們記起和談論。
所謂經典作品,就是具有超長半衰期的作品。意大利文學家卡爾維諾寫過一篇著名的文章
《爲什麼要讀經典作品》,在這篇文章中,他這樣定義經典作品:“一部經典作品是一本每次重讀都好像初讀那樣帶來發現的書。”隨後他又寫道:“一部經典作品是一本從不會耗盡它要向讀者說的一切東西的書。”簡單地說,經典的價值,就在於你總是會從中找到新的東西,所以經典是怎麼讀都讀不盡的。爲什麼經典作品會有如此魅力呢?按照我的理解,一部經典作品必然包含了某種接近“事物本質”的東西,也就是某種根源性的東西,所以世間千殊百異的人、事、物,最後都可能和這個根源性的東西發生共振。因此一部經典作品,就像一道特殊的光源,不同時代的讀者去賞析它時,都會被這道光源照見內心中不曾被照亮的部分,即便是同一個人,在不同的人生階段去讀它,也會因爲想法和境遇的改變而被照亮內心中不同的地方。
投資家塔勒布在
《反脆弱》一書中介紹了“林迪效應”。按照他的表述,林迪效應是指:“對於會自然消亡的事物,生命每增加一天,其預期壽命就會縮短一些。而對於不會自然消亡的事物,生命每增加一天,則可能意味着更長的預期剩餘壽命。”
辨別生活中的信息噪音
這個效應對經典作品正好適用,一部經典流傳得越久,它就越可能在今後更長的時間內傳承下去,繼續發揮它的價值。就如同常青樹,總是會長出新的葉子。
可是隨着互聯網漸漸主宰人們的生活,今天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忽視經典的價值。微博、朋友圈無時無刻不在刷新,人們的閱讀越來越碎片化,也越來越難以保留持久的興趣。一個全民熱議的話題通常也只能維持一兩天的熱度,隨後就歸於沉寂。這些碎片化、無價值的信息實際構成了一種“信息噪音”,干擾了我們對真正有意義有價值的信息的判斷。正如波蘭著名女詩人辛波斯卡在
《一粒沙看世界》中寫的:
時間飛逝,如一名攜帶緊急訊息的郵差。
但那隻不過是我們的比喻。
人物是杜撰的,匆忙是假裝的,
傳遞的也不是人的訊息。
我們如何才能從龐雜氾濫的信息中分辨出哪些是有價值的信息,哪些又是“信息噪音”呢?
辨認“信息噪音”有一個立竿見影的方法,就是調整評估信息價值的時間尺度。法國曆史學家布羅代爾提出記述歷史的三種時間尺度,其中最長的時間尺度,關注的是一個地區的地理和氣候環境;中等的時間尺度,關注的是社會和文化層面的因素;而短時間尺度,纔是傳統的歷史學所關注的具體的歷史事件。布羅代爾認爲,具體的歷史事件的出現,往往具有隨機性,在表面現象背後,是更深刻和穩定的導致該事件發生的中、長時間尺度的因素,這些因素纔是更值得歷史學家記述的。
如果用這種變換時間尺度的方法,去評價我們每天接觸的信息,從原本追求“即時興奮”的信息模式切換到追求“長久受益”的信息模式,就不難把那些“噪音”辨析出來,並且過濾掉。你主動過濾掉的信息越多,也就意味着你越有富餘的時間、精力甚至腦力來尋找和領會那些真正有價值的信息。
對氾濫的資訊保持警惕,把更多的目光投向那些被“時間之尺”篩選過的經典作品
上,可以避免無謂的躁動。從心智的成長層面
上講,這種“復古”也恰是最有效率的。你不如想象,和那些歷史
上的傑出人物做朋友,就如同把他們加爲微信好友,每天捧讀他們的作品,就如同刷朋友圈,這時你或許會發現,這個朋友圈絲毫不比你現實好友的朋友圈無趣,甚至更加引人入勝。
如果我們多瞭解一下那些歷史長河中的傑出人物,就會發現他們往往是不爲潮流所動的人,甚至常常帶着點偏執,而且他們都發現了自己獨特的才能,並且努力地、義無反顧地去把這個才能發揮至最大。“向那些偉大的智者看齊”,並非是要亦步亦趨地重走那些先賢的道路,畢竟時代已經全然不同,而是要選擇像他們那樣,走一條自主選擇並且可以一往無前的道路。
當我們用“時間之尺”丈量歷史中的自己,與那些傑出人士相遇、交談,你就會發現,與同時代人作比較並沒有那麼重要,更沒有必要在這種比較中自我懷疑、自怨自艾。人生那麼短,路又那麼長,你好好走就是了。
“快”與“慢”的自由切換 爲什麼我們的時間永遠不夠用?
“爲什麼我總是時間不夠用?”今天我們常被這個問題困擾。我們抱怨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又好像永遠都做不完。“沒有時間”成了口頭禪,有時候是藉口,有時候更是實情。正如歷史學家帕金森提出的帕金森第一定律:工作會自動膨脹,直至佔滿所有可用的時間。
現代社會就像一架高速運轉的機器,每個人都在其中扮演着某種角色。機器越轉越快,人就被推着一直往前跑,疲於奔命。同時,人的消費慾望被無孔不入的廣告和形形色色的營銷手法拉動着,人們變得無法滿足於已經擁有的東西,而是不斷地想要更多。如此一推和一拉之下,人就會陷入慾望的泥潭,反反覆覆地折騰,過了許久之後回頭一看,人生就這麼過去了。
時間管理,讓我們越來越快
時間猶如一套嚴苛的規則,規範着我們的工作和生活:什麼時候睡覺不僅取決於有沒有睡意,也取決於時鐘所標示的時間;什麼時候喫飯不僅取決於有沒有餓,也取決於有沒有到“飯點”。這種情況可不是在人類文明早期便有的,據美國社會哲學家劉易斯·芒福德在
《技術與文明》中所述,機械時鐘的最早使用始於13世紀歐洲的寺院,用於幫助人們準時地參加宗教活動。而直到公元1345年左右,歐洲人才開始普遍接受將一小時分爲60分鐘,把一分鐘分成60秒。也是從那時起,時間作爲一種社會活動的參照框架,把人的生活從大自然的背景中分離出來。之後的幾個世紀,時鐘走出宗教領域,在人類的經濟活動中扮演了關鍵角色。芒福德甚至認爲,工業革命中最關鍵的機器不是蒸汽機,而是時鐘。而到了現代社會,時間更是被推
上了神壇。
在這種背景下,“時間管理”應運而生,還成了今天的一門顯學。它教我們如何設定任務目標,如何把任務分解,如何區分重要和緊急,如何把事情列成清單並設定好時間,如何把控好自己的工作效率……這些方法無疑都有一定的作用,但只不過都是“技術層面的解決”。
所謂“技術層面的解決”,是指只對問題的表面部分實施干預,而忽視了問題深處的根源。其後果是,問題的表面部分在短暫的消失後又再次出現,甚至愈演愈烈。時間管理中提倡的很多方法,並不是要讓人們逃離現代性境遇所構築的牢籠,反而是要對其加以技術性強化,教會我們更精細、更嚴苛地分割生命時間。
我們原本就是因爲快而痛苦,可時間管理卻教我們如何更快。
通過讓自己更快來趕
上外部環境的快,表面
上來看也有幾分道理。可窮究起來,卻是難以成真的海市蜃樓,因爲完成一件事情的複雜程度往往超過我們的想象。無怪乎計算機科學家侯世達(Douglas Hofstadter)在其名著
《哥德爾、艾舍爾、巴赫——集異璧之大成》一書中,提出了著名的侯世達定律:“實際做事花費的時間總是比預期的要長,即使預期中考慮了侯世達定律。”
另一方面,人們無法預估未來發生的意外事件,而意外事件總是頻頻發生,打亂人們的原定計劃。社會學家鮑曼認爲,我們現在所處的社會是“液態的”(liquid),是一個流動的世界,在這個社會里,沒有什麼東西是一成不變的,一切都處於不確定性中。由此可見,時間管理中制訂時間計劃的方法並不可靠。我們通常制訂的計劃往往會大大低估完成任務所需要的時間,而正是這樣的低估,逼迫我們快馬加鞭,去完成一個個原本在既定期限內難以完成的任務,而一旦無法完成,我們又會陷入自責之中,而這種自責本身也是耗費時間的……
所以,雖然時間管理對於提升人們的工作效率和工作業績有時候會有一定的幫助,但人們的主觀感受卻常與此並不一致,會依然覺得時間不夠用,事情永遠都做不完,甚至爲此而心力交瘁。
工作要快,但生活要慢
哈佛大學的李歐梵教授認爲,我們應該從一味求快的心理慣性中跳出來,讓生活變得更有節奏感,也就是“有快有慢”纔好。他在
《人文六講》一書中寫道:“現代人的日常生活應該有快有慢,而不是一味地和時間競賽。什麼叫有快有慢?用音樂的說法就是節奏。如果一首交響曲從頭至尾快到底,聽後一定喘不過氣來,急躁萬分。所以一般交響曲都有慢板樂章,而且每個樂章的速度也是有快有慢的,日常生活
上的節奏和韻律也應該如此。”
他讓自己慢下來的方法是,每天抽一點時間去“面壁”,也就是在一個私人的空間裏,靜靜地去聽自己內心的聲音,讓心中不同的“自我”參與對話和辯論。這樣,可以讓自己不隨波逐流。而另一些事情,像處理日常公務諸如看郵件、寫報告等,則是越快越好,李歐梵先生說他都是用“極有限的時間”把它們處理掉的。
李歐梵先生的做法頗符合“平衡時間觀”。在工作場合和生活場合採用不同的時間視角,也正是平衡時間觀所提倡的。可現代人常犯的一個錯誤,就是把工作和生活相混淆,不是“過日子”,而是“趕日子”。美學家朱光潛先生曾經說過:“做學問,做事業,在人生中都只能算是第二樁事。人生第一樁事是生活。我所謂‘生活’是‘享受’,是‘領略’,是‘培養生機’。假若爲學問爲事業而忘卻生活,那種學問和事業在人生中便失其真正意義與價值。”這番話,值得好好深思和回味。
繼續說生活中的慢。時尚專家弗洛克在一本名爲
《享樂主義手冊》的小冊子中給出了很多讓生活慢下來的建議,都挺有意思的,這裏列舉幾條:
● 找一把公園長椅,坐下來,觀察生活
● 躺在
吊牀裏看星星
● 散步,不要方向
● 在完全靜寂中看一本書
● 在陽光下小睡片刻
● 在燭光中洗一次澡
● 睡到自然醒
當然,掌握生活快慢之道最關鍵的是要想清楚什麼事情應求“快”,什麼事情應求“慢”,這裏我作了一個簡單的歸納,供大家參考:
儘可能求快的事情:做家務等體力勞動,完成常規的事務性工作,完成簡單的執行性任務,常用商品的線
上線下購買,註定無法達成共識的爭吵和爭論等。
儘可能求慢的事情:與家人共度閒暇時光,欣賞藝術作品,自我反思,思考重大決策,創造性活動中的醞釀過程,爲一個挑戰性任務做好準備等。
提升時間的使用深度
時間的“快”和“慢”也常常對應着時間的“深”和“淺”。社會學家曾發現過一個“時間悖論”:半個多世紀以來,人們可自由支配的閒暇時間總體
上一直呈增加的趨勢,但人們主觀
上卻覺得自己的閒暇時間在減少,也就是說,人們實際擁有的時間越多,主觀感受擁有的時間卻越少。爲什麼呢?這正好可以用時間使用的深度來解釋。
同樣是安排閒暇的時間,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的“被動式休閒”所帶給人的滿足感,就遠遠不如從事一項自己的業餘愛好所帶來的滿足感。在看電視時,我們可以同時嗑瓜子、玩手機、跟人聊天,我們並沒有傾情投入;而在進行寫作、繪畫等一些創造性的活動時,則可以完全沉浸其中,甚至進入“心流”的狀態。所以說,我們從閒暇中獲得放鬆和滿足的程度並不取決於閒暇時間的長度,而是取決於其質量。
“心流”(flow)這個由心理學家齊克森米哈里創立的概念已經漸漸爲大衆所熟知,它是指人全情投入於一件事中的狀態。在心流發生時,人心無旁騖、全神貫注,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在這個過程中,人會獲得很大的滿足感。當然,人也不可能一直處於心流狀態中,也需要很簡單地放鬆、閒適,只不過,在時間的“深”與“淺”之間需要某種平衡。獲得高質量的休閒滿足其實很簡單,就是:
找到並保持至少一項長期的業餘愛好。
保持一項愛好,讓它在時間的深度和長度中慢慢生長,可能會得到始料未及的成就。西班牙人約瑟夫·奧約(Josep del Hoyo)最早是一位醫生,從醫學院畢業後在一座村莊裏行醫,同時,他沉浸在一項特殊的愛好中:觀察鳥類。只要診所一空下來,他就會在診所門口掛起告示牌,然後跑到森林、河邊去觀察鳥類,他爲此而着迷,如癡如醉。若干年後,他和有相同愛好的朋友一起,開始編撰旨在包含所有鳥類的
《世界鳥類手冊》(Handbook of Birds of the World)。1992年該手冊的第一卷問世,截至2013年,已經出版達17卷之多,收錄了超過7400種鳥類。奧約正是用一種“深”的方式來使用業餘時間,他對待時間的方式是“鄭重”的,他把“近期未來”和“遠期未來”勾連在一起,並賦予時間意義和喜悅。
所以,事業與生活的祕訣,無外乎就是處理好時間的“快”與“慢”、“深”與“淺”的關係。
SUMMARY精彩提煉
用平衡觀點看待過去、現在和未來,用鄭重的態度過好當下的生活,並聯結起過去和未來。
明確工作和生活的界限,用未來視角工作,用享樂主義視角生活。
使用“時間之尺”,審視事件的長期價值,儘可能刪減非必要事件。
讓“遠期未來”更加具體,爲“近期未來”增加挑戰。
把握好做事的節奏,區分“求快”的事件和“求慢”的事件。
提升時間使用的“深度”,減少被動式休閒的比例,保持至少一項長期的業餘愛好。
PRACTICE實踐練習
檢視你現有的時間觀
1.你會經常想起過去的事嗎?大多是開心的事還是不開心的事?它們分別給你當下的生活帶來了哪些影響?
2.你是否認爲最重要的是享受當下,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你是否經常不顧後果或者禁不住誘惑,做一些對未來有所損傷的事?
3.你會不會覺得很多事情自己無能爲力,無法通過自己的努力去改變,或者覺得未來變數太大,無法真正爲未來做規劃和打算?
4.你是否有自己對於未來的目標,並且爲此做出實現的計劃?你是否常爲了實現目標,而不顧個人的健康、休息,甚至身邊人的感受?
調整你的時間使用方式
1.舉出3—5件過去發生的不好的事情,寫下每件事可能帶給你的積極信息。這些事情可能對你的未來產生哪些好的影響?
2.檢視一下自己最近做的事情中,哪些事情只是對當下有好處,卻對未來幾乎沒有價值甚至有害?你決定減少做其中哪些事情的頻率?你會採取哪些方法來避免自己做這些事?
3.列舉出3—5件你做過的最有成就感的事情,這些事情對你或者他人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4.請寫下3—5個你未來五年打算實現的目標,以及你將如何去實現它。
5.除了工作,請寫下3—5件你打算每週去做的讓自己放鬆下來的事情。
6.請寫下一件你打算長期保持的愛好,以及每週打算至少用多少時間去專心致志地做這件事。
02 尋找心中的“巴拿馬”如何做出比好更好的選擇
從終極問題出發 以人生最高目標作爲第一原則
僅僅是好的選擇是不夠的,我們需要的是最好的選擇。
微軟創始人比爾·蓋茨和投資家沃倫·巴菲特是多年的好友。蓋茨曾回憶說,他第一次見巴菲特時,發現巴菲特的日程表稀稀疏疏,幾乎是一片空白,感到大惑不解。巴菲特解釋說,必須擅長說“不”,以便於去做那些真正特別的事情。蓋茨覺得這是巴菲特教給他的重要一課。
更高的標準,纔會有更好的選擇
決策心理學認爲,人在面臨選擇時,通常會採用“滿意原則”,而不是“最優原則”。所謂滿意原則,就是人會從自己最熟悉的待選項開始逐一進行考察,如果考察到一個滿足內心標準的選項,就會採納這個選項,餘下的選項就廢棄了,而並不是對比所有待選項,然後選出其中最好的。因此,一個人會不會做出一個儘量好的選擇,跟他所採納的標準有很大的關係。如果內心的標準比較低,那麼很快就會找到一個滿足標準的選項,而這個選項很可能在所有選項中並不優越;如果內心的標準比較高,那麼就會多比較一些選項,最後選中的那個選項就會更好。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來說明。假設你現在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準備找一家餐廳喫飯。現在你把附近的餐廳由近及遠排序,依次標號爲A、B、C、D、E……如果你的內心標準是“找一家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的店”,那麼也許你就會立即選擇A,而對於B、C、D、E等考慮都不會考慮;如果你的標準是“找一家乾淨衛生的餐廳”,那麼也許你會在A、B、C中選擇衛生條件最好的B;如果你的標準是“找一家乾淨衛生並且口味好的餐廳”,那麼也許你會繼續去尋訪D、E、F、G、H……同時參考網絡
上的點評信息,最後你會在這麼多家中找到一家最好的。
所以,如果你想喫到好東西,你首先要有一顆“想喫到好東西的心”。
在求學的過程中,設定高標準也很重要。很多大一新生來到大學後,從原來要求嚴苛的高中學習中解放出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適應大學生活,整天耽於玩樂,荒廢了學業。本來他們完全可以選擇認真地對待學習,可是他們卻選擇了相反的大學之路,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沒有在心中設立一個比較高的標準。
特別是那些考入二三流大學的學生,在這方面的問題可能更加嚴重,因爲高考本身帶來的挫敗感、二三流高校學生的身份設定及環境暗示、不稱職的老師引發的失望以及同學間放任自流氣氛的帶動作用,都容易讓他們在一個低標準下,自覺“滿意”地度過每一天。
一個成熟的人,他的標準來自他的內心,而大多數人,卻受環境所左右。一個年輕人,進入一所不那麼優秀的高校,對自己的標準會不由自主地降低以適應這個環境,減少自身與環境的衝突,而這種做法對他們的人生也許是致命的。一個二三流大學的學生,能夠勇敢地以“985”高校學生中的中檔乃至高檔水準來要求自己纔是更恰當的做法,他也一定會從中受益。
如果心中有了更高的標準,他甚至可以選擇“炒掉”自己的學校、專業,打破舊環境的束縛,尋找更高層次的新環境,比如選擇做這些事:
1.選擇網絡
上高水平的在線課程,不選擇本校水平稀爛的課程;
2.選擇國內或國外優秀的教材,不選擇國內某些拼湊而成的注水教材;
3.選擇與最優秀的同學或學長交流,不選擇與班級裏成天玩樂的同學爲伍;
4.選擇參加具有挑戰性的各類競賽,不選擇只滿足於完成基本的課程作業;
…………
你內心真正的渴望是什麼?
德國著名的兒童文學家和繪本畫家雅諾什(Janosch)畫過一個很著名的故事叫
《噢,美麗的巴拿馬》:
小熊和小虎是兩個很要好的朋友,他們住在河邊一個有煙囪的房子裏。一天小熊看到河面
上漂來了一個裝滿香蕉的箱子,
上面寫着“巴拿馬”。於是小熊就和小虎決定去找這個叫“巴拿馬”的地方,因爲那裏會有很多很香的香蕉,應該就是他們夢想的地方。一路
上他們向狐狸、母牛問路,後來又遇
上了刺蝟和兔子並和他們成爲了好朋友。經過了一番跋涉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了這個叫“巴拿馬”的地方。可仔細一瞧。他們發現,這裏就是他們原本居住的地方!巴拿馬正好是這個地方的名字。於是小熊和小虎恍然大悟,原來他們一直住在自己夢想的地方里……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在努力跋涉之前,我們首先應該搞明白,哪裏纔是我們心中的“巴拿馬”。
可汗學院的創始人薩爾曼·可汗是孟加拉裔美國人,他從小成績優異,大學就讀於麻省理工學院,學習數學和計算機專業,後來又在哈佛大學讀MBA,畢業後在一家對沖基金任高級分析師。但是一個偶然的機會讓他發現自己更擅長做老師,他能夠用深入淺出的方式給孩子們
上課,讓他們很容易聽懂。他還意識到如果能在網絡
上發佈這些課程,便可以讓許許多多不適應課堂教學、成績落後的學生後來居
上。於是他開始在業餘時間錄製視頻課程並免費發佈,隨後便一發不可收拾,錄製的課程也越來越多。
但是這也佔用了他大量的業餘時間,於是他必須在兩者之間作出選擇,一邊是令人豔羨的高薪工作,另一邊是沒有收入、前途未卜的公益教育項目。他選擇了後者。這是一個在外人看來很難理解的決定,但是薩爾曼自己心裏卻很清楚,他明白這件事的意義和價值,便顧不
上其他,勇敢地選擇了理想。辭去工作後,薩爾曼只能靠自己的積蓄來繼續運作可汗學院,處境一度非常艱難。儘管他也會經常收到一些捐款,有人捐5美元,有人捐10美元,可這怎麼夠呢?幸運的是,不久後,兩筆重要的捐贈讓他的事業出現了轉機,一筆是風險投資人約翰·杜爾的妻子捐出的11萬美元,第二筆是比爾·蓋茨捐出的150萬美元。現如今,可汗學院已經發布了幾千條教學視頻,觀看次數達到了數億。並且,可汗學院所倡導的“翻轉課堂”教育模式正在引發全球教育界的反思和變革。
薩爾曼·可汗的人生選擇是非凡的,高薪的金融工作讓人“滿意”,但對他來說不是“最優”的。憑藉着內心對自己的極高期許,他選擇了一個更能實現人生價值的選項。正如斯坦福大學商學院的邁克爾·雷教授所說:“如果一個人,處處能以最高目標爲原則,必然能在生活中做出正確的決定。”在
《成功是道選擇題》一書中,雷教授講述了他自己以及他的很多學生,因爲處處以最高目標爲原則而達至非凡人生的故事。他所說的“最高目標”,並不是指那些可以被度量且數量力求最大化的目標,而是指從整個人生來看最有意義和最有價值的目標,這個目標反映了一個人內心深處的渴望:我們一直在尋找的那個“巴拿馬”。
在現有格局上,向上走一步
著名美學家朱光潛先生說,所謂“選擇”,就是“審分寸”。而“分寸”就是“本末輕重”。朱先生曾檢討自己年輕時,由於沒能權衡好輕重,以至於花了很多功夫讀了一些不值得讀的書,寫了一些不值得寫的文章,也做了一些不值得嘗試的事,感到懊悔不已。他說,要能權衡好本末輕重,就得有“價值意識”,也就是要搞清楚“人生中到底想要什麼、追求什麼”。
一個人爲自己的內心樹立什麼樣的最高目標、設定什麼樣的價值尺度,反映了他的“格局”。
說到“格局爲何”,電影
《一代宗師》已經做了很好的回答,即“看自己、看天地、看衆生”。我想在此基礎
上稍做發揮,提出四個層次的格局來,並從“目標”“眼界”“信念”這三個維度來闡釋這四個格局——
零度格局:盲衆(“看不見”)
目標:無目標或只是追隨當下的潮流。
眼界:主要爲流行文化,以及身邊親友的觀點。
信念:以“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等流行文化所潛移默化傳遞的價值觀爲典型。實際
上這類人並無穩定的信念,很容易被他人誘導和說服,因而經常大喊“毀三觀”。
一度格局:逐利者(“看自己”)
目標:作爲精緻或粗放的利己主義者,旨在尋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眼界:與逐利相關聯的各種知識和技能,包括對利益機會的洞察,同時兼具比較完整的常識體系。
信念:篤信叢林法則,認爲每個人都是逐利性動物,且能力越強的人能獲得越大的利益。
二度格局:理念人(“看天地”)
目標:“理念人”(man of ideas),即指爲理念而生的人,他們畢生的行動就是追求和捍衛真理。
眼界:對某個甚至多個知識領域有非常深入、系統的鑽研,並常常能提出極具創造性的觀點。
信念:真理是美的,人生的價值就在於追尋真理之美,與此相應地,必須保持內心的誠實。這類人的代表人物有維特根斯坦、哥德爾和埃爾德什。
三度格局:至善之人(“看衆生”)
目標:以改良社會、增進人類的福祉爲最高目標。
眼界:往往對他人有很強的同理心,對人類社會的歷史和現狀有深刻的認識,部分人可能同時具有某個專業領域的知識,兼具理念人的特性。
信念:個人對整個社會負有責任,應該努力地去改善世界,減少世界的苦難和不公,部分人可能有堅定的宗教信仰。典型的人物如音樂家、哲學家、醫生和偉大的人道主義者史懷哲。
如果說在零度格局下,盲衆看到的是幻象和噪聲;一度格局下,逐利者看到的是自己的能力和慾望,那麼理念人看到的是這個世界深處的真和美,而至善之人看到的是自我與世界、自我與整個人類之間的紐帶。
正如偉大的史懷哲所說:
“人不能只爲他自己而活。我們必須認知所有的生命都是珍貴的,而我們和所有的生命是結合在一起的。這種認知指引了我們心靈和宇宙的關係。”
這就是格局。
如果我們從人羣中隨機抽取1111個人,那麼有可能,其中1000個人是盲衆,100個人是逐利者,10個人是理念人,還有1位是至善之人。當然,沒有必要倡導人們都往理念人或者至善之人的格局
上去發展。因爲不管是什麼格局,都應該是從自己內心出發的選擇。
我們無須期望自己能一步登天,一下子就擁有史懷哲這樣的精神高度,也未必一定要像理念人那樣爲人處世,以追求真理爲目標,畢竟我們大多數的人還是平凡的普通人。而我只是希望你能在自己現有格局的基礎
上,再稍微往
上走一步,能夠看到一點更大的天地。
如果現階段,你確實不知道你的最高目標是什麼,那麼你可以採用雷教授提出的一個簡單方法,回想一下最近的一週,你做過的最有意義的一件事是什麼:
最近一週,我所做過的最有意義的一件事:
當然也不一定是一週,你也可以想想最近兩週、一個月或者半年,你所做過的最有意義的事。然後,你可以再回憶一下,你在做這件事的過程中以及完成之後你內心的感受。然後你可以問問自己,這件事對你如此重要,是因爲什麼呢,是因爲它讓你感受到了難得的愉悅,還是因爲內心的充盈,或者是一種平靜,還是難以自抑的激動?這些最有意義的事帶來的感受,很可能就是你內心深處所追求的東西,由此你可以去思考,以什麼作爲人生的最高目標,可以讓你長期地、持續地獲得這種感覺。
當然,我們無法期望在一個很短的時間內就找到自己人生的最高目標,對有些人來說,這個過程只是一瞬間的頓悟;對更多人來說,它也可能是一個曲折和反覆的漫長過程。但不管怎麼說,當我們面對人生中的種種選擇時,如果我們拿出一點勇氣,爲自己設定更高的目標,那麼我們就可以發現更多更好的選項,做出更加完美的決定。
逃離隱含假設的牢籠 發現人生中的更多可能選項
我們是如何走入兩難困境的?
網友經常來信向我訴說他們的煩惱,這些煩惱大多關乎選擇,特別是關於個人前途和事業發展的選擇。讀得多了,我發現他們遇到的問題有一些共性,下面就是三個有代表性的例子:
案例一:我從高一開始想學動畫製作,大學的專業也想選這個,但是高考失利讓我沒有讀
上想讀的專業,而是讀了國際貿易。我現在大二,在顧及自己專業的同時還要去動畫學院蹭課,同時還要搞社團,忙得一團糟,還感覺什麼都沒做好,同學都說我壓力很大,但是我真的很迷茫,希望你能幫幫我!
案例二:我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在一家公司做着無關痛癢的工作,我渴望去大城市展示自己的才華,儘管我沒有什麼才華可言。我想做一些有技術水準的工作,不停學習一些專業技能,我渴望到一個能用得到我所學知識的地方去,儘管我不專業。正是這種不專業讓自己很沒底氣,沒底氣就沒信心出去,突然發現我居然這麼懦弱,或者說,自卑吧。
案例三:我是××大學的博士生,讀博的過程非常痛苦,每天都在逃避,主要的原因是導師“放羊”和沒有意義的指導以及對我的各種否定。這些耗盡了我的積極性。我自己什麼也做不出,又找不到方向,越來越什麼都不想做,天天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實在不想在本專業繼續下去,明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但又不知道該怎麼改變,期望聽到您對於讀博過程的建議。
雖然三位求助者的處境各不相同,但稍作分析我發現他們存在一個共通的模式。從當前處境、理想目標和內心狀態三個方面來看(見表2-1):
表2-1
總結一下可以看到這樣一個模式:
1.有唯一的理想目標。
2.理想目標與當前處境相反或者相差懸殊,兩者構成嚴重衝突。
3.理想和現實的矛盾導致了糟糕的內心狀態。
我很理解三位求助者的心情。他們感覺自己就像掉入了一口深井,四周無路可走,爬出井外成了唯一卻又似乎不可及的希望。可事實真如他們感受的那樣嗎?
當我們陷於某個人生困局時,困住我們的不僅有外界的客觀現實,還有我們過去的經歷、習慣和思維慣性。這些東西會在我們思考時自動植入“隱含假設”,從而限制了思考的角度和範圍。其結果是,我們通常只是在兩三個“可見選項”中去做決定,而意識不到更多的“可能選項”。
可見選項:從我們的個人經驗和當前情境中自動產生,顯而易見,無須主動探索和發現。
可能選項:指未被發現的潛在可能性,來自與我們關聯的未知世界,或者已知事物的深層信息,需要我們主動探索和發現。
隱含假設的威力在於,雖然它們存在,你卻意識不到,只是時時刻刻被它們影響着。在
上面三個案例中,仔細分析一下,就能發現三個人各自具有的隱含假設(見表2-2):
表2-2
上面這個表格中的隱含假設粗看都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仔細推敲一下就會發現,它們不過是不同形式的“偏見”,並沒有充足的證據證明這些假設是對的。如果求助者能意識到這些假設的不可靠,廓清這些假設的不合理成分,就可以掙脫這些假設給自己思維造成的束縛,從原先“無路可走”的假象中走出來,發現新的改變現狀的途徑,進而爲自己的人生找到一些新的“可能選項”。按照這個思路,我們看看這三個求助者應該如何走出困局(見表2-3、表2-4、表2-5)。
案例一:
表2-3
案例二:
表2-4
案例三:
表2-5
當然,我這裏所列的可能選項只是全部可能中的一小部分,還可以有很多。由於求助者給我的信息有限,所以我只能列出這些。求助者顯然對自己更加了解,只要運用這個方法,在對自己情況全盤梳理的基礎
上,就能發現更多的可能性。
當我們在人生中遇到某個無法擺脫的僵局時,先不妨試試這三步:
1.找出潛意識中的隱含假設;
2.識別隱含假設中的不合理性,進行校正;
3.形成新的更靈活的思維框架,在此基礎
上思考出“可能選項”並進行嘗試。
四種最普遍的隱含假設
對於剛纔的三位求助者,我找到了他們各自不同的隱含假設。還有一些隱含假設,潛藏在很多人的思想深處,具有相當大的普遍性。如果能把它們事先找出來,可以讓更多人提早防備人生困局的發生。爲此,我初步歸納了四個典型的有關人生選擇的隱含假設:
第一個典型的隱含假設是“賽道假設”。 “不要讓孩子輸在起跑線
上”這句話就是賽道假設的體現。暗自認同賽道假設的人,認爲人生就是一場漫長的比賽,比賽的項目是設定好的,而獲勝者寥寥無幾。於是他們就容易陷入對競爭的焦慮和對失敗的恐懼中。他們可能由於害怕失敗而不敢嘗試、不敢試錯,只能戰戰兢兢、亦步亦趨地在一個被外界固化了的軌道
上不停地跑着。
第二個隱含假設是“低關聯假設”。暗自認同這種假設的人認爲,人生的種種經歷之間相互獨立,不存在什麼關聯。比如很多人小時候學過畫畫,但是長大後就再也不畫了,他們不會想到,這些繪畫基礎對於在職場中運用視覺化思考很有幫助。正如喬布斯在斯坦福大學那個著名的演講中所說,人生就是一個連點成線的過程,有些經歷也許一開始看不到它的意義所在,但也許若干年後便會發揮其特有的作用。
第三個隱含假設是心理學中講的“僵固型心智”(fixed mindset)。暗自認同這種假設的人會用一種固定的眼光看待自己的能力,其中很多人會認爲自己的天賦不夠,或者智商平平,於是在遇到一些挫折時就自怨自艾,失去了繼續努力的勇氣。與之相對的是“成長型心智”(growth mindset),擁有這種心智的人認爲智力和才能是可以通過努力不斷增長的,因而並不懼怕短期的失敗,反而會愈挫愈勇,這樣的人往往能獲得更高的成就。
第四個隱含假設是“零和博弈”。暗自認同零和博弈假設的人,在人與人的競爭中,更傾向於從別人那裏爭奪利益,而很少去構想雙贏的方案。針對這種思維,
《高效能人士的七個習慣》的作者史蒂芬·柯維專門寫了一本書
《第3選擇》,倡導在 “你的方法”和“我的方法”之外,應該努力尋找一個“我們的方法”,通過這個“第3選擇”,參與的雙方可以實現協同和雙贏。
新的思維框架,探尋新的可能
上面的四種隱含假設曾經不知不覺地影響着我們的生活。現在應該是跟它們說再見的時候了。僵化的教條應該被新的更爲靈活的思維框架代替,這種框架應該具有比較大的包容性和開放性,爲更多的可能性開闢空間。下面是我總結的三種更加靈活的思維框架,也許能對正尋找新方向的人有所幫助 。
第一個框架是“目標懸置”。
很多人的煩惱來自同時有多個不同的人生目標想實現,但又不知道怎麼處理多個目標之間的關係,因此感到無所適從。我們在追求兩個以
上的人生目標時,最常見的有兩種模式,一種是串行模式,還有一種是並行模式(見圖2-1)。
串行模式:必須在實現目標A後才能實現目標B,實現目標A是實現目標B的前提。比如有些人會說他的人生計劃是先賺大錢再做慈善。
並行模式:同時追求目標A和目標B。
這兩種模式都暗含着實現目標的迫切心態:在串行模式中,要實現B就必須先完成A,所以A要儘快完成;在並行模式中, A和B一起來,就更顯得迫切了。無論使用哪種模式,在實現目標的過程中,都可能會使我們每天都覺得壓力很大,憂心忡忡,甚至感到心力交瘁。
那麼“目標懸置”是什麼意思呢?顧名思義,就是把你的目標停下來、放一放,但這個“放”不是放棄,只是懸置。在這個停下來的時間(比如幾天、幾個月甚至幾年)裏,你可以休息放鬆,也可以去做完全不同的事情。等到時機成熟時,你又可以重新開始。斯坦福大學在2015年10月宣佈開啓一項學制改革,將傳統的集中在18—22歲區間的連續四年制學習改爲可終身多次進出學校的六年制學習。他們把這次改革稱爲“開環大學”(open loop university)。這無疑是一場“目標懸置”的嘗試,原本在大家看來重要而迫切的“拿到大學學位”這個任務變成了一件可以懸置起來、暫不理會的事情。這樣一來,大學學習不再是封閉性的,不再是與工作實踐分離的兩個不同的人生階段,兩者是可以靈活地交替展開的。
圖2-1
注:實現目標A/B :表示執行目標A/B,直到目標實現; 執行目標A/B:執行目標 A/B,但並未完成; 懸置目標A/B:表示將目標A/B擱置一旁。
目標懸置的思維框架下,我們可以使用“懸置模式”來行動,這樣我們的生活、學業和事業可以變得更加靈活,有更多輾轉騰挪的空間。比如你可以設定在一年中,拿十個月時間全身心工作,餘下兩個月時間來發展自己的愛好,也就是說用十個月裏賺的錢來養活另外兩個月的自己。或者週期更長一點,先工作兩三年,然後辭職,空出一年來做自己喜歡的事,然後再工作。這樣做雖然看
上去比較大膽,但不少人已經在嘗試了,它未嘗不是拓展人生新航道的方法。
第二個框架是“能力嫁接”。
出於將複雜問題簡單化的需要,我們潛意識裏會把整體分解成局部,把不同的事物劃分類別,建立區隔,最典型的就是我們的知識體系,被人爲劃分成不同的學科,每一個學科下又形成了不同的分支。這種分解性思維在我們的生活中影響深遠,有時候它確實是解決問題的利器,但有時候它也會是侷限我們思維的阻礙。很多時候,我們之所以認爲工作和愛好之間有不可調和的對立和衝突,往往是因爲我們沒有發現兩者之間的潛在關聯,因而沒法把它們統合在一起。
美國有一位數學家和物理學家叫羅伯特·朗(Robert Lang),他在加州理工學院和斯坦福大學接受教育,獲得物理學博士學位,後又去了NASA(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工作。讓人感到驚奇的是,在作爲一名物理學家工作了幾年之後,他突然辭去工作,全身心投入到從幼年起就非常熱愛的摺紙藝術中。其實,那時他已是一位世界頂尖的摺紙藝術家,一件作品可以賣幾萬美元,作品的複雜和精美程度甚至超過了一直以來在這一領域佔統治地位的日本摺紙家。
他是如何從一位物理學家變成一名摺紙藝術家,把兒時的愛好最後變成自己的職業的呢?一方面的原因是,他從沒有捨棄過自己的愛好,一直在業餘時間探索摺紙藝術;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發現一件複雜的摺紙作品,需要藉助數學工具的分析才能完成,所以他就把他的數學能力“嫁接”到了摺紙這個領域。憑藉他強大的數學功底,歷經多年嘗試,他終於成爲了世界頂尖的摺紙藝術家。
羅伯特·朗的故事給我們的啓示是,固然某一項能力有直接相關的任務類型與之對應,但與此同時,能力也是可以遷移的,它也可以在某些你尚未發現的領域有用武之地。當你處在才能無法發揮的境地時,試着尋找施展你既有能力的其他可能性,爲你的能力找到新的適用空間。這不失爲尋找人生出口的一個方法。
第三個框架是“特性改造”。
關於工作和愛好,我們可能早已形成了某些僵化的看法,比如工作是“要我做”,愛好是“我要做”,工作是被動接受的苦差事,愛好就是圖個消遣娛樂。這種簡單的二分法把工作和愛好隔絕開來,容易造成我們生活的割裂。爲何不換個角度看問題呢?工作是否也可以變得活潑、主動而享受,愛好是否能不單單是消遣而也具有工作一樣的嚴肅成分呢?這就是“特性改造”。
改造我們工作的特性並非不可能。管理學大師彼得·德魯克認爲,大多數的智力勞動者,對自己的工作都有一定的掌控權和自由度,工作並不完全是由組織分配和決定的,而是具有充分的彈性。當你認爲你的工作枯燥無味時,你不妨考慮一下如何去“改造”你的工作,包括挑戰你的時間分配,優化你的工具,改善你與同事間的關係,以及影響
上級的想法和思路。舉個例子來說,假設你在一家公司做一名普通職員,而你的個人愛好是畫畫,那麼你可以考慮在平時的工作中用畫畫來表達你的想法,不論是工作彙報演示還是會議時,你都可以流露出你的這些才能,引起同事和領導對你的重視和欣賞,甚至,你可以在公司或者部門內推廣視覺思考的方法,使它成爲更多人提升工作效率和溝通效果的工具。
而“改造”愛好的一個常見方法,是把對一件事情的“消費型興趣”升級爲“生產型興趣”。形成“生產型興趣”可以讓你的熱愛更加可持續,也是你把熱愛變成事業的前提。有“遊戲禪師”美譽的著名遊戲設計師陳星漢,就是因爲14歲時玩
《仙劍奇俠傳》玩到感動落淚,而立志成爲一名優秀的遊戲設計師。實際
上,今天很多的遊戲從業者,年輕時都對遊戲很癡迷,但他們並不僅僅滿足於賞玩遊戲,而是還希望親自創制出遊戲作品。同樣地,如果你對文學非常感興趣,那麼不妨提起筆來,自己嘗試創作,借用著名小說家斯蒂芬·金的勸告就是:“開始寫吧,年輕人!”如果你對電影感興趣,看過很多很多電影作品,那麼你就不妨寫幾篇影評,通過寫作影評的過程來收穫對電影更深入的思考。實際
上,只有當你把“消費型興趣”升級爲“生產型興趣”時,你纔會漸漸發現以前沒有窺見的門徑,發現之前未見的妙處。
從以
上三個思路中我們就可以看到,在看似非此即彼的兩個極端選擇之間,你還可以有很多的中間選擇,你可以大膽地重組你的時間,讓理想與現實兼顧且不衝突;你可以尋找兩個選擇之間的連接點,把能力嫁接過去;你也可以對它們做出創造性的改造,讓它們互相影響,使你的工作更像你的愛好,你的愛好更像你的事業。總之,永遠不要放棄尋找“第3選擇”,因爲最好的選擇,往往來自在更高目標指引下的我們的創造。
克服天性中的選擇弱勢 選擇太多怎麼辦?
