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豔東家的貓都是沒有考慮計劃生育的，這讓生兒育女變成了一件簡單快樂而且順理成章的事情。在院子東側隨便堆放的木板上，去年以來第二窩，三隻花白、一隻黃色小貓躺在花白母貓的身旁伸着懶腰打着哈欠，對我的突然探訪有些謹慎，紛紛起身鑽進了隱蔽的草叢裏。他們那麼小，就像是張執浩筆下的小羊羔，還沒有見識過人世間的辜負。我知道他們的父親，那隻神奇又神氣的黃色橘貓，只是這會兒又不知去哪裏浪跡天涯了。院子兩側，成排的玉米頂着黃色的穗子已經長得很高了。走的時候，豔東熱情地招呼妻子玉鐲摘了一袋子帶殼的玉米送給我，禮尚往來，我不好拒絕。小暢明天要去武漢參加集訓了，晚上花一個小時做了一個玉米燒排骨，甜糯可口。
水平家把兩層磚混加一層彩鋼雨棚、外牆塗刷着黃色塗料的新房建在了與程鳳一河之隔的鄰村—大坪坳村。每次去他家，我都會路過那條熟悉的機耕路。父親還在的那些年，每年正月都會回一趟老家，沿着那條土路挨個到老親戚們家去拜年。幾個舅爹、姨爹、俵爸，如今大多也已經作古了。很懷念那些年，那些花椒茶、劈柴火，招呼聲，真誠的笑。
中午一點，我獨自來到了水平家。雖然很熱，這一家三口也沒捨得開電扇。水平五十出頭，也是瘦高個，因爲患有慢性病，步履有些蹣跚，不能幹重體力活，夫妻二人在家種水稻、養雞、收割芒草扎掃帚。水平妻子四十多歲、黝黑壯實。她對家中新安裝的電錶，電量消耗很快的問題提出了疑慮。我建議她用排除法來查找，確定是家用電器耗電過快還是電錶本身存在問題。在聊天的時候，一條半大棕色土狗、一條蹣跚學步但異常活躍的小花狗在我們腳下轉來轉去。水平家上小學的二兒子不停親暱地逗弄、餵食，看上去這三個無憂無慮的小玩伴關係十分親密。
我是去年知道豔東跟水平是兄弟倆，恰巧都是我的幫扶聯繫對象。他們是兩個家庭的頂樑柱，勤勞苦幹，各自又因爲不同的原因納入了貧困幫扶對象。這幾年他們兩家得益於政策的幫扶做起了新房，日子越過越順，但也還各有各的煩惱和缺憾。弟弟豔東再婚後，跟河南妻子玉鐲在一起感情不錯，但是與前妻所生的兒子關係卻一直鬧得很僵。前年兒子因爲想要投資一個據說是網絡方面的生意，幾年不見面卻特意回來找豔東開口要兩萬塊錢。豔東覺得這項目有風險、不靠譜，拒絕了。結果那渾小子在家又打又砸，還拿起刀衝上山要去殺豔東養的牛和羊，甚至驚動了派出所。說起這事，兩口子苦笑嘆息。哥哥水平家庭一直和睦，雖然貧乏，卻也不離不棄。按水平妻子的說法，原生家庭還是有利於小孩成長，起碼不判逆。
路遙在平凡的世界裏說，“幸福不過是人心的感覺，當你渴極了的時候，彷彿能喝乾整個大海，然而真正需要的，只是一瓢清水”。是的，一瓢清水足矣，只要善於感知，幸福是極其簡單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