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海人生

回憶了下這些年看書的經歷,從小到大,似乎未曾真正特別喜歡書中人物,往往是被情節推着走,正如沒有真正意義的偶像——我喜歡聽陳奕迅的歌,卻對他的私生活不感興趣,甚至懶惰到有時不願花功夫去聽聽他的新歌,這實在不是支持偶像的行爲。去各地看他的演唱會,說到底,無非是爲了滿足自己,在那樣一場又一場盛大的萬人狂歡中盡情釋放宣泄。

爲什麼扯這麼遠,是因爲在這部書裏,第一次出現我真正喜歡的人物,上校。

這喜歡來的猝不及防,吸引着我如同書中的“我”一般,在每一個機會里豎起耳朵,去傾聽上校的輝煌過往,即使在現在,被冠上一個實在不怎麼體面的稱謂,他也活得悠遊自在且樂善好施。這是一個在村民心中神祕的存在,也在我心裏留下無所不能的驚歎號。所以,在看完第二部,發現故事正在向着一個看似悲劇的路徑上走的時候,我惡劣的閱讀習慣再一次發作,草草翻了翻後面的情節。

結果是,上校以高壽終結生命,在他身邊還冒出了一個無微不至照顧他的女人。可是,在這之前,他已經瘋了。

我心裏的偶像轟然倒塌。不能接受這樣的設定,比心裏的蓋世大英雄由至尊寶變成牛魔王還難以接受。原來是人都有弱點,在我以爲上校這次也能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化解生命中最後一場劫難的時候,他瘋了。

我很快對這個人物失去了興趣,他又變回了書上的紙片人,光環消失,我還未及等落幕。

後來停了幾日,中間得知一個噩耗,生命的悲歡如此微不足道又沉沉壓迫,對人生命運生出新的喟嘆和感悟,慢慢接受了上校的結局。

那個女人的出現,揭開的是上校的另一重劫難,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他悲劇命運的轉折走向。這女人用她的後半生贖罪,我卻也恨不起來。很難說,哪種人生是好或者不好的,人生來而悲苦,在苦海里悠悠盪盪。正如書中所說,生活是部壓榨機,把人榨成了渣子,但人本身是壓榨機中的頭號零件。

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氣,活着才需要勇氣。

書中這樣的句子還有一些,包括由爺爺之口說出的俚言俗語,如同散落在書中的珠子,不需要刻意串聯起來,自散發熠熠光芒。

作者的人生到底經歷了什麼,才能將這些生之磨難寫得如此不動聲色,令觀者也漸漸沉穩下來,接受結局安排。

那日聽到噩耗,我呆坐一室,外間走廊上傳來郎朗歡聲笑語。這世上,有人在痛徹心扉的時候,有人正在縱情歡樂。是一出無法書寫的默劇。

這世間的悲歡並不相通,正如上校活在字裏行間的命運從他瘋掉的那一刻便不自知,他人因他的情感便同他無關。他前半生恣意瀟灑,後半生任性妄爲,倒也不失爲一種幸運。

這世上,他沒有辜負任何一人,世間人又大多負他。那又如何,我們都是一粒沙,被浪潮裹挾而來,又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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