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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煙雨洄龍
人生海海，是是非非，流言蜚語，四處彌散，無孔不入。
《人生海海》是茅盾文學獎獲得者麥家歷時八年嘔心瀝血之作，小說傾注着麥家人生閱歷的精華，閃耀着麥家參透人間世事的思想光芒。在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中，滲透着麥家對於流言的悲嘆和獨特思考。
小說以文革時期爲背景，講述了上校跌宕起伏而又撲朔迷離的傳奇一生。作家以第一人稱敘述，從孩子的視角，在故事的推進中層層剝開關於上校的人生之謎，在“我”心裏，也逐漸完成了對上校從太監、雞姦犯到英雄認知的蛻變。
每個人的人生都有故事。不幸的是，上校的故事是在連環遞進的流言中展開的。在家鄉人眼裏，他曾是褲襠空空的太監、是風流倜儻的上校、是醫術高明的軍醫、是行爲猥瑣的雞姦犯，又是比耶穌更善良比菩薩更慈悲的恩人……
他當過國民黨的軍醫，卻淪爲大名鼎鼎也臭名昭著的日本女特務的性奴；他救過共產黨的大官，卻成爲文革中“人神共憤”的重點批鬥對象；他上過抗美援朝的戰場，當過醫院牛逼的外科主任，卻因爲被舉報生活作風問題被髮還原籍，蟄伏鄉間。
《人生海海》實際上是一部聚焦流言的小說。圍繞着上校的故事和傳奇，在紛亂的流言糾葛中，上校、爺爺、老保長、小瞎子等各個人物面對流言，形態畢現。演繹着人間的高尚與自私、善良與卑鄙、良知與迫害、怨恨與救贖……
下面，我將從奇幻的流言人生、人言可畏的悲劇、流言不可輕信、當你被流言擊中該怎麼辦這四個部分，從現象到方法論，來帶領大家一起揭開關於流言的神祕面紗。
1、
奇幻的流言人生
從古至今，在這個世界上，流言無聲無息，卻此起彼伏。人們或許根本不知道它從哪兒來，但它每時每刻都在不停地傳播，它比病毒的傳染力更強，更持久，危害性也更大。病毒破壞的是人的肌體，流言侵蝕的是人心。
流言如妖。它在陰暗的角落滋生，披着奇幻的外衣，散發着魅惑的味道，影影綽綽，在充滿好奇的世界裏招搖過市。 流言無形。人們看不見它，摸不着它，它卻如影隨形，時時影響着我們的生活。 流言如針。它刺傷的是人的臉面，刺穿的是人心，是人的尊嚴。 流言是毒。喝進衆人嘴裏，它是無關緊要調味生活的八卦；喝進自己嘴裏，它就是吞噬心肝的斷腸草。
流言雖然總是沒有根據，更未經證實，但經人們口口相傳便有鼻子有眼，真假難辨。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流言迎合了大衆的好奇心和盲從心理，被不少人輕信，在社會上往往很有市場。謊言說三遍，就變成了真理，何況衆口相傳呢？
在這個世界上，人們的眼睛裏，總是閃爍着好奇的光芒。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無人說？
流言的危害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卻沒有人能對它完全免疫。世事難料，誰又能保證自己不被流言擊中，捲入其中呢？或許到那一天，纔會體會它的苦澀滋味。
人生海海。流言，爲我們本就波譎雲詭的人生披上了一層神祕而又奇幻的色彩。
2、
人言可畏的悲劇
《詩經·鄭風·將仲子》：“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上校是“雞姦犯”！自己的兒子涉嫌其中。
當小瞎子製造的這個惡毒的流言傳到“爺爺”耳朵時，這個滿腹經綸的智者、這個常常縱論世間萬物的演說家立刻被擊倒了。他閉門不出，臥牀不起，立刻病入膏肓。
所幸被老保長看出端倪，他不忍爺爺被流言所惑，一針見血得指出了爺爺害的是心病，把上校小腹被女漢奸紋身的祕密和盤托出，才驅除了“爺爺”心中的迷霧，被流言壓得擡不起頭的爺爺一下子藥到病除。
可誰也沒有想到，爺爺——這個連睡覺起牀都能給你畫出個道道、這個總是佔領道德高地的“老巫頭”，爲了證明兒子的清白，竟然利令智昏而徹底淪喪，做了一件損人不利己的蠢事——告發上校，最終導致上校被抓乃至被逼瘋的悲劇發生。
上校的一切終於真相大白，公安局也發佈了上校不是雞姦犯的公告，“雞姦犯”流言得以澄清。爺爺本該得償所願，可劇情並沒有按照“爺爺”的預想而發展。善良的人們這時恍然大悟，這個渾身都充滿疑問的上校，原來是“不信耶穌的耶穌”！更是爲國爲民無私獻身的英雄！
