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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竹林微語
哪些人成功收割了大衆注意力？
自PAPI醬的視頻賣了2000萬後，民間網紅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一會兒是薇婭日帶貨幾千萬，一會兒爆李佳琦賣口紅打敗了馬雲。民間網紅賣貨賣到爆，大牌明星也坐不住了。這不，前幾天，劉濤入駐阿里，花名劉一刀，一出場就銷量不菲。看到這些販貨賣的人都可以創造銷貨奇蹟，企業主也對直播帶貨躍躍欲試了。於是，上午才聽說羅永浩直播帶貨，被網友黑成鍋底，下午又傳董明珠賣貨翻車。即便如此，人家一天的銷量也抵得上一個門店好幾年。
網銷賣家何止千千萬萬，爲什麼偏偏他們取得了如此驕人的成績？因爲現代社會大衆的注意力在哪兒，商業機遇就在哪兒。如今，人們的注意力已成爲一種商品，我們每一個看似微小的舉動，都在成就他人的商業契機。而網紅、明星、企業主等人，他們自帶光環，一舉一動都牽引着大衆的注意力。注意力是如此重要，所以頭條的權限要與粉絲掛鉤；微信訂閱號絞盡腦汁改變文章曝光規則；抖音與拼多多的廣告簡直是無孔不入；你與我，時不時發個朋友圈。目的無它：吸引注意力。
作家麥家深諳此道，他在《人生海海》中，將吸引注意力的技巧運用得爐火純青。光是“人生海海”這幾個字，就讓讀者對這本書的內容充滿了無限的遐想和期待。
翻開第一頁，一個原本普通的村落，卻被一座奇特的大山環繞。“登上山頂——老虎屁股——往下看，村莊像被天空的腳蹄踏着，也像是被一聲口令聚攏起來，顯得緊密。其實是散亂的，屋子排的排靠的靠，大的大小的小，氣派的氣派破落的破落。”
明明是用質樸得不能再質樸的語言，在描述一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環境，可你卻分明感覺到，連空氣中都充盈着神祕的味道。視線緊隨文字進入村子：“弄堂曲裏拐彎，好像處處是死路，其實又四通八達的，最後都通到祠堂。祠堂威風凜凜，地主一樣霸佔着村裏最闊綽的一塊空地和一棵大樹。”
懸念接踵而至，每一句話都像一個鉤子一樣，鉤着你迫切地往下看。
那個和村裏所有人都不一樣，走起路來發出“咔咔咔”聲響的人，爲什麼既是上校，又是太監？爲什麼爺爺和爸爸對他的態度截然相反？爲什麼老保長一開始和上校有仇，卻又那麼擁護上校？
這一切都是迷。這些謎激發着人們的好奇心。
好奇心是動物的本能。動物界裏，與人腦最接近的動物當屬猩猩。猩猩有好奇心，人也有好奇心。但是，即便是最聰明的猩猩也從來不會問爲什麼，而人會問。所以人類文明才得以發展。
所以，只要打開《人生海海》，就會停不下來。
這些謎不僅僅像一團霧，讓人生出想要拔開雲霧的衝動；它還引人深思，激發讀者一探究竟的慾望。而文中的小孩---“我”，既是一個窺探者，又是一個偵探，他帶着他的滿腹狐疑，其實也是讀者的疑惑，去探索、挖掘謎底。
劇情緩緩打開，口子一點兒一點兒撕開。每一個口子都出人意料，展開的情節別有洞天，令人匪夷所思。有些謎底被揭開，滿足了讀者的好奇心。可是，“我”剛剛對一個謎面恍然大悟，另一個謎團又緊隨其後。而有些謎，就像吊在井裏的繩子，繩子的末端究竟繫着什麼？你以爲只要再往井裏探一探頭就可以看見。但是，你會發現，井底太黑，必須有一束光照進去，才能幫你看清真相，而這一束光卻遲遲不來。於是，這根繩子一直吊着你的胃口，你被它牽引着，欲罷不能。
小說中的人物形象是創作者人生經歷的縮影。反過來說，創作者的人生經歷塑就了小說中一個個鮮活的人物形象。