社會學家齊格蒙特·鮑曼(Zygmunt Bauman)在
《流動的時代》一書中寫道,當代社會與過去的一個不同點是,過去人們常常因選擇極其有限而痛苦,而現在人們常常因爲選擇過多而痛苦。所以,在兩難困境之外,我們還要回答另一個常見的問題:選擇太多怎麼辦?我們該如何在衆多的選擇中找到一個最適合自己的並確信這個選擇是正確的呢?其中一個基本方法就是“精細化(elaborate)思考”,也就是利用適當的工具,對各個選項從不同方面進行深入、細緻的分析,最後綜合分析結果得出答案。
一般人在做選擇時,很難做到精細化思考,這是人的天性使然。管理學和心理學大師詹姆斯·馬奇(James March)在名作
《決策是如何產生的》一書中寫道:“對現實世界中決策的研究表明,並不是所有的備選方案都是已知的,並不是所有的結果都要考慮,並不是所有的偏好都在同一時間出現。”大多數時候,我們只是粗略地審查易得的、顯然的選項,一旦找到合格的選項後就停止對其他選項的探尋。
那麼我們該如何運用精細化思考來克服天性中的選擇弱勢呢?一個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維度分析法:把選擇的對象分解爲不同的維度,然後分別就不同的維度做出評估。在進行職業選擇時這種方法非常適用。可能有人會說了,我做決定的時候也會從不同的方面去考慮,爲什麼要用維度分析法呢?維度分析法是一種可執行的過程,它的優點是把人們隱性的思維給外顯化了,雖然確實有少部分人本身思維就比較縝密,但要是掌握了好的方法,便如虎添翼,兩者並不矛盾。
就拿挑選工作爲例,假設現在你拿到了A、B、C、D四個工作機會,粗略想想,每個機會都有其優缺點,一時難以選擇,該怎麼辦?
第一步,從源頭開始梳理,去想一想你爲什麼要工作,以及你想通過工作得到什麼。這一步叫作“重新定義問題”,它把原來的問題“四個工作機會選哪個”重新定義爲一個更根源性的問題“我爲什麼要工作”。
第二步,就是基於重新定義的問題,找出所有可能的工作特徵,這些特徵應力求全面,同時又與問題相關。這一步就叫“因素窮舉”。在選擇工作時,我們通常會考慮“收入”“發展機會”這樣的因素,但這樣的考慮並不全面,其他需要考慮的因素還有很多。下面是職業諮詢專家金樹人老師在
《生涯諮詢與輔導》一書中列出的“職業價值”,可以讓我們考慮工作問題時更加全面:
1.冒險:工作充滿挑戰,需要冒險
2.權威:在工作
上運用自己的職位控制別人
3.競爭:工作中必須經常與人競爭
4.創造性與自我表達:在工作中經常能運用想象力,做自己想做的事,說自己想說的話
5.彈性時間:可以自行決定工作的時間
6.助人:能夠對別人的困難提供直接的幫助
7.收入:工作能夠賺大錢
8.獨立:自己有充分的自主權,決定要做什麼和怎樣做
9.影響他人:工作
上能影響他人的意見或決定
10.智性刺激:工作本身需要相當程度的思考與推理
11.領導:在工作中能夠指導、管理、監督他人
12.戶外工作:工作的地點在戶外
13.說服:工作的性質是說服他人行事
14.勞動:工作需要用到許多體力勞動
15.聲望:工作能使自己在別人面前、在鄰里之中有地位、有
尊嚴
16.公共關注:工作能使自己很快地得到別人的注意
17.公共接觸:工作需要經常與公衆接觸
18.認可:工作有利於自己變成公衆人物
19.研究:工作
上能發現新的東西然後應用它
20.例行性:工作有着固定的流程,不必經常改變
21.季節性:只在每一年的固定時段才工作
22.旅行:工作需要經常旅行
23.變異性:工作的職責經常更改
24.照顧小孩:工作的對象是孩童
25.手部操作:工作中大部分需要用到手部的動作
26.機械操作:工作中大部分需要運用到機械等設備的操作
27.數字運算:工作中大部分需要運用到統計學或數學
此外,我還認爲以下幾個方面也需要加以考慮:
1.培訓指導:有優秀的導師或主管進行一對一指導或可參加有體系的培訓
2.工作強度:工作需要經常性地加班,工作節奏快
3.團隊氛圍:和諧、富有生產力的團隊氛圍
4.考評制度:有公正、透明、合理的績效考評制度
5.晉升空間:公司爲員工提供合理的職業
上升通道
6.工作環境:公司爲員工提供舒適、環保、健康的工作環境
7.食物:員工在
上班期間能獲得營養、健康、美味的食物
8.藝術性:工作內容與藝術審美相關,以順帶獲得審美愉悅
第三步是在羅列的因素中進行篩選,按其重要性進行權重賦值(-5分到5分),我稱爲“因素賦權”。在因素賦權中也可以打0分,因爲存在這樣的可能:某個因素是我完全不看重的,那就應該打0分。對於0分的因素,我們可以把它剔除出最後的維度打分表格。那麼負分是什麼意思呢?負分是指這個特徵因素賦權是我不想要的。比如旅行這個因素,我是不愛出差的人,所以我就會把它打成負分,甚至-5分。
給工作特徵賦以權重和我們內心的標準有緊密聯繫,甚至牽涉我在
上一節所說的價值判斷問題,也就是什麼是“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如果通過工作你最想得到的是“個人才能的充分發揮”,那麼你就會對“創造性與自我表達”“獨立”“智性刺激”“培訓指導”等方面賦予比較高的權重;如果你想得到的是“個人影響力的充分擴展”,那麼你就會看重“權威”“影響他人”“領導”“公共關注”“認可”等方面。
第四步就是列出一個表格(見表2-6),依次對A、B、C、D四個工作機會職業價值的各個因素進行打分(0到5分),然後將因素分和權重分逐一相乘就可得到每個待選項在各個因素
上的加權分(例如:A的加權分=A的得分×權重)。將所有因素的加權分相加,即可得到每個工作機會的總分,然後取得分最高者。下表左邊兩列是我在
上述35個因素中選出的我自己比較關心的30個因素(權重均不等於0)及其權重賦值,而A/B/C/D的打分是虛擬的,僅用於示例。
表2-6
當然,維度分析法雖然有效,但並非適用於所有的選擇情境,尤其對於涉及情感、喜好等主觀意味特別強的情況或者複雜度過高、牽涉面過廣的情況不適用,此時,聆聽內心直覺的聲音很可能比條分縷析的理性分析更好。這個時候也可以參照“拇指原則”(rule of thumb),它是指由經驗形成的、只考慮少數因素的簡單規則。比如在婚戀關係中,假如一個女孩子同時面對兩個男孩子的追求,兩個男孩子看
上去都不錯,她該怎麼選擇呢?這個時候列出一個詳細的維度表格,依次打分然後比較總分,似乎就顯得比較滑稽了,倒不如依據我提出的婚戀拇指法則——“生理
上有衝動,精神
上受鼓舞,溝通
上很流暢”作判斷,也許就能找到答案。
人生是持續而反覆的構造 校正選擇,做出建設性的改變
一次選擇到底有多重要?這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一個選擇當然可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但多年以後,一個新的選擇也可能顛覆原先那個關鍵的選擇,使人生走向一個新的方向或者重新駛回曾經的軌道。如果這樣看的話,選擇是可以被修正、被重塑的,單次選擇的重要性也許被我們高估了。但這也並不意味着被修正的選擇毫無意義。如果我們從整個人生的視角來看,人生就是一個不斷選擇再選擇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會發生某些我們期待或者並不期待的改變,但不論如何選擇,某些深刻的經歷和體驗會被永久地保留下來,成爲我們人生中無法改變的印痕。
不要因爲預設規則,而放棄個人追求
珍妮·蘇克(Jeannie Suk)在許多人眼裏是一個傳奇。她是一位韓裔美國人,6歲時隨父母移民美國,從小喜歡音樂、舞蹈和文學,小學時除接受常規教育外,還進入美國頂尖的芭蕾舞學校接受訓練,一直到15歲因父母怕耽誤學業而被迫終止舞蹈訓練,蘇克成爲芭蕾舞演員的夢想就此破滅。
本科時她就讀於耶魯大學,在此期間進一步發展了對文學的興趣,畢業時蘇克拿到馬歇爾獎學金赴牛津大學研究法國文學,並獲得文學博士學位。不過文學研究的經歷讓她覺得自己並不適合這個領域,轉而對法學產生興趣,於是進入哈佛大學法學院,獲法學博士學位。畢業後她曾給兩位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做過助理,後回到哈佛法學院成爲助理教授,2010年,37歲的蘇克成爲哈佛法學院首位獲得終身教職的亞裔女性。
《我想看到的世界》(A Light Inside)就是她回憶自己成長經歷的自傳。
從芭蕾舞潛力新星到文學博士再到法學博士、哈佛教授,蘇克的人生經歷了幾次重大的轉折。尤其是當她獲得牛津大學的文學博士學位、幾乎所有人都認爲她會走
上文學研究的學術生涯時,她竟毅然轉向,投向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之所以如此轉向,起源於她拿到文學博士學位之後的反思,她意識到,她雖然從小就喜歡閱讀和欣賞文學作品,並在文學中獲得了充分的滿足和享受,但是對文學作品進行分析的寫作方式卻不是她所擅長的。她覺得這種寫作過於抽象,且與現實生活脫節,而她更想從事的是能夠將文字和現實世界聯結起來、能對現實社會產生切實影響的工作,於是在一位韓裔法學家高洪柱的影響下,她決定投身法學。而哈佛法學院沒有讓她失望,她對那裏的一切感到興奮和癡迷,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興奮和快樂”,如同童年時學習芭蕾舞時的感受,而這種感覺正是她找到了自己所愛的標誌。後面十多年法學領域的學習與研究生涯進一步證明,法學正是她可以熱愛一生的事業。於是她在書中反覆鼓勵年輕人“去發現和追求自己所熱愛的東西”,而不是追尋“某種預設期待的軌跡”。
源於對自我的審視和對夢想的執着追求,蘇克勇敢地掉轉航向,改變了自己的學術生涯,爲自己的人生重新作出了選擇。我們不妨設想一下,如果你是當年那個剛從牛津畢業的文學博士,你會放棄已經擁有的成績,投入一個陌生的領域,重新開始嗎?大多數人的選擇恐怕是“不會”。我接觸過的博士生,他們對自己未來的打算大抵是畢業後在本專業謀得一份高校的教職,區別只在於能否去一所好一點的學校,這些人中可能已有不少人對自己專業的興趣已經漸漸減弱,甚至苦苦掙扎。但是對博士來說,由於已經在本專業投入太多,他們面臨的自由選擇餘地已然很小,若說讓他們重新來過,簡直像是天方夜譚。
這種現實的選擇困境,可以用決策心理學中的“規則遵循理論”來解釋。這個理論認爲,人們在作出一個決定時,往往是基於自己的身份,並依循自己身份所應遵守的規則來進行判斷,這種做法使個體的行爲與周圍的社會情境可以更好地適應,所以稱爲“適當性邏輯”。一個博士生在作出未來的職業選擇時,他們首先想到的是延續自己的專業研究,這是最符合他們身份的一個選擇;又如一個團隊的領導者更喜歡作出一些“雷厲風行”或者“不留情面”的決定,因爲他會認爲這是他作爲一個領導者所應該表現出的一面;又比如今天的在校大學生,可能會對創業投入更多的熱情、賦予更高的期望,儘管很多人其實並沒有做好開始一段靠譜創業的準備,只因爲當下社會不少輿論在塑造“大學生是正逢其時的創業者”的形象。
在東方文化下,“身份”更多是作爲社會和外部的期望加之於個人身
上的,而不是個人自由探索的結果。於是它就成了我們頭腦中的一個框框,限定、阻礙了我們的思考。我們可能更多地會想“我們應該做什麼”,而不是“我們想要做什麼”;更多地會想“我們只能做什麼”,而不是“我們擅長做什麼”;更多地會想“我現在是誰,已經是誰”,而不是“我未來是誰,我還能是誰”……於是雖然我們在做選擇,但又好像我們只是在做一些註定要做的事罷了。
重新選擇,並不用全部推倒重來
但是按照發展心理學家的觀點來看,我們的人生是由我們自己建構起來的,在這建構的過程中,我們會像一個科學家一樣,一開始給“自我”提出某種假定,然後基於這個假定做出某種選擇,選擇之後我們又爲這個選擇投注心血,隨後我們可能會發現這個選擇是正確的,也可能發現事情並非像我們預想的那樣發展,於是我們就會校正原先的假設,重新作出選擇。這個校正假設、重新選擇的過程被稱爲“建設性的改變”。通過一次又一次的建設性的改變,我們搭建起我們獨特的人生。
所以“自我”並不是凝固的,它雖然有穩定的成分,但也可以不斷地拓展,在未來發展出很多新的特性,“現在的我”不過是無數個“可能的我”中的一個樣本。所以我們大可以去接受這樣一個事實:有時候我們會選錯,甚至爲這個錯誤付出太多,但是沒有關係,我們仍然可以重新作出選擇,因爲這纔是人生的常態。
並且,重新作出選擇並不一定意味着全部推倒重來,曾經的想法、選擇、努力一定會在我們的人生中留下深刻的印記。我們沒有必要去抹殺這種印記,而是應該在過去、現在和未來之間建立某種關聯,不是把“過去的我”全部拋開,而是讓它在修剪之後重新生髮出新枝。
比如在蘇克的人生經歷中,雖然她做出了非常大的人生改變,但這種改變並沒有讓她的“自我”形成斷裂,而是保持一種延續和發展。比如她對芭蕾舞的熱愛就不曾停止。當她被父母強行停止芭蕾舞學習時痛苦萬分,無法安心
上課,常以讀詩度日,書包裏一直放着一本葉芝詩集,這促使她後來在耶魯和牛津研讀文學;在成爲哈佛教授後,她還經常觀賞芭蕾舞演出,看得熱淚盈眶,她還在哈佛法學院創造性地開設了一門課程叫
《表演藝術和法律》,邀請她喜歡的一位芭蕾舞明星共同執教這門課程。
又如她發現“寫作”這件事讓她串聯起了文學和法學。當她放棄文學研究生涯而轉投法學時,她發現她之前的文學素養和文學研究的積澱對她的法學研究大有裨益。她說自己以前對文學的熱愛爲學習法學做了很好的準備工作,讓她“能夠欣賞並享受法律複雜的文本和形式,以及法律語言的形式性和強制性”,對文學的長期學習使她“精通於閱讀和詮釋文本”。
蘇克的故事是由兩個主題交錯纏繞的,一個主題是轉折和變化,另一個主題是繼承和堅持。一方面她做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人生跳躍,另一方面她的內心又長久堅持了一些重要的東西。並且這兩者在她心中並不衝突,它們交疊在一起反而使得她的形象更加豐滿和真實。如果借用職業生涯規劃中的理論,我們可以說,蘇克人生經歷的突然轉折(中斷芭蕾舞學習、從文學轉向法學)是一種“外職業生涯”的變化,而她對芭蕾舞持續至今的熱愛、在文學素養
上的長期積累可稱爲她“內職業生涯”的繼承。
內職業生涯指的是一個人內在的興趣、稟賦、動機和能力,一般來說它是連續發展着的,綿延在人的一生之中。而外職業生涯包括人的職位、社會角色等,往往會受外部機遇、生存境遇和其他環境因素的影響,所以更容易發生變化和轉折。人的許多選擇往往是在外職業生涯層面發生的,當我們準備做出這類選擇時,可能會因爲害怕選錯而患得患失,卻沒有意識到,不管你做了哪個選擇,你的某些東西永遠不會改變,而最終帶着你走向目的地的,可能並不是某一個選擇,而是那些你不會改變的東西。
人生就是持續反覆的構造,它既是不斷延續的,也是不斷變化着的,就像一個故事,有衝突、有轉折、有高潮,也有預埋在暗處的種種伏筆,在某一個時間節點發揮奇效。所以,當我們再次面對一項重大的人生選擇時,不妨先試着爲自己設計一個有關“人生”的故事,就像你今天看到的蘇克的故事一樣,你必須得弄明白在這個故事裏你是如何成長、變化和堅持的,然後你纔可以做出一個儘可能好的面向未來的選擇。
SUMMARY精彩提煉
所謂選擇,就是要權衡好本末輕重,清楚自己人生中到底想要什麼、追求什麼。
爲自己設定更高的目標,就會發現更多更好的選項,做出更加完美的決定。
過去的經歷、習慣和思維慣性,常在我們思考時自動植入“隱含假設”,讓我們意識不到更多的“可能選項”。
如果有太多的可選項,應該把選擇對象分解爲不同的維度,然後對可選項從不同的維度做出評估。
在做涉及情感、喜好等主觀性特別強的選擇時,最好的方法是聆聽內心的聲音。
不管你做了哪個選擇,你的某些東西永遠不會改變,最終帶着你走向目的地的,可能並不是某一個選擇,而是那些你不會改變的東西。
PRACTICE實踐練習
1.你最近面臨的一個選擇困境是什麼?列出其中的可選項。
2.檢查
上面的選項是否包含着一些隱含假設(可參考P51—P52 提出的四種典型的隱含假設),思考一下這種假設是否存在不合理。
3.去除掉不合理的隱含假設後,你還可以列出哪些選項?
4.你要作出的這個選擇,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意義是什麼?如果不太確定,你可以先回想一下與之相關的人生經驗,其中最讓你感到有意義的一次經驗是什麼?爲什麼?
5.列出所有影響這個選擇的內部因素和外部因素(包括第5題中的答案),並根據它們的重要程度賦以不同的數值(即權重,- 5分— 5分)。
…………
6.請計算出不同的選擇在不同影響因素中的得分,然後將因素分和權重分逐一相乘就可得到每個待選項在各個因素
上的加權分,最後求和算出總分。(如果有更多的影響因素、選擇,可以對以下表格進行橫向、豎向的擴展)
7.根據以
上計算結果,總分最高的選擇項其權重最大的內部因素及外部因素的加權分是否很低甚至爲負值,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建議再慎重考慮。
03 即刻行動 最有效的,是即刻行動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不管怎樣,只要開始就好
開始並完成一件事情,比做好它更重要。
因爲只要開始了,你就有機會把它做得更好。
一件看
上去繁難的事,只要開始做了,就會變得越來越容易。
美國作家安·拉莫特在寫小說之餘也教別人寫作,在每一屆寫作班
上,他都會講一個影響了他一生的童年故事。
30年前的一天,安十歲的哥哥正爲明天無法交
上一份作業而苦惱。這份作業是一篇有關鳥類的報告,三個月前就已經佈置了,可他直到截止日的前一天都不知道該怎樣動筆。這時,他們的作家父親走過來坐在他的身旁,對他說:“一隻鳥接着一隻鳥,只要一隻鳥接着一隻鳥,按部就班地寫。”
是的,當你覺得不知道怎麼寫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開寫好了。哪怕只有一個字、一個詞、一個句子,哪怕寫得很糟糕,都沒有關係。只要開始了第一步,就會有第二步、第三步。只要你寫了出來,不管寫得有多差,你都還有機會把它改好。
其他的事情何嘗不是如此呢?
我們內心的懶惰、恐懼和僥倖附帶各種各樣的藉口,在本該有的行動之前樹起了重重無形的阻礙。這些心理
上的阻礙往往超過了這些行動本身的難度。
縱使一件事情真的很難,你就邁出第一步試試,有何不可?
且不說難的事,就算是一些分分鐘可以解決的小事,我們也會拿出種種藉口拖延下去。以前我去物業拿包裹總要拖
上好幾天,要麼因爲健忘;要麼因爲覺得這種小事情不值得專門跑一趟,只要出門的時候順便拿一下就好了;要麼因爲記得拿且願意拿的時候碰巧物業又下班了。就這樣一件快遞常拖
上幾天、一個星期。有時候網購次數多,就越發覺得麻煩了。
有一天我感到不能再這麼下去了,突然下了決心:既然這事這麼煩,就儘快把它解決掉吧。之後只要一收到包裹送達的短信,我就二話不說跑去物業那裏。雖然與順路拿包裹相比,我多花了一點時間,多耗費了一些體力,但我再也不用去惦記它們了,它們在我的工作記憶裏保存了幾分鐘就被徹底清空,別提有多爽。
現在我已經習慣將所有的快遞都第一時間取回。這個習慣又慢慢延伸到買東西
上。一想到買什麼,只要確定是必需品,就立馬行動,要麼去家門口的便利店,要麼馬
上打開淘寶、京東。要是放在以前,我必定要列個清單,記在紙片
上,可這樣又要拖
上幾天,甚至拖到我把這張紙片都忘了。這習慣也延伸到洗碗這類惱人的家務。洗一次碗用不
上五分鐘,但是洗碗前各種想方設法的逃避、拖延所帶來的心理成本卻比洗碗本身更累,如果家人之間再互相推脫,引發不和諧就更得不償失了。既然如此,第一時間自覺把碗洗掉,就成了最佳的策略。
如果總能想到一件事就完成一件,那麼我們同時應對的事情就少了,也就不用多花心思去“管理”這些事情。而待完成的事情一多,管理的複雜度就直線
上升,相應地,記憶負擔、情緒負擔和人際負擔也會顯著加重。這些心理成本雖然是隱性的,卻影響着我們的生活質量。隨着事情越積越多,我們慢慢會覺得無法承受,情緒
上的各種問題首先會爆發,然後與周圍人的關係也會變差,於是生活開始失控。
與求職、買房等人生大事相比,小事情造成的心理負擔可一點都不輕,但搞定後者則顯然容易很多(見表3-1)。
表3-1
我們可以把一個人的心理成本比作一個可以張開和縮小的彈性薄膜,這個薄膜會被各種事情撐開。從圖3-1可以看到,各種小事的堆積可以把人的心理成本撐得很大,而當這些小事被基本消除後,人就可以輕鬆多了。
圖3-1
先把必須要做的小事處理掉,是我們保存積極和從容心態的一劑良方。
當然,也不是說所有的事情都應該即刻行動。有些事情牽涉的方方面面比較多,並且原本就無法在短期內解決掉,那就需要我們從長計議。這時第一步一般是做計劃,做計劃雖然主要是構思工作,但也是行動的一種。而這種構思也是可以立即做起來的,與其他的事情同時做也未嘗不可。比如,你在洗碗、拖地的時候,腦子裏去構思一些重要事情的計劃,就是一舉兩得了。按照思維研究者劉未鵬老師的話說,是利用了“暗時間”。所以對於複雜的事情,即便表面
上沒有立即行動,但你還是可以儘早地預作準備。
有人可能會說,做事情,時機很重要,所謂天時地利人和。等到最佳的時機出現,才能事半功倍。這麼說當然有道理。但問題是,你可以容許自己等待多久來等一個好時機出現呢?要知道,所有的等待都是有成本的。並且當有一個好時機出現時,你真的有能力識別出它嗎?即便你能識別出,你是否做好了準備抓住它呢?既然很可能這些問題的答案都是不明確的,那麼就不要把希望寄託在虛無縹緲的“時機”
上。對於大多數人大多數事,“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與其等待,不如現在就開始。正如知乎網友 Caun Derre 在回答“30 歲纔開始學習編程靠譜嗎?”這個問題時所說的一句話:
種一棵樹最好的時間是十年前,其次是現在。
所以,即刻行動應該是我們最重要的一條行動法則。
精益創業的行動啓示 把“未完成”變成“已完成”
“精益創業”(Lean Startup)是當前互聯網創業最流行的方法之一。“精益創業”中有個關鍵概念叫 “最小化可行產品”(minimum viable product,MVP),它指的是可以使用最少資源、被最快製作出來的、可執行基本功能的、能被用戶使用的試驗性產品,創業者應該儘快把最小化可行產品發佈出去,然後根據用戶使用它的反饋來進行優化,這一過程稱爲“構建—測量—學習”(Build-Measure-Learn)的循環。如果不構建最小化可行產品來做試驗,就無法在現實中被測量,更無法基於反饋來學習,而只能是遊離在市場之外,閉門造車,最後很可能一步步偏離航向,直至走進不可逆的失敗的深
淵。
精益創業的價值在於,在這個動態演進的市場裏,找到一種可操作的適應市場的方式。傳統的產品生產流程,是在周密、系統的規劃後,一步一步完成項目的各個組成部分,最後構建出一個精緻的成品。可是在市場環境下,存在太多的或隱或顯的不確定因素,作爲創業者,你如何成功地識別和觀測這些因素,統合理解它們之間的相互關係,然後制訂出一個正確的計劃呢?即便你的計劃在此刻完美無缺,又怎能保證,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它仍舊適應新形勢的變化呢?而精益創業的思想,則是拋棄這種冗長呆板的計劃,用反覆試驗和獲取反饋的方法來探明環境,通過迭代優化來最終進化出一個最好的產品。
一個人的“最小化可行產品”是什麼?
某種程度
上,人生就如同創業一樣。在人生的航線
上,我們也面臨着不可預知、無法確定的未來,雖然我們可以對未來訂立高遠的目標,制訂完美的計劃,施加種種美好的遐想,但這些事前的勾畫卻總被猝不及防的現實打亂。更糟糕的情形是,在漫長的籌劃、準備、醞釀之後,遇到無法預料的困難而中途放棄。如果借鑑精益創業的方法,我們就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這種遺憾。
那麼,對一個個體來講,他的最小化可行產品是什麼呢?
回答這個問題就要搞清楚“產品”這個概念的內涵:
1.“產品”不是過程,而是結果;
2.“產品”不是對原料、素材的簡單堆積,而是對它們結構性的整合和組織;
3.“產品”不是創制者鎖在自己保險箱裏的東西,而要能被其他人使用和檢驗;
4.“產品”能獨立對世界產生影響,它應該能創造出正向的價值,使人受益;
5.“產品”也是一種媒介。
按照這個框架去理解個體的產品是什麼,就不難了。比如,在某家公司的實習經歷不是產品,但基於實習經歷寫成的系統性總結報告可以算作產品;閱讀一本書的經歷不是產品,但是對這本書深入、透徹分析的文章可以算作產品;擁有繪畫的技能不是產品,但是使用這項技能創造的繪畫作品可以算作產品。
可能有人會覺得,這些東西都太“小”、太簡單了,不能算作產品。確實,它們並不是什麼複雜的產品,可把它們當作個人的“最小化可行產品”是沒有什麼疑問的。這些小產品,可以作爲你才華展示的載體,讓你的才能搭載着這些載體,傳播出去,供其他人欣賞、品味,並獲得反饋,然後你可以繼續做出更復雜、更優秀的產品。比如,從一篇短文到一篇長文,從一篇長文到一本書;從單幅的漫畫到多格漫畫,再從多格漫畫到長篇漫畫連載。如此一來,你的才能、聲譽、影響力和成就感都會慢慢培育出來。
我們離“精益創業”並不遙遠,一旦你明白它的益處和價值,你就應該馬
上行動了(好吧,現在就可以把書合
上)!但如果你還在猶豫遲疑,那多半是還有一些心理層面的阻礙攔住了你。
我們永遠無法完全準備好
我們很多人缺少“往前一步”的自覺,也就是把“未完成”的做事習慣往前一步,變成“已完成”的做事習慣。
傳統的教育體制中隱含着“未完成”的思想慣性,在老師們看來,傳授給學生知識、理論、技能是讓學生爲今後做事“做好準備”,而不是“現在就做事”。所以一個人從小學到中學又到大學、博士,花了10多年、20多年的時間,都不過是在“做準備”,在學習、練習,在完成習作,卻不是創造出“產品”。由於我們一直在“做準備”,所以我們一直都沒有“完成”過什麼東西。可精益創業的思想是說,你並不需要完全準備好再
上場,你可以邊
上場邊準備或者先
上場再適應,雖然一開始可能會摔得鼻青臉腫,但進步反而會更快。
“先做好準備再
上場”觀念的一個致命問題是:我們永遠都無法做好“完全”的準備。總有我們還未顧及的問題,總有我們能力
上的短板,總有我們未蒐羅完全的信息,可因此我們就要一直準備下去嗎?當然不是。只有你做出了實實在在的東西,你的思路纔會更清晰,才能才得以切實地鍛鍊,視野才更加開闊。
著名管理學家明茨伯格在研究企業戰略時曾提出過一個“匠構戰略”的觀點,他認爲企業總是預先就制定出一個完美的戰略然後嚴格遵照其執行的想法是很不現實的,企業更應該一邊行動一邊形成和修正戰略。這就像一個製陶工匠所做的,在陶器的製作過程中,每一個瞬間陶器的坯子都在變化着,這時工匠需要敏銳地覺察到它是怎麼變化的,然後適時調整策略和構思。明茨伯格認爲,這纔是形成企業戰略的正確方法。
硅谷著名風險投資家彼得·蒂爾(Peter Thiel)幾年以前創建了一個名爲“20 under 20”的資助項目,每年爲20位20歲以下的輟學創業大學生提供人均10萬美元的創業經費。顯然從正統的教育觀點來看,這些創業者都是“沒有準備好”的,前哈佛大學校長拉里·薩默斯(Larry Summers)甚至稱它爲“這十年中導向最錯誤的慈善事業”,可那又如何呢?至少這個項目鼓舞了很多富有創造力的天才學生,也許未來許多偉大的創新就會從這些年輕人中誕生。
把批評當作一種信息對待
在精益創業中,拿出最初的最小化可行產品還遠遠不夠,這只是開始,之後的進程就是不斷地獲取反饋並在反饋中進行優化。如何處理外界的反饋也是一門藝術。大致來說,可以把外界反饋分爲三種:正面肯定、否定和批評、提示之前未知的方面。每一種反饋都有特定的價值:正面反饋能堅定我們猶豫不決的心態,增強我們的自信;否定和批評會促使我們反思,校正之前的錯誤想法;而提示之前未知的方面則讓我們發現新的世界,讓我們的思考更加周全。
正如英國作家羅根·史密斯說的:“這個宇宙
上的一件古怪的事情是,雖然我們大家意見不一,我們大家卻總是正確的。”每個人都會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而對別人的否定意見產生本能的抗拒。不喜歡聽批評恐怕是人的一種天性。因此對於那些能克服這種天性,理性和虛心接受批評的人,我總是心懷敬意。
扭扭捏捏、遲遲不願把自己的“產品”拿出來的人,這種抗拒心理起了不小的作用。他們害怕批評,害怕反對聲音的出現把自己貶得一無是處,害怕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別人面前而被攻擊和嘲笑。於是這種懼怕就成了前進路
上的絆腳石。
可如果換種角度,拋卻情緒的因素,你會發現,批評本身(很可能)包含了有價值的信息,所以批評也可以理解爲一種幫助。無怪乎法國作家莫里哀說:“我們越是愛自己的朋友,就越是會批評他們。”所以對待批評的合理態度是,把批評作爲一種“信息”而不是一種“評價”來看待。也就是,批評我的人,並不是在評價我,而只是在給我提供信息,因此沒有理由去排斥這些批評。初成的產品一定是不完善的,有着或隱或現的缺陷,從外界的批評中採擷信息,才能使它們臻於完善。
當然“接收”不等於“接受”,因爲所有輸入的信息都需要慎重地審視,只不過不要一開始就情緒化地加以排斥。很多時候,別人的批評並不正確,但思考和辨析這些批評本身對我們也是有益的。本能地抗拒批評和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反對批評是兩回事,後者往往意味着更成熟的心智和更堅定的信念。成熟心智的一個特點就是,它能不偏不倚地、公正地對待自己的和其他人的意見,既不故步自封,也不附和盲從。科幻小說大師阿瑟·克拉克(Arthur Clarke)提出過著名的“克拉克三定律”,其中第一條定律是:“如果一個年高德劭的傑出科學家說,某件事情是可能的,那他可能是正確的;但如果他說,某件事情是不可能的,那他也許是非常錯誤的。”可見,縱使是傑出的科學家,都可能提出錯誤的意見,我們便更不能盲從別人的建議。
對產品不斷修正
精益創業的最後一個關鍵,在於勇於自我修正。人們總是對自己的產品敝帚自珍,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可要想走向成功,就必須克服對它們的溺愛,對它們不斷地打磨。每一次“版本”的迭代前提,都是對自己產品的重新審視,或者是用一種新的框架或視角看待它,或者發現或添加了某些重要的細節,或者是把其中某些元素進行了重組或重構。產品迭代需要推倒重來的勇氣,這並不容易,因爲人們總是留戀自己已經付出的努力,而不管這些曾經的努力對未來是否已經失去了價值,這也稱爲“沉沒成本謬誤”。管理學大師彼得·德魯克說:“最悲哀的,莫過於用最高效的方式去做錯誤的事情了。”一個善於聽取批評的人,有機會發現自己的錯誤,但是如果他沒有斷然捨棄過去那些錯誤付出的勇氣,他便會把這些錯誤繼續下去,去賭一個小概率的正面結果,後果可想而知。
所以以精益創業的方式去走向人生的成功,便要做到這三點:
1.克服“過度準備”的慣性,向前一步,把未完成的事情完成;
2.克服“自我防衛”的心態,樂於接受反面意見並加以慎重地審視;
3.克服“沉沒成本”的固執,有勇氣否定並重新構造自己的產品。
像Photoshop一樣分解任務 從工作的核心區開始
“多線程工作”是一個很多人關注的問題,但是“多線程”這個術語是從計算機領域借用來的,當應用於日常生活中時,容易引起概念
上的一些混亂。所以首先我想對“多線程”的概念進行一下梳理。
從認知心理學的觀點來看,嚴格來講實現人的“多線程工作”是不可能的。因爲在任何瞬間,人只能有一個“注意焦點”,這個注意焦點牽引了人的認知加工資源。有時你誤以爲同時關注了兩個東西,其實是發生了注意轉移的結果,即焦點從一個對象轉移到另一個對象
上,實際
上還是一個串行而非並行的過程。當然有一種例外是,有些很熟練的技能,可以自動化地、不加註意地進行,那麼就可以和其他事情同時做。比如你騎自行車,你的女朋友坐在後面笑,這時你的注意焦點保持在你女友身
上,你和她聊天的同時,你的腿也在一刻不停地蹬,你不需要停下來是因爲騎車不需要你的注意和認知資源。但如果此時突然前面竄出一隻貓,你可能立馬就會將注意焦點轉移。
而很多人關心的“多線程”並非這種秒級、毫秒級的“多線程”,而是指在一個“時期”內,同時擔負幾種不同的工作,完成不同的任務,這就是另一種意義
上的,不同任務之間需要切換的“多線程”。
“核心思考區間”的工作不可中斷
“任務轉換”(task switching)也可以算認知心理學中的一個經典課題了。心理學家早就發現,當從任務 A 轉換到任務 B 後,執行任務B的績效要明顯比非任務轉換條件下執行 B 的績效差,這個差異稱爲“轉換損耗”(switching cost)。轉換損耗的形成原因主要有兩種,一是任務 A 留下的認知慣性,也就是之前已經習慣了任務A的認知情境、反應方式,這個慣性會對完成任務B造成干擾;二是做 B 的時候需要對 B 進行認知重構,重新回憶起 B 的相關背景和信息,這個重構也需要時間,而且可能不完整。
可現實就是這樣,雖然不論從心理學還是從我們的生活經驗來看,這種需要任務切換的“多線程”的感覺很糟,效率很低,但我們往往沒有選擇:一個任務做到一半被打斷,然後去做另一個任務,然後又被打斷,又去做另一個……這裏有個至關重要的事實是:如果你是在非常投入和忘我的思考時被打斷,那麼你的“損失”和懊惱就會非常大;相反,如果你只是在做抄寫一篇文檔這種不動腦子的活,那麼即便是頻繁的中斷也不會對你造成太大的影響。所以,如果我們能選擇好合適的中斷點,中斷就並不可怕,切換的損失也可以降到最低,如果說多任務工作有什麼技巧的話,那麼就是“對中斷點進行控制和管理的技巧”。
這個技巧的前提是,我們需要對要完成的任務進行有效的剖析,區分出“容忍中斷”的部分和“無法容忍中斷”的部分,然後用可保證的相對完整的時間去進行那些“無法容忍中斷”的部分。爲此我提出了一般任務分解的“三明治模型”(見圖3-2):
圖3-2
想象它是一個金槍魚三明治,它的中心部分是金槍魚肉泥,喫下這個部分的努力我稱爲“核心思考區間”。事實
上大多數任務都有一個至關重要、通常也是最棘手的部分,這個部分需要我們集中精力、非常專注地進行思考,然後將其破解。一旦這個部分被我們“喫下”,那麼這個任務就已經完成了大半,餘下的就是一些支持性的、補充性的工作了(即“支持性思考區間”和“操作性動作區間”)。
我自己工作中有一個習慣,就是拿到一個任務後,務必要先找到那個任務的核心思考區間,找到那塊硬骨頭,盡全力去啃下來,而不是先去做那些周邊的打掃性的工作。舉個簡單的例子,現在領導讓你做一個PPT,你第一步準備做什麼,是先挑一個漂亮的主題模板嗎?不是。是馬
上去百度谷歌查資料嗎?也不是。正確的答案是:設計PPT的架構。即你要分析你的受衆,他們的知識水平、理解水平以及興趣點、關注點,在此基礎
上設計你的內容以及展現內容的順序,先講什麼,佔比多少,再講什麼,佔比多少,以及講的時候採取什麼風格、策略,然後PPT的架構就出來了。
這個過程就是該任務的“核心思考區間”。在這個過程中,你只需思考,非常專注地思考,你需要的工具,僅僅是一張紙和一支筆(你需要把你的靈感快速地記下來)。等你完成了這個過程,你可以選擇繼續填充具體的內容(“支持性思考區間”),也可以暫停一下去做別的工作。之後,等你再爲這個PPT選擇模板、尋找配圖或者調整字體的時候(“操作性動作區間”),你並不會太介意被打斷,因爲你知道,在某種意義
上,這個任務你已經完成了。
不瞞你說,爲了寫作這一節,我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一張A4紙和一支筆,讓自己進入純粹的、專注的思考狀態,來設計它的“架構”。設計完成後,我吃了一頓晚飯,看了一集美劇,這個寫作的中斷並沒有讓我擔心,因爲我知道,儘管我還沒有在電腦
上敲入一個字,但這部分,其實已經寫完了。
這就是多線程工作的祕訣。很多時候,你只是需要一個專注不受干擾的、能純粹跳脫出來思考的、能達至“心流”狀態的、能把最關鍵的“硬核”搞定的——半小時。
對不同認知類型的工作分層處理
這個方法背後暗含着這樣一個邏輯:當我們不得不對一個任務進行分段處理時,我們不需要機械地按照任務的一般順序來切分(“今天
上午9點至10點寫完文檔第一節,明天下午1點至3點寫完文檔第二節”),而是按照這個任務所涉及的認知複雜度和認知類型來切分。
上面的例子,就是對涉及不同認知複雜度的部分進行區別處理、分段操作。
那麼如何理解按認知類型來劃分呢?