麥家說：在鄉下，人的心像日常生活一樣粗糙簡單，黑白分明,分辨不了黑白交織出來的複雜圖案和色彩。
可是，當陽光掃除迷霧，當事情的真相大白於天下之時，簡單樸實的鄉下人的是非愛憎又是何等分明！
“耶穌”豈容玷污！英雄不容迫害！
人們自然不會放過迫害逼死上校的元兇。流言的製造者小瞎子已經得到應有的懲罰，變成一個廢人，而爲了一己之私舉報上校的“爺爺”立刻便成爲了衆矢之的，並對“我們”一家人展開了各種“瘋狂”的報復。
上校被抓後，老保長立即登門興師問罪，“整日子對人們講這個大道理那個大道德，結果自己畜生不如”，最看重臉面的“爺爺”被老保長扇了一記重重的耳光；小爺爺說他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對上校行惡就是對耶穌行惡”；自己的兒子都罵他“不是人”，從此不認他這個爹。“我們”一家人成爲人們眼中的“畜生”“惡棍”……
此時，雙家村已經沒有“我們”一家人的立錐之地。終於，“爺爺”在人們的指責中羞愧難當無地自容，選擇在陰暗的自家豬圈上吊自殺。“爺爺”機關算盡，卻反誤了自家性命。而作爲告密者的孫子，“我”也被迫避難海外。
“爺爺”沒有想到，他爲了澄清流言，爲了不讓一家人臉面蒙塵，反而把自己連同兒孫一起釘在了恥辱柱上！爺爺講，男兒膝下有黃金，寧可死，不可跪。可現在，“我們一家三代男人都跪着”，再也擡不起頭。
本來關於自家的流言也只僅僅是流言，並沒有確鑿的證據來證明；本來人們只是暗地裏指指脊背，可現在是一家人沒臉見人。
爺爺害了上校，也害了自己；上校的悲劇，也是爺爺的悲劇。
這一切都源於流言，都是流言惹的禍！
流言害人，也害己。書中製造流言的“小瞎子”落得終身致殘；流言澄清了，反擊流言的“我們”一家人卻家破人亡。流言就像四處彌散的毒霧讓人痛徹心扉。我們當然要反擊流言，可如果被流言氣昏頭腦，利令智昏，則可能造成更大的次生災害。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所謂流言，其實大都是有人爲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所炮製的謠言，它殺人於無形，喫人不吐骨頭。
阮玲玉是中國電影史上最出色的影后之一，爲我國的電影事業做出了開創性的貢獻。可正當她的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有人利用她不幸的婚姻大做文章炮製流言，關於她的流言蜚語一夜間傳遍上海灘。
年輕的阮玲玉可以在舞臺上驕傲地演繹別人的故事，可她抵擋不了流言的惡意誹謗。最終，年僅25歲的一代影后在留下一封“人言可畏”的遺書後服毒自殺，香消玉殞。
人言可畏，流言如虎。
在古代，忠臣良將被奸佞小人制造流言毀謗，惹來殺身之禍者，更是數不勝數。從岳飛到袁崇煥，莫不因流言離間被殺。
在中國，製造男女之間的不正當關係，是弄臭一個人最廉價和最便捷的方法。多少人因此而聲名狼藉。
3、
流言不可輕信，揭開小瞎子的謊言真面目
常言道：無風不起浪。
有妖風，必有妖人。流言不會無緣無故的產生，散佈流言的人，都是有目的的。
小瞎子之所以散佈上校是雞姦犯的流言，是爲了報復上校，也順帶着報復了父親，可謂一石二鳥。
報復上校，是因爲上校誤以爲小瞎子看清了自己私處被女漢奸刻上的紋身，怕小瞎子壞了自己的名節，於是割了小瞎子的舌頭，並且挑斷了小瞎子的手筋腳筋，使小瞎子一生致殘。報復父親，是因爲父親是上校最好的朋友，也曾狠狠教訓過自己。
可以說，小瞎子是造謠高手。他不僅炮製了流言，而且成功了引導了流言的方向。
首先，小瞎子散佈上校是雞姦犯的流言，是公開進行的，是實名舉報。小瞎子怕人們不信，特意把散佈流言的地方選在了莊嚴的祠堂，並且還帶上了自己的老瞎子父親，還有兄弟。一家人從老到小，一起指控上校是雞姦犯。這無疑增強了流言的“可信度”。
捉賊捉髒，捉姦捉雙。雞姦犯自然不能只有一個人，上校雞姦的對象，不言自明，不用村裏人去想，因爲誰都知道父親和上校好得像一個人似的。這樣一方面坐實了上校是雞姦犯，另一方面也把流言之火燒到了我們一家身上。
小瞎子造謠成功是利用了人們的好奇心和盲從的心理特點，加之選取了本就具有轟動效應的話題，再加之上校本就古怪的行爲和表現，這樣的流言怎能不具有殺傷力呢?
