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 第一条真知 大众觉醒(Ⅰ)

我驱车来到餐馆,停好车,靠在座位上定定神。我知道沙琳已在里面等着同我见面。但不知为什么,六年来她杳无音讯,我到山里过隐居生活才一个星期,她为什么又露面了呢?

我下车朝餐馆走去。身后,西边落日的最后一缕阳光把它的金黄色的光辉洒在潮湿的停车场上。一小时前的那场雷雨将一切都淋个透湿,此刻,夏日的傍晚显得凉爽而清新;天色渐渐暗下来,给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半边明月已挂在天上。

我一边走着,一边回想沙琳往日的模样。她人还那么漂亮,做事还那么认真吗?岁月有没有改变她呢?她提到的那份在南美发现的,并急着要告诉我的古代手稿到底是什么文件呢?

“我要在机场停留两个小时,”她在电话里对我说。“你能和我一起吃顿饭吗?你会对手稿的内容感兴趣的,这正是你喜好的那种神秘。”

我喜好的那种神秘?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餐馆里人很多,有几对夫妇在等着用餐。我找到老板娘,她告诉我沙琳已经到了,并带我到大堂上面的楼厅去。

我走了上去,看到一群人围着一张餐桌,其中还有两个警察。突然,警察转过身,急匆匆地从我面前经过,下了楼厅。其余的人也散去,我这才看清那个受围观的人是个女子,她坐在桌旁——沙琳!

我快步走过去。“沙琳,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她显出嗔怒的样子把头朝后一摆,接着站了起来,像往日那般莞尔一笑。我注意到她的发型与过去好像有些不同,但她的面容就像我记得的那样:清秀的脸庞,宽宽的嘴巴,蓝色的大眼睛。

“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她热情地拥抱我,说:“几分钟前我去洗手间,在我离开的时候,有人偷了我的公文包。”

“里面有什么?”

“没啥重要的,就几本我旅行中带在身边的书和杂志。这很可笑。在这里用餐的其他人告诉我,有人走进来,拿起包就出去了。他们对警察描述了那个人的模样,警察说他们将搜查这个地方。”

“也许我们应该帮他们一起查。”

“不,不用。我们别再提这件事了。我时间不多,还有话要对你说呢。”

我点点头,沙琳建议我们坐下说。侍者走过来,我们看看菜单,点了菜。我们先随便地聊了十多分钟。我说到我的隐居生活时尽量轻描淡写,但沙琳注意到我叙述的含糊不清。她倾过身来,露出我十分熟悉的笑容。

“你到底怎么啦?”她问道。

我看着她的眼睛,看她盯着我的那副热切的神态,说:“你想马上就知道一切,是吗?”

“就是的。”她回答。

“好吧,事实是,我跑到湖边住了一阵。我一直努力工作,现在我想要改变一下我生活的方向。”

“我记得你说过那个湖,我以为你和你姐姐已把它卖了。”

“还没有,不过财产税是个麻烦。因为这块地紧靠市镇,财产税一直在涨。”

她点点头。“那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不知道,做点别的什么事吧。”

她狡黠地看了我一眼,“听起来好像你同其他人一样焦躁不安。”

“我想是的。你干嘛问这个?”

“是手稿的缘故吧。”

我们互相望着没有说话。


“给我讲讲那份手稿。”我说。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好像要定定神,随后又看看我。“我想我在电话里跟你提起过,几年前我离开了那家报社,进入一家为联合国调查文化及人口变迁的研究机构。我的最后一项工作是在秘鲁做的。”

“我在秘鲁的利马大学完成了我的部分研究,这期间我经常听人说起一份被发现的古代手稿,只是没有人告诉我详情,甚至大学的考古学系或人类学系也是如此。我向政府部门打听,但它们否认任何有关手稿的说法。”

“有人告诉我,出于某种理由,政府实际上在设法查禁这份文件,尽管这也只是听说而已。”

“你了解我,”她继续说道,“我这个人很好奇。当我的工作完成后,我决定再呆上几天,看看能否发现点什么。起初,每次努力都进入死胡同,直到有一天,我在利马郊外的一家咖啡馆吃午饭,我注意到一个神父在观察我。几分钟后,他走过来,说他这一天的早些时候听到我在打听有关手稿的事。他说,他不想透露他的姓名,不过他愿意回答我的各种问题。”

她停了片刻,眼睛还是盯着我。“他说这手稿可追溯到公元前六世纪,它预言人类社会有一次巨大的变革。”

“什么时候开始?”我问。

“二十世纪的最后十年。”

“现在?!”