認知類型指的是我們頭腦加工信息的不同方式,比如我們處理語言文字時是一種類型,處理視覺圖片時是一種類型,進行數值計算時是一種類型,判斷空間和位置時又是一種類型。當不同認知類型進行切換時,人需要重新進行調整,這樣任務的轉換損耗會比較大。比如在本書的寫作中,很多章節是配圖的,那麼如果按照一般的順序寫作方法,在寫到需要用圖的地方,我應該把文字停下來,着手畫圖。但我的做法是,寫文字的時候就一路往下寫,對於需要插圖的地方,只是記下位置標記和特徵要點,待到一整章寫完後,我才返回去加
上插圖。這樣做的效率顯然比一會兒寫東西一會兒畫圖更高。
這就像錄製一首歌曲。一首歌往往是由多個不同音軌的聲音複合而成的,比如人聲、各種樂器聲以及一些特效的背景音,每一條音軌都可以獨立錄製和編輯,而聽衆欣賞到的是複合起來的聲音效果。當音樂創作者在編制歌曲時,他們會單獨就某一個音軌的聲音進行錄製和編輯,比如單獨去編輯鋼琴的音軌,單獨去編輯小提琴的音軌,這些不同的樂器就像我們不同的認知能力一樣。
這也像用Photoshop來畫圖。在用Photoshop繪圖的過程中,可以把一幅畫分成多個圖層,每個圖層在繪製時是相互獨立的,也就是說繪製者在同一個時間只要專注於“某一層”的效果就可以了,而不需要同時顧及太多的其他要素,這樣減少了任務切換的複雜性也節約了切換成本,而作品最終表現出來的仍舊是多個圖層疊加在一起的整體效果。
所以我把這種多線程工作的方法稱爲圖層工作法。
仔細思考圖層工作法你可能會想到,欣賞一首歌的時間流和製作一首歌的時間流是不一樣的。欣賞一首歌時,我們從歌的第一秒開始聽,每一秒都是多個音軌聲音的混合;而在製作一首歌時,則可能是先從頭到尾製作出一條音軌,把整首歌的時間走完,再製作另一條音軌,最後才把各條音軌的聲音調配複合在一起。
我們做其他事情也是這樣,比如寫小說。作爲一個讀者,你總是從小說的第一句依次看到最後一句。而對一個創作者而言,小說寫作的次序存在多種可能性。比如有些作家喜歡先把小說的結尾寫好,有些作家會先把小說中最精彩的高潮部分寫好。如果從圖層的角度來看,一部小說通常有三個圖層:敘述、描寫和對話,其中敘述主要是負責情節的推進,描寫主要用於氛圍的營造,對話則用來展現人物性格和衝突。那麼一個作家,完全有可能先把小說從頭到尾的敘述部分寫好,再營造氣氛,再精心雕琢對話。
寫論文也是。一篇論文的圖層可能包括:核心論點以及邏輯架構、用於解釋說明的案例和故事、必要的模型圖和概念圖等。那麼在寫作時,就可以按照不同的圖層,依次進行構建。假如一篇文章按閱讀次序有A、B、C三個部分,那麼我可能不是把A寫好,再寫B,再寫C,而更可能是把A、B、C的核心論點以及邏輯架構都先寫好,然後集中尋找案例素材,並分別填入A、B、C,再用同樣的方法插入圖示等。
集中處理同質性工作
不僅如此,圖層工作法還可應用於並行處理多項任務的場景中。比如你現在有兩個任務要做,一個是寫一個 Word 文檔,另一個是做一個PPT,常規的做法是先把其中一個做完再做另一個,或者其中一個先做一部分再換到另一個。而圖層工作法可以這麼做,把 Word 任務分解爲Word 文字、 Word 圖示、Word 排版三部分,把PPT分解爲 PPT 文字、PPT 圖示、PPT 排版三部分。然後將相同認知類型的工作組合在一起,於是你工作的次序就可以如圖3-3顯示的這樣:
圖3-3
圖層工作法一個顯而易見的好處,是可以集中處理同質性的工作,減少不同質工作間的轉換損耗。不同“圖層”的工作由於性質不同,所以需要的資源是不同的,當你可以依次完成各個圖層的工作時,你就可以依次調用不同的對應資源,而不需要在不同的資源間穿插切換,這樣你的工作效率就可能更高。同時,它的另一個好處是,提示和方便我們爲作品附
上更多的圖層,以增加作品的層次和厚度。
就像創作一首歌曲,多種樂器的混搭和特殊音效的疊加往往會有更大的感染力和衝擊力,就像一部小說附加
上更多不同層次的細節描寫會更加栩栩如生,也像一塊蛋糕如果由不同口味層層疊加起來會有更誘人的味道一樣。如果我們用圖層工作法去完成任何一件作品,我們會更加精雕細琢,會在原先簡陋的坯子
上一層層地添加新的元素,使其更加精美和豐富。而這個過程,甚至不需要我們一開始就設計好或者計劃好,由於圖層間相對獨立的特性,我們可以非常自由地加加減減,而不用太顧忌對原先版本的損害。
所以說,“圖層工作法”是完成一個複雜作品或者複雜項目的基礎,甚至可能是最有效的戰術,而對習慣於製作簡單作品的我們來說,它也是幫助我們邁向更高行動能力的一架梯子。正如德國思想家本雅明所說:“寫一篇好散文要經過三個臺階,一個是音樂的,這時它被構思;一個是建築的,這時它被搭建起來;最後一個是紡織的,這時它被織成。”
三行而後思 在實踐中,通過覆盤積累智慧
10年前,我在一家互聯網企業做實習生,從事用戶體驗方面的工作。當時我在公司裏的導師是一位經歷豐富的設計學博士,他教給我印象最深的東西有兩件:一件是每住到一個賓館,首先要看門背後的樓層結構圖,記住安全出口和逃生通道在什麼地方;另一件是每做完一件工作,腦子裏回想一下,做一個回顧總結,也就是“覆盤”,久而久之,就能學到很多東西。
這兩個建議讓我非常受用,前者提醒我要前瞻,後者提醒我要回視。後來我發現,牛人總是在前瞻性思維和總結性思維
上都非常出色。他們既能提前設想未來事件中可能出現的方方面面的情形,又能從已經發生的行動中加以反思,因此他們總是比一般人想得更加深入和周全。
行動先於思考的價值
天才戲劇大師彼得·布魯克的回憶錄
《時間之線》是一本獨特而富有魅力的書。布魯克自稱從來不讀什麼戲劇理論,他年輕時拜訪前輩大師布萊希特,聽他講離間理論也是興味索然。那他的智慧又是從哪裏來的呢?從這本書中,我發現他是一個對個人經驗十分敏感,又可以從這些經驗中得到深刻啓示的人。
他回想5歲做手術前被麻醉的經歷時寫道:“這是我第一次經歷幻滅感,也從此明白了要趕走它有多難。”他在回憶自己參加軍訓、不得不完成一個艱難的任務時總結道:“它們象徵了我畢生要解決的關鍵衝突——什麼時候該嚴守信條,又在什麼時候看透並甩掉它。”他寫自己童年時在一家書店,第一次觀賞一場紙板做成的兒童劇,發現“這個(戲劇的)世界比我瞭解的外部世界要真實可信得多”。而在一次通信設備展
上,他第一次看“電視”的經歷則令他思考:“幻覺能以多快的速度掌控我們,實際的存在會多麼輕易地被消解,人們又會多麼輕易地迷失在虛擬世界中。”
這種從個人經驗中飛昇出來、超越此時此地的思考,促使他成爲一名不斷探索和創新的大師。在電影
《蠅王》的拍攝經歷中,他驚訝地發現,他自己拍攝的、按照計劃精心構思過的鏡頭對他的吸引力,竟然不如他的助手持另一臺攝像機自由抓拍的鏡頭,但同時他也敏銳地察覺到,如果沒有前期的精心設計和素材預演,那些抓拍的鏡頭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吸引力。這讓他在行動中反思,如何在“干預性的拍攝行爲與擺脫控制的自由視角之間建立平衡”。這種思考影響了他的下一部作品。在幾年後拍攝
《馬拉/薩德》時,布魯克有意地使用了這個原則,並在15天內就完成了它。
如果換作其他人,很可能只是把這些行動和經歷當作一閃而過的回憶,而布魯克則是以此作爲智慧的來源。在從小到大的學校教育中,我們被告知所有的知識都來自書本,前人已經幫我們探索出了大多數的知識,我們只要認真讀書,理解吸收就可以了。於是不少人養成了一種僵化的照搬書本和理論知識的思維模式,我們會認爲,實踐中遇到的知識可以從理論中推導出來,從理論到實踐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實際
上並非這樣。
在羅伯特·波西格的
《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一書中,波西格的朋友約翰·沙蘭格是一個對修理摩托車一竅不通、只會機械照搬手冊的傢伙,下面是他們在修理摩托車時的一次對話——
(沙蘭格)“它沒有理由發動不起來。這是一臺全新的摩托,而且我也完全照手冊
上說的去做。你看,我照他們說的把阻風門拉到底。”
(波西格)“阻風門拉到底?”
(沙蘭格)“手冊
上是這麼說的。”
(波西格)“那是發動機冷的時候才這麼做的。”
從
上面的對話中可以看到,沙蘭格機械地照搬維修手冊
上的說法,卻不知道分析實際的情境來作出反應,這就是一種典型的照本宣科式思維。不僅如此,波西格還發現,即便那些手冊的編寫者,那些所謂的專家,也並沒有實際修理摩托車的經驗,他們也不過是從摩托車的組成結構出發,想當然地提出修理建議,可謂紙
上談兵,以至於他們編寫的手冊並沒有多大的參考價值。
從理論出發不一定能指導實踐,只有在實踐中通過反思積累的知識才能指導實踐。“行動科學”對這個論點有比較深入的闡述。組織行爲學家克里斯·阿吉里斯在
《行動科學》一書中寫道,科學理論誕生於“維持其他變量恆定”的理想情境,而實際的問題則處於一個多種因素互相作用、相互依存又互相沖突的“複雜場域”中,並且具有某種獨特性。事實
上,當人在解決現實問題時,更依賴於隱性的知識和隱性的推理。行動科學的另一位大師唐納德·舍恩認爲,“三思而後行”並不一定正確,很多時候甚至可以是“行動先於思考”的,因爲“人們的機智行動是高度技巧及複雜推理而形成的,而其中絕大多數又都是隱性的”,因此在行動之後反思,可能會反過來發展我們的認識。
在日本知識管理大師野中鬱次郎看來,我們行動中蘊含的知識屬於不易用語言表達的隱性知識(tacit knowledge),比如一個拉麪師傅怎樣才能拉出很細的麪條,這些技巧蘊含在他的動作中,但要他說出來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而書本中的知識屬於可用語言清晰表達的顯性知識。他還認爲,知識創造的過程,其實是隱性知識和顯性知識相互轉化的過程。從顯性知識到隱性知識的轉化,類似於知識的內化,即通過實際的練習來掌握書中的知識,而從隱性知識到顯性知識的轉化,則是知識的顯化。在這個過程中,就需要我們對行動進行細緻的反思,把那些原本並非用語言承載的知識,用語言歸納和總結出來。而這些知識一旦可以用語言表達出來,就容易被重複使用和遷移到其他應用場景中。
我們應該如何去反思?
我們置身在這個世界中,目光所及,看到的只是一個個表象。如果要透過表象看到更多,就需要付出更多的觀察和思考。在表象之
上,是經由歸納抽象出來的經驗、假設和模型;在表象之下,是大量更加真實與繁密的細節性信息。那麼反思和行動,就成了在這三者之間折返的橋樑;反思和行動越多,我們就越能從表象過渡到更多的抽象理念和具象事實。就像圖3-4所顯示的:
圖3-4
在做完一件事後,我們應該怎麼反思呢?我覺得至少可以從下面這幾個方面來進行:
信息
在做這件事時我利用了哪些信息?其中哪些信息是最關鍵的?
這些信息是從哪些渠道中得來的?哪些渠道被證明是很有價值的?
我可能遺漏了哪些信息?這些信息可以怎麼得到?
預期
在做事之前,是否對事情的過程和結果形成了正確的預期?
我爲什麼會形成這樣的預期?是什麼造成了預期和事實之間的偏差?
我的預期是否促進或者阻礙了事情的進程?今後應該如何管理自己的預期?
結果
怎樣描述這件事的結果?怎樣評價這件事的結果?
在描述和評價這件事的結果時我用了哪些指標?這些指標是否需要改進?
結果需要哪些改進?如何改進?
進度
事件的進度合適嗎,是太快了還是太慢了?是什麼因素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當進度出現問題時使用了哪些手段進行干預?效果如何?爲什麼效果理想或者不理想?
工具
在完成這件事情的過程中,我使用了哪些工具?
哪些工具起到了重要的促進作用?哪些工具起到了阻礙作用?
如何改進現有的工具使其發揮更好的功效?
情緒
在做事的過程中我的情緒狀態是什麼樣的?是否出現過情緒失控的情況?是什麼引發的?
我是否有意識地調整自己的情緒?在這期間使用了什麼方法?是否需要改進?
阻礙
在做事的過程中我遇到了哪些阻礙?其中最重大的阻礙是什麼?
我是如何應對這些阻礙的?取得了什麼效果?
這些阻礙中哪些會長期存在?我需要通過什麼持續的努力來減少這些阻礙?
優勢
在做事的過程中,我發揮了什麼樣的優勢?是否有什麼優勢還沒有利用和發揮的?
在做事的過程中,我的主要收穫有哪些?我的哪些知識和能力得到了提升?
我可以向做同類事情的其他人學習什麼?他們有哪些優勢是我不具備的?
缺憾
在做事的過程中,我的遺憾有哪些?最大的遺憾是什麼?是什麼原因造成了這個遺憾?
在做事的過程中,我暴露了哪些缺點?其中哪些缺點是必須且迫切需要改正的?
關於這件事,別人對我有什麼批評和評價?他們的批評有哪些可取之處?
意義
這件事對我來說最大的意義是什麼?對我的短期生活和長期生活分別有什麼影響?
這件事對周圍人、對社會、對整個世界和對地球的意義分別是什麼?
我發現了哪些意想不到的意義?
及時反思,梳理反應鏈與意外現象
除了
上面的這些問題示範之外,在行動中反思,最好還要注意三個關鍵點:
保證及時性
反思一定要及時。“及時”的意思是,在做完一件事之後幾分鐘內就開始反思,因爲這個時候你的記憶中保存了大量事件相關的細節,你記憶中的遺忘和扭曲是最少的,於是你的反思就會忠實於事情的原貌。而這種反思並不需要什麼“正式”的程序,低下頭想一想就可以了,哪怕這個過程只有半分鐘,也比你不反思要好很多。當然最好是能把反思的主要結論寫在紙
上,以便查閱。
梳理“反應鏈”
閱讀一本書時,我們能看出這本書的脈絡是什麼樣的,那麼反思一件現實發生的事情時,我們也應看到這件事它是如何開始、如何發展、如何轉折、如何結束的,它背後的動因、阻力以及關鍵節點是什麼,這些相關的因素又是如何串聯起一條完整的“反應鏈”的。梳理“反應鏈”有助於我們理解事件以及事件背後的運行機制,在今後的同類事件中,我們就可以更好地掌控事情發展的進程。
關注意外現象
在行動中,免不了出現意想不到的結果或者現象,有時候這些結果超出了我們的期望,有時候讓我們大失所望,有時候把我們驚得目瞪口呆。意外結果也許並非本身有多特別,而是在於它落在我們原有的認知之外。因此關注意外事件就是打開我們認知侷限性的方法。從青黴素的發現到便利貼的發明,都源於行動者對意外結果的額外關注。但由於普遍存在的“證實偏見”,人們更喜歡符合期望的結果,而把意外的效應置之不理,或者簡單地歸結爲隨機性。因此,在反思時,我們應刻意保持對意外現象的敏感,克服原有的思維惰性,通過理解意外來拓展認知和行動的邊界。
SUMMARY精彩提煉
當一件事,你不知道怎麼做的時候,就直接開始做吧。只要開始了第一步,就會有第二步、第三步。
克服“過度準備”的慣性,向前一步,把未完成的事情完成。
樂於接受反面意見,有勇氣否定並重新構造自己的產品。
多線程工作,首先需要一段專注不受干擾的時間,完成工作中最核心部分的思考。
集中處理同質性的工作,可以減少不同質工作間的轉換損耗。
從理論出發不一定能指導實踐,只有在實踐中通過反思積累的知識才能指導實踐。
行動後要及時反思,並梳理這件事情的“反應鏈”,特別關注其中發生的意外現象。
PRACTICE實踐練習
建立即刻處理生活小事的習慣
請回想一下,在你生活中有哪些小事,經常因爲你的拖延而給自己帶來更大的負擔。請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堅持立刻完成這幾件事情。
完成一個你的“最小化可行產品”
1.請在你的工作或者學習中,選擇一件較爲重要的事情,構建一個你的“最小化可行產品”。
2.它最核心的部分是什麼?請拿出一段不被幹擾的時間來完成它。
3.完成這個“最小化可行產品”的工作,可以分爲幾層?請嘗試採用圖層工作法完成它,並與之前完成它的方式進行比較。
4.請將你的成果在相應的線
上或線下平臺公佈,收集外界的反饋意見,列出其中對你最有啓發的3—5條建議。
5.根據收集的建議,以及個人的思考,重新修正你的“產品”。
在行動中反思
1.回想一下,最近發生的對你來說最大的一件事是什麼?這件事情是如何開始、如何發展的,其中有沒有什麼轉折性事件,最後怎樣結束?
2.在梳理中,你可以得到一些什麼樣的啓示?
3.在行動過程中,是否有什麼意外發生?這個意外對你有什麼啓發?
04 怎樣的學習,才能夠直面現實 如何成爲一個高段位的學習者
找到一切學習的嚮導 好的學習者,首先要向自己提問
只有最後能夠作用於現實的學習,纔是唯一有效的學習。
“撒謊對自己有利的時候,爲什麼要說實話?”
這是維特根斯坦思考過的第一個哲學問題。那時他只有八九歲,他向自己問了這個問題,並苦苦思索,卻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這個問題的兩難性折磨着他,逼迫着他去解開謎團。據
《維特根斯坦傳——天才之爲責任》的傳記作者蒙克所說,正是“那種問題激起的強制傾向把他拽進了哲學”。即便無意成爲維特根斯坦這樣的哲學家,僅僅作爲一個學習者,問題也可以成爲我們最好的老師。就我自己來說,我的閱讀和思考,都是在自己提出的問題的牽引之下、在因問題無法完美解答所形成的焦慮和不安的鞭策之下進行的。對問題的好奇、對答案的渴望,是驅動我學習和探索的主要動力。
主動建構知識
從教育學和心理學的專業視角來看,提問在學習中也是至關重要的。可以說,向自己提問是成爲一名好的學習者的第一步。我們不妨先站在反面,來分析一下不經提問的學習是什麼樣的:
訂立計劃
學習計劃可能經過縝密的安排,也可能比較隨意。很多人會爲自己訂立這樣的學習計劃:“接下來兩個星期看完
《心理學與生活》這本教材”“接下來一個月看完哈佛大學公開課
《幸福課》”。
實施學習
從頭至尾地閱讀一本書或者觀看一門課程,把其中認爲比較重要的點摘取出來,並且記成筆記,堆放在筆記軟件裏。
回顧和整理
對筆記進行整理,或者畫出一張思維導圖,把書中的知識要點以整體的形式再現出來。
能做到以
上三步的已然是比較優秀的學習者了,但是你有沒有發現,在這個過程中佔據中心位置的是編制好的教材或者課程,是既成的已有的知識,而不是你心中的困惑——那些待解的難題。以既成知識爲核心的學習,學習者扮演的只是一個“吸納者”或者“搬運者”的角色,他們把外部的知識經過消化後搬運到頭腦內部,只不過完成了知識在不同載體間的傳遞。這種學習中,知識在傳遞過程中的精確性、完整性被認爲是至關重要的,而學習者自身的心智,包括他原有的知識體系、方法、觀念乃至困惑,卻可以被擱置起來,不聞不問。
也許很多人都沒有認真思考過:我爲什麼要看這本教材或者學這門課?是因爲它現在很熱門,大家都在推薦,還是根本沒考慮過爲什麼,只是隱約覺得對自己有用?我在標註重點以及記筆記的時候,是依憑什麼來判斷哪些值得記、哪些不值得記的?有沒有依循某一個特定的標準還是隻是憑感覺?我在學完之後積累下來的很多知識,是不是還是不知道怎麼應用,而只是增加了一點點掌握知識的滿足感?
這些疑問對教育心理學家來說已經司空見慣,他們一直在研究和反思這類學習模式—— “直接傳遞模式”,即認爲學習就是簡單、線性的“傳遞—接收”的過程,學習的目標只是用靜態的知識把頭腦裝滿。他們認爲,更合理的模式應該是“建構式”的,即知識不是簡單地吸收而來,而是由學習者主動地建構而來,學習者必須充分地調用他們的已有知識,在主動性目標的指引下、在豐富的情境中積極地進行探索,把新知識和舊知識糅合在一起,在頭腦中建構出新的知識體系。
打開新舊知識之間的通道
哲學家羅素在
《人類的知識》中寫道,一個人求知的歷程,就像是一個登山者靠近一座被霧靄籠罩的高山,一開始他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所有的東西都無法看清,慢慢地走近時,這座山的各個部分才漸漸地清晰起來。
問題就像嚮導,引領着我們去接近這座知識的高山。而這個引領本身,又有賴於我們已經看到的、模糊的輪廓。這裏就引出一個關鍵的命題,問題並非空中樓閣,而是建立於已有知識的地基。因此,我們對新舊知識的梳理和反思就特別重要。我們應像一位優雅的美食家,懂得悉心挑選、細細品味,並且把新奇的味覺經驗與原來的味覺經驗結合起來。因此,我們不妨多去思考以下四個問題:
-
針對當前的學習材料,我已具備了哪些相關的知識?
-
針對當前的學習材料,我又學到了哪些新的知識?這些知識對原有知識構成了何種補充或者挑戰?
-
針對當前的學習材料,還有哪些未知的東西,且這些東西我通過簡單的探索就可以瞭解?
-
針對當前的學習材料,還有哪些未知的東西,無法輕易地獲得解答,同時又有價值成爲我長期去探索的問題?
這裏我想引用物理學家弗里曼·戴森的
《反叛的科學家》一書的內容,並以此爲例來回答這四個問題。這是一本我非常喜歡的書,因爲它優美地穿巡在科學與人文之間。在書中的
《科學可以合乎道德嗎?》一文中,作者從自己的親身經歷出發,討論了科學對人們生活的不同影響方式,其中一段話是這樣的:
我加入了聖地亞哥的通用原子公司,當時我的朋友們正在那裏擺弄這種新技術。我們發明並建造了一個名叫 TRIGA 的小型反應堆,它被設計成具有本質安全性(inherent safety)。本質安全性的意思是,就算操作它的人水平非常低,反應堆也不會發生意外。這家公司40年以來,一直在製造和出售TRIGA反應堆,今天仍然出售這個產品;主要買家是醫院和醫療中心,他們需要製造生命週期很短的同位素,用於醫療診斷。這些反應堆從來沒有發生過意外,也沒給使用它們的人造成過任何危害。他們僅在有數的幾個地方遇到過麻煩,還都是因爲鄰居受固有觀念影響,完全不顧它們到底有多安全,反對讓它們出現在附近。我們的TRIGA之所以能取得成功,是因爲它被設計成能完成一些有用的工作,而且價格也在大醫院的承受範圍之內。1956年時的價格是25萬美金。
先試着回答第一個問題:我已具備了哪些相關知識?關於這段引文中提到的有關“安全”這個主題,我所知道的非常有限。在日常生活中,我從小被告知防範一些常見的危險,比如觸電,但這都是從一個使用者的角度出發,而不是設計者。如何設計一個東西讓它更具安全性,可以說,絕大多數人都不具備相關的知識,包括我在內。不過,由於學習心理學專業的關係,我曾經在課堂
上了解過一些“人因學”(human factor)的知識,這門學科專門研究在工程和設計領域機器與人的相互關係和作用。人因學強調,很多意外事故的起因,往往是由於人的疏忽或者失誤,稱爲“人誤”(human error),因此我的腦子中就有一個可能被誇大的觀念,人誤是造成危險和事故的第一主因,由於人誤只能減少而無法消除,因此危險無法完全避免。
然後回答第二個問題:我學到了哪些新知識?戴森的這段話讓我接觸到了一個全新的概念——“本質安全性”(inherent safety)。並且由他自己的這段經歷可以看到,一個具有本質安全性的產品,即便是像核反應堆這類看
上去比較危險的東西,也可能被設計得接近於絕對的安全。這個概念對我非常有衝擊力,就像我
上面所說的,我的心理學背景讓我只注重在事故背後的人的因素
上,卻不曾想到另外一種可能,通過某種更有價值的設計,我們可以讓人連犯錯的機會都沒有,這是一件多麼有魅力的事情!
對於第三個問題:還有哪些未知的東西?我自然地想去了解有關“本質安全性”這個概念更多的知識,所以網
上搜索一下。百度百科
上有寫“本質安全是指通過設計等手段使生產設備或生產系統本身具有安全性,即使在誤操作或發生故障的情況下也不會造成事故的功能”;維基百科
上的定義是“即便出錯仍舊保持低水平的危險”,並且一個本質安全性的設計是“避免危險而不是控制危險,尤其是通過減少危險性的物質或者危險性的操作來實現”。據此我的理解就是,如果在系統設計的時候,把所有構成危險的因素全部去除(如果可能的話),那麼意外就不會發生。這些解釋就把本質安全性的“本質”說得比較清晰了,“本質安全性”是一種重要的思想,不僅是一種術,更是一種道,它觸及了事物非常根本的東西。當然我現在對此瞭解的只是皮毛,但這已經讓我感到非常震撼。
在第三個問題的基礎
上回答第四個問題:還有哪些問題值得長期去探索?儘管我可能不會真的去從事安全方面的工作,因此也不需要像一個安全專家一樣,對“本質安全性”這個概念作太深入的瞭解,但是“本質安全性”這個思想卻對我構成了某種啓示。過去,受專業視角的侷限,致力於通過減少“人誤”的概率來提升安全的思想,只是一種在“量”
上進行改進的設計,而“本質安全性”的思想卻引導進而實現了一種從“質”
上進行根本性改變的設計。如果類推開來,有沒有可能存在一種“本質娛樂性”、一種“本質信任度”、一種“本質健康法”、一種“本質智慧術”、一種“本質和平”?先別急着說這些都沒有可能,也許,未來哪一天,真的會實現其中的某幾項呢?比如,“有沒有可能存在本質智慧術”可能就是一個值得我去長期思考的問題。
從這個例子我們可以看到,看
上去普通的一段話,可以引發出多麼有價值的思考,而這些思考又反過來加深了我們對這段話的理解。
在
上述的四個問題中,第四個問題最爲特別,因爲它可能會變成一項長期的任務,使學習變成了一個富有挑戰的、長期征戰的歷程。一個好的長時程問題,讓我們成爲“建構者”,因爲我們不僅在學習知識,還在“建構答案”,在努力回答問題的過程中,我們篩選、評判和整合新舊知識,並把它們融匯成一個自洽的整體;一個好的問題,讓我們成爲“探索者”,主動地去探求未知的領域,拓寬“未知的未知”的邊界,而不是僅僅滿足於對現成的、邊界明晰的知識的掌握;一個好的問題,讓我們成爲一個“獵手”,知識是我們主動去偵察、尋覓、狩獵的獵物,而不是我們戰戰兢兢供奉着的或者亦步亦趨跟隨着的對象。在問題引導下的學習最大的特點是,它所希求的知識是沒有邊界的,爲了找到問題的解,我們可能會尋訪任何可能的線索,查閱任何有益的資料,而不受既定的觀點的束縛。
任何一個問題,都可以探究下去
琳達·達林-哈蒙德(Linda Darling-Hammond)是斯坦福大學的教育學教授,也是美國教育政策的主要制定者之一,她在建構主義理論背景下,大力倡導“基於探究的學習”(inquiry-based learning)的觀點。而由問題引導的學習就是基於探究的學習的主要形式之一。並且,美國的醫學、商業、法律等方面的教育,已經廣泛使用這種教學方法。琳達認爲,提問的關鍵,是提出現實場景下的、可能具有開放性解答的問題,而非一個純理論性的、封閉性的問題。例如,如果我們問“速讀是不是一種好的讀書方法”,那麼只有“好”和“不好”這兩種解答,問題就很難被展開來探究;而如果我們問“應如何選擇和調整閱讀的速度”,就可以深入、開放地探究下去。無怪乎美國教育科學研究院在2007年的一份研究報告中把“提出深入的探索性的問題”(ask deep explanatory questions)確認爲一種效果非常好的學習方法。
在數學教育家波利亞看來,任何一個問題都可以無限地探究下去。他在名著
《怎樣解題:數學思維的新方法》中寫道:“沒有任何一個題目是徹底完成了的。總還會有些事情可做;在經過充分的研究和洞察以後,我們可以將任何解題方法加以改進;而且無論如何,我們總可以深化我們對答案的理解。”這實際
上點出了問題導向的學習的另一個益處,就是問題可以幫助我們形成長期的、一貫的思考路徑。問題構成了學習的連續性。當沒有問題引導時,可能我們常常只是零散、隨性地去涉獵學習材料,去捕獲一些不相干的知識。這種學習的結果是得到一盤知識的沙礫。而在問題牽引下的學習,則是連續不斷地構築着知識之間的聯繫,使它們以一種有意義的方式連綴在一起。
那些特別適合長期探索的根本性問題,不僅可以引發我們持久的求知衝動,還能迫使我們保持持續的思考。這個過程可以是幾個月、幾年甚至貫穿我們的一生。這些問題就像一根根富有韌性的細線,把五彩斑斕的知識、經驗、思想和方法串接起來,使散落的沙礫變成一串富有光澤的珍珠。可以說,越成熟的學習者,越擅長做這類長時程的知識結構化的工作。
《人是如何學習的》一書中介紹過這樣的研究,有教育學家比較了物理學和歷史學領域專家和新手在知識組織
上的差異,結果發現在兩個領域中,專家的知識都不是對事實或公式的簡單羅列和堆積,而是圍繞着核心的概念或者“大觀點”(big ideas)組織起來的,這些“大觀點”引導着他們去構築和拓展自己的領域。
當然,我們不僅可以向自己提問,也可以向其他人提問,向高手求教,向智者參習。但是歸根結底,這些問題還得由我們自己來解答,別人的幫助只是一種推動,但知識構建的過程是他人無法替代的。提問是將我們引向深度學習的起點。一位優秀的學習者,必定是一個優秀的提問者,他從閱讀、觀察和思考的過程中產生問題,先解答表層的、容易的那部分,留下深度的、探索式的問題給自己,並在由此問題招致的持續困擾和折磨中開啓卓越的心智旅程。
不要只做信息的搬運工 通過解碼,深入事物的深層
互聯網時代許多人養成了一種囤積癖,在網
上下載很多東西,書、軟件、電影,積累了很多G,但下完後又放在那裏,懶得去看了。還有一些好學的人,像兢兢業業的蜜蜂,在網
上看到好文章就一篇篇收藏起來,或者拷貝到筆記軟件裏,這種資料的蒐集固然好,可惜經常只是存而不閱,不過是做了知識的搬運工。也有人很喜歡閱讀,但是他們看得不夠精細,什麼東西都是粗粗一覽,更不用說在碎片化閱讀的時代,在手機
上看東西本來就不易深入。
其實這些現象,都有一個共同的癥結,就是我們面對如此多的信息材料,只會做最淺層的加工,沒有從深處審視,更不用說去做一些“解碼”的工作。解碼不等同於我們一般所說的理解。理解通常只涉及對字面意義的解讀,常以自動化的方式進行,也無須做太深入的思考,並且理解應遵從客體本意,不可擅自演化。而解碼則是一個更爲主動和主觀的過程,不同的解讀對同一材料的解碼可能是完全不一樣的,就像看同一部電影,不同的人能看出不同的意味。
法國當代建築大師讓·努維爾講,他的建築啓蒙是從他八歲時移居到薩路拉小鎮的一座 17 世紀的貴族宅邸開始的,這座建築的結構以及由此產生的美感讓年幼的讓·努維爾着迷,並萌發了他對建築的思考和迷戀。後來他回憶說,這個幼年經歷,使他“形成了這樣一種思考方式,就是經常去深入觀察並探索事物的深層含義”。
解碼的基本規律
解碼的過程和結果因各人視角的不同而千差萬別,但也有基本一致的規律可循。爲了說明這個基本的規律,我們來想象一隻在玩具店裏經常能見到的“會說話的小黃鴨”。這隻會念兒歌、會講故事的鴨子在不同人的眼中可以有不同的解讀:
-
在孩子眼中,他關心的是“小黃鴨說了什麼”,於是他聽到的是兒歌、故事。即孩子關心的是最直接的信息。
-
在家長眼中,他們關心的是“小黃鴨是什麼”,首先他們會把它定義爲一個玩具(而不是一隻“鴨子”),然後他們可能會對這隻鴨子的娛樂性、教育性、安全性、性價比等做出評判。也就是說,家長關心的是價值和意義。
-
在玩具工程師的眼中,他們關心的是“小黃鴨是怎麼做出來的”,他們會思考和設計小黃鴨有哪些功能模塊,會想它的電路結構以及聲光效果。也就是說,工程師關心的是結構和實現。
事實
上,在我們的學習中,也面臨着“會說話的小黃鴨”的問題。大多數學習者,可能經常扮演的僅僅是一個“孩子”的角色,他們只關心這本書、這篇文章說了什麼,傳遞了哪些顯而易見的知識。而只有少數人,纔會從“家長”的角度,去審視構成這些內容的材料,對它們進行本質和屬性
上的概括,評價它們的價值和意義。而只有非常少的人,會從一個創作者的角度去研究,把學習材料作爲一個觀摩與研究的範本來分析,將其拆開來看個究竟。能堅持去做第三層次解讀的人想必是不簡單的。漫畫家幾米就是其一,他自述學畫的經驗,是遇見“任何書裏的任何圖”都要拿來看,然後仔仔細細研究它們的細節,揣摩作者爲什麼要這麼畫、這麼去表現。乃至像英文的
刊物如Times、Business Week之類,裏面的漫畫即便他不能完全理解內涵,但也會特地拿來研究裏面的技法;像日本女性雜誌中專門教人敷臉化妝的小圖,他也從中挖掘了許多,類似怎樣用最簡單的方法來表現動作的要領。而這樣圖解的修煉方式幾乎堅持了至少十年。
因此,簡單地說,解碼不外乎下面三個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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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說了什麼?給了我什麼感受?(它原本就要傳達的信息和知識)
-
它是什麼?對我有什麼價值?(對內容的反思,以審視的目光對內容進行評價和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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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內部是怎麼組成的?它的效果是怎麼實現的?(對形式和構成的洞察,研究內容表達的手法)
偉大的藝術作品,常常有很深厚的內涵和很精巧細微的技法,不論你在哪個或深或淺的層次
上解讀它,它都能呈現出美妙的意味,但如果你不做一番細心的努力和挖掘,就只能嚐到最表層的那一小部分味道。
不斷擴展自己的知識系統
對信息材料的解碼,需要用新知識來解構舊知識,是新舊知識碰撞和融合的過程,因而也會帶來既有知識體系的重新建構。於是我們內在的知識結構就不斷動態地演變着。
教育心理學家把在某一領域有專長的人士,分爲“常規型專長”(routing expertise)和“適應型專長”(adaptive expertise)兩類,其中具有常規型專長的人具有一個基本固定的知識系統,可以以很高的效率把他們所接觸到的信息材料按照已有的框架進行分析,而具有適應型專長的人則可以讓自己的能力不斷地“進化”,通過對知識的廣度和深度的擴展來適應問題解決的需要。常規型專家往往是象牙塔裏的學者,因爲他們主要接觸的信息內容是固定領域內的理論著作,這些著作通常已經不對應具體而現實的問題,而是直接就最深層的問題進行探討,這樣一來,他們就失去了從表層解碼到深層的練習機會。而適應型專家通常是實踐型的專家,因爲他們必須經常去應對那些超出單一領域的、非常規性的問題,接受各式新奇刺激的挑戰,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必須在表層和深層之間穿梭,因而他們的知識系統也就能夠不斷擴展。著名哲學家懷特海在
《思維方式》一書中說,“理解的推進有兩種,一種是把細節集合於既定的模式之內,一種是發現強調新細節的新模式”,他竭力推崇第二種,反對第一種,其實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因爲前一種理解只是對新材料的表層加工,而後一種發現模式的理解是對新材料的深層加工。
一個高段位的學習者,通常是一個適應型專家,他們可以有意識地構築一個信息解碼和知識擴展的良性循環(見圖4-1):
圖4-1
深度學習:不止瞭解,還要知曉
解碼費時費力,所以很多人看書或者其他什麼東西,都是蜻蜓點水、走馬觀花,結果時間稍微一長就只剩下些模糊的感受,留不下什麼東西。但學習應該是深度和廣度的結合。廣度能夠讓人不閉塞,深度能夠讓人不只是學之皮毛。
對學習者來說,是否善於對信息材料進行解碼決定了對知識的掌握效果。教育心理學新近的觀點認爲,對某一事物的知識掌握,應區分了解(knowledge about)和知曉(knowledge of)兩個層次。比如對於跳傘這件事情,僅限於瞭解的人,固然可以頭頭是道地說出跳傘的標準操作步驟一二三四,而如果被問到一些非常規性的問題,可能就會茫然無措;而掌握知曉層次的人則可以基於對跳傘設備的內在原理的理解,通過一定的思考和推理後得出解答。
看到這裏,有些人可能會問:“我平時閱讀的教材已經寫得明白曉暢,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直接讀下來,就能懂個八九不離十,似乎用不到你所說的解碼吧?”這個觀點既對,也不對。當然,我不是說,我們學任何的材料,都要往深處去讀,讀到紙的背面去。但是細想一下就會發現,一部表面
上簡單易懂、樸素直白的作品,往往是有很深的功夫在裏面的,也許是運用了很深的技巧,把那些原本的複雜性給簡化了或者隱藏了起來,才造成了最讓人曉暢的觀感。你若是去深究它何以寫得如此明白曉暢,也許能發現一座壯麗的地下宮殿。這種學習的方法,是把學習的材料當作可供主動觀摩和探究的“樣例”,因此也叫作“基於樣例的學習”。其實很多領域的學習,就像學習繪畫一樣,需要一個漫長的臨摹過程。在對作品的臨摹或樣例的深入探究中,我們會發現其中深厚的內涵、精巧細微的技法。
但凡學有所成者,多重視深度學習。
金克木先生是“解碼界”的行家裏手,他曾寫道:“我讀書經驗只有三個字:少、懶、忘。”然後他筆鋒一轉,又說:“現在比以前還多了一點,卻不能用一個字概括。這就是讀書中無字的地方比有字的地方還多些。……古人和外國人和現代人作書的好像是都不會把話說完、說盡的。不是說他們‘惜墨如金’,而是說他們無論有意無意都說不盡要說的話。越是囉唆廢話多,越說明他有話說不出或是還沒有說出來。那隻說幾句話的就更是話裏有話了。所以我就連字帶空白一起讀,彷彿每頁
上都藏了不少話,不在字裏而在空白裏。似乎有位古人說過:‘當於無字處求之。’完全沒有字的書除畫圖冊和錄音帶外我還未讀過,沒有空白的書也沒見過,所以還是得連字帶空白一起讀。”
這種“連字帶空白一起讀”的方法,就可歸爲“深度學習”的方法了。不僅如此,這種讀空白的方法,金克木不僅用於讀書之中,而且用於“讀人”“讀物”,即所謂“三讀”,這樣一來,世間就無一處不是學問了。
另唐君毅先生在
《說讀書之難與易》一文中對深度讀書法寫得極爲透徹,這裏只引一小段:“見文字平鋪紙
上,易;見若干文字自紙面浮超凸出,難。見書中文字都是一般大小,易;見書中文字重要性有大小,而如變大或變小,難。順書之文句之次序讀書,易;因識其義理之貫通,見前面文句如跑到後面,後面文句如跑到前面,平面之紙變捲筒,難。於有字處見字而知其意義,易;心知著者未言之意,於字裏行間無字處見出字來,難。”
別說是讀書,看電影也是如此,也需要善於往深裏去解剖。李安的
《臥虎藏龍》是一部非常優秀的作品,但是很多人看不懂,看得雲裏霧裏。可如果你看了徐皓峯在
《刀與星辰》中對其進行的解碼,可能就會有恍然大悟之感。他說:“
《臥虎藏龍》表面
上是一個道義壓抑愛情的故事,實際
上是一個男人尋歡的故事。”什麼意思呢?