讀《人生海海》可以看到賣家的影子，猜測到他的個人經歷；聽麥家說他的人生，對《人生海海》中那年、那月、那些人、那些事，更澄澈。著名主持人董卿朗誦《人生海海》片段時，聲音哽咽，眼裏泛着淚花。
爲人子女，麥家從小與父親有很深的隔閡，甚至離家出走多年。
作爲作家，麥家一度迷茫，但他馬上修好故障，重新出發。
創作《人生海海》，麥家每天最多寫500字。不求速度，只求質量，歷時八年才完稿。
麥家用粗糙的文字，細膩的文筆，把他對人生的思考與態度融進《人生海海》，也把他對生活的困惑與不解嵌入故事。但迷茫之後有方向，困頓過後有出口，疑問也有答案。正如賣家寫《人生海海》，也許中途會頓筆，但是，他知道自己寫的是什麼，他也知道怎麼把它寫好。
藝術，來源於生活，但高於生活。
我們知道，麥家經歷過“我”經歷的，包括父親、爺爺、上校經歷過的。而這些故事人物經歷的，不僅僅有麥家的經歷，還有世人的經歷。書中人物一些看似荒唐、詭異的行爲，實則是人性最真實的寫照；每一個人，看似前途未卜，實際上早就被命運之神套上了枷鎖。就連“我”，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受到周遭人、事、物的影響，生活都受到了牽連，命運風雲突變。
“老實講，雞姦犯是很丟人，但以前鬧雞姦犯時大家從沒有當面歧視我，公開奚落我，頂多在別人背後嘀嘀咕咕，用怪異的目光看我，而且只是偷看，不敢直看。”“我忍着，苦着，煎着，熬着，下場卻同父親下跪一樣，討不到饒，甚至變本加厲，差點叫我丟掉性命。”
當村里人發現是爺爺舉報了上校後，“我”家就成了衆矢之的，全家人在村裏無法安生。“我”甚至不得不小小年紀，漂洋過海，遠走他鄉，獨自謀生。
如果是小瞎子舉報了上校的住處，估計村裏人對小瞎子沒有這麼狠。畢竟，小瞎子從小就壞，而且，小瞎子和上校有仇。他怎麼對上校，大家都能理解。而舉報上校的卻是爺爺。
爺爺是一個怎樣的人？
“我”對爺爺的評價：“爺爺講道理的水平一套一套的，睡覺是睡覺的理，起牀有起牀的理，什麼東西都有理。要講道理，我篤定，爺爺的水平高高在上，沒人能佔他上風。
”而且，“老保長不止一次講過，如果道理可以當鈔票用，我們家篤定是全村最富裕的人家。我們家並不富裕，這話是帶點笑弄爺爺的意思。”在別人眼裏，爺爺是最講道理的人。愛講道理的人，當然也懂道理了。可是偏偏，爺爺爲了一己私利，做了當面誦善佛，背後念死咒的事——爺爺悄悄舉報了上校。再加上，父親從小和上校要好，用爺爺的話講：“天打不散，地拆不開。”村裏人甚至懷疑上校和父親是“雞姦犯（同性戀）”。偏偏，大家認爲最應該支持上校的一家人，卻出賣了上校。
老子說：“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意思是：信用好比把車轅與軛相連接的木銷字，沒有木銷字，車就沒法行走。
人如果失去了信用，就失去了在世上立足的根本。爺爺舉報上校的行爲，把村裏人多麼敬重上校放在一邊不說，把父親與上校的交情也放在一邊不說，單是與爺爺懂道理的形象相比較，都是失信的行爲，會讓村裏人對爺爺心生不滿與厭惡。
爺爺的人設崩塌了。爺爺造的孽給“我們”一家都帶來了無法挽回的後果。“我們”一家人成了村人的眼中釘，幾乎無法在村裏生活下去，以至於父親不得不讓小小年紀的“我”遠走他鄉，另謀生路。
這就是人設崩塌的後果。
時代在變，但人心不變。人設崩塌，在今天的後果一樣嚴重。
5·20這天，羅志祥給前女友周揚青寫了一篇7000字的道歉信。原因是，羅志祥剛剛被前女友周揚青爆料，在交往的九年時間裏，羅志祥不僅僅出軌，還喜歡“多人運動”。自此，羅志祥被網友封殺。
羅志祥寫這封公開信當然是有目的的。他是不是真的想得到前女友的原諒，我們不得而知。但他企圖列舉與周揚青曾經在一起的浪漫點滴，來博取網友同情，挽救人設，卻是不言而喻。