“是的,就是现在。”


“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变革呢?”我问道。

她一时有些发窘,接着用坚定的语气说:“神父告诉我,这是一种意识的复兴,开始时非常缓慢。这不是宗教性质的,而是精神性质的复兴。我们正觉察到有关人类在这个星球的生活,有关我们的生存意义的某种新现象。在神父看来,这种意识会极大地改变人类文化。”

她停了一会,又接着说,“神父告诉我,手稿分成若干片断或章节,每个部分分别阐发生活的一条真知。手稿预言,在现今这个阶段,人类将一个接一个,依次把握这些真知,我们的文化也将由此发展为一种完全精神取向的文化。”

我摇摇头不以为然,“你真的相信这一切?”

“嗯,我认为……”

“你看看周围,”我打断她的话,指着楼下大堂里坐着的人们,“这就是现实世界,你看出什么变化了吗?”


我话音刚落,一声愤怒的喊叫从靠墙那头的一张餐桌传来,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但声音很大,整个大堂顿时鸦雀无声。起先我以为又有人被偷了东西,不久我明白这只是一场争吵。一位年龄三十上下的女士从座位起来,怒视着坐她对面的一个男子。

“不,”她叫道,“问题是这种关系并没有按我的意愿发生!你懂吗?这等于什么也没有发生!”说完她把餐巾扔在桌子上,走了出去。

沙琳和我互相望望,感到有些震惊,因为这场争吵正好发生在我俩谈论楼下那些人的时候。最后,沙琳朝那张只有那个男子坐着的桌子点点头,说:“这就是正在发生变化的现实世界。”

“是吗?”我还是不能理解。

“变革是随着第一条真知开始的,据神父说,这一真知起先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作为人内心深处那种焦躁不安的感觉而呈现出来的。”

“焦躁不安?”

“是的。”


“我们追求什么呢?”

“问得好!一开始我们也不清楚。根据手稿所说,我们只是开始模模糊糊地有一种别样的体验……在生活中的某些时刻,我们会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个感受,更强烈、更激动人心。但是我们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也不知道怎样使这种体验持续下去;而当这种体验消失,生活又回复常态的时候,我们便有一种失落和焦躁不安的感觉。”

“你认为那位女士的恼怒就是因为焦躁不安的缘故?”

“是的。她正同我们大家一样。我们在生活中不断追求更高的目标,而难以容忍那些会使我们走下坡路的因素。近一二十年来,那种典型的‘我第一’的姿态正是人们焦虑不安、有所企求的反映;从华尔街的金融家到城市犯罪团伙,每个人都受到影响。”

她眼光直盯着我,“当人们带着这种态度来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时,由于期望过高,就使得这种关系几乎变得不可能。”

她的这种看法使我回想起我最近的两次交往,每次都是开始时充满激情,而不到一年便分道扬镳。我的思路又回到沙琳这儿,她在耐心地等待着。


“对这种不现实的人际关系我们该负什么责任呢?”我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和神父谈了很久,”她回答说。“神父认为,当两个人在交往过程中都期望很高,要求对方生活在他或她的小天地里,心甘情愿地参与到他或她圈定的活动中去,那么,一场以自我为中心的战斗便不可避免地要发生了。”

她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我最近的两次交往确实都变成了权力之争。我们为日程安排而争执不休,和睦相处的时光十分短暂。我们常常在诸如做什么、去哪儿、为了啥这些问题上意见分歧,难于统一。到最后,一件事谁来作主,一天的去向谁来安排,都成了无法解决的难题。

“由于这种想要控制别人而引起的纷争,”沙琳接着说道,“手稿认为,我们会发现很难与某个人长久相处。”

“那并不全是意识方面的问题。”我说。

“我也这么告诉神父,”她回答。“但神父说,要记住,当现代社会的大部分弊病能归结到人的焦躁不安和有所企求时,那么,与人交往方面的问题就有了解决的可能。我们最终会意识到我们所追求的真正目标,意识到那种特别的给人以满足感的体验的真正涵义。当我们充分把握这种体验,我们就达到了第一条真知的境界。”


菜来了,我们暂且住口,侍者往杯子里倒了酒,我们便吃起来。当沙琳伸过手来从我的盘子里叉了块鲑鱼时,她抽抽鼻子,咯咯笑了起来。我感到同沙琳在一起很惬意。

“好吧,”我问她,“我们正在寻觅的这种体验是什么呢?第一条真知又是什么呢?”