《臥虎藏龍》裏有一段著名的竹林打鬥戲,周潤發飾演的李慕白追趕章子怡飾演的玉嬌龍,邊追邊比試劍法,明着看李追玉是爲了追查線索,但從這場打鬥戲的視覺表現看,頗有一箇中年男子追求一個年輕女子的情感隱喻在裏面。通過這樣對電影情節和手法抽絲剝繭的分析,徐皓峯不僅點出了 “顯”的部分,更道出“隱”的部分,所以他對
《臥虎藏龍》的解碼是進入到很深的那一層裏去了。這種解碼的快感甚至給我們一種錯覺:“我是不是也會拍一點點電影了呢?”
徐皓峯的影評寫得好,於是另一位影評人大頭馬老師,又特地寫了一篇文章叫
《觀察的途徑》,對徐皓峯的影評進行了解碼,可謂“解碼之解碼”,大頭馬老師認爲徐皓峯的影評爲觀衆提供了“第三層”價值,他是這麼寫的:“福爾摩斯說華生,你只是看,你並沒有在觀察。評論家充當的正是福爾摩斯的角色,他需要基於對象構建現場,藉助工具和細節,找到一條通路,然後發現真相。評論就是評論家將他觀察的途徑暴露出來。在原本的意義
上,電影是一次性的作品。多數人只有一次機會對它進行觀看。影評人對於大衆的第一層價值在於定格,第二層價值在於再現,第三層價值在於提供那條通路的入口。”
尋找解碼的入口
我們如果想解碼,也要去尋找那條“入口”。我這裏給出三個尋找入口的路徑,供大家參考:
不只要去尋結論,還要去尋過程
是不是大家都有這樣的體會,我們看一本小說、一部電影,最關心的,還是那個最後的結局:男女主人公最後有沒有在一起啊、反派有沒有死絕啊等等;而我們看知識型的書籍,則重點關注它呈現出了哪些結論,告訴了我們什麼道理。其實,這樣的觀看方式,於解碼無益。一個解碼者,應該做到不只要去尋結論,還要去尋過程。即我們不僅要知道結果是什麼,還要去知道,這個結果是如何得來的。如果是看一部虛構作品,我們可能要去思考,目前這個結局,作者是進行了何種邏輯
上、感情
上的推動,使其變成了一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結果;如果是一篇議論文,我們可能要去思考,作者是使用了什麼樣的材料論據、通過了什麼樣的推理,才使其論點成立、能夠把人說服。有些作品,它的過程是“顯”的;有些作品,它的過程並沒有明確道出,則更需要我們耗功夫去梳理,甚至就像一個偵探一樣,把犯罪現場在頭腦中還原出來纔行。
不只要去做歸納,還要去做延展
歸納是我們的強項。厚厚一本書,讀完後,我們可能會說,這本書其實可以用一句話來代替,就是“#¥%……&*”;或者經常有人,在我洋洋灑灑寫完一篇答案後,也評論:“其實一句話就可以概括的東西寫這麼長。”當然,這樣的讀者,抽象思維的能力是很強的。不過這個強,既是強項,也是弱點。因爲歸納必然帶來信息的減損。 把一本書縮減成一句話後,原本書中那麼多精心的構思、精到的細節、精彩的論述,就全都扔掉了。哪怕是我們用一張思維導圖把一本書的要點勾畫出來,也免不了會忽略很多重要的、具有啓發性的東西。所以,歸納雖是不可少的思維,但與此同時,也不能把細節和血肉完全丟掉,因爲這些細節和血肉也可能是智慧的凝練。特別是一本經典作品,往往書裏的每句話都有細細咀嚼的價值。對於這樣的經典,我們可以用“延展”的思路去想,去假設:如果我們把它放在另一個情境中、另一個問題之下,是否仍然適用,仍然精闢有理?如果是的話,那麼其實我們就發現了一個可以複用的知識或者模式。這就是讀書讀出真味來了。
不只要去比較相似,還要去比較不同
我們去接受一個新的信息材料,總要調用我們現有知識體系中的知識去與其對比。這種對比就是一種很好的解碼方法。但是我們常常只注意不同材料之間相似的部分,因爲相似就意味着安全,意味着我們原有的認識無須更改和校正,其壞處就是我們的知識系統無法適應性地擴展。所以我們更應關注不同。有人信奉“太陽底下無新鮮事”,可在我看來,“太陽底下盡是新鮮事”。這裏就拿徐皓峯對
《臥虎藏龍》的解碼來舉例,隨便摘選幾段:
李慕白出現的第一個鏡頭是平靜地沿着水道行走,這是胡金銓的標誌,這是文人的出場而不是大俠的出場。一般武打片的人物出場都動靜很大,不是飛着就是跑着,徐克電影都是這樣。……
又如:
影片的第一個建築空間是鏢局,同是表現深宅大院,李安和張藝謀全然不同。張藝謀的宅院不管有多廣闊,也依然顯得擁擠,後景的色彩也很扎眼,頻用長焦鏡頭,所以前後擠在一起,消滅空間,因爲他本要表現壓抑,追求窒息感。而李安的構圖,注意了建築本有的對稱均衡,色彩清淡,後景自然地暗濛濛一片,表現了“中空”感,呼吸順暢。……
……胡金銓的竹林打鬥借鑑了日本劍俠片,氣氛嚴峻,對峙時完全是日本風格,打鬥時的剪接技巧又超越了日本片的實戰性,開掘出跳躍、飛落的技巧,對動作性極盡渲染。胡的竹林純粹是異能奇技,而李安的竹林是在談戀愛。甄子丹、袁和平都抱怨李安的竹林動作欠佳,因爲作爲武術設計師,他倆腦海中只有動作。而李安是以拍接吻戲的方法來拍武打戲的。
這三段文字,我們細細觀察,就會發現,徐皓峯對
《臥》的解碼,一大招數就是對比橫向的不同。第一段,是比較
《臥》和徐克電影的不同;第二段,是比較
《臥》和張藝謀電影的不同;第三段,是比較
《臥》和胡金銓電影的不同。不同纔有知識,纔有新意,纔有新的發現。這正應了法國大科學家彭加勒在
《科學與方法》中的一句話:“我們不去尋求相似;我們尤其要全力找出差別,在差別中我們首先應該選擇最受強調的東西,這不僅因爲它們最爲引人注目,而且因爲它們最富有啓發性。”
這,大概就是解碼的要法了。
技能,纔是學習的終點 你能夠調用的知識有多少?
最有效的學習方式:做中學
一位教授心理學課程的老師曾經一再對我們強調一個重要的學習方法:做中學(learning by doing)。並說,心理學在學習領域可成定論的東西不多,但毋庸置疑,“做中學”它一定是最有效的方法。
在我個人的學習中,我也把這個方法當作學習最重要的一環,並且是學習真正爲我所用的一步。
當然並不是說所有的學習都要“做中學”。有些領域本來就適合“做中學”,而另一些實施起來就會比較難。比如學習辦公軟件、畫圖軟件等,學習就是實踐,邊用邊摸索,用着用着就學會了,肯定比只抱着一本書啃要強。
遊戲爲我們如何更好地學習提供了很好的借鑑。雖然遊戲
上手必然要經歷一個熟悉故事背景、掌握基本操作和形成遊戲策略的學習過程,但“學習”一款遊戲的感覺一般都不明顯,因爲這個過程往往被巧妙地設計成了一系列循序漸進的任務和挑戰,這樣玩家在玩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就學會了。同時遊戲的天然優勢也讓學習變得自然而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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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用多種感官的即時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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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態多變的情境和挑戰避免了單調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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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玩家學習曲線動態匹配的挑戰難度,使玩家既不會因挑戰過難而嚴重受挫,也不會因爲過於簡單而失去興味。
我們會發現,在課堂教學中,一個好的老師在他們的教學中或多或少也會表現出
上面三個特點,比如多媒體和多樣化教具的使用,比如爲學生提供豐富的模擬練習,又比如根據學生的掌握程度來動態地調整測試的難度。但是在自學過程中,學習者就必須獨自面對學習的挑戰。並且,每一個學習者或多或少都是一個自學者,所以脫離了遊戲的條件,脫離了課堂教學的條件,我們如何才能夠做中學,如何才能通過積極的操練來優化我們學習的效果,就成了一個重要的課題。
我想先給大家傳遞一個基本的學習理念,那就是:你掌握了多少知識,並不取決於你記憶了多少知識以及知識的關聯,而是取決於你能調用多少知識以及知識關聯。因爲人的長時記憶存儲並非像硬盤一樣可以直接拷貝粘貼,不是說我們記住了多少知識,當我們提取時,就會原封不動地把它們提取出來。認知心理學已有大量研究表明,記憶提取的操作其實起到了“記憶修改器”(memory modifier)的作用,一個曾經被調用過的知識,和從未調用過的知識相比,在今後更有可能被再次調用。法國教育學家安德烈·焦爾當(André Giordan)提出了“變構學習模型”(allosteric learning model):“構成學習者思維獨特性的並非是他所錄入的觀點序列,而是他有能力啓動和調用的關聯。”此外,心理學家丹尼爾·威林厄姆(Daniel Willingham)在
《爲什麼學生不喜歡
上學》中分析說,反覆練習的價值,在於使某些認知活動可以自動化進行,從而爲思考時所用的工作記憶騰出寶貴的空間,以用於更具策略性的活動。
關於練習在學習中價值的一個更直接的證據來自Dunlosky等多名心理學家於2013年發表的一篇文獻綜述。這項研究整合分析了約400篇學習心理學領域的論文,對教育界常用的10種學習方法的有效性進行了評定,發現以練習爲主導的方法是通用有效性最高的(見表4-1):
表4-1
資料來源:Dunlosky J., Rawson K., Marsh E., et al. Improving students’ learning with effective learning techniques: Promising directions from cognitive and educational psychology. Psychological Science in the Public Interest. January 2013. Vo1.14. no.14-58.
把知識當成一項技能操練
但是,對很多學習者來說,他們的主要問題不是不願操練、不肯操練,而是不知道如何操練。如果學習打籃球,顯然每一次投籃都是練習,可如果學習的是歷史,想成爲歷史學家,又沒有老師出題來考我,我該如何操練呢?於是我們又回到
上面提出的一個關鍵問題
上:在大多數知識性領域,自學者如何操練?
對此,我想再提出一個重要的學習理念 ,就是:把知識當成一項技能來學習。
求知分爲三個層級:信息、知識和技能。最差的學習者只接收信息,貪多求廣;好一點的學習者看重知識,以記憶爲目標;高手磨鍊技能,只求日日精進。信息、知識和技能本不衝突,只不過技能是終點,前兩者是邁向這個終點的路與橋。
寫作是一種技能,玩牌是一種技能,炒股是一種技能,表演是一種技能,歌唱是一種技能,創意是一種技能,設計是一種技能,說服是一種技能,解題是一種技能,思考也是一種技能……這些技能都跟學習緊密相關,都離不開信息和知識,但又遠遠不止於此。獲得技能也就意味着你擁有了改變世界的能力,哪怕一開始這種能力非常弱小。
不管我們想學或者正在學的是哪一個領域的知識,我們都可以想一想,如何不把它當成是一種靜態的、安安靜靜地躺在書本里的東西,而是把它當成一種動態的、可運用的、可以用來完成某件事情的技能。就拿我學的心理學爲例,心理學課本里的很多理論,如果我們僅僅只是理解和背誦,那它們只是靜態的知識。實際
上當我們在考試默寫答案的時候,它們真的只是死沉沉的知識,但是,如果我們想到怎麼把它們用起來,它們就可能變成一種技能,比如心理學的知識其實可以變成一種思考框架,成爲觀察事物的一種特殊視角。但是要具備這樣的意識真的很不容易。
我的一位心理學老師曾在課堂
上回憶說,當年他博士畢業後留校工作,暑假裏在爲第一次
上臺講課而備課的時候,突然頓悟:“自己其實不懂心理學!”當時教室裏的我們都聽得驚呆了,大家都感覺莫名其妙:怎麼可能一個人,學了九年的心理學,拿了心理學的博士學位,到頭來發現不懂心理學!這是怎樣的一種荒誕和幻滅啊!!
許多年後,我也拿到了心理學的博士學位,並且在工業界就職,我才終於理解了多年前這位老師的話。我們在學校裏的學習,大多是循規蹈矩的被動式的學習,我們對待心理學的知識只是滿足於理解和記憶的層面,確實我們會做學術研究,並在其中進行非常深入的思考,但是這種思考仍舊有很大的侷限性,它們不是從理論到理論,就是從方法到方法,我們沒有跳脫出來,從一個更大的視角,去反思這些知識的深層價值,沒有去思考這些知識和我們自己的生活和思想的關聯。但是一旦我們被逼到一個應用的情境中去重新審視這些知識,比如那位老師必須深入淺出地向同學們做出原理的闡釋,或者我在公司裏不得不去思考如何把這些知識應用於工作時,我們纔會突然發現這些知識可以被這樣去運用,有可能發揮這麼大的效力……
知識操練的三種方法
對於知識的操練並非全無章法可循,在“知識技能化”的理念之下,我們至少可以嘗試以下三種知識操練的方法:
寫作式操練
寫作是一種典型的知識建構活動,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一種對知識的重構活動。
在閱讀時,我們對信息的理解和納入,常常滿足於從一個“淺表”的層面去理解它們(這也是爲什麼我在
上一章裏花那麼多篇幅去談“解碼”的重要性)。但是在寫作時,也就是進行信息輸出的時候,我們必須去分析知識的“深層結構”,觀察和調用知識與知識之間的深層關聯,不然我們無法自如地將它們組織起來。因爲一篇文章要被人讀懂、要把人說服,需要縝密的思維、清晰的表達和翔實的依據,這些都要求我們對知識的編碼和組織達到一個相對高的水準纔行。
除了更深層的理解,寫作帶來的另一個明顯的益處,是獲得反饋。尤其在互聯網時代,你可以在任何地方發表你的文章,然後得到其他人對你的評論,這些評論中可能蘊含着一些很有價值的東西,比如指出你某個知識性的錯誤,或者想法
上的侷限性,或者認知
上的某一個盲點。在心理學家看來,“獲得反饋”是練習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則,如果沒有反饋,你在練習時發生的錯漏自己無法察覺,導致你無法去校正,那麼做再多的練習又有什麼用呢?所以對操練來說,最關鍵的一點是獲得高質量的反饋。像競技體育、音樂等領域,學習者能得到高水平的老師長年累月的指導,但是在另外一些領域,學習者並不具備這樣的條件,他們常常只能依靠自學。可自學怎麼來獲得反饋呢?這就需要一些小技巧。
一個方法是找一個與自己水平相當或略高於自己的“寫作同伴”(peer writer),在完成自己作品的初稿之後,首先從寫作同伴那裏獲得專業的反饋意見,然後接着修改完善,兩人便可以互相切磋共同進步。就像過去的求學者,沒有互聯網的時候,他們獲得反饋的方式,就是建立一個交流的圈子,或者沙龍,定期在一起討論問題。
還有一個方法是把經典作品當作老師,讓它們來給自己反饋。在這個方面,完全靠自學成才的大學者王雲五先生有很多心得。比如他學習英文寫作的方法,是這樣的:找到一篇英文的名家佳作,熟讀幾次以後,把它翻譯成中文,等過了一星期之後,再依據這中文反過來翻譯成英文,這個期間絕不查閱英語原文。譯完後再與原文比對,找出自己翻譯的錯誤、失誤和不夠精良之處。這種方法就像把英文名家當成了自己的老師,並可以從他們那裏得到針對性的反饋,並且這種反饋的質量非常高。如此反覆練習,王雲五先生練就了紮實的英文功夫。
遊戲式操練
荷蘭文化史家約翰·赫
伊津哈(Johan Huizinga)所著的
《遊戲的人》對文化歷史中游戲的本質進行了深入的剖析。他說遊戲的一個根本特徵是“假裝相信”,因爲遊戲創造了一個獨立於現實生活之外的假想世界,有其獨有的規則和秩序,而遊戲的參與者則自願、自主地“假裝相信”自己進入了這個構造出來的世界。這種“假裝相信”使得人們完全投入其中,乃至扮演其中的角色,他們沉浸在這個世界裏,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主動維護這個世界的秩序。
如果我們把對知識的操練當成一種遊戲,那麼這種操練就會具有相當高的參與性、互動性和投入性,同時它擺脫了現實規則的制約,使我們可能在更豐富多樣的情境下去應用我們的知識。廣義地講,棋牌就是一種思維的操練,小時候我們都有過玩24點訓練心算能力的經歷,雖然這裏面涉及的知識較少。還有像
《大航海時代》這樣的遊戲,可以讓我們在遊戲的世界裏斬獲豐富的地理和文化知識;
《窮爸爸富爸爸》的作者羅伯特·清崎推出的現金流遊戲(Cash Flow)據說可以有效提升玩家的理財能力。更奇妙的例子可以在
《生活大爆炸》這部美劇中找到。在某一集中,Sheldon 和女友 Amy 玩了一個“反事實遊戲”,這種遊戲是這樣的:提問者提出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假想情況,然後要求回答者根據相關的知識進行想象和推理後得出答案。舉個劇中的例子:
問題:在一個犀牛被當作寵物養的世界中,誰將贏得第二次世界大戰?
答案:烏干達。
理由:肯尼亞會因出口犀牛而崛起,在中非成爲一個強大的政權,並殖民統治北非和歐洲,戰爭爆發後,誰也負擔不起養犀牛的這份奢侈,肯尼亞衰老,烏干達崛起。
上面的例子看似荒誕,實際
上仔細辨析,還是有幾分道理,因爲它和“二戰”的真實歷史有“深層結構”
上的相似,回答者必須運用教育心理學中非常重要的“知識遷移”的技能,才能給出解答。哪怕在一人獨處的狀態下,也可以玩這種遊戲式的知識操練,即“思想實驗”, 人類歷史
上很多智者都是這麼幹的。思想實驗就是構造一個現實中並不存在的假想情境,然後運用所學的知識,來設想事物在這個情境中的變化。在這樣的操練中,思考者往往會得到比原先更爲深刻的洞見。
設計式操練
所謂設計式操練就是調用已有的知識,設計某一種解決方案,來解決某個特定的問題。
“設計”有一個非常流行的定義:設計就是解決問題。因此設計式操練的好處,就是迫使學習者爲了解決某一個現實的問題,綜合性、創造性地調用知識。根據表4-1,“交錯練習”(interleaved practice)也是一種不錯的學習方法,而設計對知識的調用往往是交錯式的。正如
《形式綜合論》一書中所說,設計常常牽涉方方面面的影響因素,一個好的設計方案必須考慮到所有這些影響因素。要做到這一點,這時就必須調用理解和控制這些因素的知識。而在設計中,當我們發現缺少某方面必需的知識時,又會反過來觸發我們對這些知識的學習。像大學生機器人競賽這樣的活動其實就是非常好的提升個人知識和能力的方式。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甚至長期和美國高校的機器人團隊展開合作,NASA方面認爲,通過這種合作,可以使一些學生最終成爲“下一代機器人研發工作組中的一員”。
理想的情況是,當我們準備對所學知識進行設計式操練時有一套現成的理想工具,就像孩子們玩樂高玩具一樣(事實
上基於樂高的操練可以非常複雜,甚至可以做出可編程的智能機器人)。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的米奇·萊斯尼克(Mitch Resnick)教授就有這樣的觀點,他認爲,即便是成年人的學習也應該有比較好的練習工具並且致力於這類工具的開發。他提出了一個著名的學習螺旋(learning spiral)模型,認爲創造性的學習是想象、創造、遊戲、分享、反思和想象的螺旋式循環。
總之,知識的操練,既是一種調用和提取,也是一種主動的建構,更是一種創造性的綜合,它是深度學習過程中必不可少的一環。知識的操練迫使我們對已有的知識進行更加深入的審視,對現實的情境和問題進行更加細微的觀察,並且致力於創造兩者之間的關聯。它使我們不再固守書本,不再去做僵化的記憶,而是讓我們賦予知識以靈性,以更好地適應這個變化莫測的世界。
分離的知識,難以解答真正的現實 讓不同的知識發生化學作用
一個高水平的學習者非常善於在所學的知識之間創造關聯,而一個普通的學習者頭腦中的知識不過是所學的課程知識體系的映射。這種映射就像一棵樹,每一片葉子都是分散而獨立的,雖然它們分別與更
上一級的枝杈連接着,但葉子與葉子之間不存在思想的聯通。可現實中的問題,它們的發生和解決,並不像教科書每個章節後的習題一樣,恪守學術體系下的知識譜系。對一個現實問題的解決,或者對一個現實情境的洞察,往往需要同時調用不同枝杈
上的葉子,這時,缺少知識融合的
弊端就會顯現。
學習高手常常會有意識地把不同領域甚至不同學科的知識擺放在一起,然後嘗試去分析、比對它們的潛在關聯,甚而至於,當異質的素材堆疊在一起時,僅僅是潛意識的推動,就可以讓這種隱藏的關係浮出水面。彭加勒在
《科學與方法》中說,數學創造的實質,是從各種各樣的數學知識的組合中找出最有價值的組合,而“最富有成果的組合常常是從相距很遠的領域取出的要素形成的組合”,彭加勒自己正是一位涉獵極廣的科學奇才,他的研究貢獻涵蓋數學各個領域,同時他也是一位物理學家,研究幾乎涉及物理學所有分支。
我們正統的教育思維並沒有對知識的融合足夠重視。大家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思維模式:把一個大的東西分解爲小的東西,再把那個小的東西進行細分,這種分解性思維的致命性缺點,就是一件事物的整體特徵以及各個部分之間的潛在關聯都完全被忽視了。就像在大學裏,對原本一體的世界的洞察,卻爲了研究的方便被劃分成很多個學科,更糟糕的是,即便在同一學科內,不同分支領域的教材出自不同專家的手筆,而對不同分支課程的講授也都由不同的教師擔任,這就導致了知識的進一步分隔。由於每位教育者只需守好自己的那一塊責任田即可,所以很少有老師會主動引導學生進行“遠距離知識”間的融合思考。
只有一小部分智者表達了對這個問題的關切。物理學家以及哲學家戴維·玻姆批判了“分裂性”(fragmentation)這種思維方式,他在
《論對話》一書中寫道:“人們在思維時總是以解剖的方式來分析事物,把事物分解爲各個部分。但在現實中世界是一個不可分割的統一整體,但出於方便剖析的原因,我們會分離出其中一部分。”哲學家和教育思想家懷特海在
《教育的目的》中更是直言不諱地寫道:“我極力主張的解決方法是,要根除各科目之間那種致命的分離狀況,因爲它扼殺了現代課程的生命力。教育只有一個主題,那就是五彩繽紛的生活。但我們沒有向學生展現生活這個獨特的統一體。”
當代最激烈且影響最大的批評聲音恐怕來自投資思想家查理·芒格了,他把那種只會用單一學科知識思考的人稱爲“鐵錘人”,因爲當你手裏只有一把鐵錘的時候,看什麼東西都是釘子,因此,也就失去了起碼的基於事實的判斷力。而只有廣泛涉獵不同學科的知識,把這些學科中的基本理論變成用以觀察和分析現實對象的思維模型,才能最大程度
上避免思維
上的偏差和狹隘。他認爲,這種多學科模型的方法,可以產生一種爆炸性的合力效應,讓人獲得不同尋常的智慧。
將原本獨立或者疏遠的知識加以融合,從融合方式
上看,有遷移、印證和互補三類。如果我們在平時的閱讀中稍加註意就會發現,古今中外的許多智者,常從這三類融合中獲得啓發,甚至生成新的思想或者發現。
遷移
生物化學家伯納德·布羅迪(Bernard B. Brodie)博士被譽爲藥物代謝之父,他的一項突出貢獻是發明了可以判斷血液中藥物濃度的甲基橙測定技術。事情發生在“二戰”期間,1942年3月日軍佔領了荷屬東印度羣島(現印度尼西亞),這對美軍是沉重一擊。因爲當時治療瘧疾的標準藥物奎寧全部來自東印度羣島的金雞納樹的樹皮,失去了奎寧的供應使得美軍陷入了瘧疾的困擾之中,戰鬥力和士氣大受影響。於是美國國內的許多醫學研究機構立即承擔起了尋找治療瘧疾替代藥物的緊急研究任務。布羅迪小組的任務是檢驗南美另一種金雞納樹樹皮的治療效果,這種樹皮含有四種生物鹼物質,一種就是奎寧,但含量遠遠低於東印度羣島的金雞納樹,另外三種中有兩種物質無法用傳統方法測定其在血漿中的濃度。
面對這個難題,布羅迪來到了曼哈頓的中央圖書館,遍查文獻,連查了三四天一無所獲。之後他讀到了德國紡織業的染料文獻,恍然大悟:“能否給化合物染色,然後利用其在溶液中的色度來測定其濃度呢?”於是,他立馬聯繫藥店和化學品商店,訂購了幾百種染料,然後逐一試驗,這些買來的染料進行的試驗都失敗了,他偶然想到實驗室中經常使用的甲基橙試劑也是一種染料,於是嘗試了一下,結果大獲成功。1947年,布羅迪在
《生物化學學報》
上一連發表了六篇有關甲基橙測定技術的論文,引發了藥理學的革命。而它的起點,正是將兩個原本不相關的領域融合起來:染料知識向藥理學領域的遷移。
這裏我們不妨做一個思維實驗,假設兩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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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布羅迪在圖書館沒有發現染料文獻呢?也許藥理學的這一方法革新可能就要推後好幾年,而“二戰”的進程甚至都可能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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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布羅迪涉獵廣泛,原本頭腦中就有染料方面的知識呢?也許他根本就不用去圖書館,立馬就能解決這個難題。
可以說,布羅迪在圖書館發現染料文獻純粹是偶然,但是在醫學領域還有無數個這樣的難題等待科學家去解決,他們恐怕就沒有布羅迪那樣的好運氣了。也許事實真是這樣,由於多年專業教育塑造的知識壁壘,大多數醫學研究者缺乏足夠的知識廣度,跨學科的知識遷移自然無從談起,這可能是導致很多醫學難題長期無法解決或者無甚進展的原因之一。
在學術機構裏,再聰明的人,也可能受制於其專業壁壘,無法看到外面更大的知識疆域。而在實踐領域則相反,人們更容易融會貫通看待問題。一個大家比較熟悉的例子是
《黑客與畫家》的作者保羅·格雷厄姆(Paul Graham)。這位著名的黑客兼創業導師在書中,對編程和繪畫這兩種創造性活動的相似性進行了完美的論述,少時學畫的經驗遷移到了他學習編程的過程中,使他對編程有了全新而深刻的認識:
-
畫家學畫的方法是動手去畫,而黑客學習編程的方法也是在實踐中學習。保羅初學編程時還抱着書讀,不過隨後就放棄了,直接動手去幹。
-
畫家學畫必須要臨摹,從大師的作品中進行學習,美術博物館便是他們最好的學校。而黑客則是通過觀看優秀的程序來學習編程,研究它們的源代碼,開源社區是他們最好的學校。
-
一幅畫是逐步完成的,先畫輪廓、草圖,然後填入細節,一步步臻於完美。在這一啓發下,保羅領悟到“編程語言的首要特點是允許動態擴展(malleable)。編程語言是用來幫助思考程序的,而不是用來表達你已經想好的程序。它應該是一支鉛筆,而不是一支鋼筆”。因此在編程中,過早優化(premature optimization)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想象一下,計算機編程和繪畫,一個是抽象思維,另一個是形象思維,在常人眼中,根本不可能聯繫到一起。而格雷厄姆卻找到了兩者之間深層的關聯,且說得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印證
如果說遷移式融合起到了啓迪思維的作用,那麼印證式遷移則可以幫助人探索規律。
彭加勒在
《科學與方法》中,用自省的方法記錄了自己的一次數學發現之旅。這個過程的第一個階段,是有意識的思考階段,彭加勒連續15天獨自一人坐在辦公桌前,對如何證明富克斯函數不存在而苦思冥想,最後意識到一類富克斯函數是存在的,來源於超幾何級數。第二階段,彭加勒離開了原來的住地,參加了一次地質考察旅行,沿途的風景讓人心曠神怡,然而在踩
上馬車的一瞬間,他突發靈感,找到了一個重大突破:把富克斯函數的變換等價於非歐幾何的變換;隨後,他轉而研究了一些算術問題,沒有進展後去海邊度假了幾天,在懸崖旁散步時,他突然想到,可以把不定三元二次型的算術變換等價於非歐幾何的變換。第三階段,他又回到了辦公桌前,對這個問題發起了總攻,勢如破竹地完成了最終的證明。
可以看到,這是一個“意識—潛意識—意識”相互交替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關鍵的突破是找到了不同數學分支知識的組合。彭加勒自己分析到,潛意識作用的發揮,並非平白無故產生的,而是有賴於在此之前,已經有足夠的有意識的思考。這種思考的作用,是把很多知識的“原子”激活起來,爲潛意識階段的思考提供素材,然後在潛意識階段,這些原子就自發遊行碰撞,在腦中快速組建各種各樣的組合,並且這些組合相互競爭,直到最佳的組合自動湧現出來,
上升到大腦的意識層面。
有意思的是,彭加勒的這種經歷,在臺灣戲劇大師賴聲川那裏也得到了印證。
在
《賴聲川的創意學》一書中,賴聲川先生回憶了自己找到
《如夢之夢》創作靈感的經歷。這個經歷實際
上是一連串看似無關的事件連點成線:在羅馬參觀畫展注意到一幅勃魯蓋爾的畫作、在臺北藝術大學準備和學生共同創作一部新戲、在法國一座古城堡看到了一位已逝外交官的銅像、看到新聞裏找到了倫敦火車相撞事故中原先被認定死亡的倖存者、在報紙
上看到有關無法診斷的致死疾病的報道、在印度旅行時讀
《西藏生死書》瞭解到一種臨終病人向他人講述自己故事的習俗……這些被觀察並留存於心的細節,突然在一瞬間,產生了奇妙的“組合”,在經過了巧妙的連綴之後,組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架構,最後便誕生了
《如夢之夢》這一佳作。想象一下,在這“小火慢燉”的靈感誕生過程中,如果
上面列舉的各個經歷缺失了一樣,那就很有可能不會有
《如夢之夢》這一作品了。這和彭加勒的結論類似,所謂靈感,所謂潛意識的思考,並非平白無故產生的,而是有賴於思考者已經擁有了豐富的、充足的、多元的思考材料,潛意識的作用是借用其強大的並行計算能力,把這些思考材料進行各種組合。可以說,你在靈感醞釀之前,所做的素材準備工作越是充分,那麼獲得創造性成果的概率就越大。
在這兩個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到,來自數學和戲劇兩個完全不同領域的知識印證式的融合,使我們找到了也許具有廣泛適用性的交替運用意識和潛意識進行創造性思考的方法。
互補
互補式的知識融合,是指我們可以對同一個議題,找到完全不同的視角下的論述,把它們綜合在一起,就可以得到對這一議題比較全面和深入的認識。
例如,對於“爲什麼創業可以產生更大的價值”這一話題,我們可以綜合科技產品創業和藝術品創業兩個不同領域的觀點。
關於科技產品創業,
《黑客與畫家》中的闡述已然非常精彩。格雷厄姆認爲,創業的價值在於可測量性和可放大性兩個方面:
-
可測量性。與在公司打工相比,自己創業產生的價值更大,是因爲在公司個人工作產生的價值被大幅度地壓縮了,因爲在大公司裏,個人的績效無法被真實有效地評估,公司更傾向於以一種平均化的方式給員工提供報酬。
-
可放大性。個人在大公司裏的貢獻不具有可放大性,因爲通常只能以“計時”或“計件”的方式來獲取報酬。技術創業之所以能產生價值,是因爲它“發現了一種做事的新方式,它的經濟價值就取決於有多少人使用這種新方式”。如果你的生意是做雞蛋餅,那麼做一個只能賺一個的錢,但是如果你解決的是一個熱門的技術難題,讓很多人受益,就形成了放大性。
我們再來看看藝術創業領域的觀點,其代表是日本藝術家村
上隆寫的
《藝術創業論》:
-
村
上隆一方面批評了日本美術界的現狀,他說日本的美術大學不會教學生如何謀生,學美術的人大多數是靠教學生來賺錢,而不是靠出售自己的作品賺錢。於是,學生變成老師,老師再培育學生,構成了一個“封閉性循環”。這種美術才能沒有在市場的波濤裏檢驗其價值的現狀,其實頗符合格雷厄姆提出的“可測量性”。就像格雷厄姆提出的在公司的工作不可測量,而自己創業的價值更具可測量,從事美術教育,個人的美術才能價值是不可測量的,只有通過創作藝術作品與市場互動,價值才能被測量,才能也纔有不斷更新和突破的可能。 -
村
上隆又指出,一個藝術作品要能賣出大價錢,關鍵是“通過作品,創造出世界藝術史的脈絡”,也就是說,“從該作品之後,是否開創了新的歷史”。對一個藝術作品來說,一方面它要找到進入世界藝術史的入口,能夠被藝術界包括評論家們理解和評論;另一方面,它又要有所突破,甚至顛覆原有的觀念。更根本地講,一幅畫作的價值,不在於它的線條、顏色、構圖,而在於其背後所展現出的“觀念”,藝術品的價值就是觀念的價值。如果我們用格雷厄姆的“可放大性”觀點來補充村
上隆的觀點,就可以更完整地理解藝術市場,爲什麼安迪·沃霍爾的波普藝術、杜尚的小便池、達明·赫斯特的裝置藝術這些既日常又詭異的東西會如此被人推崇?因爲它們都可以引起爭議,既有肯定的聲音,也有非常龐大的反對和質疑的聲音,這種爭論使一種新的顛覆性的觀念得以傳播、放大,顛覆了很多人原本對藝術的理解,從而產生更大的價值。
同時在另一個方面,村
上隆的觀點又是對格雷厄姆的觀點的有力補充。格雷厄姆所理解的價值只是:難題解決。一個小團隊用其先進的技術,解決了人們普遍面臨的問題,所以創造了價值。但是,除此之外,我們還發現,像 iPhone 的發明,並不是解決了什麼難題,而是讓大家驚訝地發現原來我們和電子產品可以以這樣一種方式來交互!是一種觀念的顛覆。所以村
上隆提出的“價值體現在觀念的更新”的觀點,即便對科技創業也有非常大的啓示。
從
上面所舉的三種融合類型中可以看出,將知識進行融合的關鍵,是能夠洞察出知識背後的“深層結構”。在表面
上不相關的知識的背後,我們可以發現它們潛在的相似性、互補性和啓發性,找到知識與知識間隱含的聯繫。最後,我想引用諾貝爾化學獎得主同時也是一位詩人的羅德·霍夫曼(Roald Hoffmann)的一段話,他用“變形蟲”來比喻我們從不同視角探索世界的過程:
我所做的工作的特點像變形蟲:我在探究化學世界的不同部分。……我所研究的各種問題,就像變形蟲的僞足一樣從不同的方向伸出來。基於此,我就有了一個關於電子在分子中怎樣運動的理論框架——分子軌道理論。我也相信,世
上的每一事物都與其他事物相聯繫,只要我伸出足量的僞足,這些僞足就會伸入某一事物,通過該事物能理解所有的事物。由於從不同的方向出發,我敢保證,我沒把自己鎖定在一系列化合物內,而是被迫考察不同事物之間的關係。我認爲美存在於自然界的複雜性之中。
SUMMARY精彩提煉
學習,應該以學習者心中的問題爲中心,讓問題引導着我們去探求答案。
問題的提出,需要基於已有的知識體系,並通過問題將新、舊知識串聯起來。
通過深入事物內部的解碼,我們可以發現事物深厚的內涵,有機會掌握其中精巧細微的技法,不斷重建自己的知識體系。
掌握了多少知識,並不取決於記憶了多少知識以及知識的關聯,而是取決於能調用多少知識以及知識關聯。
求知分爲三個層級:信息、知識和技能。技能是學習的終點,信息和知識是邁向這個終點的路與橋。
對一個現實問題的解決,或者對一個現實情境的洞察,往往需要同時調用不同知識譜系
上的知識。
學會有意識地去分析不同領域知識之間的潛在關聯,通過不同知識的遷移、印證、互補,獲得啓發,甚至生成新的思想或者發現。
PRACTICE實踐練習
從問題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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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寫下一個最近一直困惑你的問題:____________________
-
你已有的觀點是什麼?內心還存在哪些未解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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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尋找一個或一套關於這個問題的經典材料(包括人)進行學習。
解碼與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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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個問題,該材料的觀點是什麼?