沒有小瞎子的造言生事，爺爺就不會因爲維護一家人的顏面去告密，上校就不會被逼瘋，爺爺也不會羞憤而死，我們一家也不會家破人亡。在這個意義上來說，小瞎子就是個打死也會濺人一身污泥的癩皮狗！是個不折不扣的垃圾人！
流言不可輕信，生活在這個世事煩繁的世界上，我們得有一雙識人知事分辨流言的眼睛。
其實，小瞎子的謊言也是不難看穿的：
一是，小瞎子說上校小腹上有雞姦犯的字樣，是他親眼所見，但並沒有旁證。一人之言，並不足信。 二是，雞姦犯的話題過於雷人。雷人的事和話，本就有譁衆取寵博取人眼球之嫌，亦不可信。 三是，小瞎子是被上校致殘之後散佈這些雷人言論的，有攜私報復之嫌。作爲聽衆，應該理所當然地對其真實性畫一個大大的問號。
“雞姦犯”這樣的髒水潑在人身上誰都受不了，事非小可，作爲聽衆應該想到一旦傳播，可能對當事人造成巨大傷害和嚴重後果，即使聽了也應該爛在肚子裏。
傳播未經證實的流言是一種失德的行爲。一逞口舌之快，可能失去的就是自己的人品和社會公德。如果人們能理性一點，負責一點，甚至高尚一點，就不會輕信和傳播這樣的流言，也就不會有這樣的悲劇發生。
《禮記·儒行》：“久不相見，聞流言不信。”
流言不可輕信，信任纔是比金子更珍貴的品質，也是我們這個社會和諧美好的基石。
4、
當你被流言擊中，應該怎樣面對呢？
《人生海海》演繹了一個被流言毀滅的人間悲劇，小瞎子、“爺爺”的悲劇人生，爲我們提供了一個可怕的反面典型。流言之禍，是麥家給我們的人生啓示。
人生在世，世事無常。如果你不幸被流言擊中，捲入流言的漩渦，怎樣才能不被流言所傷呢？
------面對流言，要有一顆強大的心臟。要保持情緒的冷靜，要有獨立思想和控制情感的定力。
被流言中傷，誰都會憤怒，誰都會悲傷，但千萬不能被悲憤的情感衝昏頭腦，而喪失思考力和判斷力。這時，你既不能被謠言擊倒而不知所措一蹶不振無所作爲，也不能氣急敗壞任性而爲。
你要明白，被謠言攻擊只是你當下需要面對的一個問題和挑戰而已。你需要調動自己的全部智慧去解決它攻克它。反擊謠言，就像你上學時需要解答的一道數學題一樣，也像下棋時需要解決的一場危機。
---面對流言，要冷靜分析其源頭、動機，評估傳播的影響和危害的程度。
如果是一些雞毛蒜皮的生活瑣事，就不要太在意，因爲它對你也造成不了大的損傷。這樣的流言說幾天也自然煙消雲散，無人關注了。
如果事情比較複雜、比較嚴重，那你需要的是通過恰當的方式來澄清事實，努力分析流言的源頭、動機，抓住關鍵節點進行反擊，也可以尋求別人或者法律的幫助，來消除不良影響，維護自己的權益。
我們要吸取“爺爺”的教訓，千萬不要爲了維護自己的利益而行爲失當，以免讓別人抓住把柄，使自己的身份發生反轉——本來你是受害者被人同情，結果讓人利用你的不當行爲混淆視聽，即使贏了，也是輸了。
---面對流言，要有一種豁達的心態。
羅曼羅蘭說：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後還熱愛生活。
人是活給自己的，幸福是養自己心的。人生在世，難免溝溝坎坎，遇到了，咬緊牙關，跨過去就是。面對流言，也一樣。
流言就像霧霾。即使你切斷了源頭，也不會立刻就煙消雲散晴空萬里。其實沒什麼，讓它再飄一會兒。 流言也像發高燒。一旦燒起來，藥已經在用，燒還不見退。其實沒什麼，讓它再燒一會兒。
但丁說：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人生海海，世事紛繁，不妨活得灑脫一點。人生之路，只要無愧於心，何不坦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