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帆齊微課(4):寫寫自己成長中的故事——我生命中那一碗泡麪的故事

在喫那碗泡麪之前,我參加工作前後的生命狀態截然相反。

參加工作前,包括我所有的童年時光和求學生涯,在我的記憶裏,幾乎都是金色、快樂和美好的,儘管我家並不富裕。小時候的我,可愛、懂事,極其善解人意,是父母的心頭肉,親人朋友的開心果,走到哪兒,都是衆人關注的焦點。及至整個求學生涯,由於感念父母的不易,對學習,有着超常的積極和努力。學習成績未曾差過,獎狀貼滿了家裏客廳一面的牆壁,證書有一大摞,大學也常得獎學金。父母親人很是以我爲驕傲自豪。

就這樣,我帶着無限的豪情和憧憬,選擇了一所遠離父母親人,遠離家鄉的小有名氣的高中學校,作爲職業生涯的起點。以期擺脫遭遇以前老師的尷尬,渴望在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下,一展抱負,從事神聖而偉大的教育事業。

然而,現實殘酷。

參加工作後,從未預期的種種問題迎面而來。

首先是在大學裏養成的自由散漫的習慣,比如認爲上班遲到幾分鐘完全無所謂,上班期間可以看看視頻聊聊天,開會時旁若無人地與同事談笑等等,遭致領導的強烈批評和不滿,這給雄心壯志的我以當頭棒喝。

其次是在教學的過程當中,發現理想的教育與現實的教育完全脫節。我極其重視發展學生的思維能力,注重學生的參與,可課堂時間總是很有限,在限定的四十分鐘內,學生活動多了,自然是我講課、解讀教材的時間少了。我的課堂學生思維很活躍,有不少真知灼見,對當前的時事常有深度的評價,可考試成績卻慘不忍睹。教研組老師排名,我總是靠後。

再次是對外鄉的環境不適應,生活習慣不適應。我的家鄉地屬南方,空氣溼潤,主食米飯。而我參加工作的地點在北方,空氣極度乾燥,冬天甚至一滴雨不下,一場雪不降。時間稍久,我的耳鼻喉全是毛病,也時常因乾燥而上火感冒發燒。再加上這裏的人們主食麪條,對米飯與菜做得漫不經心,遠沒有家鄉的可口和精緻。所以我總是無限地懷念家鄉。

還有,所有這些問題和壓力沉積久了,遭致我生了一場大病——甲亢。甲亢病聽起來很常見,看起來也一切正常,但只有生病的人自己知道自己的難受:心怦怦跳的厲害,時刻像要跳出來一樣。講課、上樓梯,就連平時喫飯睡覺,心都狂跳不止,自己煩躁不安,不能靜心地幹任何事情。本來這病也有常用藥,我到現在還記得十分清楚,就是甲硫和丙硫,但我偏偏對這兩種藥都過敏。一喫,就全身起大片的紅疙瘩,癢到讓人抓狂。由於還沒孩子,我又不敢喫放射性碘131.於手術,我更是恐懼。所以去北京看著名中醫,喝了整整兩年的中藥,也不見完全好。身體生病遭致的工作,生活都脫離了正軌,我愈發地失望,甚至有些絕望。

參加工作後,喫那碗泡麪之前,我的生命處於無序、混亂、灰暗、痛苦、沮喪,甚至帶些絕望的狀態之中。

偶然的機會,我與新來校的兩位年輕漂亮的同科女教師搭班,共同教“最無價值”可言的理科生政治科目。由於不是高考科目,我們的課時量很少。所以我們有大量的大把的時間談笑和運動。我們在辦公室一起網購,一起做操、踢毽子,一起聊生活中的種種趣聞,很快成了好朋友。她們對生命的泰然處之,安享生命的快樂也逐漸影響到了我。

直至在一起喫那碗泡麪,我豁然開朗。

那是一個在她們看來極其平常,卻永遠值得我銘記的日子。

因爲早上多睡了一會兒,賴了會兒牀,所以沒來得及喫早飯,我踩踏着八點學生上課的鈴聲進的辦公室。瀏覽了搜狐網上的最新新聞,還沒開始備課,肚子已罷工不幹了。餓得受不了,便約她倆一起去喫早飯。儘管她倆都喫過了,可還是想再享受一下美食——喫碗熱氣騰騰的泡麪,於是爽快地答應與我同去學校小賣部。在此之前,我從未在小賣部喫過泡麪,最多也就是買盒桶裝面,然後急匆匆地趕回辦公室,用開水泡麪喫。

我從來沒想到,我還可以這樣悠閒地、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品嚐泡麪。

我們在小賣部一人買了一盒桶裝面,然後各自搬一個大木凳和小板凳,擺放到小賣部側門旁的空地上。空地連着學生宿舍樓前的小花園,裏面有月季和不知名的小花盛開,樹葉蒼綠,有小鳥站立枝頭嘰嘰喳喳地叫着。等小賣部老闆把面煮好後,我們一人又要了一個鄉巴佬滷蛋和一根火腿腸放到泡麪裏,小賣部老闆也是極熱情的人,給我們每人又免費煮了些青菜,泡麪的內容立即豐盛起來。

我們將桶裝泡麪擱到高一點的木凳上,坐在小板凳上喫泡麪。

泡麪香氣四溢,微辣可口。

那日的陽光也正好,不焦不燥,暖暖地、貼心地照過來,照得渾身暖融融的。我們沉浸其間,一點一滴地享受泡麪帶來的舌尖感受。喫到後來,我們額頭都微微地冒汗,在陽光的映照下,晶瑩剔透,閃閃發光。

我猛然驚醒:原來生命的美好可以這麼簡單!

它可以排除掉所有的夢想、榮耀、地位、金錢……只需要生命本身的享用。只要我們有生命,有感覺在,我們就可以用它來享受人世間的一切美好:陽光的溫暖、清風的涼爽、鳥叫的婉悅、花開的美麗、葉落的靜美、雪飄的靈動、食物的可口……

哪怕只一碗小小的泡麪,只要我們將感覺融注其中,使生命在慢慢地品味中感受、昇華,最後沉澱出對生命本身美好的認知,從而更加珍惜和熱愛生命,這難道不是生命詩禪的意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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