-
你認同其中的哪些觀點?對你有什麼啓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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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是如何去論證並得出他的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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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觀點,在哪些情況下適用,哪些情況下可能不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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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觀點可以遷移到哪些不同的領域?
-
還有其他不同領域的知識,同樣可以印證這個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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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還可以從不同視角,對其進行補充?
-
材料中,是否有你所不認同的觀點,爲什麼?
學以致用
-
以最初的問題爲中心,寫一篇關於該材料的學習心得。然後將其分享到相關的平臺,如網絡、老師、同行,並根據他們的反饋對你的寫作進行修改、完善。
-
請根據你最初的問題設計一個情境,用你學到的知識進行解決。
05 向未知的無限逼近 修煉思維,成爲真正的利器
大腦需要“斷舍離” 簡化,是清晰思考的前提
人的大腦既是有限的,也是無限的。
衆聲喧譁。我們每天要面對各種沒有價值和沒有意義的信息,它們或是無病呻吟、矯揉造作,或是充滿了陳詞濫調。在這些信息日復一日的沖刷之下,我們漸漸失去了辨別和篩選精華信息的能力。我們主動或者被動地關注了太多與我們沒什麼關係的人、事、物,這些東西塞滿我們的頭腦,干擾着我們的思考和記憶。
簡化是清晰思考的前提。把原本繁複的內容梳理、整合、精簡完成後,我們的頭腦才能騰出空間,處理其他的信息和進行更復雜更精微的思考。
簡化思維意味着我們既要簡化外界輸入的信息,也要簡化我們表達出來的信息,更要簡化我們一直思考着的信息。
如何過濾沒有價值的信息?
科技觀察家克萊·舍基(Clay Shirky)說,信息過載不是因爲信息太多,而是我們的“過濾器”失效了。所以簡化外界輸入的信息,前提是修好我們的“過濾器”。關於這個問題,我在討論時間的那章中介紹了“時間之尺”的方法,在討論學習的那章中介紹了用問題來篩選信息的方法,這些都是接近問題根源的回答。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些實用的建議:
精選可信賴的信息源
要過濾出好的信息,首先要找到好的信息源。好的信息源具有好的“信息品味”:它們往往有確定的內容主題和範圍,專注於某個領域;它們能一直提供高質量的、具有深度的內容,寧缺毋濫;它們能提供獨家的信息,絕不隨聲附和;它們能獲得所在領域內多位資深專家的推薦;它們可能也會推送一些營銷性的內容,但一定會有所節制,不會誇大其詞;另外,經過第三方審覈或者擔負法律責任的內容也是較爲可信的,比如學術期
刊的論文、
上市公司的年報、統計年鑑等。這些都是我們辨別可信賴信息源的參考指標。
不追逐當下流行或過熱的信息
疏離流行或過熱的信息,可以屏蔽掉大部分噪聲。網絡
上的熱門話題多半是人爲製造的營銷性話題,通過迎合人們的獵奇心態來博取眼球。這些內容通常沒有關注的必要。還有很多看
上去很重大的事件諸如節慶、儀式、比賽、活動等,除了那些與你愛好相關的,大多數也與你沒什麼關係。它們如同盛大華麗的焰火,使人羣興奮喧鬧,隨後就歸於平靜。著名的廣告創意家史蒂夫·哈里森(Steve Harrison)說,他非常反感那些以參加廣告比賽拿獎爲目標的創意團隊,因爲他們會追逐某些“時興的套路”,跟風、從衆,因此,要想變得更有創意,就得把
《戛納國際廣告節獲獎作品年
刊》之類的書給扔掉。
重事實信息,輕觀點和評論**
事實信息是我們思考的基礎材料,而各種觀點和評論雖然有時會給我們以啓發,但也會牽引我們的頭腦,把我們搞得暈頭轉向。在互聯網
上,任何人都可以發表觀點。一個人可以洋洋灑灑寫下一大篇,不過是爲了反覆強調一個膚淺或者錯誤的觀點,而要辨識它們,又要耗費我們大量的時間。相反,主動蒐集和獲取事實性材料就很有必要,以這些事實性內容爲基礎,我們可以獨立思考,形成自己的獨特觀點。事實信息既包括基於大樣本調查得到的數據,也包括深入的、富含細節的描述性信息,我們獲得的事實信息越全面、深入,我們的觀點就越可能完備、準確。
定期閉關,屏蔽外界紛擾
比爾·蓋茨可能是地球
上最忙碌的人之一了,多年來,他既要主持巨無霸企業微軟公司,還要負責蓋茨基金會的慈善工作。可即便如此,他仍保持了一個習慣:每年抽出兩個星期的時間閉關,也就是一個人待在一個地方,只看書和思考,不允許任何人因爲任何事情打攪他。就好像,一個飛速奔跑的人,在風雨交加雷聲大作的森林裏,走進一座無人居住的小木屋,砰的一聲把門關
上,所有的聲響被關在了屋外,世界突然安靜了,思考就此開始。
通過
上面的方式,信息被合理篩選後進入我們的頭腦,我們加工、處理它們,然後表達出來,返還給這個世界。這時我們就要力求簡潔地表達。用簡潔的語言表達豐富的信息,既是一種才能,也是一種美德。簡潔的表達來自清晰的思考,而清晰的思考又要以簡潔的表達爲依託,一體兩面。
培養簡潔的表達能力
美國恐怖小說之王斯蒂芬·金(Stephen King)永遠不會忘記讀高中時校
刊編輯古德先生對自己第一篇稿件的修改。這次修改,是他寫作道路
上學到的最重要的一課,他成長爲一位傑出的小說家就是從這一課開始的。當時少年斯蒂芬已經在寫作
上初顯才華,被聘爲校
刊的體育記者,並採寫了一篇關於校際籃球比賽的報道。初稿中的一段是這樣寫的:
昨晚在里斯本高中深受喜愛的體育館裏,傑·希爾斯的隊友和粉絲都爲一位運動員創造校史的精彩表現震驚不已。身材小巧,投球精準,人送美譽“子彈鮑伯”的鮑伯·蘭森一舉拿下37分。事實如此,你沒聽錯。加
上他動作優雅,速度驚人……還有一種奇怪的謙恭姿態。在他像騎士一般,超越從朝鮮戰爭那年始里斯本運動員一直未能有所突破的紀錄過程中,只有兩次個人犯規。
粗看這段話沒什麼問題,描寫也頗生動,可古德先生竟認爲它寫得太囉唆了,並做了如下的修改:
昨晚在里斯本高中深受喜愛的體育館裏,傑·希爾斯的隊友和粉絲都爲一位運動員創造校史的精彩表現震驚不已。身材小巧,投球精準,人送美譽“子彈鮑伯”的鮑伯·蘭森一舉拿下37分。事實如此,你沒聽錯。加
上他動作優雅,速度驚人……還有一種奇怪的謙恭姿態。在他像騎士一般,超越從朝鮮戰爭那年始1953年以來里斯本運動員球員一直未能有所突破的紀錄過程中,只有兩次個人犯規。
小小的一段話被改動了六處,其中前四處都是直接刪除。前兩處刪除掉的都是明顯的贅語,因爲作爲校
刊的讀者即這所高中的師生,他們對這所學校的體育館和球星一定是非常熟悉的,根本不需要再添加修飾性的定語。第三處刪除的“加
上”是典型的濫用連詞,很多句子中的非轉折性連詞是不必要的,因爲讀者按語序閱讀時本就默認了句與句之間的接續或者遞進關係,刪掉連詞後句子會更緊湊。第四處刪除的“像騎士一般”也是一個多餘的修飾,這個比喻過於普通,並沒有增加額外的信息,也沒有提升畫面感。後兩處的修改使得表達更加具體和準確,也起到了簡化行文的作用。
年輕的斯蒂芬·金看到了這樣的修改後,受到了很大的震動,從此以後,他都特別注意避免使用一切多餘的詞彙,所以他的小說語言一向以簡潔、幹練著稱。在自傳性質的
《寫作這回事》一書中,斯蒂芬·金反覆強調簡潔的必要性,他舉了例子來解釋怎樣簡潔地表達:
“把它放下!”她叫道。
“還給我,”他哀求,“那是我的。”
“別傻了,金克爾。”烏特森說。
下面是三句累贅的表達:
“把它放下!”她威脅地叫道。
“還給我,”他悽慘地哀求,“那是我的。”
“別傻了,金克爾。”烏特森鄙夷地說。
顯然這三句加的修飾詞是多餘的,因爲從對話本身不難猜出說話者的表情。而加
上這些副詞以後,不僅信息量沒有增加,還使讀者原本可以有的對人物表情的想象,塌縮成了一個尋常的詞彙。
簡潔是寫作的主流標準。被譽爲英語寫作聖經的
《風格的要素》一書就極力推崇簡潔的表達。在另一本經典的寫作指南
《寫作法寶:非虛構寫作指南》中,威廉·津瑟(William Zinsser)寫道:“好的寫作的祕訣就是剝離每一句話中的雜物,只存留其最潔淨的部分。每一個無用之詞、每一個在動詞中已經表示其相同意思的副詞、每一個使讀者不知誰在幹什麼的被動語態結構——這些都是削弱句子力度的成千
上萬種摻雜物。”
表達本就是訓練思維的一種手段。好的表達,對思考強度的要求是成倍
上升的,正所謂“吟安一個字,捻斷數莖須”。所以,有意識地培養自己簡潔表達的習慣,是提升思維能力的一道法門。
適度的簡潔,意味着更豐富的內涵
但是簡潔並不是簡單。美國建築大師賴特說,乏味不是簡潔,簡潔並不是要求一味地刪減,而是某種合理的“適度”。通過對自己和他人的深入的瞭解,找到那個正好的“點”,可以映射出最多的內涵,那就是簡潔。
所以關鍵點是“對自己和他人的深入的瞭解”,做到這一步,是一切簡化的前提。以這句話爲標準,我們可以從三個方面去探索簡化思維之道:
基於深入瞭解的“刪減”:把任何不必要的東西去掉
語言學家季羨林先生年輕時就吸取過不懂得刪減的教訓。20世紀30年代中期,他在德國哥廷根大學攻讀博士學位,一邊克服着多方面的困難,一邊就“新疆梵文的限定動詞”這樣深奧的主題撰寫博士論文。可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的導師瓦爾德·施米特在閱讀過論文緒論部分的初稿後,在全文第一行第一個字的前面畫了左括號,又在最後一行最後一個字後面畫
上—個後括號,意思是全部刪除。這一下把季羨林弄蒙了。導師認爲,這篇緒論雖然花了很大的功夫,但都是在引述別人的觀點,重複別人的話,並沒有提出自己的創見,因此根本沒有必要寫出來,要寫就只寫
上幾句說明就可以了。聽到這些,季羨林內心波濤洶湧,辛苦的付出被全部否定,本能
上自然會抗拒,但最終他還是對導師的批評心悅誠服。多年以後回憶這件事,他這樣總結道:“寫學術論文,千萬不要多說廢話,最好能夠做到每一句都有根據。我最佩服的中外兩個大學者亨利希·呂德斯(Heinrich Lüders)和陳寅恪就是半句廢話都不說的典範。”
基於深入瞭解的“濃縮”:把豐富的信息濃縮並灌注進一個“小容器”中
兩位法國大作家福樓拜和莫泊桑是師徒關係,福樓拜對青年莫泊桑曾給予很多寫作
上的指導。據說,福樓拜曾讓莫泊桑做這樣一個練習:兩人坐在一間露天咖啡館裏,看路邊來來往往的人經過,其中一些人每天都會經過。福樓拜要求莫泊桑用一句話來描述出一個行人,也就是把每個人的特點用一句話來概括。第二天,如果福樓拜指對了人,莫泊桑就會受到獎勵。正是這樣的練習,讓莫泊桑學會了如何用簡潔的語言來表達出豐富的內涵。
基於深入瞭解的“模式化”:找到共通的模式在現象間建立聯結,並加以壓縮歸併
神話學家坎貝爾在比較了人類各個文明的神話故事(英國古代史詩
《貝奧武甫》、兩河流域古代史詩
《吉爾伽美什》、
《荷馬史詩》、
《亞瑟王傳奇》、印第安人的神話、各宗教經典以及當代小說)後,發現了一個統一的神話模式,稱爲“英雄之旅”。也就是英雄的故事一般都會經歷這樣一個過程:置身正常世界、冒險召喚、拒斥召喚、見導師、越過第一道邊界、遇到考驗和敵友、接近最深的洞穴、接受磨難、獲得報酬、踏
上返回的路、復活和攜萬能藥迴歸。
這個模型對好萊塢影響巨大,無數編劇和導演受到這個模型的啓發,製作了一部又一部精彩的電影。坎貝爾通過辛勤的努力和天才的洞見,撥開表象的重重迷霧,把不同文化體系中千姿百態的神話故事成功地簡化成了一個通用的模型,然後又進一步激發了廣大故事創作者的想象力。
模式化可能是最終極的達成簡潔的方法了。賴特說:“任何孤立的事物自身都毫無簡潔可言。一切事物只有被恰當地置於某個有機的整體中,纔可能實現這個局部自身的簡潔。”因此,當我們習慣了碎片式地吸收信息,碎片式地表達信息,碎片式地做各種淺嘗輒止的事情,那麼我們的頭腦、我們的生活就必然是煩瑣、冗餘和無所適從的。
追求簡潔就像一個開放的拼圖遊戲,首先你得搞清楚自己手中有哪幾塊拼板,你還要構想出未來這幅圖可能的圖案,然後你要從周圍或者遠處的拼板中作出選擇,挑選出那些既能與你原有拼板相連接又符合你的構想的拼板。當這些新的拼板與舊拼板結合在一起並逐漸構成一個更完整的圖案時,你的世界不僅沒有更復雜,反而更簡單、清晰了,我想,這就是簡潔的寓意吧。
迎接“靈光乍現”的時刻 讓潛意識爲你工作
用足夠多的資料“餵養”潛意識
在你思考解決一個問題時,是否有特定的順序或者步驟?你是否想到過,遵循一個基本的思考順序可以幫助你更好地找到想要的答案?
很多研究思維和創意的學者認爲,先發散後收斂的順序是最爲合理的,如圖5-1所示:
圖5-1
發散思維和收斂思維很多人都不陌生,但是能夠用好這兩種思維的人並不多。圖5-1的重點在於,發散和收斂應是兩個獨立的階段,而不應把兩者混在一起。發散思考的時候不要收斂思考,收斂思考的時候不要發散思考,因爲如果兩種思維同時出現,一定會相互干擾。特別在發散思考的時候,此時的目的是想出儘可能多的備選答案,如果提早進行收斂思考,批判性地品評發散出的想法,那麼繼續發散時新的想法就會被壓制和阻礙。
對於比較複雜的問題,可能需要多次的收斂和發散,那麼也要按照圖5-2的方式進行,同樣不能把兩者混在一起:
圖5-2
發散思考對我們每個人來說都是不小的挑戰。
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經驗,一個問題想久了,就會按照某個熟悉的思路想下去,一旦這條路走不通,就想不出其他的路了,因爲人的思維,特別容易限制在舊有的框架裏,被過去的經驗困住,很難跳脫出來想問題。
遇到此類“卡殼”情形,我會把這個問題暫時放下,去看些與之無關的書,或者乾脆出去走走、放鬆一下,然後可能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靈感突現,豁然開朗,這其實是潛意識幫了大忙。
潛意識會幫助我們思考,即便在我們不主動去想一個問題時,它也會非常“勤奮”地爲我們工作。更有意思的是,潛意識不會被我們的條條框框限制住,它就像不羈的遊俠,遊走在我們思考疆域的角角落落。
在討論學習的章節中,我介紹過彭加勒求解數學難題的故事和賴聲川構思劇本的故事,這兩個故事中,潛意識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與此相似的佐證還有很多。詹姆斯·韋伯·揚(James Webb Young)在討論創意思維的經典之作——
《創意的生成》一書中,介紹了產生創意的五個思維步驟,其中潛意識思考就佔據了核心的地位:
-
儘可能地蒐集原始資料;
-
重複“咀嚼”原始資料,構思初始創意;
-
中止有意識的思考,啓動潛意識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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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時準備迎接“靈光乍現”時刻的來臨;
-
加以改造、完善,使之切實可用。
從
上面的步驟中還可以看出,要想讓潛意識更有效地工作,就必須向潛意識“投餵”足夠多的資料,有了這些資料以後,潛意識用它們不斷進行重新組合的試驗,直至最好的想法出現。
關掉不可能的聲音,纔會有新的可能
我們頭腦裏住着兩個小人。一個是生產者,也就是幹活的小人;還有一個小人是監控者,是監督生產者幹活的。我們平時做每件事情,其實這兩個小人都是同時工作的,所以我們做的事情都會循規蹈矩、有章可循,但是
弊端就是創造力被壓制了。你要嘗試讓自己每天拿出半小時的時間,把負責監督的小人關掉,讓那個負責生產的小人自由發揮。
美國一個心理學家發現,那些經常會走神的人,甚至做白日夢的人,他們在創造力測試中的得分可能是更高的,因爲在走神的時候,他們的監控者也在走神。一位美國的藝術家卡梅倫,發明了一個“晨間筆記”的方法。就是每天早
上起牀後第一件事就是在筆記本
上寫三頁東西。這三頁東西可以沒有主題,隨便寫什麼都可以,任何想法、靈感都可以寫出來,因爲剛起牀時,我們的監控者可能還沒有完全睡醒,這時就可以完全依據我們內心的自由想法去寫,原來潛伏在潛意識裏的想法也就可以“噌噌噌”冒出來。等到日積月累了以後,我們就像有了充分的訓練,遇到真正需要解決的問題時,也可以有意識地去關閉“監控者”,我們思維發散的能力就可以變得很強。
除此之外,我們可以利用一些“監控者”原本就喜歡休息的時間。比如我就經常在洗澡、坐車、散步的時候想問題,構思文章等,這時往往會有很多意外的收穫。甚而至於,做家務的時候,也經常有靈感出現。因爲做家務的時候,我們的大腦也是處於比較放鬆的狀態,監控者也會休息。
隨機與混亂,爲我們帶來靈感
按部就班的生活、學習和工作可能並不適合產生新想法,當每天發生的事情都在意料之中,當每天我們都在重複接收相同或者相似的信息,當每天我們只是在一遍遍重複和強化我們固有的想法,那麼我們的潛意識就很可能無所作爲。所以,在必要的秩序和規則之外,我們可以從多個方面,有意識地引入一些混亂、隨機和意外的成分,讓這些東西成爲培育我們新想法的土壤。
大到一個國家、社會,小到一個公司、社區,再小到一個班級、家庭,都是複雜系統,在這個系統裏,同時有多種因素髮揮作用。一種有秩序的安排,一定是強化了少數幾種因素而弱化了另一些因素的結果。例如把學生組織成一個個班級,然後按照班級來教學,是強調了同一年齡段的學生髮展共性,但是也忽略了個體之間的差異。統一的教材、統一的授課方式、統一的作息安排,可以在總體
上達到比較好的教學效果,但具體到每一個學生個體,他們的個性化發展就受到了遏制。所以,那些看似有序的東西,很可能只是把另一些無序的東西遮蔽了而已。世界本來就是雜亂無章的,在某個有限的時空內我們建立了秩序,我們受益於這種秩序,但也產生了“我必須依賴於這種秩序”的幻覺。
英國創造力專家愛德華·德·波諾是“橫向思維”的發明者,他提出了一種“隨機激發”的方法,就是在思考某個問題的同時,另外隨機找一個詞(比如隨手翻開詞典到某一頁),然後把這個詞和當前的這個聯繫起來。比如他曾經參與解決過一個國家如何快速培養大量教師的問題,通過隨機激發法,他找到了“蝌蚪”這個詞,但是蝌蚪和教師有什麼關係呢?波諾接下來想到,蝌蚪都有尾巴,那麼教師是不是也可以有尾巴呢?這可以理解成,每個教師都可以帶
上幾個助手或見習教師,就像老師帶徒弟式的傳授,通過這個方法就可以快速提升教師的數量了。
很多能夠改變我們一生的事件都不是我們可以事先規劃或者預計的,它們常常是突然闖入了我們的生活。日本著名作家村
上春樹走
上寫作的道路完全是因爲生活中某一個不經意的瞬間。1978年4月的一天,29歲的村
上春樹在現場看一場棒球賽,他支持的養樂多隊對陣廣島隊,當時他坐在外野區,喝着啤酒,這時養樂多隊的擊球手美國人大衛·希爾頓
上場了,他是當年的“擊打王”,他打出了一記本壘打。村
上春樹回憶道:“棒球劃過天空,飛得又快又高,我盯着它,想:我要當個作家!”比賽一結束他就立馬趕到文具店買了筆和紙,開始創作他的第一本小說
《且聽風吟》。
意外、混亂,還有隨機性會爲我們帶來靈感,當然這種雜亂的效果應該是可控的,它應該與有序的工作結合起來,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文學大師納博科夫讀書的方式,是把不同的書放在一起同時讀。他常常會把一摞書放到牀頭,裏面混雜着新書、舊書、小說、非虛構作品、詩歌等,等到這摞書讀到差不多的時候,再添加
上其他的。我自己現在也經常使用這種讀書的方法,一方面我讀書一般會帶着一個明確的目的,會專門圍繞着這個主題找書來看,相當於主題閱讀;另一方面我也會隨機在書櫃裏挑基本與這個主題無關的書來看。結果我總是會得到一些意外的發現,這些發現不是來自主題閱讀的那些書,而是來自那些看似無關的書,在這些書裏我找到了關於這個主題更有啓發性的觀點。我把這種閱讀方法稱爲“泛主題閱讀”。
不僅閱讀,納博科夫在寫作過程中也有意識地融入了混亂的成分。在寫作一部小說的初期,他會撰寫很多卡片,這些卡片都是零碎的靈感記錄,或者是一小段對話,或者是一小節景物的描寫,甚至是一串胡亂組合的詞語,然後他會靜靜地等待潛意識開工,把這些零散、混亂的材料組織起一個隱隱約約的結構,用他的話說,就是“等待靈感爲他完成任務”。而他的工作只是識別這些靈感,然後判斷開始動筆的時機。並且當他動筆寫作時,也不是按照順序進行的,而是“很任性”地想到哪就寫哪。在一次訪談中,他這樣說道:“我寫小說不從頭寫起,我寫第四章前還沒有寫到第三章,我沒有義務按順序從這一頁寫到下一頁;不,我這兒挑一點,那兒挑一點,直到填滿紙
上全部的空白。”
混亂不僅對個人的創造力有利,而且對一個團隊的創造力也有奇效。2000年,好萊塢著名的動畫公司皮克斯買下了一箇舊工廠作爲它的新的辦公地點。它的老闆史蒂夫·喬布斯便思考怎麼改造它的內部結構,來提高公司的績效。於是他爲這個建築設計了一個巨大的中庭,這個中庭非常大,而且他把這個公司的會議室、餐廳甚至衛生間都放到這個中庭裏面。一開始他們的員工非常不滿,但是時間久了以後他們發現這個設計非常好,因爲正是這個巨型中庭的存在,使得這個公司不同部門、不同職位、不同背景的人能經常打照面、經常聊天,這表面
上帶來了混亂,實際
上方便了思想的自由交匯和組合。可以說這個巨大中庭的出現爲皮克斯保持旺盛的創造力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混亂是秩序的另一種形式。通過混亂顛覆固有的、模式化的思維習慣,最終構建出新的秩序。在思考一個複雜的對象時,混亂是不可避免的,因爲你必須把很多或近或遠的信息、素材納入在內,這時要想把它們一一分類、整理既不現實也不經濟,還不如把它們籠統地放在一起,自由碰撞和組合。
心理學家認爲,環境也能影響人的行爲。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可以通過改變我們的物理環境和人際環境來增加意外、隨機和混亂的元素。比如改變衣櫃裏衣服疊放的秩序重新進行擺放,或者整理書櫃並更換一種新的圖書分類方法,又或者改變日常
上下班的路線去探索一條從未走過的路線,也可以嘗試與不同的同學或同事共進午餐等,這些小變化引起的擾動可能會刺激出我們新的想法。
在我的思考歷程中,經常受益於潛意識給我的饋贈。她就像一個默默不語又聰明絕頂的朋友,總是在重要的時刻給我最有價值的幫助。而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儘可能提供給她所需的支持,並
尊重她的脾性,以靜候她的再次出現。
思考可以有自己的形狀 將思維轉化爲圖像
人的大多數思考過程都是隱蔽而不可見的,我們只是在頭腦中想,卻很少將它們外化出來。而“圖解思考”指的是用畫圖的方式來直觀表示出我們思考內容,這有利於我們對所思考問題的解答。下面是我用畫圖方式來思考和分析一部電影的例子。
如何讓
《盜夢空間》不難懂?
由克里斯托弗·諾蘭導演、萊昂納多等主演的電影
《盜夢空間》講述了一個通過潛入夢境來改變他人信念的奇幻故事。這部電影因爲情節新穎、想象大膽、視覺華麗而大受好評,其中對“夢中之夢”的呈現更是引人入勝。在盜夢團隊進入目標人物的一個夢境後,他們還要設法在該夢境中再次入睡,從而進入更深一層的夢境,隨後再進入第三、第四層夢境,最後實現修改目標人物深層信念的目的。有些觀衆看完電影后會覺得有些看不懂,原因是記不清楚這種層層嵌套的關係,被不同夢境之間快速的場景切換給搞蒙了。而如果用一幅圖來展現這些關係,就一目瞭然了,下面就是我畫的圖(見圖5-3):
圖5-3
有了這幅圖的幫助,我們不僅可以非常輕鬆地理解劇情,還能對導演的創作構思窺見一二:
序幕:倒敘方式,柯布與老年齊藤在迷失層相遇,這個開頭是爲了埋下一個基本懸念點,讓觀衆一開始就帶着一個疑問來看;
第一幕:從起點跳躍而來,從二層夢境的日本宮殿開始,逐層向
上還原,給觀衆一種解謎的智力刺激感。這一幕的主要作用是把觀衆帶入情境,激發好奇心,並且就盜夢過程形成直觀印象,爲第三幕做鋪墊。
第二幕:起始於齊藤與柯布的約定,柯布處於嚴重的個人危機中,這個約定構成了柯布行動的激勵事件,是劇情的推動力。在這一幕中,導演向觀衆展示了影片的基本設定,包括盜夢的原理和阻礙等,這種展示是與柯布組建團隊的過程交織在一起的,隨後還完成了行動計劃的策劃。圖5-3中我們還可以直觀地看到,這一幕中多次出現淺層的入夢操作,使觀衆能夠習慣於現實與夢境的切換,同樣爲第三幕做出了鋪墊。
第三幕:盜夢執行。盜夢執行先後進入了四層夢境,每一層難度增加且有新的挑戰或者危機出現,夢境層層深入的過程也推動影片達到了高潮。
這部影片中,還有一條重要的副線,就是柯布與亡妻過去的故事和心理糾葛,這條線是逐步揭開的,一點點暴露、加重、下沉,這與主線的夢境與現實的跳躍性特點不同。不過,這條副線與劇情主線交織得非常緊密,相互推進,使觀衆在柯布的情感路徑與完成任務的硬核路徑間切換,直到最後的融合。所以我在圖中也做了畫線和標註。
通過畫圖來解剖一部電影可以顯著地加深我們對這部電影的理解和記憶。這裏有兩個原因,一是圖示作爲一種直觀化的表達,比語言文字這種線性結構有更大的優勢,它可以讓複雜的關係更好地顯現;二是用圖示來表示信息,分擔了人腦中工作記憶的負荷,使得工作記憶有更大的活動空間參與更深更廣的思考。
突破工作記憶的限制
人的思考依賴於工作記憶(working memory),工作記憶不僅能暫存信息,還能加工信息。比如人在閱讀時,不論是對單個詞義的理解,還是對文章整體意義的領會,都有賴於工作記憶。而工作記憶有一個特點,就是它能同時處理的信息非常少。一旦需要處理的信息超過了工作記憶的容量限制,那麼部分信息就可能被忽略或者遺失,思考問題時就會顧此失彼。
與工作記憶極爲有限的容量相比,一幅圖可以包含的信息就太多了。人在觀看圖像時,對圖像中信息的處理是並行的,因此可以接收足夠多的信息。當頭腦中回憶或者構想某個圖像時,會形成視覺表徵,人在處理頭腦內的視覺表徵時也會採用與觀看眼前圖像類似的方式。所以藉助圖像觀察和視覺表徵加工,我們可以非常高效地處理信息,這對解決複雜問題有明顯的幫助。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用圖像來思考只是畫家、設計師等的專利,但實際
上,很多成功的寫作者或者科學家都善於進行具象思考。納博科夫在14歲前每天都在畫畫,一度認爲自己一定會成爲畫家,後來他把畫畫的經驗遷移到自己的寫作中,他說他在寫作時既不用英語思維也不用俄語思維(他是俄裔美國人),而是用形象思維,先構思出人物或場景的形象,然後用句子表達出來。拉美文學巨匠馬爾克斯小時候也經常畫畫,他因爲畫連環畫在學校裏小有名氣,在後來的寫作生涯中,他總是用形象來幫助思考,既包括生活中的場景也包括夢境。J.K.羅琳一開始產生寫
《哈利·波特》的靈感,是在坐火車時突然閃入腦海中的一個形象:凌亂的黑髮、綠色的眼睛,還戴着一副圓眼鏡的11歲小男孩。這個形象一出現就縈繞在她的腦際,令她揮之不去,於是她開始了
《哈利·波特》的創作。
科學家也是善於圖解思考的一類人。事實
上,越是抽象的研究,圖解思考所能發揮的作用可能越大。在入讀瑞士的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之前,17歲的愛因斯坦曾在瑞士阿勞州立中學就讀一年,這一年的求學經歷對愛因斯坦未來的科學道路產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與之前在德國接受的崇尚權威的中學教育不同,阿勞中學自由、開放,鼓勵學生的自由發展和個性探索。更重要的是,阿勞中學繼承了19世紀瑞士教育改革家裴斯泰洛齊的思想。裴斯泰洛齊非常重視對學生形象思維的培養,他曾經說過:“視覺理解是教導如何正確判斷事物的重要方法,也是唯一正確的方法。”在這種教育的引導下,愛因斯坦開始進行了一系列“視覺化的思想實驗”,比如他設想,追着一束光跑會出現什麼情況,會看到什麼景象。這種用具象方式思考抽象問題的方法後來一直貫穿於愛因斯坦的科研生涯。他曾這樣概括自己的思維方式:“我寫下的文字或者說的話,在我思考問題的過程中好像並不起什麼特別的作用。真正對思維起作用的好像是一些符號和一些或清晰或模糊的圖像,它們會自動地在頭腦中複製、組合。”
法國當代數學家、菲爾茲獎得主阿蘭·孔涅說:“在數學當中存在這種基本的二元性。一方面是幾何,它對應於大腦的視覺區域,並且是一種瞬時的即刻的直覺。在這裏,我們看到了一種幾何圖像,嘣!就是它,這就是一切,甚至不需要我們去解釋,我們不想去解釋。另一方面是代數,它和時間有關,它是某種變化着的東西,是與語言非常接近因此具有語言的奇妙精確性的東西。”所以,一張思維的圖案很可能無法像語言表述那樣去傳達十分精確的意義,卻能夠激發起人們的直覺思考。這種直覺思考能引發頓悟,幫助人突破思考的瓶頸。
圖像也參與思維的推進與創造
不過,在頭腦中進行視覺演算或者思維實驗畢竟還是會受到工作記憶容量的限制,如果能把圖畫出來,那麼對思考的促進作用就更好了。思考問題的時候,如果只是在腦子裏面想,那麼只是反反覆覆圍繞少數幾個概念或者想法繞來繞去;如果這時你把想法隨手畫下來,邊畫邊想的過程中可能會出人意料地誕生出許多新的思路。這個思維譜寫的過程就像一個爵士樂手在即興演奏。法國當代數學家讓-馬克·德祖利埃說:“當進入創造階段時,無論是獨白還是對話,黑板都超越了它的思考工具的作用,成爲一個真正的創造的參與者:它反映着圖形,改變着思想,這證實了某位詩人的說法,‘我寫的東西迫使我思考,原來我遠遠不是在思考我當時正在思考的東西’。 ”
其實不單在思維挑戰極高的數學研究中,在其他很多領域,都能看到這種“圖解思考”的功用。繪製草圖是建築設計師、工業設計師的一項必備技能,設計師不僅用草圖表現自己的思考,更用草圖推進自己的思考。在這一過程中,對草圖的反覆修改伴隨着思路的持續修正和完善。例如,在
《圖解思考——建築表現技法》一書中,作者保羅·拉索(Paul Laseau)提到,在繪製建築設計草圖時,如果有局部圖形需要修改,並不應該把原來的線條擦去,而是保留下來,以方便和更新後的設計進行對照,這樣設計師就可以回顧自己思考的歷程,並從該歷程中進行反思。作者還總結道,設計領域的實踐充分證明了草圖對思維過程至關重要的推動作用,他相信,這種經驗完全可以推廣到其他領域。
把思維轉化爲外顯的圖形,爲我們的思考擴展出了一個更大的空間。在
《Gamestorming:創新、變革&非凡思維訓練》一書中,作者強調,在發散思考和收斂思考之間,還可以有一個“探索”階段。爲了更好地進行探索,思考者需要一些基本的工具,比如一個有意義的空間和大量的信息節點。棋類遊戲的棋盤,不論是象棋棋盤還是圍棋棋盤,都創造了一個有意義的空間,正是有了這個空間,思考者才能在
上面進行思維探索。當然除了棋盤之外,不論是一塊白板、一張紙還是一張桌面,都可以成爲思維的探索空間。在探索空間之
上,思考者可以加入許多信息節點,比如索引卡片或便箋紙。節點的特點是,它們是模塊化的、可移動的,因此可以“打亂重洗、排序和重新分組”。
用紙筆構建探索空間的方式,讓整個探索過程是可見和可變的,方便思考者去自由嘗試各種各樣的可能性,直到找出最佳的解決方案。一個可以供思考者自由探索的空間之所以重要,是因爲在複雜問題的解決或者複雜產品的設計過程中,人們很難一開始就找到一條正確的航道,而是必須在反覆的嘗試、摸索和試錯中,通過不斷提出各種假設並加以測試,才能逐漸讓問題清晰起來。例如,在建築設計中,由於要考慮的重要因素很多,設計師往往會採取“平行思路”的策略,即用不同關注點主導的思路同時發展,然後再尋找不同思路間的交叉綜合。
根據情境選用合適的圖形
圖解思考的基本原則是:基於所思考的內容本身,自行創造或設計與其相匹配的圖形式樣。也就是不拘一格,沒有一定之規。很多人都喜歡使用思維導圖,但它只不過是千千萬萬種圖形結構中的一種。很多問題的情境,思維導圖未必是最適合的表現形式。如果我們能夠經常從具體的思考情境出發去構想相應的圖示,那麼我們的思維能力就可以得到顯著的提升。
當然常見的圖示類型也有參考意義,所以我在此列舉一些常用的圖示類型,供大家參考。表達概念和想法的常用圖示類型主要分爲兩類:流程圖和結構圖。流程圖表示的是一個動態過程,通常含有箭頭以表示“流”的運動方向。結構圖表示的是一個靜態結構,用以顯示不同部分或者因素間的結構關係。不論是流程圖還是結構圖,具體表現形態又非常多樣,具體參考圖5-4、圖5-5,它們都是各個類型的極簡示範,在實踐中這些圖很可能會呈現出更復雜的形態):
圖5-4
圖5-5
世界上沒有輕而易舉的答案 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做到周密思考
爲什麼我們總是難以周全?
美國自然主義作家約翰·巴勒斯(John Burroughs)說:“思考像是用網逮鴿子。有時你絕對不能把網拉得過快,否則除了一根羽毛什麼也套不到。”
當我們思考一個現實場景中的問題時,如果很快就找到了答案,那麼可能意味着這個答案並不周密,只顧及了問題中的某個側面或者局部。若真要把一個問題所牽涉的方方面面想清楚,則要困難得多,只有少數思維能力極強的人才能做到這一點。可以說,一個人思考問題的周密程度是個人思維品質的主要指標之一。
周密地思考問題很不容易,有幾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我們總是偏好生動形象的具體事例甚於抽象的信息,即我們的思維和決策更容易受少數特殊事件的影響,比如一說到輟學創業就想到蓋茨、喬布斯這些極端成功的例子,卻完全忽略數量遠多得多的輟學創業的失敗者。而從統計學的角度來說,顯然這些極端個例並不能反映總體情況。若是我們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們的思考就可能出現偏頗。
第二個原因是“證實偏見”(confirmation bias),也就是人一旦形成對某個問題的看法,那麼接下來就往往只是在佐證這個看法,只關注能證實這個觀點的論據,而對相反的論據視而不見,因此就無法從反面來考慮問題。
第三個原因是每個人受自己已有知識和經驗的限制,必定會存在思維中的“盲區”。每個人很難自己去消滅這些“盲區”,因爲它們屬於“未知的未知”,即一些我們並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東西。所以,在解決一個具體的問題時,我們無法完全消除盲區,最多隻能逼近無盲區的狀態。
總的來說,人在思考時可能會有很多毛病,會被生動的個案吸引,會固執地捍衛自己的觀點,還會對自己的未知領域毫無洞察。爲了克服這些毛病,我們需要一些“工具”,來爲我們的思考提供某些框架結構,或是提供某些支撐,我們把它們稱爲“思維腳手架”,它們可以幫助我們的思考更自如地伸展開來。最常用的“腳手架”是矩陣和清單。
簡單的矩陣,發現更多思考的盲區
先來說矩陣。什麼是矩陣呢?不論數學中的定義,廣義地講,矩陣是指不同維度組合的直觀化顯示。利用矩陣這個工具,我們可以對問題進行不同維度的分解和組合,進而提升問題分析的深度和廣度。
例如,“喬哈里窗格”(Johari Window)就是一個很簡單但又很有啓發性的矩陣。在日常的人際溝通中,我們往往會陷入這樣或那樣的誤區,一種人習慣認爲“我知道的”應該“你也知道”,所以在談話中不會做太多的背景解釋,結果給對方的理解造成障礙;另一種人可能習慣認爲“我知道的”應該“你都不知道”,於是會把談話變成單方面的灌輸甚至炫耀,結果給對方造成不快。而喬哈里窗格則用一種簡單的2×2矩陣提醒人們,在交流時“我”和“你”之間的信息關係是複合式的(見圖5-6)。
圖5-6
喬哈里窗格使用了兩個維度:“我”的信息狀況和其他人的信息狀況。交叉後構成了四個區域:
公開區(open area):我知他也知。
盲區(blind area):他知我不知。
隱祕區(hidden area):我知他不知。
未知區(unknown area):我他都不知。
每一次的交流,都會使四個區域的面積發生或多或少的變化。而理想的交流,如圖5-7所示,應該是使公開區越來越大,盲區和隱祕區越來越小,甚至未知區也隨之減小。對一個善於學習的人來說,他尤其要在交流中關注盲區,也就是別人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這樣他就能在交流中收穫新知識。
圖5-7
在未了解喬哈里窗格之前,我們對人際交流的觀點未免流於表層和片面,而有了哪怕是最簡單的矩陣的輔助之後,顯然我們對這個問題的理解更深入也更全面了,我們思考這類問題時便會更加周密。正如圖5-8顯示的,我們原先的思考空間可能只屬於某個矩陣的一個象限,當我們把這個矩陣顯性化表示出來以後,我們就發現了這個矩陣的其他象限從而拓展了我們原先思考空間的疆域,這就是矩陣的價值。
圖5-8
矩陣運用:如何研製一款新奇的餅乾?