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很美，網友卻說：你想復出，不可能。不只是羅志祥，明星人設崩塌的例子比比皆是，大家早已見怪不怪。都說時間可以療愈一切，有人以爲包括信譽。於是若干年後，部分人企圖用裝可憐，扮低調，或者重新建立人設，來爭取觀衆原諒，獲得市場認可。
例如2008年，搗鼓“豔照門”事件的陳冠希。幾年後，陳冠希也曾試圖重回觀衆視線，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觀衆卻不想看到他。最終，昔日紅極一時的明星銷聲匿跡。
事實證明，人設崩塌的明星無法重回屏幕。他們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只讓他們嚐到了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滋味。
再說回直播翻車的董明珠吧。衆所周知，董明珠是一個商界鐵娘子。她對公司是鞠躬盡瘁，對產品是精益求精，對員工是鐵骨柔情。她的形象深入人心，大衆信任格力，更信任董明珠。所以，就算她的團隊沒有經驗，導致她第一次直播出現了一點狀況，觀衆依然願意買單，並期待她們下一次表現好一些。
而劉濤呢，演技一流就不說了，光是她對破產老公不離不棄，獨自一人撐起家庭的整片天，就令人肅然起敬。所以，無論她做什麼，粉絲都願意追隨。至於賣貨，粉絲認爲，劉濤說好的東西，沒有不好的道理，你看她人那麼好，不會騙我們的！
羅永浩就更牛了。他每次創業失敗，無論虧損多少個億，都是自己主動扛下債務，並拼盡全力去償還。這股“爺們”派，簡直就是信用第一代言人。
這叫“事父母，能竭其力；是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誠然，我們做不到完美無缺，但是，只要言行一致，就可以收穫粉絲，收穫一撥又一撥善意的注意力。
大概世人最難容忍的，就是虛僞。虛僞就意味着欺騙，誰受得了被別人明目張膽地欺騙？！上校深諳此理，所以，被“女鬼（女日本）”和女漢奸刻在小腹上的字，才成了上校的魔咒。
上校一心想殺鬼子，報效國家。爲了弄到情報，他不惜淪爲漢奸的性奴，受盡屈辱。但是，他不能容忍被別人誤會自己是漢奸走狗。
堅定立場，堅守信念，是他內心的執着；而他的尊嚴，他的信用，卻受制於小腹上的字。所以，當有人在批鬥會上公然要脫上校褲子，看那幾個字的時候，也成了壓垮上校的最後一根稻草。
對現今的我們來說，在身上的任何地方，刻任何字，都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但在那個年代，刻在上校身上的幾個字，於上校自己，是一種羞辱，於那個年代，就是罪證。上校百口莫辯。
只有老保長知道上校爲了保家衛國吃了多大的苦，受了多大的罪，知道上校是個有使命感的人。就算老保長看到上校的紋身，也能理解上校，甚至更加心疼上校。因爲，在老保長的心裏，上校的人設始終是一致的。但如果其他人看到那幾個字，就會毀了上校在他們心中的形象。從此，上校將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人設，是你對自己內心的界定，更是別人對你的認知。
與其說是紋身讓上校走不出心魔，還不如說是那個特殊的年代，特別的背景，扭曲了上校的人設，導致他不能好好做自己。
時代是一粒灰，落在個人身上，就是一座山。特殊年代，人生的意義是什麼？惡劣環境下，是堅守做人的本分？是像一粒塵埃一樣隨波逐流？還是爲一己私利，做泯滅人性的事情？
何去何從？《人生海海》裏有答案，人生海海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