她迟疑着,好像不知道怎样开头。

“要说清楚很不容易,但神父是这样解释的,当人们对生活中的巧合现象有所认识时,第一条真知就体现出来了。”


她倾过身来。“当你要做某件事或在生活中要采取某种步骤,你会有一种预感或直觉,是不是?那时候你觉得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呢?随后你差不多忘记了,你又去忙别的事,突然你遇到的某个人,读到的某本书,或去的某个地方,正好是你想象过的那种情形。”

“在神父看来,”她接着说道,“这些巧合现在越来越多地发生着,这就使我们觉得这不纯粹是偶然的事。我们会感到这是天意,好像我们的生活由一种无法解释的力量引导。这种体验会让人产生一种神秘感和兴奋感,而结果,我们感到比以往更有活力。”

“神父告诉我,这正是我们已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而现今一直想要加以证明的体验。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这种神秘的心理活动是真实的,是有意义的,有着某种超越日常生活的意味。这种意味便是第一条真知。”

她看看我,期待着,但我没有说话。

“难道你不明白?”她问我。“我们在这个星球上的生活充满了神秘色彩,第一条真知就是对这种内在神秘的反省。我们体验着这些神秘的巧合,即使我们还不能理解,但我们知道这些巧合是真实的。就像在小时候,我们觉得还有一种我们尚未发现的生活存在,在各种现象后面另一种因素在起作用。”


沙琳的身子又朝我这边倾过来,说话时还比划着手势。

“你真的对这种事感兴趣,是吗?”我问她。

“我记得,”她严肃地说,“你曾经谈论过这方面的经历。”

她这话说得我心里一动,她是对的。我生活中有一个时期确实经历过这样的巧合,甚至还试图从心理学的角度去加以解释。但后来我的观点变了。我开始认为那只是一种幼稚的、不现实的想法,我甚至不再理睬这种事儿。

我看着沙琳,带着辩解的口气说道:“那时我可能正在阅读东方哲学或基督教神秘主义的书。这你是记得的。不过,沙琳,你所说的第一条真知,历史上已有过多次记载,它与现在有什么不同吗?对神秘现象的一种看法如何能引起文化的变革呢?”

沙琳低着头看着桌子,过一会儿,又擡头看看我。“别搞错了,”她说。“以前人们对这种意识当然有过体验的描述。实际上,神父就认为,第一条真知不是新近才有的。他说历史上这个人或那个人一再意识到这种无法解释的巧合;有关巧合的观念导致了哲学和宗教上的许多伟大思想的产生。但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数与以往不同。在神父看来,文化的变革之所以在现在发生,是因为众多的个人在同一个阶段有了这种意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问。

“他告诉我,手稿认为,意识到这种巧合的人数在二十世纪的六十年代会开始大大增加。他说这种人数的增长一直会持续到下个世纪初期,那时,人类就会进入到较个人意识来说一个更高的层次,即大众觉醒的层次。”

“手稿预言,”她继续说道,“一旦我们达到这个更高的层次,整个文化就会开始重视对这些巧合的体验。我们大多数人就会思索,人类生活中隐含着什么样的神秘进程。如果在同一个阶段,有众多的人提出这样的问题,人们也就会意识到其他的真知。根据手稿,当众多的个人都在认真思索生活中发生了什么,那么,我们就去找出答案。其他的真知就会一个接一个地昭然于世。”

她停下来吃了口食物。

“当我们把握了其他的真知,”我问,“文化就会由此改变吗?”

“神父是这么对我说的。”她回答。


我看了她一会儿,思考着大众觉醒这个概念,随后说道:“你知道,手稿写于公元前六世纪,因此,所有这一切听起来使人难以置信。”

“我知道。”她回答说,“我也提过这个问题。但神父向我保证,那些最早翻译这份手稿的学者确信手稿的真实性。尤其是因为手稿是用阿拉姆语写的,《旧约》的大部分文字也是用这种语言写的。”

“南美的阿拉姆语?公元前六世纪它怎么可能传到南美呢?”我问道。

“这一点神父也不知道。”

“他所在的教会接受这份手稿吗?”

“不接受。神父告诉我,许多神职人员竭力抵制这份手稿。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能告诉我他的名字。显然,谈论手稿对他来说十分危险。”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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