除了分析問題之外,矩陣方法對求解創意性問題也很有幫助。我們可以試着來回答下面這個問題:如何研製一款新奇的餅乾?
如果不使用矩陣,那麼我們解答這個問題的方式可能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天馬行空式,就是隨性地找到一些口味的元素加以組合,比如巧克力+藍莓,核桃+山楂,但這種組合是完全隨機的,既無法判斷它是否足夠新奇也無法預判它的口感。還有一種是亦步亦趨式,即先在大腦中搜尋印象中好喫的餅乾,比如奧利奧、百奇、Tipo麪包幹、鹹味蘇打、好多魚……再來個二次篩選,留下最好喫的一兩種,再以此爲參照,做一些簡單的改變。這兩種方法都有一個共通的缺陷,就是具有很大的範疇侷限性,這個侷限性主要來自你一開始所想到的那些元素,其數量有限,而你的腦海一旦被這些先蹦出來的元素佔據,就很難再冒出更多更新鮮的內容了。
如果使用矩陣方法,我們可以採用如下三個步驟:
-
抽象出盡可能完整的分解問題的維度(比如產品的最終形態無法窮舉,但是決定產品形態的抽象維度可以窮舉);
-
對每一維度,通過取反、細分等操作,找出儘可能多的表現值,以構成維度矩陣;
-
在維度矩陣中不同維度的表現值之間嘗試建立各種組合。
第一步,我們要儘可能多地提取出定義一塊餅乾的維度,這些維度是我從
上面提及的五種經典餅乾(奧利奧、百奇、Tipo麪包幹、鹹味蘇打、好多魚)中提取出來的:
口味:巧克力味(普遍)、牛奶味(普遍)、蛋奶味(Tipo麪包幹)、抹茶味(百奇)、草莓味(百奇)、芝麻味(蘇打)、海苔味(蘇打、好多魚)、燒烤味(好多魚)。
結構:單層(蘇打)、夾心層(奧利奧)、外塗層厚(Tipo麪包幹)、外塗層薄(好多魚)。
脆度:酥脆(蘇打、好多魚)、香脆(奧利奧、百奇)。
造型:圓餅形(奧利奧)、方形(Tipo麪包幹)、細棒形(百奇)、擬物造型(好多魚)、多造型混合(好多魚)。
顏色:黑白反差(奧利奧)、顏色鮮豔(百奇)、顏色多樣(百奇)。
交互動作:可開合(奧利奧)、可轉動(奧利奧“扭一扭”)、便於持握(百奇)。
附加概念:適宜特殊人羣(蘇打)、遊戲化(好多魚)。
以
上總共列舉了七個維度,很可能不全,但先暫定這些。
第二步,拓展每個維度的表現值,採用取反、細分等方法,比如口感裏面,如果給“酥脆”“香脆”取反,我們可以得到“有韌性”“綿軟”,於是得到了表5-1。
表5-1
第三步,在這張表中進行多種組合嘗試,理論
上,即便不考慮“更多”,也有14×14×10×14×10×11×14 = 42257600 種!表5-2列舉了其中一種組合:
表5-2
這種表格形式源於瑞士天文學家弗裏茨·茲維基(Fritz Zwicky)發明的“形態分析表格”(morphological box),也被稱爲“創意表格”,是一種非常適合多維度思考的、激發新創意產生的有效工具。
但是,即便應用矩陣方法,也無法窮舉理想條件下的所有思考域,因爲我們列舉的維度本身就很難窮盡,也許你換一種視角去看問題,就可能得到一個新的創意表格。爲了進一步完整地去分析這個問題,可能就需要使用多種不同的矩陣。每一種矩陣代表一種維度劃分的方法,這樣就可以把更多的維度分析進來。等到各個矩陣都分析完以後,再把各個分析結果統合在一起,這樣就能得到一個更加周密完整的答案。
無限窮舉,不斷地擴展思維
如果說矩陣是一種利用特定結構來擴展思維的工具,那麼清單就是用窮舉方法來擴展思維的工具。清單是一種“強制思考工具”,當你藉助清單進行思考時,你需要逐一檢視清單中的每一項,並將其與標準指標進行覈對。而好的清單,是經過提煉的智力框架,幫助我們的思考至少達到基本的周密。下面我列出了一份關於清單優點的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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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是知識傳遞的一種高效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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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可以減少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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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可以減少信息的冗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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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可以將不同質的事物羅列在一起,只要這些事物在某個方面具有一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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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可以作爲行動指南,它本身就是一個可操作性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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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可以規律性複用,因而可以用於培養行爲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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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作爲一種強制性的固定模式,可以使思考過程抵禦情緒化或非理性因素的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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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清單非常簡單、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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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具有無限擴展性,可反覆完善。
清單常常應用在證券投資、外科手術、航空航海和安全工程等領域,因爲這些領域對思維周密性的要求最高。比如,世界衛生組織推出手術安全清單(surgical safety checklit)供醫生參考。在航空領域,飛行員進行起飛前必須根據既定的檢核表(checklist)進行檢查。根據美國飛行專家保羅·
伊爾曼(Paul Illman)編寫的
《飛行員航空知識手冊》,飛行員在進入飛機前需在地面對飛機的外部進行檢查,這個環節的檢查包括15個大類81個小項,其中對機翼等的檢查會多次反覆。根據美國航海專家編寫的
《美國實踐航海學》一書,出海之前,航海者應列出並滿足以下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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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海儀器的檢查清單以保證所有必要的航海儀器已經配備並可以正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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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航線
上能用到的所有海圖、航路指引、引航圖和航行圖; -
所有可能停靠的港口的海圖和航路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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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航海儀器和圖書資料以保證實施各種必要的導航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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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需要的技術文件以保證其電子導航設備的正常工作。
細想一下,在航空和航海中使用的完整清單會非常龐大,而只有這樣的清單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證航行的安全。
與航空和航海相比,投資領域使用清單會遇到更多的挑戰。因爲在投資過程中,投資者面臨着更加複雜和多變的環境,也無法掌握完全的信息,同時,與“人機交互”不同的是,投資是人與人之間的博弈,更需要一些“武器”來加以輔助。一個設計良好的投資清單可能價值連城,也許最好的投資清單永遠被關在少數人的文件夾或者大腦中。
當然,通過公開的書籍,我們也能瞭解到一些不錯的投資清單。小休
伊特·海瑟曼在
《怎樣選擇成長股》一書中,提出了一種篩選成長股的快速方法,稱爲“五分鐘測試”。這個五分鐘測試是對一家公司的九個方面進行快速的考察,看其是否符合期望的標準,清單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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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計意見。(標準:無保留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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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決訴訟。(標準:沒有未決訴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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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經常性損失。(標準:近三年不超過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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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餘重述。(標準:沒有進行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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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形資產比例。(標準:無形資產在總資產中的比重低於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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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權比例。(標準:低於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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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入增長率。(標準:近五年收入增長率不低於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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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票薪酬支付比率。(標準:低於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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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空比率。(標準:低於15%)
一個水平一般的投資者如果能嚴格遵循某一種高水平的清單來進行投資,那麼也能拿到出色的收益。也就是說,清單作爲一個有效的工具,降低了思考和行動的門檻。
清單運用:《每週快樂指南》
如果有現成的清單參考當然很好,但如果我們分析某個問題沒有可用的清單,我們就必須學會自己編制清單。編制清單的基本方法是先增後減,即先儘可能地窮舉一切可能項,然後再就其必要性進行仔細嚴格的篩選。
做好第一步的是不要帶批判的眼光,寧可把清單列到冗餘或者過度的程度。意大利著名學者翁貝託·艾柯寫過一本有趣的書叫
《無限的清單》,他把人類歷史
上的文學、繪畫名作中出現的清單進行了列舉,在他的概念中,清單不僅包括用文字列舉的清單,還包括視覺圖像中的清單。他舉了很多名畫的例子,在這些畫中可能有各式各樣的人物、動物乃至神靈的形象,那麼一幅畫就是一個清單。所以這本書就成了小說、詩歌、繪畫、工藝品、百科全書、戲劇等多種文化內容的大融合,而這種融合絲毫沒有違和感,因爲按照艾柯的說法,即便是差別非常大的東西,只要進入了同一個清單,它們就會具有形式
上的統一感,不會有人對此提出異議。
按照這種思路,我們可以列一個“所有可以讓我開心的事”的清單,然後把各種各樣甚至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放進去。在列這個單子的過程中,不要有任何的顧慮。下面是一個示例:
● 一邊喫巧克力一邊看漫畫
● 和最要好的朋友一起喫冰鎮小龍蝦
● 和偶像擁抱併合影,最好是一組連拍
● 把酸奶杯蓋
上粘着的酸奶舔得很乾淨
● 把華夫餅泡在牛奶裏然後喫掉
● 把房間裏所有的物品放進各種大小的收納箱
● 踢一場足球
● 和小朋友玩水槍直到衣服溼透
● 在房間裏貼
上滿牆的卡通貼紙
● 用樂高積木組裝一個機器人
● 買一艘遊艇
● 在米其林星級餐廳就餐
…………
也許我們先天就有列清單的才能,只是後天種種經驗和規則把我們無拘無束羅列清單的能力給束縛住了。如果你能放下內心的包袱和顧慮,再加
上做一些練習,就可能在很多事情
上列出非常長的清單。
第二步是對所有選項進行篩選和合並,保留其中最有用、最有可行性或者最精華的部分。刪減是必要的,它使清單更具有可行性。在
《無限的清單》中,博學的艾柯也並沒有把他所知的所有清單放進書中,而只是把精挑細選過後最經典的部分留了下來;不然,按他的說法,如果全放進去,那麼1000頁都不止。我們在編制清單時也是這樣,比如在
上面的快樂清單中,如果我們按照可行性、日常性的標準進行篩選,就可以把它變成一份“日常快樂指南”,然後我們堅持按照這個指南做,就可以很快樂啦。
《每週快樂指南》
每天——
● 一邊喫巧克力一邊看漫畫
● 把華夫餅泡在牛奶裏然後喫掉
● 踢一場足球
● 用樂高積木組裝一個機器人
每週——
● 整理一次房間,把所有的物品放進各種大小的收納箱
● 在房間裏貼
上一組新的卡通貼紙
● 在米其林星級餐廳就餐一次
● 爲買遊艇存一部分錢
寫到這裏你可能會發現,人的思維是一種比較奇怪的東西,它並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是凝聚的、堅固的、穩定的,反而是跳躍的、流動的、易變的。它不像一座高山,更像一條河流。它如何流動,是靜水深流還是急流險灘,取決於承載它的地形。一旦我們使用清單這種外在的形式,我們就傾向於羅列很多很多東西,使這個單子不斷地拉長;一旦我們使用矩陣這種形式,我們會更多考慮不同維度之間的組合效果;一旦我們用圖形來表現我們的思考,那麼這些圖形本身就成了拉動思考的引擎;一旦我們容許異質元素的混搭造成的“混亂”,那麼各種新奇的靈感就會像泉水一樣汩汩湧現。
所以一直以來,我並不認同用“天賦”“智商”這種概念來評估或者預測一個人的思維能力和可能的成就。因爲這些概念都是以一種“固化”的視角去評價他人和自己。也許人與人之間,在先天稟賦
上確實有多多少少的差異,但這些差異在可習得和可演練的思維方法面前,都顯得不是太重要。一個具有高度可塑性的大腦在良好思維工具的輔佐下,在持續不斷的行動的打磨中,會強大得超出你的想象。
SUMMARY精彩提煉
既要簡化外界輸入的信息,也要簡化我們表達出來的信息,爲思維騰出更多的使用空間。
基於深入瞭解的簡潔,不是乏味,而是意味着更加豐富的內涵。
爲了讓思維更好地發散,獲得更多的靈感,一是要關掉大腦裏評價的聲音,二是要適當地引入混亂與隨機。
思維依賴於工作記憶,通過將思維外顯爲圖像,給予思維更多的探索空間,也能進一步推動思考的進行。
現實中的問題,總是牽涉太多的因素,藉助矩陣、清單等工具,可以完善思考的周密程度。
PRACTICE實踐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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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計你每天關注的信息所包括的領域,去掉其中價值不大的,最終保留3—5個最有意義的信息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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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你所關注的領域,選取3個最有用的信息渠道來源,並寫下這樣選擇的原因。
-
在你確定關注的領域中,最近最值得你關注的一件事是什麼?
-
你的有效信息渠道中,閱讀足夠多有價值的事實報道或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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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助適當圖像,將你所瞭解到的信息表達出來。
-
基於
上面的已知信息,你現在最大的疑問是什麼? -
關掉你腦中的評價或不可能的聲音,列舉你所能想到的所有答案。
8 .先擱置
上面列出的答案,去看一些與此毫無關係的信息或資料。然後再去看你之前列舉的答案,你是否有新的補充?
-
對全部列舉的答案進行審視,寫出爲什麼你會得到這個答案。把現在你覺得不合理的答案去除,形成關於這個問題的最終答案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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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更多類似事件的資料,發現它們之間的聯繫,尋找它們之間的共有模式。
-
通過對類似事件的思考,選擇其中一個你認爲最有可能的答案,通過已有的和尋找更多的事實材料(包括其他事件的材料),來論證這個答案,並寫成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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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用一句話來表達你的文章的核心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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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下面的喬哈里窗格,對你的文章進行解析,並修改。
06 努力,是一種最需要學習的才能 不斷優化你的“努力”方式
努力本身就是一種才能 努力需要有效的策略
努力不是一場意志力的較量,而是一種需要學習的策略。
本·霍洛維茨(Ben Horowitz)是硅谷有名的創業者和投資家,對創業、投資和公司管理有許多獨到的見解。有一次他和兩個朋友對於用人問題產生了爭論,這兩個朋友一位是風險投資家,另一位是CEO。CEO朋友手下有一位得力的主管,工作表現非常優異,所以CEO朋友想要提拔重用他。可投資家朋友向CEO朋友建議說,這個主管雖然表現好,但是在管理更多人的組織
上缺少經驗,應該慎重考慮提拔。這時霍洛維茨突然就有些惱怒,否定了投資家朋友的觀點。因爲他認爲,這位投資家是在用一種僵化的眼光來看待人才。在
《創業維艱》一書中說到這件事時,他解釋說:“管理能力是後天掌握的一種技能,而不是先天具備的稟賦。沒有人一生下來就能管理一家
上千人的公司,經驗都是在一定階段通過學習而獲得的。”所以,對那位主管來說,雖然他尚沒有管理更大規模部門的經驗,但誰又能斷定他未來就不能具備這樣的能力呢?
霍洛維茨和投資家朋友的爭論其實體現了關於人的才能的兩種經典的觀點分歧,前者認爲人的才能是可以通過後天努力得以不斷提升和塑造的,而後者認爲人的才能一旦形成就相對穩固,不會輕易改變。對此心理學家中已經有了非常多的研究和討論。在心理學家眼中,“才能”(talent)被定義爲“自發地重複出現且可被高效利用的思維、情感或行爲模式”,但他們對才能的觀點不盡相同。人力資源管理專家瑪利亞·梅耶斯(Maria Meyers)和同事根據心理學家的研究,總結了有關才能的四種典型觀點,畫出了一張四象限圖(見圖6-1)。
圖6-1
資料來源:Meyers M., van Woerkom M., The influence of underlying philosophies on talent management: Theory, implications for practice, and research agenda. Journal of World Business, 2014, 192-203.
圖6-1畫出了兩個維度,一個是“特有(exclusive) — 普遍(inclusive)”維度,另一個是“恆定(stable) — 發展(developable)”維度。前者的分歧是,只有少數人具有傑出的才能還是每個人都可能有傑出的才能,後者的分歧在於,人的才能是固定的還是可以發展的。兩個維度交叉組合就構成了這張四象限圖。
即使是普通人,也有獨特的優勢
認爲才能是“特有—恆定”的觀點可能在民衆中最爲流行。才華橫溢的人,我們常以“天才”視之,將其成就歸結爲“天賦”。天才者,天賦異稟,讓人望塵莫及。而智商概念的普及對這種觀念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20世紀初,心理學家設計了智商測驗來測量人的智力,於是人的才能或者潛能也可以被定量比較了。一般來說,智商高於140的人可稱爲天才,而這樣的人在人羣中佔比只有0.4%!同時,傳統的智商理論認爲,人的智力是比較穩定的,不大容易改變,遺傳的作用比較大,超出了個人所能掌控的範圍,這不免讓人有些沮喪。
可是一個簡單的數字真的能反映一個人的智力水平嗎?這一點也是智商測驗一直頗受爭議和詬病的地方。由於目前心理學家對人的智力的認識還不充分,智力測驗所測出的也僅僅是人全部智力的某個特定部分,所以智商分數並不能完全表示一個人是否聰明,那些智商平平的多數人也許也只是在某個方面不夠出色而已,並不意味着他們在其他方面不優秀,或者沒有變得很優秀的可能。因此,如果完全相信智商理論以及智商分數,反倒會限制自己發現和發展更多的潛能。
從企業人力資源管理者的角度來說,即便他並不瞭解智商理論,但是他們通常也更傾向於認爲員工的才能是比較固定的,並且會區別對待有較高才能的重點員工(通常在組織中不超過20%)和普通員工。一方面是因爲,客觀
上來說傑出的員工對企業的貢獻明顯更大,並且這種分類管理的方式也更加方便和高效;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個人才能的發展需要較長的時間,而企業特別是規模不大的企業通常更看重短期收益,不願意擔負長期人才培養的成本。所以,雖然“特有—恆定”的才能觀看
上去不近人情也不大合理,但它可能是在現實中對每個人影響最大的人才觀念。
“普遍—恆定”的才能觀看
上去則比“特有—恆定”觀積極很多,而且恰好,一些積極心理學家就更加傾向於這種觀點。他們認爲,人的才能多種多樣,像萬花筒一般五彩紛呈,它是多方面的因素(如智力、個性、動機、知識和經驗等)相結合的產物,只要積極主動地去發現自己的才能,並且頻繁地使用它們,我們就能達到更大的成功和幸福。
蓋洛普公司的唐納德·克利夫頓(Donald Clifton)提出的“優勢識別器”(Strengths Finder)是其中的代表。克利夫頓通過對大樣本人羣的多年研究,歸納出人可能具有的34種優勢,比如適應能力、分析能力、統籌能力、溝通能力、專注力、創意能力等。想要知道自己有哪些優勢,只要填寫在線問卷,回答一系列的問題,就可以得到答案。優勢識別器測試與智商測試不同的是,它的測試結果是“自我比較式”的,它會告訴你得分最高的前五位優勢是哪些,而不會像智商測驗那樣把你的測試得分去和人羣總體做比較,這種做法正是基於這樣一種信念:人人都有自己所擅長的,沒有必要與人攀比,只要找到所能、善用所能即可。
發現和識別自己的獨特優勢是很有價值的一件事,它幫助人更好地認識自己,揚長避短,也可以讓人關注到自己優勢的一面,更加自信。但是,這種觀點又未免有點“唯心主義”,因爲脫離社會環境,不去管自己的才能與別人的相對位置,在這個競爭社會中是不現實的。與別人做比較這事在測驗中可以迴避,在現實世界中卻不可避免。一種不幸的情形是,你個人的最優勢項在周圍人的比較中也只是處於低位,如果你對這種差距視而不見,陷入對自己優勢的自我陶醉中,反而不利於個人的長期發展。
只要足夠努力,就能變得更好
還有一種觀點認爲,與其用“發現並使用”的眼光去看待才能,不如用“發展”的眼光去看待才能,這就是“普遍—發展”觀。心理學家卡羅爾·德韋克(Carol Dweck)提出的“成長型心智”(growth mindset)理論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德韋克發現,有些人堅信只要足夠努力,自己就能變得更有能力,這樣的人就具有“成長型心智”的特徵,而另一些人則認爲自己的能力是固定不變的,努力或不努力都不會產生什麼改變,這樣的人則具有“僵固型心智”(fixed mindset)。德韋克同時發現,具有成長型心智的人,他們所取得的學業或事業成就明顯高於僵固型心智的人,也就是說,相信自己會變得更好的信念通過努力換回了變得更好的現實。
表6-1是心理學家總結的兩種心智的區別,很明顯可以看到成長型心智更加積極,更加值得我們採納:
表6-1
一個僵固型心智的人怎樣才能轉變爲成長型心智呢?一個有效的方法是改變自己的語言習慣,把封閉性、絕對化的總結性評價改爲開放式的啓發式提問,比如不要說“我不擅長做這件事”,而是問“要做成這件事我還有哪些地方需要提高”;不要說“這件事我做不好”,而是問“還有沒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把這件事搞定”;不要說“這件事我已經完成得很好了”,而是問“我怎樣才能把這件事做得更好”;不要說“我肯定不會像他們那樣做事情”,而是問“從他們身
上我是否能學到些什麼東西”……
另外一種觀點“特有—發展”觀認爲只有少數人才具有成爲傑出人才的“潛力”,因此應該把他們找出來加以重點培養,使他們的潛能得以充分發展。這種觀點也有可取之處,並且在很多教育和商業機構中也得到了應用。一些著名高校會優中選優,選拔最有潛力的學生實施特殊的教育計劃,例如浙江大學的竺可楨學院。而一些大型企業,則會啓動“管理培訓生”計劃,從應屆畢業生中挑選少數“潛力股”,進行特殊培養,以期之後能勝任一些重要崗位的工作。不過由於這種人才觀的着眼點一開始就放在極少數人身
上,所以與大多數人的關係不大。另外,挑選一小部分具有潛力的人才相當於一種預測行爲,而預測很難做到準確,事實證明,被特殊培養計劃選中的人未必就比計劃外的人出色,“野生成長”也可能造就出色的人才。
客觀來說,人與人之間確實存在先天稟賦的差異,但這種差異的程度並沒有一般人想象的那麼大,因爲作爲同一物種,人與人在生物層面的共性遠甚於個性,這種共性就決定了人的智力水平的差異是有限的。但是後天的努力就不一樣了,一個天天好喫懶做的人和一個十年如一日勤學苦練的人之間的差距,可以說是雲泥之別。再加
上當前的神經科學研究表明,人的大腦具有相當大的可塑性,這就意味着後天努力對人的改造作用可以是驚人的。所以知乎有名言:“以大多數人的努力程度之低,根本輪不到拼天賦。”
我們與其把眼光放在自己與他人的天賦差異
上(雖然這種差異是客觀存在的),不如放在自己可以如何努力並通過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聰明、更有才能
上。但是對於“努力”這件事,我們也要破除一些陳舊的觀念,即努力不是一味地“使力、使力”這麼簡單。努力不僅是一種信念,不只是意志力的較量,它更是一種具有策略性的活動。這種策略性體現在對個人資源的調配、行動方向的選擇、執行進度的把控和調適多方面
上,而好在策略是可以不斷學習和優化的。
從這個角度看,努力這件事是需要我們反反覆覆認真地審視和思考的。甚至可以說,努力本身就是一種才能。在努力這件事
上,除了自我激勵之外,我們更應該思考:到底應該怎樣努力,應該採用什麼樣的策略來投入自己的時間和精力,應該怎樣有效地啓動、維持和優化對一件事情的投入。這些都是需要我們思考的至關重要的問題。
沒有突出的長板最危險 專注發展自己的優勢才能
木桶理論爲什麼是錯誤的?
本·霍洛維茨準備聘用馬克·克拉尼擔任公司的銷售主管時,幾乎所有人都反對。反對的理由很多並且異常一致:克拉尼其貌不揚,身材糟糕,連說話聲音也難聽,完全不符合一個銷售部門領導典型的魅力形象;克拉尼畢業於南猶他大學,一所名不見經傳的學校,這在一個精英林立的高科技公司裏顯得格格不入;克拉尼不苟言笑,表情嚴肅,會讓邊
上的人感覺不自在。
可是這些缺點無法掩蓋他在銷售領域的專業才能:
● 他在銷售工作
上的履歷無可挑剔;
● 在被問到如何培訓銷售人員時,他能拿出一份厚厚的培訓手冊;
● 他有來自以前僱主和客戶的至少75份推薦信,且都對他讚賞有加;
● 通過一小時的交流,他就能讓一個門外漢學到非常多的銷售知識;
…………
正是這樣傑出的專業表現,促使霍洛維茨在公司裏力排衆議,聘用了克拉尼。事實證明,克拉尼是霍洛維茨曾聘用過的最傑出的員工,他爲公司做出了非常重要的貢獻。而霍洛維茨能堅持做出這樣一個正確的決定,是因爲他堅信這樣一個用人理念:基於崗位要求找出最具有相應能力的人,而忽略他在其他方面的弱點,也就是說,一個員工具備突出的優點比他沒有明顯的弱點要重要得多。
這種理念跟我們熟知的“木桶理論”相沖突。根據木桶理論,一個木桶所能容納的水量取決於它最短的那塊木板。對木桶來說,這句話千真萬確,可並沒有人證明爲什麼用木桶來類比人時它仍然是成立的。
當然,對備戰高考的高中生來說,木桶理論有一定道理。因爲如果學生在某一門考試科目
上比較弱,那麼就會明顯拉低高考的總分。但是,當這個學生步入大學,走
上社會,就會漸漸發現,擁有一項突出的才能(對,哪怕只有一項)對個人的發展是最爲重要的。
可能有人會反駁說,當代的大學教育理念中特別提倡“通識教育”,提倡培養“T”型人才,這不正說明,一個人應該具備多方面的才能嗎?確實,通識教育對一個人才的培養來講是必不可缺的,並且“T”型人才也是非常理想的一種人才。可是,它們都是以一個人要有某一項明顯的專長爲前提的。很多人特別在意培養自己“T”中的
上面那一橫,比如看了很多方方面面不同領域的書,但遲遲沒把那一豎給伸出來,這樣每一樣都學成了三腳貓功夫,無一擅長,這樣在之後的求職和事業發展中就會顯得很被動。要想成爲“T”型人才,你得先做出那一豎,站穩了,再做出那一橫也不遲,而且能在某一領域深入鑽研後再去涉獵其他領域也更能觸類旁通,對提升那一橫的含金量也很有好處。
其實木桶理論最早是用來類比團隊管理的。也就是對一個團隊來講,決定其績效的不是組織中最強的那個團隊成員,而是最弱的那個成員。這是因爲團隊中每個成員都有明確的分工,這些分工一環套一環構成了結構緊密的整體,所以一旦某個環節出現問題就會影響整個團隊的表現。
可是如果仔細想的話,適用於團隊的木桶理論正好能推導出它並不適用於個人。因爲如果一家公司篤信木桶理論,那麼它就會要求所屬的每一塊木板都儘可能長,而不會允許特別短的木板存在。換句話說,公司中的每一個崗位都不容許存在能力平平的員工,而是要求每一個崗位都聘用能完全勝任這個崗位的員工。又由於現代社會分工細化的特點,大多數的崗位所需要的技能一定是某個領域的專長,而不是面面俱到的能力。所以在這些崗位進行招聘時,就更加傾向於招聘單方面才能突出的員工。
可是這麼簡單的道理很多人都不明白。我收到的求助信件中,大多數是傾訴關於自己未來的職業迷茫的,我發現這些人十有八九沒有意識到專注發展個人才能的重要性。
特別是對那些教育背景一般、職業技能缺乏、拼爹無望、爲人生前途迷茫焦慮的年輕人來說,在他們資源本就貧乏的條件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不多的資源(時間、精力、金錢乃至勇氣)聚攏起來,投注到做一件事情
上。專心做好一件事,哪怕這件事看
上去極不起眼。三心二意、畏葸不前、瞻前顧後、貪多求快、跟風冒進都是大忌。
專注在一個領域走到最後
人的才能發展是基於過往學習經驗的積累,Nathaniel Leibowitz等學者在
《數學心理學雜誌》
上的論文表明,我們在才能
上的學習積累通常呈現出S形曲線的特徵(見圖6-2)。
圖6-2
很多人曾寫信告訴我,他們有很多愛好,什麼都會嘗試一下,但都不精通,到了最後不知道選擇哪個作爲他們的職業道路,甚至最後找工作也成了麻煩。其實道理很簡單,每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你不專注,就很可能永遠在“緩慢起步期”徘徊,從 A 領域的緩慢起步期跳到B 領域的緩慢起步期,再到 C、D……但就是到不了快速提升期,更到不了高原期。
所以,最後的結果是,大多數人都在緩慢起步期就“死”掉了。小部分人爬到了快速提升期。而只有極少數人到了高原期,笑傲江湖。
那麼停留在緩慢起步期的後果是什麼呢?後果就是,你要和大量的同樣處在緩慢起步期的人競爭比較初級的工作崗位,即便就業成功也只能得到較低收入和較低前景的工作。
這個世界的財富分配是極端不均衡的。站在塔頂的人佔有着這個世界的大多數財富。在靠本事喫飯的領域,這種不均衡也非常明顯。圖6-3是2014—2015賽季NBA(美國男子籃球職業聯賽)球員的薪酬分佈(橫軸表示按球員薪酬金額升序排列得到的排名,即薪酬越高排名越靠後,縱軸就是年薪的金額):
圖6-3
資料來源: http://www.americansocceranalysis.com/home/2015/1/26/ visualizingmlssalaries.
我們看到,縱然能在NBA打球的球員都已經是非常優秀了,但他們的收入差異仍舊懸殊。可以想象,那些在更低級別聯賽打球的球員,他們的收入又會降到怎樣一個區間。豈止在職業體育,在大多數市場化領域,這種模式的收入分佈普遍存在,雖然具體形態並不完全一樣,但走向趨勢大同小異。
所以我們如果把圖6-2、圖6-3合併起來,在圖6-4中就可以看到這樣一個殘酷的結果:
圖6-4
於是一個清晰的事實出現了,淺嘗輒止的人很可能將一無所獲,而專注投入走到最後的人將獲得超額收益。
有時候,我們能看到這樣的例子,各方面起始條件很差的人,因爲沒有什麼其他的選擇,一旦抓住了一個機會,就一個猛子扎進去,堅定不移,最後果真做成了一番事業,這可能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吧。而許多資源條件還不錯、可以有很多選擇的人,反而因爲選擇太多而迷茫,始終無法對一件事做到全心投入,最後反而是一事無成。
這時可能有人會問,如果“我”有明顯的能力
上的短板,導致我在做某些事情時力不從心,難道也不需要改進嗎?好,現在假設有一位創業者,也遇到了相似的問題,他的優勢是思維縝密、分析問題能力強,也有比較強的技術能力,但是在商務、運營、營銷這些方面明顯缺少經驗和能力,那麼他應該怎麼辦?當然,一種做法是,他可以積極去充電、補
上這些短板,但這麼做的效果肯定沒有另一種方法好,就是找一個他可以信任的、同時又在那幾個領域非常精通的合夥人。
喬治·莫舍(George Mosher)是哈佛商學院1963屆畢業生,後來創立了國家商務傢俱公司(National Business Furniture),在畢業50年後,年逾古稀的他接受了哈佛校友會人士的訪談,在被問到給年輕人有何職業
上的建議時,莫舍把畢生的經驗總結爲這樣一段話:“仔細考察自己的優勢和劣勢。利用自己的優勢努力工作,通過與人合作來平衡自己的劣勢。迴避在很多不同方向
上空耗精力。保持專注,把自己能做的做到最好,並保持留意新的機會。”
莫舍的這段話可謂金玉良言。人無法做到十全十美,可提升的方面實在太多,在有限的精力下,只能竭力發揮自己的優勢,將其發揮到淋漓盡致,而自己的弱勢帶來的問題則可以通過與他人組成優勢互補的團隊來解決。但要是你沒有拿得出手的、顯而易見的優勢,有誰會願意和你組隊打怪呢?
發展自己的強項,並且尋找和結識與你能力互補的人,將使你終身受益。
你是“差不多先生”嗎? 絕不苟且,才能做到極致
把一件事情做到極致
國畫大家齊白石先生的成才經歷能給我們很多啓發。齊白石出生於1864年,湖南湘潭人,原名純芝。他的家庭並不富裕,所以16歲開始拜師學習雕花木工,貼補家用。齊白石的木工師傅手藝很好,而他又認真好學,所以他的手藝也越來越好。又由於經常跟着師傅在外面做活,四處跑,也在那個地方漸漸有了些名氣。
齊白石學手藝,不僅勤動手,更善動腦。他發現,師傅雕的花,以及其他木工做的,翻來覆去就幾個固定的式樣,什麼“麒麟送子”“狀元及第”,沒什麼新意。於是他就搞了些創新,把國畫裏其他的一些元素如蟲草、花鳥等遷移到木雕裏。起初只是試探,沒想到雕出來的這些新品,頗受大家歡迎。
這種經歷讓他對國畫有了強烈的興趣,但沒有人教他畫,而他能看到的國畫畫冊也是比較初級的,所以他一直無法真正入門學畫。
直到20歲的一天,齊白石在一個主顧家裏幹活時,發現了一套
《芥子園畫譜》。
《芥子園畫譜》是一套非常經典的國畫教科書。一個想學畫的人看到一套畫譜,就如同一個想學武的人看到了一套武功祕籍,如獲至寶。可是這套書是別人的,在當時又很稀少珍貴,他沒法從別處得到。於是只能向書主借來,用薄竹紙覆在書頁
上,描紅一般把原畫一筆一筆勾描在竹紙
上。就這樣勾畫了足有半年,畫了16冊,才悉數描完,然後再把原書交還。接下來的五年,齊白石靠這套勾描出來的
《芥子園畫譜》做木雕,並且閒時也反反覆覆將書拿出來臨摹,勤學苦練,他畫畫的底子就這麼打了下來。後來齊白石的畫在當地出了名,引來名畫家收他爲徒。有了專業指導後,齊白石的畫技更
上一層樓,終於成了一代國畫大家。
發現一本好書,花半年時間抄下來,又花幾年時間學這一本書,這是在信息匱乏時代的大背景下,一個求學若渴的年輕人所做的事。而在今天,有幾個人可以像齊白石那樣去讀書呢?
一部智能手機在手,我們的時間就被分割得七零八落;每天各式各樣的信息如潮水般湧來,讓我們無所適從,不知如何選擇;我們的耐心越來越少,我們總是被標題吸引,打開正文後匆匆看兩眼又馬
上關掉;每天翻新的網絡熱點,無外乎性、謊言、奇聞和窺探,到第二天就被我們忘得一乾二淨;我們幻想在一篇網文中尋找“乾貨”,希望發財致富、人生輝煌的不傳之祕能被一二三四五和盤托出,沒想到只是又一次被騙了點擊;我們總是在找更多的資源,搜索、下載、囤積,然後閒置,錯把硬盤當成自己的大腦……
如果說齊白石的故事是一個“信息匱乏時代的手藝人的故事”,那麼第二個故事就是“信息過剩時代的‘手機藝人’——我們的故事”。
像齊白石先生這種長期專注和一絲不苟的精神,想必少有人可以企及。胡適先生曾寫過一篇趣文,叫
《差不多先生傳》,文章裏虛構了一個叫“差不多先生”的人物,這位先生有一句名言:“凡事只要差不多,就好了,何必太精明呢?”而這位“差不多先生”在我們很多人身
上都有影子,所以胡適寫道:“差不多先生的相貌和你和我都差不多。他有一雙眼睛,但看得不很清楚;有兩隻耳朵,但聽得不很分明;有鼻子和嘴,但他對於氣味和口味都不很講究。他的腦子也不小,但他的記性卻不很精明,他的思想也不很細密。……他的名譽越傳越遠,越久越大。無數的人都學他的榜樣。於是人人都成了一個差不多先生。——然而中國從此就成爲一個懶人國了。”
歷史學家羅爾綱年輕時曾擔任過胡適先生的助理,受胡適言傳身教頗多,他回憶說胡適先生令他最爲受益的教誨就是三個字:“不苟且。”什麼是“不苟且”呢?胡適說,不苟且就是“狷介”。胡適認爲,狷介不僅是一種德行,也是一種做學問的品格,也就是“一絲一毫不草率不苟且的工作習慣”。羅爾綱早年就受這種“不苟且”精神的薰染,在自己的學習和研究中一以貫之地踐行,最終成爲了一位著名的歷史學家。
年輕人容易犯的毛病是熱情有餘,少了一些冷靜踏實;急於求成,少了一些耐心細緻。如果能早一些明白“不苟且”的重要性並躬身踐行、一以貫之,那麼人生之路可能就會好走很多,個人的才能也更容易培育和施展。管理學大師德魯克晚年回顧自己的人生,從經歷中總結出了七條人生經驗,其中第一條是“追求完美”。18歲的時候他每個星期都會去歌劇院看一場歌劇演出,有一次他觀看由意大利音樂家威爾第創作的歌劇
《法斯塔夫》,被深深震撼到了,隨後他查閱資料,發現這部偉大的作品竟然是威爾第在80歲時創作的!80歲的威爾第早已經功成名就,享譽天下,爲什麼在如此高齡還要辛辛苦苦地創作一部歌劇呢?威爾第在一篇自述文章中是這樣寫的:“身爲音樂家,我一輩子都在追求完美,可完美總是在躲着我。所以,我有責任一次次嘗試下去。”這番話給年輕的德魯克以很大的觸動,甚至成爲他一生行事的準則,所以直到90歲時,已經著作等身的他還在辛勤工作,寫出了思考未來管理問題的
《21世紀的管理挑戰》一書。
在電影
《爆裂鼓手》中,以教學嚴苛著稱的音樂教師弗雷徹說,世界
上沒有兩個詞比“good job”(幹得好)更加有害了。因爲這兩個詞讓人沾沾自喜,忘乎所以。尤其對於那些小有天分或者嶄露頭角的年輕人,這句評價會使他們陶醉在短暫或膚淺的成功裏,失去了進一步向
上衝刺的動力。看完這部電影后我也反思自己,我以前也是一個經常會對自己說“good job”的人。由於還算有點小聰明,我經常不費太大力氣就能走到別人前面,可是由於輕易的自滿,不久之後腳步不知不覺地慢下來,反而可能落到別人後面去了。在我30多年的人生歷程中,我也許是對自己說了太多的“還不錯”“差不多”“挺好的”,所以很多事情常常是“高開低走”,開局噼裏啪啦打得不錯,後面就慢慢沒了聲響,最後不了了之。所以雖然曾經傾心做過很多事,但是仍沒有一件事做到了頂尖和極致。
不需要凡事追求完美
可你不要以爲,我在提倡凡事都要一絲不苟、追求完美,我提倡的並非是這一種“完美主義”。事事都追求完美的問題是,忽略了每個人所具有的資源都是有限的。一個人就那麼點時間、那麼點精力,如果每件事都追求完美,那麼結果就是沒有一件事可以做到完美。所以要想一絲不苟地做事、把事情做到完美,就必須進行取捨:選取一件你認爲最重要、對你來說最有價值的事,兢兢業業地把它做精、做細、做好;而其他次要事情,用七八十分的標準去完成它們,就夠了;另一些無足輕重的事,則能不做就不做。
努力的第一個祕訣在於“捨棄”。有舍,方纔有得。齊白石的一絲不苟,是把幾年的時間都傾注在了一套畫譜
上;羅爾綱的不苟且,是在太平天國史領域一以貫之的耕耘;德魯克的追求完美,是每三四年自學一門學科,一次只准自己學一門;村
上春樹爲了專心寫小說,關閉了自己苦心經營、收入頗豐的爵士樂酒吧。
當然,也有一些人可以做到在多個領域都有所建樹。但這些人並非是以“三心二意”的方式取得這些成就的,更通常的情形是,他們首先花了幾年的時間專注在某一個領域,並達到了很高的水平,然後又轉投到另一個領域,並把以前成功的經驗遷移到新領域中,然後又達到了很高的水平。
可是在生活中,我經常會遇到這樣的年輕人,他們精力旺盛、興趣廣泛,什麼知識都懂一點,什麼事情都要嘗試一下,可是什麼事情都做不精,沒有什麼東西是真正擅長的。這就像挖了很多口很淺的井,結果一口井都沒有水出來,白費工夫。
在這個互聯網時代,信息是爆炸的,知識是過載的,觀點是鼓譟的,熱點是速朽的。而反過來,專注在一件事
上,精益求精、持之以恆的態度和行動,則是最稀少和最珍貴的。
當然,專注、堅持和一絲不苟並不是說要把與主業無關的其他所有東西都屏蔽掉或者拋諸腦後。專注是一種態度,但專注的行動是富有技術性的。關於如何專注,也有很多學問在裏面。投資家和數學家塔勒布在
《反脆弱》一書中提出的“槓鈴策略”是一個有益的啓示。
在
《反脆弱》一書中,塔勒布用“脆弱”“強韌”和“反脆弱”的三元結構來劃分世間萬物。“脆弱”的東西就像瓷器一樣,經受不起些許的波動,一旦出現某種波動,可能就會出現毀滅性的後果;“強韌”的東西好似岩石,可以經受各種衝擊和意外而毫髮無損;而“反脆弱”的東西,與前兩者都不同,它不強韌,但可以從程度較小的負面波動事件中受益,比如人體的免疫系統,經受小病小災的衝擊後,反而會更加強大。因此,不論是一個個體,還是一個組織,都應該儘量追求避免陷入“脆弱”的境地,而儘可能地實現“反脆弱”。
在知識的範疇下,也存在“脆弱”“強韌”和“反脆弱”的三元結構。例如在社會科學研究中,“現象”是強韌的,而“理論”卻是脆弱的,因爲現象可以被重複觀測、反覆證實,而理論卻很容易被推翻和代替。很多人聽說過諸如馬太效應、破窗效應、鮎魚效應、雞尾酒效應和責任分散效應,可是解釋這些背後的理論呢?很少有人能說得出來。實際
上,理論界本來就對這些現象的解釋衆說紛紜,難以達成一致。而“反脆弱”的知識往往是在實踐中摸爬滾打掌握的,特別是人們在不斷地犯錯和反思中獲得的知識,往往最爲強大。
再回到專注的取捨問題
上來。每個人的時間都是有限的,他可以學習的寶貴知識卻是無窮無盡,他一旦作出學習某塊知識的選擇,就意味着付出了暫時無法學習其他知識的機會成本。更普適的問題就是,正如前面所分析的那樣,一個人,到底應該完全專注在一個狹窄的專業領域
上,還是廣泛涉獵多個領域的知識呢?
塔勒布的答案是採用“槓鈴策略”。所謂槓鈴策略,就是同時採取兩種極端行動,一方面,也就是在大多數投入中,採用能夠抗拒負面“黑天鵝”風險的強韌結構,也就是專注在一個既定的領域進行學習;另一方面,拿出較小的一部分時間,進行積極大膽的探索和嘗試,以博取迎接正面“黑天鵝”事件的機會。
具體來說,假如你每天有10個小時的固定學習時間,那麼你可以選擇“二八開”的方式,把其中的8個小時專注在你的主業
上,在這些時間裏,你必須時刻提醒自己避免各種網絡噪聲的干擾,不要讓各種社交媒體或者其他媒介分散你的注意力;而在餘下的兩個小時中,你可以進行完全自由的學習,接觸各種不同領域的知識,學習一些小而美的技能,嘗試一些富有創意的遊戲……
一方面我們要照看好自己的主業,以儘量高的標準要求自己,力求在這個領域能培養出非常高的才能;另一方面,對於其他事物我們也要保持開放、包容的態度,用相對少量的時間廣泛涉獵,以捕捉和發展未曾預料的資源和機會,從而實現個人才能的最大化。
挑戰是設計出來的 不斷爲自己設計“必要的難度”挑戰
高難度挑戰,激發無限潛能
如果不是李納斯·託瓦茲(Linus Torvalds)一不小心搞壞了自己原來電腦中的Minix操作系統,那麼他獨自開發的Linux系統可能就會止步於一個非常原始的版本,變成一個被早早廢棄的實驗項目了。那是1991年底的事,就在三四個月前李納斯剛剛在一個技術小圈子裏發佈了第一版Linux系統。他開發這個系統原本只是出於興趣和好奇,已開發出的這個初始版本也非常簡單,只能執行一些基本的功能,他打算不久後就結束這項工作。可是由於一次操作
上的失誤,他原本用於開發Linux系統的Minix系統環境被損壞了,這意味着如果想要完成Linux開發的掃尾工作,要麼重新安裝Minix系統,要麼直接在Linux系統中進行開發。本來用Linux開發Linux在理論
上是可行的,但之前李納斯從來沒有這樣實踐過,原因可能是Minix系統更加成熟和強大一些,他自己用起來也更加得心應手。最終李納斯決定嘗試一下新的挑戰,他沒有重新安裝Minix系統,而是直接在Linux系統中進行開發。這就意味着,這個誕生不久的Linux不再只是個用來擺弄的玩具,而是能發揮實際用處的工具了。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隨着使用Linux越來越頻繁和深入,李納斯一點一點地給這個系統增加新的功能,升級原來的架構設計,同時又開放給越來越多的人開發和使用,終於使得Linux成爲了世界
上最具影響力的開源操作系統。
一個惱人的意外變成了邁向成功的契機,這樣的事例在人類的歷史
上屢見不鮮。李納斯的故事帶給我們的啓示是:人是需要一些挫折、失敗或者高難度的挑戰來刺激的。如果總是一帆風順,就會一直待在自己的“舒適區”裏不肯出來,潛能就無法被充分地激發。從這個角度來說,挑戰和才能是相伴相生的,沒有足夠的挑戰就催生不出傑出的才能,而越是具有傑出才能的人也越有可能接近高難度的挑戰。
從挑戰的角度來看待我們接受的教育,就能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我們在求學過程中面對的挑戰是非常匱乏的。中考和高考都是強度很大的挑戰,但是它們太單一、太單調了,而大學裏面的挑戰是多元和豐富的,但這些挑戰的強度又往往不高,所以總的來看,我們所接受到的挑戰是遠遠不夠的。因此,爲了培養自己的才能,我們就需要更具難度的挑戰。
國外一些教育專家曾試驗過,人爲設置嚴苛的挑戰會對個人的潛能帶來什麼樣的激發作用。斯坦福大學的創新學教授蒂娜·齊莉格(Tina Seelig)曾做過一個實驗。她把班裏的學生分成14個小組,每個組只有5美元的“創業資金”和2個小時來賺錢,最後各組要向全班進行展示所賺金額,決出賺錢最多的隊伍。這個任務極大地激發了同學們的創造力,他們想出五花八門的主意,去完成這個挑戰:最後,獲勝隊竟然賺到了650美元,各隊的平均利潤率也達到了4000%!一個小組的做法是在學生宿舍門口支一個攤位,免費檢測自行車輪胎的氣壓,如果充氣則收取一美元的費用,結果發現同學們不僅頻頻光顧,而且對這項便民措施非常感激,於是這個小組在一小時後改變策略,把固定收費變爲自願付款,結果營業額提升更快,最後賺了幾百美元。還有個小組更絕,乾脆把3分鐘的PK展示時間賣給了一家公司,讓他們在課堂
上播放招聘廣告,結果這個小組拔得頭籌、輕鬆奪冠……
試想一下,如果齊莉格教授給的任務條件不是“5美元+2小時”,而是資源充足的“50萬美元+200天”,學生們還能表現出這麼高的創造性嗎,還會絞盡腦汁去構思那麼多新奇的商業模式嗎?是不是他們反倒會落入俗套,仿照一些創業公司的陳舊套路,變得創造力和顛覆性全無了呢?
爲自己的學習增加“必要難度”
不僅對於創造性,對於學習能力的激發,有挑戰的任務也是非常有效的刺激物。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心理學教授羅伯特·比約克(Robert Bjork)和
伊麗莎白·比約克(Elizabath Bjork)夫婦是學習策略研究領域的權威,他們根據自己數十年的研究,提出了一條重要的提升學習效果的原則,叫“必要難度”(desirable difficulties),通俗點講,就是學習的時候,要給自己增加一些難度,這對提升學習效果是非常必要的。
按照比約克夫婦的理論,學習的效果主要取決於你對知識和技能的“提取練習”,而“提取練習”的效果可以用“提取強度”(retrieval strength)來衡量。當你以一種簡單容易的方式去學習時(比如學完一個新東西馬
上測試而不是延遲一段時間再測試),你的記憶提取過程會很流暢,知識提取強度也比較低,這時你的頭腦會欺騙你,讓你誤以爲你已經很好地掌握了這些知識,高估學習的效果。相反,在學習以及練習時,如果能刻意增加難度,給自己增加一點小障礙,比如在學完知識後延遲一段時間再做練習,或者學習不同科目的知識後進行交叉練習,又或者變換不同的題型和考查點來做練習,那麼知識提取強度就會增加,學習效果就會更好。不誇張地說,練大腦就像練肌肉,得科學“加量”纔行。
爲了增加知識和技能的“提取強度”,在學習的過程中,我們還可以經常“自己考自己”,一邊學一邊測,甚至在學得還不充分的時候就啓動測試。這種情況下,測試的成績可能會不理想,不過沒關係,這種稍難的考驗正好能強化我們對這些知識的存儲和構建。
我們還可以刻意地“走走停停”,把原來習慣的集中時間學習一個領域的方式改爲把時間打散來學習,因爲分散學習的挑戰更大一些。集中學習時,相關的學習材料已經反覆熟悉,學習過程中會體會到一種“流暢感”,於是人會高估自己的學習成果,減少繼續學習的投入。舉個例子,假設你在背一首古詩,現在背幾遍記住了,然後過十分鐘又嘗試背一遍,順利地背了出來,這時你會自信地認爲自己確實已經把這首詩背下來了,於是就不再去背,轉而背下一首,但三天以後如果再讓你背,你很可能就忘掉了。而分散學習則反過來,每次重新拾起之前一段時間學的東西,你都會感到有點陌生,你都會感受到一點思維的“阻滯感”,這時你會低估學習的效果,從而刺激進一步的學習投入,同時這時做測試也會遇到更大的挑戰,引發強度更高的記憶提取過程,使得記憶更加牢固和持久。
“必要難度” 理論充分說明了,勇敢地去迎接有難度的挑戰,對個人才能的提高非常有益。而要做到這一點,有個關鍵的操作要領是:不要滿足於完成“標準動作”。大多數領域的鑽研,都有一套通行的教育或者培訓方法,裏面會規定很多練習的“標準動作”,學習並完成這些“標準動作”當然是基礎,但還遠遠不夠。因爲常規的訓練方法是爲大多數人設計的,要照顧到多數人的接受程度,就只能把挑戰難度設定在中等或者最多中等偏
上的水準。比如大多數的教科書,每章的課後練習都不會太難,就是這個原因。
而如果要在某個領域達到非常優秀的水平,那麼顯然不能滿足於這些標準訓練,而是要主動突破,去尋求更高難度的挑戰。如果你有條件或者機會得到某個高水平老師的指導,讓他來爲你設計這些練習,當然是最好不過的。若沒有這個條件,你就只能自己做自己的教練,爲自己設計有難度的“非標準動作”,這樣才能達到你所想要的程度。
構建個人的挑戰階梯
在設計挑戰任務的過程中,還有一個問題是“難度適應”。就是經過某個難度挑戰的反覆訓練後,個人的能力提升到了相應的水平,這時這類挑戰的難度在學習者看來就下降了,甚至進入了“舒適區”,這時就應該思考如何設計更有難度的挑戰。這樣一級一級的難度
上去,就構成了一個“挑戰階梯”。順着這個挑戰階梯,人就可能攀
上才能的頂峯。
以英語學習爲例,很多人主要的英語學習活動就是背單詞,可單詞背得再多,也只是量的積累,在挑戰的難度
上只是維持在同一個水平,並沒有往
上攀升。而反過來,著名的英語脫口秀譯者谷大白話的英語學習之路就可以給我們很好的啓示。谷大白話原來學的中醫專業,和英文風馬牛不相及,可是他因爲個人興趣開始自學英語。早期他和很多人一樣,背單詞、考託福、考GRE,當這些挑戰都完成後,他開始聽英語電臺(VOA、BBC)。剛開始聽英語廣播,他感覺實在是太難了,但他硬着頭皮扛了下來。苦練幾個月後,他發現自己再聽英語廣播一點都不覺得難了。而且他發現,英語廣播發音規範、語速適中,有規律可循,也容易練出來。換成別人,可能就到此爲止了,可他偏不,他開始了挑戰更有難度的任務:聽有各種地方口音的英文,就這樣聽了幾個月後,他又覺得這不難了。緊接着,他開始觀看英語脫口秀,脫口秀的特點是不僅語速快,而且穿插了很多俚語,這些俚語有時連Google都搜不到,只有憑藉深厚的文化背景加
上查找很多資料後纔可能理解,可最後,谷大白話連這個堡壘都攻克了,他聽譯出了大量很少有人能譯出的英文脫口秀節目。
在整個英語學習的過程中,谷大白話一直在進行自我挑戰,他不滿足於常規的英語學習方法,而是不斷地去進行更高難度的訓練。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他是在用“死磕”的精神學英語。如果用挑戰的觀點來看,他就是用“挑戰階梯”來學習,推着自己快速往前走。可想而知,在這個過程中,谷大白話經歷了多少失敗、挫折、苦悶,而如果他像其他大多數英語學習者一樣,滿足於完成“標準動作”,則根本不必經歷這些,但也正是這樣的挫折和失敗,加速了他的成長。我想千千萬萬學英語的中國人,投入了大量的時間,卻沒有得到很好的結果,原因可能並不在於他們的時間花得不夠,或者天賦不行,而是沒有膽量和勇氣去挑戰高難度的學習任務,讓自己停留在常規性任務裏,最後取得的成果就和谷大白話有了天壤之別。
不痛苦地堅持到底 只有深入下去,才能培養出真正的興趣
意志力只是一個神話
當一件需要長期堅持的事情擺在我們面前時,我們總喜歡談論意志力的重要性,好像只要你意志力足夠強,你就能堅持到底一樣。而如果你沒有堅持到底,那一定是意志力的原因。我從沒有相信過這種意志力的神話。在我看來,意志力是非常不可靠的,你越強調它,越依賴它,你中途放棄的可能性就越大。因爲意志力總有可以承受的極限,就像一根已經繃得很緊的繩子,若是再用力的話,隨時都會繃斷。
如果我能長期堅持去做一件事,一定是這件事帶給我的豐盈感和滿足感超過了我的所有付出,一定是這件事日日夜夜縈繞在我的心頭讓我欲罷不能,一定是這件事喚起了我內心深處最強烈的興趣。也就是說,賜予我力量的,是激情的驅動,而不是意志力的鞭策。
這種想法不只是我獨有,科學研究也證實了這一點。心理學家愛德華·德西(Edward Deci)通過實驗發現,在興趣這種內部動機的驅動下,人們完成同一任務的表現比在物質獎勵的驅動下更好。
可現在這個時代,很多人同時患
上了“興趣飢渴症”和“興趣寡淡症”。人們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什麼,所以做了很多嘗試,但是不論怎麼嘗試,過不了幾天、幾個星期最初的激情就差不多消失殆盡。
如果對一件事的瞭解不深、不透,總是淺嘗輒止,那自然體會不到這件事的妙處,也自然不會產生持久的興趣。這讓人容易滑入一個死循環:瞭解不夠導致興趣不足,而興趣不足又無法加深對它的瞭解。
另一個原因是,人總是喜歡輕易地作評判、下定論、貼標籤,用過於簡單的概括來代替細緻深入的觀察。可是,在你還沒有深入瞭解一件事情之前,你對它的判斷很可能會差得十萬八千里。這像是另一個死循環:由於瞭解不足而判斷失誤,而判斷失誤又妨礙了深入瞭解。
越是急於尋找自己“真正的”興趣,就越是尋覓不到,因爲這個急於求成的心態,常使我們淺嘗輒止或者妄加評判,消耗了我們原本就不多的耐心,使我們離“真正的”興趣越來越遠。
因爲努力而熱愛
改變這種局面是有一些方法可循的。
一是放棄對“興趣”的執念,不把“興趣”作爲做事的先決條件。寧可傻一點、笨一點,去做一些並不特別喜歡但看
上去又富有挑戰的事,或者去做一些少有人做但又看
上去很有意義的事,並且咬咬牙,多堅持一段時間,或許就能把死循環的閉環打破,開啓新的良性的循環。不以興趣作爲先決條件,並不是說不再追求興趣或者忽視興趣的重要性,而是調整一下順序,不再是要求先有興趣再努力做事,而是先努力做事再在努力的過程中獲得樂趣和熱愛。
二是提升“浸潤”的深度:儘量讓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所做的事情裏面,不只用冰冷的理性,更用溫暖的情感和良好的心理體驗來激發興趣。
那麼如何做到這一點呢?以讀書爲例,把生活的樂趣融入到讀書的樂趣中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林語堂先生在
《讀書的藝術》一文中很推崇李清照:“最理想的讀書方法,最懂得讀書之樂者,莫如中國第一女詩人李清照及其夫趙明誠。我們想象到他們夫婦典當衣服,買碑文水果,回來夫妻相對展玩咀嚼的情景,真使我們嚮往不已。你想他們兩人一面剝水果,一面賞碑帖,或者一面品佳茗,一面校經籍,這是如何的清雅,如何了得的讀書真味。”把讀書的樂趣融入到生活的苦辣酸甜之中,融入到夫妻間的濃濃愛意之中,便是李清照夫婦的讀書藝術。
三是增加互動,變單向的信息流動爲雙向的信息演繹,或者變純粹的知識獲取爲技能
上的操練。這方面,馮唐讀史書是個很好的例子。
當代作家馮唐的小說語言帶有鮮明的古文特色,這與他曾閱讀大量史書有關。小學高年級時他就受一個老師影響開始讀史書,初一時更是發下宏願要把
《二十四史》全部讀完,要知道
《二十四史》共計4000多萬字,要讀完幾乎是不可能的,可最後他竟也讀掉了三分之一。馮唐讀史書一點都不覺得辛苦,反倒是興味盎然,他的訣竅是把史書當作練習題集來讀。什麼意思呢?讀的時候假想自己就是那一朝那一代的皇帝,只要書中一出現大臣在殿
上
上奏的內容就停下來,遮住書頁,想想自己會做什麼樣的決定,然後再和書
上的記述相對照。這種方法,讓馮唐能更加主動地思考歷史,更加深入地分析和評價歷史人物的得失,從而訓練了自己的判斷力和決策力。這種互動性的閱讀把被動、單向的知識接收變成了主動的思考訓練和技能訓練,在趣味性和學習效果
上都遠遠超過了普通的讀書法。
把被動的事變成主動
鑽研的過程中如果處處掣肘、束縛太多,那麼即便起初興致盎然,這種激情也可能被慢慢磨掉,而如果自己施展騰挪的空間比較大,比如自行把控方向和進度,那麼即便開始興味索然,之後興趣也可能一點點生長出來。
當代心理學中有一個著名的理論叫“自我決定論”,說人有三種基本的心理需要,分別是自主的需要(autonomy)、能力的需要(competence)和歸屬的需要(relatedness),如果這些需要得到了滿足,那麼人就會更加主動、積極和愉快地工作和學習。其中自主性非常關鍵,自主性越強,就越能激發出興趣。
在不同的領域裏鑽研,自主程度可能天差地別。電腦極客可能是自主程度最高的“工種”。李納斯在自傳
《只是爲了好玩》中寫道:“計算機科學和物理科學有不少相似的地方。它們都是在一個非常基礎的層面
上,探討整個學科的運作原理。當然,不同的是,在物理科學
上,你得去弄清楚這個已存在的世界是如何正常運轉的;而在計算機科學
上,你得從零開始創造出一個新世界來,而且還得設法讓它正常運轉。在計算機的世界裏,你就是創世者,對這個世界裏發生的一切都有最終決定權。如果搗鼓得足夠好,你就是這個世界的
上帝。”
正是在計算機世界中享有這樣充分的自主和自由,電腦極客們纔會對計算機技術如此熱愛。他們可能一坐在電腦前就顧不
上喫飯、睡覺,如癡如狂。所以著名黑客凱文·米特尼克(Kevin Mitnick)說:“遇到的挑戰越大,獲得的快感也越強。”
而在另外一些如師徒傳習的領域,自主的空間就相當小了,因爲徒弟通常要嚴格遵從師傅的教導。即便如此,徒弟仍舊可以保留獨立思考的權利。京劇“四大名旦”之一的程硯秋就有這樣的經歷。他幼年家貧,六歲時就投入榮蝶仙門下學習京劇。榮蝶仙這個老師的特點是態度嚴厲、要求嚴格,甚至常常打罵學生。程硯秋偏偏又是個很能喫苦的孩子,學起功夫來一絲不苟。但他並不盲從師父,而是喜歡獨立思考,有自己的主見。一次榮蝶仙教他練青衣旦的步法,練習的方法是手捂着肚子、壓住腳跟、來來回回地走,說一定要這樣練,練出來的姿態才能體現出青衣旦莊重大方的儀態。
可是程硯秋心裏生疑:手捂着肚子怎麼會練出莊重大方呢?一次外出時他留意到街
上擡轎的轎伕,步伐極穩健,心生好奇就一路跟着看,跟了幾裏地。然後他想到:何不試試按照轎伕的步法來練習呢?練了段時間後發現效果果然不錯。不久後他又去請教了其他的京劇名師,學到了一種頭
上頂一碗水的碎步練習法,這樣反覆練習後
上臺演出,反響遠超原來捂腹練習法的效果。從觀察生活中的現象、做試驗再到請教高人,程硯秋完成了一個完整的自主探索過程,這不僅讓他練好了步法,更給了他自主探研的自信,也加深了他對京劇這門藝術的領悟和熱愛。
阻礙我們自主探索的一個障礙是,我們把一些過來人似是而非的“經驗”當作教條,自己束縛住了手腳。這通常發生在新手身
上。而經驗豐富的人則知道,再看似有理的教條也只是某些情境下適用,並沒有非此不可的道理。著名書法家啓功就批評過種種學習書法的教條,認爲它們誤事,害人。比如毛筆怎麼拿,怎麼拿是對的、怎麼拿是錯的,有嚴格的標準嗎?沒有的。又如臨什麼帖,學什麼體,用什麼紙,有什麼一定之規嗎?也沒有的。他直言道:“寫字爲什麼?我把字寫出來,我寫的字我認得,給人看人家認得,讓旁人看說寫得好看,這不就得了嗎!你還要怎麼樣纔算合‘法’呢?”
言下之意,好的求索者,在學習別人的同時,更要懂得自己去琢磨,筆怎麼拿最舒服,選什麼帖最合自己的胃口。他們能看到條條框框之外自由騰挪的空間,自己拓展出新領地來。他們的學習帶着一種探險的意味,懂得幽然無人的妙處,能夠返景入深林,收穫也更大。
所以,如果你做一件事的時候,先不去問有沒有興趣,而是先做起來,而且很投入、很專注地做,並懂得如何把一件單向的事變得雙向,把一件被動的事變得主動,那麼你就可能越做越有味道,一點也不痛苦地堅持做下去。不需要意志力拖着你走,你自己就勇往直前,奔得很遠了。
SUMMARY精彩提煉
每個人都具有自己的獨特優勢,並且可以通過努力變得更優秀。
努力不是一味地用力,而是一種具有策略性的活動,可以不斷學習和優化。
在個人資源有限的情況下,我們首先應該集中資源,投入發展自己的一項優勢才能。
把時間主要投放在一個領域裏,以儘量高的標準要求自己,培養出非常高的才能。
用相對少量的時間廣泛涉獵,以捕捉和發展未曾預料的資源和機會,實現個人才能的最大化。
不斷爲自己設計有難度的“非標準動作”,在挑戰中獲得才能的提升與飛躍。
PRACTICE實踐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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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利用蓋洛普“優勢識別器”測驗你的優勢才能,並結合你的實際,看看是否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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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現在的學習或工作中,以
上對你具有最大價值的優勢才能是什麼?在你所在的羣體裏,屬於什麼級別? -
爲你的優勢才能設計下一步要挑戰的難度,並落實成具體的訓練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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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每一次挑戰中,把事情做到十分滿意,再開始下一步挑戰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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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你現在的學習或工作感興趣嗎?如果沒有興趣,是因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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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瞭解你所從事的領域,並專注地投入進去,你是否對它有了更多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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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件事,你可以主動去做哪些,讓它變得更好?
07 每一個成功者,都是唯一的 創造成功,而不是複製成功
“學渣”與“學霸”都不是好選擇 做一個主動探索的學習者
因爲你的存在,這個多元的世界又增加了一種新的可能性。
傑夫·拉斯金(Jef Laskin)曾是硅谷的一位傳奇人物。他是蘋果公司的早期員工,曾開創和領導著名的“麥金託什”電腦項目,後來又創辦信息設備公司(Information Appliance Inc.),任CEO。他本科就讀於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同時攻讀數學、物理、哲學和音樂,後來又拿了一個計算機科學的碩士學位。他曾經試圖攻讀哲學和音樂的博士學位,不過後來又轉移了方向,最終以計算機爲業。他曾任加州大學聖迭戈分校的視覺藝術教授,還曾經擔任舊金山室內樂團的指揮。他的繪畫作品,曾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和洛杉磯美術館展出。他還是一位發明家,設計過飛行器、新型鋼琴和數控機牀,更別說在計算機領域的發明了。他自稱是一名“元程序員”(meta-programmers),因爲他總是在思考如何創造革命性的信息系統,從根源
上改變人們與信息交互的方式。
拉斯金是一位典型的“自主探索者”。他不讓自己的視野侷限在一個專業裏,而是任由自己的才能在不同的領域穿梭滑翔;他不循規蹈矩,不遵從任何權威的意見,他在蘋果公司任職時,經常和喬布斯有理念
上的分歧,但他一直堅持己見;他是一位堅持自己所愛的人,作爲信息領域裏的藝術家,他畢生思考的問題,是人們如何更加簡單、優雅地使用信息產品,使這些產品能夠融入人們的日常生活。
顯然,他不是那種整齊劃一的教育體制可以培養出來的人物,他靠自我教育成才。他既不是典型的“學霸”,也不是“學渣”。所謂“學霸”,是一直能考高分的人,而要考高分,勢必會嚴格遵從學校的培養計劃,把大部分時間花在標準課程的學習
上,這就造成自己沒有多少可自由施展的空間。而“學渣”則相反,他們不適應或者拒絕學校的培養,但自己又沒有足夠的自控力和企圖心來進行自我教育,因此常沉淪在無休無止的娛樂和消遣中。
標準化教育的風險
對一個大學生來說,嚴格遵循學校安排的教育計劃有很大的風險。風險來自兩個方面:一是高校中教學內容的更新速度趕不
**上社會整體的前進步伐。**我讀大學時,有幾本專業課教材,竟然還是15年前編寫的。但即便採用最新的教材,與瞬息萬變、不斷創新的市場相比,課堂教學仍然遠遠不能滿足培養新型專業人才的需要。據一位美國教育家統計的數據可知,“在全世界今年入學的新生中,有65%的人在未來將會從事現在還不存在的職業”。那麼這些職業所需的知識和能力怎麼可能在學校裏學到呢?**二是高校中講授的內容脫離應用環境,教師缺乏實操經驗,**很多領域的知識是基於實踐的,而國內高校教師的職稱評定主要是看論文發表的情況,一個學術水平很高的老師,很可能並沒有將所學知識應用在實際中的經驗。而在高校中求學的學生,大部分還是得走出校門,去做應用型的工作,這意味着老師們並沒有能力來引導他們如何學以致用。曾任哈佛學院(哈佛大學中的一個著名的本科學院)院長的哈瑞·劉易斯(Harry R. Lewis)在
《失去靈魂的卓越:哈佛是如何忘記教育宗旨的》一書中坦言,“教師和學生在學術競爭中共同得益,但他們追求的生活目標各異。很少有學生希望將來成爲專家學者;而大多數教授肯定不希望(學生們)再另謀高就”。他指出,“在著名的研究型大學裏,爲了獲得職稱升遷,教授們在自己領域接受的培訓日益狹窄、專門化和高深化。終身教授的資格在多數情況下授予研究成果突出的教師,很少授予教學貢獻突出者。在這一過程中,教師是否有興趣或有能力幫助學生成長,則根本不予考慮”。
學霸選擇依從,學渣選擇逃避,但有一點又非常相似,就是他們都沒有培養出學習的自主性,並沒有回答好自己到底想學什麼、怎麼學好的問題。很多人蔘加完高考,就稀裏糊塗地由着各種想象選擇了一個專業,沒有機會和能力來想到底適不適合,然後因爲路徑依賴,便將就着學下去,喪失了更好地發展自己的機會。
可汗學院的創始人薩爾曼·可汗對美國的基礎教育提出過尖銳的批評,他說美國的學科細分、固定課時、標準劃一的教育制度是從18世紀的普魯士人那裏遷移而來的,近一兩百年來沒有任何根本性的革新。而普魯士式教育體系的初衷“並不是教育出能夠獨立思考的學生,而是大量炮製忠誠且易於管理的國民,他們在學校裏學到的價值觀讓他們服從包括父母、老師和教堂在內的權威,當然,最終要服從於國王”。這種教育體系潛移默化的影響是,“那些無法瞭解到第一手信息的學生以及那些只被灌輸了抽象、片面信息的學生往往會很順服,並且缺少主見。”回看我們國內,這種標準化教育的
弊端更爲明顯,它使學生成爲一個個沒有個性的人,一個個只知道被動接受知識而不會主動探索知識的、喪失了好奇心和冒險慾望的個體。
從被動學習轉爲主動探索
很多大學生朋友給我寫信,問我:到底應該用什麼方式來度過大學的四年時光呢?我的回答是:關鍵是改變自己的角色,讓自己從一個“學習者”的角色變成一個“探索者”的角色。探索者當然也是學習者,但他除了通過學習來掌握現有的知識外,他還要進一步深入地探索,突破教師、教材、課程計劃給自己的種種限定,建立自己獨特的研究軌跡,去拓展和發現一個更開闊也更深邃的世界。
如果你總是在某個專業的壁壘裏打轉,視野就會變得越來越狹窄,即便本領域的提升也會越來越艱難,很容易就碰觸到天花板。
綜觀許多學有所成的大家,他們一方面有着幾十年如一日的研究主線,但與此同時也對其他領域的知識和機會保持着好奇和探索的慾望。以需求層次理論而聞名於世的美國心理學家馬斯洛,沒有任何門戶之見,總是不斷地去接觸和了解心理學的不同分支以及與心理學關係密切的學科,所以他一生中從事過多個領域的研究,包括靈長類動物的比較心理學研究、性心理學研究、精神分析、格式塔心理學、人類學、管理學、存在主義哲學和禪宗思想,也正是這樣多方面的涉獵,他的人本主義心理學思想才逐漸成型,並發展成一個重要的心理學流派。
正如我在討論才能的章節中所論述的,讓自己專注在一個領域精益求精是培養才能的必經之路。但是與此同時,當你在一個領域中有一定鑽研後,你還需要從其他學科或者領域中尋找新的知識和思想的養料,來充實和啓發你所精研的領域。而這些,在一個規範、標準、統一的專業分隔的培養軌道里面是體會不到的。
那麼,要一個大學生成爲一個主動、自主的探索者,具體應該怎麼做呢?以下是一些具體的建議:
利用好本校的平臺資源
做一個自主探索的研究者不等於和本校“決裂”。相反,自主探索意味着根據你的目標,選擇利用一切有價值的學習資源,這當然就包括“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本校。本校資源包括學校圖書館、口碑不錯的老師,以及優秀的同學、學長。
逃課在大學裏是一個很有爭議的話題。有些人逃課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可能就是受同學和室友的影響,把逃課當成了大學生活必不可少的部分;有些人逃課是因爲老師
上課乏味,讓人昏昏欲睡;有些人逃課是因爲認爲有些課並沒有開設的必要,不如按照自己訂立了的學習計劃來學習。
第一個原因是比較無稽的,因爲一個人應該獨立地爲自己做選擇,而不是輕易地受外界的影響。第二個原因可以理解,但是也要注意:不能以是否“有趣”作爲評價一門大學課程是否值得聽的標準。因爲大學畢竟不是小學,“寓教於樂”縱然不錯,但這不是必需的。越往縱深學習,老師所講授內容的深度和難度,都使得保持“富有趣味”變成件很難的事。第三個原因,這也與老師的教學風格甚至個性稟賦有關,有些學術“大牛”生性內向,行事嚴謹,不苟言笑,他們
上起課來可能一板一眼,枯燥乏味,但是卻乾貨滿滿,如果對這些課棄而逃之,豈不可惜?學習本來就是一件費力艱難的事情,不要爲了一時的懶惰或者畏難的情緒而錯失好機會。
對於第三個原因,需要區別看待。首先我不贊同大學生在低年級時就經常逃課。原因很簡單:如果把逃課當成一種決策,那麼低年級學生作爲某個領域的初學者,並沒有足夠的能力去評價一門課的價值和優劣。在這種情況下,做一種積極的預設判斷要優於消極的預設判斷。除非你有完全的把握,以及靠譜的替代學習計劃,否則,還是遵從學校的安排來學習,纔是最佳策略。但是到了大二下學期或者大三以後,當你對這個專業的瞭解變得比較深入,也漸漸形成了一些專業眼光之後,你可以更加自主地去決定自己想要學什麼,不要學什麼。
善用互聯網的優質教育資源
今天的時代已經與十年前甚至五年前都大不相同,在線教育如火如荼,MIT(麻省理工學院)等世界名校開放了它們的課程,TED等講臺讓各方高人輪番登場佈道,國內本土的在線教育也是方興未艾。
在這股浪潮席捲之下,今天的學生,不論在物理意義
上他們身處哪裏,在知識和思想的層面
上,他們可以自由出入的課堂已經遍佈整個世界。這種前人無法想象的新條件,爲年輕人的自我教育和自我成長提供了豐沃的土壤。
可是,面對史無前例的世界教育資源的大開放,很多人並沒有充分利用好這個機會。據悉,世界三大在線課程學院Coursera、Udacity、edX,學生的課程完成率(即最終完成課程並獲得證書的人數佔報名人數的比例)只有5%—10%。在線學習者由於缺少了老師和學校的監督,較難通過自制力和自我管理來完成課程。但是,如果每個學生都成爲一個自主、自覺的學習者,知道自己想學什麼、要學什麼,那麼我相信,這個比例會大幅
上升。
主動試錯
嘗試可能會犯錯,可能會遭遇失敗,但失敗是包含信息的,甚至比成功包含的信息量更大。因爲成功常是由多種因素的合力促成的,由於因素太多,所以很難找到確定的因果關係,而從失敗中找到敗因則容易許多。除此之外,錯誤還使我們更有韌性。投資家和數學家塔勒布在
《反脆弱》一書中說,我們應該儘量達到一種“反脆弱”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需要付出較小代價的錯誤往往是有益的,它們可以讓我們變得更加強大和完善。所以我常稱自己是一名“悟敗者”,在我過往的人生中,成功經歷寥寥,但我總是會從曾經的失敗或者錯誤中學習,所以我很少犯兩次相同的錯誤。
管理學大師彼得·德魯克寫過一篇著名的文章,叫
《自我管理》。在這篇文章中,他介紹了一個自己親自實踐了20年的方法,叫“反饋分析法”。這種方法很簡單,就是自己做出一個選擇的同時,寫下自己期望的結果,然後等待若干個月後,再用實際的結果與之前期望的結果相對照。德魯克認爲,通過這種方法,人們就可以發現自己的優勢,同時也可以瞭解到“哪些工作是他們尤其不能勝任的”,從而確定他們“不具有優勢和不能涉足的領域”。
在大學裏待了九年,然後走出校園進入職場,我最大的感觸是:讀大學是人一生中試錯成本最小的時期。大學提供了這樣一個相對寬鬆的平臺,讓學生可以自由地去嘗試和經歷,同時不必擔負太多的責任。只要不是太出格,即便嘗試失敗了,也不會造成太嚴重的後果。而一旦走
上工作崗位,你所處的環境就不再有這樣的耐心去容許你犯錯誤,而且一個人的職業生涯又有很強的路徑依賴性,這樣,試錯的空間就被壓縮得很小,試錯的成本就變得很大。很多人回首自己的大學時代,感慨的並不是時光的匆匆而逝,而是自己沒有去嘗試更多的機會,後來只得面臨選擇越來越少的窘境。
瞭解和評估自己智力資產的價值
一個自我教育者應該學會定期審視自己的所知和未知,能評估自己所學知識的價值,特別是在實踐領域中的價值。當然我並不是說,沒有應用價值的知識就不要學,很多“無用之學”例如哲學、藝術可以幫助我們成爲更好的人。但是我們也要盡力避免這樣一種尷尬的情況:自己所有的知識都沒有實用價值。這樣我們就無法在社會
上生存了。要防止這種情況,我們必須對象牙塔外的世界保持敏感,能觀察和發現在市場
上有較大應用價值和發展潛力的知識。在
《程序員修煉之道——從小工到專家》一書中,作者把一個人所擁有的知識和金融資產相類比,認爲每個人都應該管理好自己的“知識資產”(knowledge portfolios),並給出了幾條具體的建議,其中有一條就是:在新思想或新技術剛剛開始興起無人問津之時就投入進去,成爲某一個新知識領域的先驅,實現知識能力的“低買高賣”。
以完成具有創造力的作品爲目標
主流的教育評價指標是考試分數,特別是以知識點掌握程度爲主的考查。這種考查雖然有其必要性,但是它視學生爲被動的知識接受者,一定程度
上限制了學生才能的發揮。在大學階段,學生更應該以完成具有創造力的作品爲目標,比如撰寫研究論文、進行發明創造、設計和創制產品等。以創造爲目標不僅可以促使對知識的深層掌握,而且能最大限度地施展自己的潛能,並且當你求職或申請去國外深造時,如果能拿出一本“作品集”(portfolio),也能明顯提升自己的競爭力。
從“遊樂場”到“荒野求生” 怎樣從大學走向社會?
真實的世界沒有說明書
“孩子們,歡迎從‘遊樂場’模式進入到‘荒野求生’模式!”
如果在大學生眼裏,即將邁入的“社會”有一扇有形大門的話,我會興沖沖地在門
上掛起這樣一條橫幅。
遊樂場模式的本質,在於它由一系列既定的遊樂項目所構成,每個項目都設定好了起點、終點、路線和時長。完成這些項目會遇到一些挑戰,但這些挑戰本身也是被設計好的,它們的難度相對固定,不會突然升級或者降級,不會有意外出現。
而在荒野求生模式中,你無所依憑。你會遭遇到一個個未曾料想的、未曾遇見的麻煩,或飢腸轆轆,或猛獸環伺,你必須使盡渾身解數,去獨自解決撲面而來的問題,然後是下一個問題,再下一個問題……沒有說明書,沒有攻略,沒有錦囊。
兩種模式培養出的,是不同的思維品質。
遊樂場裏的挑戰是模擬的,老師已經爲你準備好了答案;而荒野中的挑戰是真實的,可能誰都不知道怎麼辦;遊樂場裏有座標、有地圖、有說明書,荒野裏只有或隱或現的腳印;遊樂場裏九勝一敗,荒野裏九敗一勝;在遊樂場裏你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
上,在荒野裏,高手更可能是你的對手。
所以在學校裏,你思考問題時總會從理論出發:某某人在某某時間提出了某某理論:“哇,今天又學到一個新知識!”又到理論爲止:通過一番思考和探究,你又驗證了一遍該理論,或者(更牛一點的)對理論有新的擴展或深化:“哇,又寫了篇好paper!”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個理論最初的起源,是爲了解決某個現實的問題或者受某個真實的現象而引發。而你在接觸該理論時,那個現實問題早已不存在或者不重要了;或者,它依然重要,而你卻毫不關心。所以,你可能會不自覺地沿着前人鋪就的道路走下去,卻不知道,這條道路到底是要通向何方。
而在實踐中,你會自行產生問題,這些問題可能會困擾你、折磨你,讓你焦灼不安。於是你非常迫切地試圖解答它,在這個求解問題的過程中,舊的知識被激發、調用、重組,而新的知識也一點點萌芽。而在遊樂場模式中,你遇到的問題是由老師提出來的,而不是源於你自己內心的渴求,你缺少足夠的動力去自行解答它,你只是在搬抄某一個答案。當然,你需要了解這些答案——這些人類文明歷程中的精華。但是,你更應磨礪出“從對現實的悉心觀察中挖掘問題,又對問題進行獨立和系統的分析甚至構建出新的理論,以最終解決這些問題”的能力;你更應知道,當你失去了所有的柺杖和火把、當你面對一個前所未有的嶄新問題、當你查了無論多少文獻都找不到答案時,在一片漆黑中,你如何活下去。
這就是荒野求生模式。它從觀察和分析現實問題開始,經過一番(也許是理論層面
上的)分析和探索,又迴歸到現實。
如何求解現實問題?
一旦進入荒野求生,你必須瞭解,這個世界還有一種完全不同的思維方法,只有這種方法可以幫助你很好地活下去,其要旨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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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確地認識問題,而不是簡單地使用別人的問題表述。可以基於對現實處境的深入和縝密的觀察,對問題重新進行定義,以接近該問題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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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問題進行完全獨立的思考,不借助書本和搜索引擎,因爲你面前的問題是獨一無二的、全新的。你可以大膽提出若干個假設性的求解方向,然後去嘗試,此時失敗是正常的,但你會從中得到意外的收穫。我讀博期間曾去一家著名的互聯網公司實習,從事用戶研究的工作。剛入崗位時,延續在校時的慣性,一接到任務,不是先用自己的頭腦作一番思考,而是打開Google Scholar一陣狂搜。花了很久時間才慢慢醒悟,企業裏給出的問題都是具體而特殊的,斷無前路可循,必須養成主動思考、先行分析的習慣,通過思考提出若干假設後再去找文獻或其他方法探索論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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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獨立地思考,但是你可以在希望比較大的求解方向下,有針對性地尋找相關聯的知識,此時你需要快速篩選和學習新知識,甚至需要不帶偏見的、儘可能多地尋找各種可能有益的知識,也包括與他人交流意見。這一點其實也不容易,因爲人的認知模式總是先入爲主的,先期進入的信息會在頭腦中形成一個初步的框架,當後面的信息涉入時,原先的框架會影響我們對新信息的解讀,甚至有意無意地採納與之前信息一致的部分,而將相沖突的忽略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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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結合知識以分析問題的過程中,你可能會試着提出一些假設性的理論或者模型。記住,不是隻有專家、教授、名人、權威纔有資格提出理論,你也有能力來構建理論。構建理論的過程可以幫助你對問題的分析達到一個新的深度,同時也能將問題簡化到最本質的層面,並且可能在將來複用於近似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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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提出的理論必定需要修正,這時你可以用你的理論去嘗試解決問題,也可以試用於各種擴展情境,如果發現其bug就立即修正。迭代之後,你的理論就變得越來越有力度,解決問題的大門就此漸漸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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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由於理論畢竟是對現實的抽象,所以你還需要去關注各種細節性的問題,去通盤考慮現實情況,去窮盡和評估各種因素,這樣才能得到一個比較完備的解決方案,來徹底解決這個複雜的現實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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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解決一個難題的方案是非常巧妙的。如果你覺得這個方案不夠巧妙,不妨試着重複以
上步驟,直至找到那個巧妙的方案。
在荒野求生模式下,你還必須瞭解,與思考和發展“理論”相比,解決現實問題有如下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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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論問題通常事先構想出一個理想的環境,把很多不確定的因素加以屏蔽,因此變得比較“單純”;而對於現實問題,你必須同時考慮方方面面複雜的因素,罕有簡化的方案。例如很多心理學理論,誕生於實驗室的“理想環境”,因此在應用到現實時往往捉襟見肘。相反,美國商學院的研究、教學方式和傳統學院派路數頗爲不同,並且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究其原因,正是在於其着眼於分析複雜現實問題的教學研究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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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論問題最初源於現實,但會漸漸走向自我生長的軌道,有可能離現實越來越遠,最後變成學術圈裏一小部分人的自彈自唱,與外界隔絕;而解決現實問題時,必須時刻思考人們此時此刻的真實需求是什麼,爲真正的價值而戰。例如,大多數心理學理論已經演變爲自彈自唱,不過心理學界中最有創造力的心理學家還是會從對現實的洞察中挖掘出不爲人注意的新現象併爲此構建理論,我相信,其他很多學科,也有類似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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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學科的理論探索,通常會尋找和分析那些一般的、普遍的現象,這一方面是理論自身發展的需要,另一方面也受限於科學研究對於“重複”“可驗證”的嚴謹性約束。但是在處理現實問題的過程中,分析極端現象的價值常常會遠大於一般現象。比如塔勒布在
《黑天鵝》一書中就反覆強調分析極端現象的重要性。而憑藉需求層次理論而聞名世界的心理學家馬斯洛,這個研究路數頗爲另類的學者,他的另一項重要工作,是研究人類歷史
上最偉大人物的共同點,從而得出非常有啓發性的結論,告訴我們“自我實現者”的一系列特質。在另一領域,創新設計的頂級公司IDEO十分熱衷於研究“極端用戶”,用以激發全新的創意,來解決異常棘手的難題。 -
現實問題的另一個特徵是,它常常瞬息萬變、變幻莫測。尤其在風雲變幻的商界競爭中,變化的節奏以天、以小時、以分鐘計,快得令人窒息。而在象牙塔中,一篇學術期
刊論文的發表週期一般爲兩年,有些學科如數學甚至會長達五年以
上;而一本更新及時的教科書,裏面最新的內容,也至少是五年以前的研究,絕大多數會是10年、20年前的結論。因此,以前作爲思想和知識前沿陣地的大學,在互聯網和社交媒體時代的今天,似乎已經變得過於緩慢和笨重。
簡而言之,求解現實問題,就是求解複雜性,求解各種未知和不確定,以及求解永恆不停的變化。而這些,都很難在校園中得到鍛鍊。有趣的是,對同一現實問題的求解,學術派和實踐派常有同臺競技的機會。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用戶體驗(User Experience)領域,這是一個近20年才逐漸興起的領域。在這個領域影響力最大的幾位標誌性人物,都沒有采取學術研究的路數,而是從實踐中摸索而來。例如,寫下
《設計心理學》
《情感化設計》等影響深遠作品的唐納德·諾曼(Donald Arthur Norman)雖然原本是一位認知心理學家,但他後來投身工業界,在蘋果等公司任職,後又成立體驗諮詢公司,他的作品全都得益於他對日常生活和設計實踐的觀察和感悟,全然不用學術寫作的路數。另一位用戶體驗界的權威尼爾森(Jakob Nielsen)可能是世界
上做過可用性測試最多的人了,他基於自己大量的可用性測試的實踐,總結出可用性工程方法和十條啓發式原則,它們成爲了該領域應用最廣泛的實用工具。還有一位,
《交互設計精髓》的作者,庫伯(Alan Cooper)則是一位資深的程序員,“Visual Basic之父”,他全憑自己UI編程的長期實踐,而不是在論文堆中找靈感,寫下了這本交互設計的奠基之作。相反,關於“用戶體驗”課題,學術界(主要是人機交互界)每年都會發表不少論文,比如爲用戶體驗建立理論模型,界定它的概念內涵,以及探討其與不同設計因素的關係。但是這些論文並沒有對業界產生什麼實質性的推動。
理論與現實之間的多種路徑
那麼,在離開校園、進入社會後,我們可以怎麼做,來更好地迎接荒野中的挑戰呢?方法不止一個。
在大學裏,我們的信息輸入是理論,信息輸出也是理論,而到了現實中,我們可以有更多的選擇,把“現實世界”作爲一個重要的求知的變量納入進來,不只在理想化的情境下去思考問題,而且需要磨鍊把理論融匯於現實、考量現實複雜情形的本事。
人類歷史
上很多超凡的智者已經找到了許多將“現實世界”與“理論世界”結合起來的方法,在其中我發現了下面從“理論輸入”到“現實輸出”代表性模式。
投資家查理·芒格的模式,是五種廣泛吸收多個學科(包括數學、物理學、化學、生物學、心理學、社會學、經濟學、工程學等)的知識,把這些學科最基本的模型作爲他分析和判斷現實問題的思維工具,進行拉網排查式的全角度分析,思考多個複雜因素所形成的共振,最後得到一個完整、全面和深刻的分析結果。在這種模式下,很多理論性的知識被理所當然地、頻繁地跨學科使用,並在現實問題的解析中發揮奇效,與沒有多學科知識背景的投資者相比,芒格能更爲深入地洞察這些投資問題的內在結構和本質特徵,從而提出超越市場的投資判斷。
經濟學家張五常的模式,是從“現實輸入”到“理論輸出”親自去觀察、親身去實踐市場中真實的經濟行爲,從對真實世界的洞察中獲得經濟學的理論洞見。與那些書齋式學者相比,他能發現和分析更復雜多變的經濟現象,並把這些現象帶入經濟學研究的理論視域中。比如他曾經兩次在除夕夜到街頭賣橘子,體會不同時點、天氣和其他因素的變化下,交易雙方討價還價的情勢變化;他還在自己的海邊別墅旁養殖生蠔、三文魚等水產,然後分析流動和非流動的自然生物的產權問題。這種從現實世界中獲取理論智慧的方式,正好和查理 · 芒格從理論世界獲取現實智慧的方式相映成趣,爲我們展示了兩種互補的嫁接理論和現實橋樑的方法。
投資家、
《黑天鵝》一書的作者納西姆·塔勒布的模式,是從理論和現實中交替學習。塔勒布是穿梭在學術和商業之間的思想家,他畢業於沃頓商學院,是資深的數量金融交易員,也是紐約大學庫朗數學研究所的研究員,而他從小至今的夢想是成爲一名哲學家,他精通多國語言,廣泛涉獵哲學、邏輯學、歷史學、心理學等方面的著作。他的黑天鵝思想既是他對現實世界特別是人類歷史
上的極端事件加以深刻洞察的結果,又是多學科思想的融合。在他的
《黑天鵝》一書中,可以看到他吸納了彭加勒的科學哲學思想、卡爾·波普爾的懷疑主義思想、丹尼爾·卡尼曼的行爲經濟學思想以及曼德爾布羅特的分形幾何學思想,還有帕斯卡、休謨、洛克、哈耶克、蒙田、丹尼特、奎因等人的思想智慧。塔勒布的人生歷程生動地展現了這樣一種路徑的可行性:從現實和歷史中提問,在思想的海洋中尋覓,在實踐中驗證,又在寫作中昇華。
理查德·費曼不僅是一位蜚聲全球的物理學大師,也是一位教育家,因爲他總是能把非常抽象的物理學概念用形象生動的語言或者精巧的現場實驗展現出來,並且讓學生從深層次
上領會這些概念。所以他既能作重大的理論創新,又能在現實中游刃有餘。在他的眼中,物理學絕不是枯燥乏味的理論陳述,而是活生生的生活世界的一部分。他所著的
《費曼物理學講義》是歷史
上最成功的物理學教科書,歷經數十年暢銷不衰。他還特別善於用圖形和圖表來展現抽象的過程,他發明的“費曼圖”,提供了對量子過程進行可視化表達的方法,至今已成爲全世界粒子物理學家的工作語言。費曼給我的最大啓示,就是抽象的理論和生動的現實之間是可以沒有邊界的,如果有人覺得存在邊界的話,恰是因爲他的知識和思考尚不足以洞見兩者深處的關聯;相反,如果一個人可以用經驗來表達理論,用具象來表達抽象,正好說明,他很可能是一位非同尋常的思想家。
侯孝賢導演有一個特殊的本事,就是“讀人”。凡是他交往過的人,他都會悉心觀察,像讀一本書一樣去讀他們,特別是那些看
上去有些奇奇怪怪的人,更是會引發他強烈的“閱讀”興趣。想必,這位大導演,一定是把他遇見的所有人當成了一個巨大的素材庫,通過分析、解碼、變異,再融合到他的電影中,去把電影中的人物給異常真實地塑造出來。與從書本中獲取靈感相比,侯孝賢更善於從現實的經驗中獲得智慧,獲得第一手的信息和靈感,這種解碼現實的功夫很值得學習。所以他的模式是從現實中學習又回饋到現實中。
歸納以
上五位人物的方法,可以總結出一條具有操作性的建議:在現實世界中思考理論問題,在理論世界中思考現實問題。
在現實世界中思考理論問題,可以讓我們比其他的實踐者思考得更加深刻和系統,然後又反過來助益我們對現實問題的分析和解決;在理論世界中思考現實問題,可以讓我們更好地理解理論的適應範圍和界限,然後又反過來優化和完善我們的理論。更重要的是,這種思考的過程,逼促我們去建立理論和現實之間的聯結。
如果你試着去踐行這個方法,應該就會慢慢地發現:這些行動可以幫助你一步步地構築起自己獨特的知識和經驗體系,因爲當你把紛繁複雜的現實和眼花繚亂的理論進行思考、交叉和整合以後,它們就成了你心智的一部分,而且不可能有人正好和你的這部分心智相似,甚至連模仿也斷無可能。這種逐漸打磨出來的獨一無二的智識,就可能幫助你成爲一個很厲害的人,幫助你在複雜多變的荒野競技場中站穩腳跟。
知乎
上曾有人問“怎樣成爲一個很厲害的人”,就我的理解,在這個問題
上,是沒有速效大力丸可以喫的。但
上面的方法爲我們指出了一些我們很多人未能充分發現和認識的道路。這也是我自己正在踐行的道路,希望它們可以最終引領我和你,走到“很厲害的人”纔可駐足的巔峯。
獨特性,就是最好的競爭力 請堅持你的與衆不同!
前不久一個90後創業者的演講鬧得沸沸揚揚,在演講中她宣稱現在的大學生大多陷入了一種過時的學習和工作模式中,而只有通過創業,特別是通過與“更強的人”交換資源的方式,才能在年紀輕輕就獲得財務自由。老實說,演講中對年輕人現狀的分析有可取之處,但是演講者宣揚的單一價值觀(“年輕人應儘早實現財務自由”)和單一的實現路徑(“以與精英人羣資源互換、迎合大衆需求、追隨商業熱點爲主要手段的創業”),卻讓人難以認同。
在互聯網時代,我們的思想和行動太容易被一波波熱潮推搡着前進了,當所有人都在熱議一個話題時,你很難有不參與其中的勇氣,當所有人都在激動地說“互聯網+”創業時,你很難不蠢蠢欲動。在這樣的熱潮的推動下,我們漸漸形成了用單一的標準去提出問題,用單一的模式去分析問題,用單一的路徑去解決問題的行爲習慣,甚而至於我們連思考的權利都放棄,只跟隨着“成功人士”的振臂一呼,就不假思索地採取行動了。
在急速前進的社會步伐中,我們左顧右盼,怕落於人後,我們又爭先恐後,怕機會稍縱即逝。可是這種一窩蜂、同質化的行動,真的會給我們帶來想要的東西嗎?像這位作爲“創業標杆”的90後演講者所提出的成功路徑示範真的適合大多數人嗎?
只有獨一無二,才能不可取代
48歲的蘇格蘭人蘇珊·波
伊爾(Susan Boyle)2009年參加了選秀節目
《英國達人秀》而一舉爆紅,這位蘇珊大媽演唱
《我曾有夢》(I Dreamed a Dream)的視頻在全世界的網絡
上競相傳播,幾個月後她的專輯拿到了當年全球銷量冠軍。幾乎每個人都喜歡蘇珊大媽,因爲你再也找不到這樣一位胖胖的、萌萌的、堅持夢想又有一副好嗓子的大媽了。
在蘇珊大媽之後,再沒有出現第二個同類型歌手,沒有出現諸如“瑪麗大媽”“珍妮大媽”或者“託尼大叔”“邁克大叔”,蘇珊大媽的成功是獨一無二、不可複製的。她之所以能被很多人喜愛,是因爲她太獨特、太反常規了,而任何對蘇珊大媽的模仿都必然無法再次創造出這種獨特性。
本來每一個人都是獨特的,你有自己的志向、經歷、喜好、品味、才能和運氣,你完全可以把寫出一本精彩絕倫的小說作爲畢生的目標,而不是那個折磨人的早日實現“財務自由”的目標;你也可以選擇一份輕鬆愉悅的工作,而不是成爲一個每天承受巨大壓力、被時間追着跑的創業者。在生活方式
上,你可以選擇結婚;你也可以選擇獨身主義,一輩子不結婚;或者丁克,結婚但不生孩子,雖然也許我們作出這些選擇會承受巨大的社會壓力,但是我們有根據自己的內心需要獨立選擇自己人生、不受外部影響的權利。
2015年奧斯卡最佳改編劇本獎得主、電影
《模仿遊戲》的編劇格拉漢姆·摩爾(Graham Moore)在
上臺發表獲獎感言時說了一段激動人心的話:
當我16歲時我曾試圖自殺,因爲我覺得我很怪,很另類,與其他人格格不入。而現在我站在這兒,此刻我想告訴有同樣感覺的孩子,“我很古怪”“我很怪異”“我很不合羣”,是的,這就是你,你就是這樣的人,請保持你的古怪,你的與衆不同,而且我希望當你成爲下一個站在這裏的人時,把這句話傳遞下去。
這些例子都說明了“獨特”的重要性。在這大千世界、芸芸衆生之中,獨特會讓你更容易被發現、被牢記,更加地不可替代。更重要的是,獨特意味着你的形象、個性、知識、經驗、經歷中的一項或者幾項是別人無法複製、無法模仿的,意味着你爲這個多元的世界又增加了一種新的可能性和價值。
硅谷著名的風險投資家彼得·蒂爾在面試應聘者時都會問一個問題:“在什麼重要問題
上你與其他人有不同看法?”蒂爾認爲這個問題實際
上很難,因爲每個人都在學校裏接受過長期的教育,被灌輸了許多被普遍認可的知識和想法,要形成與其他人不一樣的想法是非常難得的,既需要智慧也需要勇氣。而蒂爾就是要尋找這樣獨特的人。
他認爲,創新分兩種,一種是從0到1的創新,也就是創造出之前完全沒有過的新東西,比如iPhone的發明就是這樣;另一種是從1到N的創新,這種創新只是水平
上的進步,比如iPhone誕生後,其他科技公司生產了效仿它的其他類型的智能手機,雖然使智能手機更加多元化,其中有些性能也更加強大,但也只不過是把1複製到100罷了。顯然前一種創新是根本性的,對於推動人類的進步有更大的作用,蒂爾一直在致力於投資這樣的能做出從0到1創新的創業公司,而能做出這種獨特創造的創業者一定是那些能獨處於主流思潮之外的獨特的思考者和行動者。
在戰略管理領域裏,很多學者認爲最好的競爭策略並不是教你如何跟其他人競爭,而是開拓出一條獨一無二、罕有競爭者的道路。戰略管理大師邁克爾·波特說:“戰略的意義就在於讓你遠離競爭,戰略不是要你做得更好,而是要你做得不同。”對個人而言同樣如此,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如果你與大多數人相比,沒有什麼特殊之處,那麼爲什麼社會要給你超出平均水準的回報?
所以,讓自己變得獨特是通向成功的必要條件。下面是我總結的具有心智獨特性的人所具有的優勢:
-
在主流觀點之外洞察出別人未曾發現的機會;
-
形成個人核心競爭力,避免低層次的同質化競爭,使自己不可替代;
-
拒絕他人和大衆給自己貼
上的標籤,以更開放和自由的心態發展自己; -
因爲不必迎合社會主流而節約了大量時間精力,可以專注於做好自己的事情;
-
爲大衆帶來新鮮的見解和啓發,形成對公衆的影響力;
-
具有更高的可辨識性,更易於形成個人品牌;
-
吸引到其他獨特而優秀的人,與他們成爲朋友或者合作伙伴。
不要爲了追求社會認同而做事
如果你爲了被社會認同,拼命去迎合主流標準,說大家喜歡聽的話,做大家喜歡的事,最後的結果是,你不是被認同,而是被忽視。建築家保羅·謝菲爾德(Paul Shepheard)說:“主流是一種非常強大的潮流,人在其中無法思考。”蘇珊·桑塔格說,人類社會中兩個最主要的偏見,是用性別和年齡來給人貼
上標籤,粗暴地認爲,男人就應該如何如何,女人就應該如何如何,年輕人就應該如何如何,老年人就應該如何如何。直到今天,期望個體服從針對性別和年齡的固化偏見依然是社會主流,比如人們經常會說,“一個女孩子家,要學這麼多東西幹嗎”,會說“女人嘛,幹得好不如嫁得好”,會說“人老了嘛,遛遛狗、澆澆花就夠了,折騰啥啊”。而正是這一張張標籤,把人的想法限制住,行動束縛住,讓人沒有勇氣去想、去做與衆不同的事。
知乎
上曾有人問:“我在高中見到了很多優秀的青年,他們知識面豐富、心憂天下、自我覺醒,但感覺他們在慢慢平庸,言必談體制,言必談世家,除此之外就是喫喝玩樂。在大學,曾經的高中牛人慢慢腐化,翹課又不看書、偏激又沒有立場;出身富貴的沒有意志、自控力和夢想;寒門的頂尖卻不去學習應試之外的東西,知識面很窄。只有理想卻沒有夢想。這是在不斷優秀中走向平庸嗎?原因有哪些?”
我想這個問題用蘇珊·桑塔格的一句話就可以回答:“我是個異端,而且每個人都可能成爲異端,但大多數人不得不選擇中庸之道。”從優秀到平庸的過程中,其實有一樣東西沒有變,就是他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在似乎不可避免地尋求着他人對自己的認同。高中時代,在高考的重壓下,學生們普遍在情緒
上有一種叛逆、逃脫或者釋放的傾向。其中的一部分學生寄望於課本外的世界,相較於其他人,他們有更豐富的知識、更宏大的關切主題,而這些很容易幫助他們樹立起優秀甚至“才子”的形象,而成爲衆人矚目的焦點,這些會給他們造成極大的心理滿足,並可一定程度
上緩解高考帶來的焦慮。大學時代的遊戲規則全然換了一套,“心憂天下”不再是一種可以獲得社會認同感的行爲,而大學中評價標準的多元化突然讓他們變得無所適從,於是他們不知道到底應該怎樣表現才能保持之前的光輝形象,所以就乾脆自我放縱、自暴自棄起來。他們沒有樹立起一個堅強的內核,一個由自我認同、自我接納所構築的堅強內核。當缺少可以讓內心安穩下來的獨立標準時,每個人只能隨波逐流。而只有逃脫獻媚於他人的牢籠,才能真正獲得自由。
儘量去做酷的事
我曾在微博
上做了個小調查,問了大家一個問題:
“如果可以選,你更願意做一件非常酷的事情,還是做一件可以變得非常富有的事情? ”
結果,在29位作答的網友中,有18人選擇了富有,8人回答了兩者都要或者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只有3人明確優先選擇做酷的事,只佔到了10%,這個比例遠遠低於我的預期。看看選擇富有的人是怎麼說的吧:
A君:炫酷和富有都很重要,炫酷不一定能帶來富有,但是富有有助於炫酷,所以先富起來。
B君:先選富有。有錢了我再選酷。
C君:以前想幹一件非常酷的事,後來想先富了再說吧。
D君:非常富有,就可以做非常酷的事!!!我選富有。
E君:最後一個選擇毫無懸念……
F君:富有就是最酷的事情了。
G君:有錢了可以做很多很酷的事情。
H君:必須是富有啊!
也就是說,當有兩條道路擺在一個人的面前,一條帶來財富,另一條僅僅是“酷”時,大多數人會選擇財富。在他們眼裏,所謂的“酷”不過是有錢的副產品,有了錢,就能買到酷,或者富有和酷是等價的。其實他們完全不清楚“酷”的意義所在。“財富”和“酷”是兩個獨立的價值系統,有錢的人可能酷,也可能不酷,酷的人可能富有,也可能貧窮,但絕不存在“有了錢就可以變酷”這樣的事情。正如一個人不會因爲有了錢就自然具備了對藝術作品的審美能力,一個人也不會因爲有了錢就自然具備了酷的能力。
“酷”首先是一個美學標準,它具有神祕的預言性。比如科學家常常會認爲E=mc2這樣的公式具有某種美感,以至於認爲一個公式是否具有美感可以作爲某種啓示,來引導科學發現的方向。而“酷”在人生選擇中所起的作用也一樣,一件在當下難以準確評估的人生事件,我們並不知道它的未來會給我們帶來什麼,但是如果它看
上去是酷的,那麼它很有可能就蘊含着某種你還未能預料的意義。
同時,完成一件“酷”的事往往意味着去發現或者重新發現事物的價值。這些酷事,並非專指那些可以向他人“炫酷”的事,也可以是任何一件平常的事,只要你留意它不爲人關注的一面,就能挖掘出超出平常的意義,就能把它們變成一件酷事。日本哲學家高橋哲哉說“哲學式的思考就是懷疑理所當然的事物”,類似地,選擇做酷的事就是懷疑理所當然的生活。讀一本時下流行的小說,並不是一件酷事,但如果你能把這部小說的寓意做出一番別具一格的解讀並寫成文章,就成了一件酷事;做一頓飯,並不是一件酷事,但是如果你能創造性地把中西餐的做法融匯在一起,發明幾道新式菜餚,就成了一件酷事;給學生
上課,並不是一件酷事,但是如果你不僅能把知識生動活潑地展現出來,還能引導學生主動探索,激發起他們對這門學科的興趣,就成了一件酷事;做一個卡車司機並不是一件酷事,但是有一位名叫孔龍震的卡車司機,卻酷得不行,他以一種狂熱的態度來作畫,把自己獨特的職業感悟和對美的理解融進了他的作品,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其作品也具有一種獨特的藝術魅力……
“酷”的反面不是“不酷”,不酷只是生活的常態。“酷”的反面是“無味”,“無味”就是重複無價值或價值被掏空的事物,如現在在晚會
上表演
《小蘋果》 就是典型的“無味”。
最後,當我們避開了追求社會認同的陷阱,也意識到去做酷事的價值以後,我們可能便走
上了因獨特而成功的道路。在這條道路
上,下面七個方法能夠助我們一臂之力:
-
抗拒自己的慾望,或者延遲滿足慾望;
-
質疑貌似最可信的言論,不盲從任何人;
-
屏蔽流行信息,或者只在固定的時段接收流行信息;
-
思考最不可能的事,爲其發展出可能性;
-
保留和發展自己的“怪癖”,並將其發展成自己的競爭力;
-
爲小事物狂熱,並在小事物中發現大世界;
-
開展思想試驗和行動試驗,讓思想和行動相互激發。
SUMMARY精彩提煉
做一個主動的探索者,敢於突破種種侷限,不斷試錯,形成自己的優勢甚至是獨特的知識資產。
不只在理想化的情境下去思考問題,而且要磨鍊把理論融匯於現實、考量現實複雜情形的本事。
在理論與現實的充分聯結中,一步步地構築自己獨特的知識和經驗體系,逐漸打磨出屬於你個人獨一無二的智識。
根據自己的內心需要,而不是外界的認同,做出獨立的選擇,甚至去做一些酷的事情。
如果你找到了一條別人都還沒走過的路,只要把這條路走完,你就贏了。
PRACTICE實踐練習
1.請你選擇一門可能枯燥但有用的課程進行學習,並做好具體的學習規劃。
2.這門課程能夠讓你增長什麼樣的知識和技能?這些知識和技能在社會
上有多大的價值?
3.對於這門課程,你可以從互聯網
上尋找到哪些優質資源來幫助你的學習?
4.在學習中,有哪些理論可以運用到現實生活中?
5.經過現實的檢驗,對於原本的理論你是否有了新的思考?
6.在這門課程中,對比他人的觀點,你有哪些獨特的看法?
7.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你是否有什麼比較酷的想法去嘗試?
的標籤,以更開放和自由的心態發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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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不必迎合社會主流而節約了大量時間精力,可以專注於做好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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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大衆帶來新鮮的見解和啓發,形成對公衆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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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有更高的可辨識性,更易於形成個人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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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引到其他獨特而優秀的人,與他們成爲朋友或者合作伙伴。
不要爲了追求社會認同而做事
如果你爲了被社會認同,拼命去迎合主流標準,說大家喜歡聽的話,做大家喜歡的事,最後的結果是,你不是被認同,而是被忽視。建築家保羅·謝菲爾德(Paul Shepheard)說:“主流是一種非常強大的潮流,人在其中無法思考。”蘇珊·桑塔格說,人類社會中兩個最主要的偏見,是用性別和年齡來給人貼
上標籤,粗暴地認爲,男人就應該如何如何,女人就應該如何如何,年輕人就應該如何如何,老年人就應該如何如何。直到今天,期望個體服從針對性別和年齡的固化偏見依然是社會主流,比如人們經常會說,“一個女孩子家,要學這麼多東西幹嗎”,會說“女人嘛,幹得好不如嫁得好”,會說“人老了嘛,遛遛狗、澆澆花就夠了,折騰啥啊”。而正是這一張張標籤,把人的想法限制住,行動束縛住,讓人沒有勇氣去想、去做與衆不同的事。
知乎
上曾有人問:“我在高中見到了很多優秀的青年,他們知識面豐富、心憂天下、自我覺醒,但感覺他們在慢慢平庸,言必談體制,言必談世家,除此之外就是喫喝玩樂。在大學,曾經的高中牛人慢慢腐化,翹課又不看書、偏激又沒有立場;出身富貴的沒有意志、自控力和夢想;寒門的頂尖卻不去學習應試之外的東西,知識面很窄。只有理想卻沒有夢想。這是在不斷優秀中走向平庸嗎?原因有哪些?”
我想這個問題用蘇珊·桑塔格的一句話就可以回答:“我是個異端,而且每個人都可能成爲異端,但大多數人不得不選擇中庸之道。”從優秀到平庸的過程中,其實有一樣東西沒有變,就是他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在似乎不可避免地尋求着他人對自己的認同。高中時代,在高考的重壓下,學生們普遍在情緒
上有一種叛逆、逃脫或者釋放的傾向。其中的一部分學生寄望於課本外的世界,相較於其他人,他們有更豐富的知識、更宏大的關切主題,而這些很容易幫助他們樹立起優秀甚至“才子”的形象,而成爲衆人矚目的焦點,這些會給他們造成極大的心理滿足,並可一定程度
上緩解高考帶來的焦慮。大學時代的遊戲規則全然換了一套,“心憂天下”不再是一種可以獲得社會認同感的行爲,而大學中評價標準的多元化突然讓他們變得無所適從,於是他們不知道到底應該怎樣表現才能保持之前的光輝形象,所以就乾脆自我放縱、自暴自棄起來。他們沒有樹立起一個堅強的內核,一個由自我認同、自我接納所構築的堅強內核。當缺少可以讓內心安穩下來的獨立標準時,每個人只能隨波逐流。而只有逃脫獻媚於他人的牢籠,才能真正獲得自由。
儘量去做酷的事
我曾在微博
上做了個小調查,問了大家一個問題:
“如果可以選,你更願意做一件非常酷的事情,還是做一件可以變得非常富有的事情? ”
結果,在29位作答的網友中,有18人選擇了富有,8人回答了兩者都要或者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只有3人明確優先選擇做酷的事,只佔到了10%,這個比例遠遠低於我的預期。看看選擇富有的人是怎麼說的吧:
A君:炫酷和富有都很重要,炫酷不一定能帶來富有,但是富有有助於炫酷,所以先富起來。
B君:先選富有。有錢了我再選酷。
C君:以前想幹一件非常酷的事,後來想先富了再說吧。
D君:非常富有,就可以做非常酷的事!!!我選富有。
E君:最後一個選擇毫無懸念……
F君:富有就是最酷的事情了。
G君:有錢了可以做很多很酷的事情。
H君:必須是富有啊!
也就是說,當有兩條道路擺在一個人的面前,一條帶來財富,另一條僅僅是“酷”時,大多數人會選擇財富。在他們眼裏,所謂的“酷”不過是有錢的副產品,有了錢,就能買到酷,或者富有和酷是等價的。其實他們完全不清楚“酷”的意義所在。“財富”和“酷”是兩個獨立的價值系統,有錢的人可能酷,也可能不酷,酷的人可能富有,也可能貧窮,但絕不存在“有了錢就可以變酷”這樣的事情。正如一個人不會因爲有了錢就自然具備了對藝術作品的審美能力,一個人也不會因爲有了錢就自然具備了酷的能力。
“酷”首先是一個美學標準,它具有神祕的預言性。比如科學家常常會認爲E=mc2這樣的公式具有某種美感,以至於認爲一個公式是否具有美感可以作爲某種啓示,來引導科學發現的方向。而“酷”在人生選擇中所起的作用也一樣,一件在當下難以準確評估的人生事件,我們並不知道它的未來會給我們帶來什麼,但是如果它看
上去是酷的,那麼它很有可能就蘊含着某種你還未能預料的意義。
同時,完成一件“酷”的事往往意味着去發現或者重新發現事物的價值。這些酷事,並非專指那些可以向他人“炫酷”的事,也可以是任何一件平常的事,只要你留意它不爲人關注的一面,就能挖掘出超出平常的意義,就能把它們變成一件酷事。日本哲學家高橋哲哉說“哲學式的思考就是懷疑理所當然的事物”,類似地,選擇做酷的事就是懷疑理所當然的生活。讀一本時下流行的小說,並不是一件酷事,但如果你能把這部小說的寓意做出一番別具一格的解讀並寫成文章,就成了一件酷事;做一頓飯,並不是一件酷事,但是如果你能創造性地把中西餐的做法融匯在一起,發明幾道新式菜餚,就成了一件酷事;給學生
上課,並不是一件酷事,但是如果你不僅能把知識生動活潑地展現出來,還能引導學生主動探索,激發起他們對這門學科的興趣,就成了一件酷事;做一個卡車司機並不是一件酷事,但是有一位名叫孔龍震的卡車司機,卻酷得不行,他以一種狂熱的態度來作畫,把自己獨特的職業感悟和對美的理解融進了他的作品,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其作品也具有一種獨特的藝術魅力……
“酷”的反面不是“不酷”,不酷只是生活的常態。“酷”的反面是“無味”,“無味”就是重複無價值或價值被掏空的事物,如現在在晚會
上表演
《小蘋果》 就是典型的“無味”。
最後,當我們避開了追求社會認同的陷阱,也意識到去做酷事的價值以後,我們可能便走
上了因獨特而成功的道路。在這條道路
上,下面七個方法能夠助我們一臂之力:
-
抗拒自己的慾望,或者延遲滿足慾望;
-
質疑貌似最可信的言論,不盲從任何人;
-
屏蔽流行信息,或者只在固定的時段接收流行信息;
-
思考最不可能的事,爲其發展出可能性;
-
保留和發展自己的“怪癖”,並將其發展成自己的競爭力;
-
爲小事物狂熱,並在小事物中發現大世界;
-
開展思想試驗和行動試驗,讓思想和行動相互激發。
SUMMARY精彩提煉
做一個主動的探索者,敢於突破種種侷限,不斷試錯,形成自己的優勢甚至是獨特的知識資產。
不只在理想化的情境下去思考問題,而且要磨鍊把理論融匯於現實、考量現實複雜情形的本事。
在理論與現實的充分聯結中,一步步地構築自己獨特的知識和經驗體系,逐漸打磨出屬於你個人獨一無二的智識。
根據自己的內心需要,而不是外界的認同,做出獨立的選擇,甚至去做一些酷的事情。
如果你找到了一條別人都還沒走過的路,只要把這條路走完,你就贏了。
PRACTICE實踐練習
1.請你選擇一門可能枯燥但有用的課程進行學習,並做好具體的學習規劃。
2.這門課程能夠讓你增長什麼樣的知識和技能?這些知識和技能在社會
上有多大的價值?
3.對於這門課程,你可以從互聯網
上尋找到哪些優質資源來幫助你的學習?
4.在學習中,有哪些理論可以運用到現實生活中?
5.經過現實的檢驗,對於原本的理論你是否有了新的思考?
6.在這門課程中,對比他人的觀點,你有哪些獨特的看法?
7.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你是否有什麼比較酷的想法去嘗試?
8.請你在學習過程中,完成一個具有創造力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