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丟失的奧維多珍珠(二)

〈1〉

今晚的風躁動地吹着,船尾的拖網在與海面接觸的地方划起一道細長的波紋,在月光下盪漾起動人的光芒。

老A坐在船頭一塊凸起的船椽上思索着,時不時吸上一口嘴裏叼着的煙。

“老A,想哪個婆娘呢,酒也不喝就跑出來。”小北也沒大沒小地跟着大家叫他老A。

“滾蛋,一邊涼快去。對了,去把瘸子和建平都叫出來,我說點事情。”被打斷思緒的老A猛吸一口煙,把剩下的一小節直接扔到了海里。

不多時,四個人都站在艙外的船板上。

“關於珍珠的配額分配問題,經過我的深思熟慮,得出一個初步的方案。船是我的,我佔大頭,要四成。瘸子和建平跟我的時間差不多,都分兩成五。小北跟我的時間短,分一成。大家有什麼意見嗎?”

話音未落,小北帶着怒意的言語已經急切地鑽到老A耳朵裏了:“同時發現的東西,憑什麼我只拿一成,你佔四成。你是老闆不錯,但那只是對於捕魚,現在大家共同發現的無主的東西照我說就該平分。一人兩成五,誰也不佔誰便宜。”

“小北,這裏面你是最沒有發言權的一個,你上船不到兩年,給你一成都是因爲看咱們是親戚的面上給的,你別不知足。”老A聲音裏也隱約帶着怒氣。

“你是船長,如果不能公正地分配利益,我肯定不服。只給我一成,你是打發叫花子的吧。如果不能給我個合理的額度分配,明天我就不幹了。”小北面色通紅,雙手一甩頭也不回地進了船艙。

老A面色難看,又看了看船板上站着的建平和瘸子,問道:“你們倆沒什麼意見吧。

建平抱着雙手,微笑着說道:“我沒問題,很知足了。”

瘸子沉默不語,緩緩點頭,只有雙眼目光閃爍。

〈2〉

第二天早上,老A看了一眼寢艙,只有小北還在呼呼大睡。打算今天拉完網就提前回程的老A也不去管他,心裏卻已經對小北在這艘船上的生涯畫上了句號。

老A打開控制室裏的保險櫃,想再確認一下珍珠的存在。但打開櫃門後,老A心裏突然咯噔一下,裝珍珠的儲物盒被胡亂地扔在櫃子裏,裏面的珍珠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瘸子,建平,小北,你們都過來。”老A面色陰沉地拿着空盒跑到艙外喊人,正在熟睡的小北被老A的大嗓門嚇了一跳。

“怎麼了?”建平和瘸子放下手裏的網,都湊了過來。

“珍珠被偷了。”老A聲音裏壓抑着怒火:“不管是誰拿的,我希望他馬上給我交出來。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不然等我們搜出來不僅兄弟沒得做,本來該得的那份利益也沒了。”

“半個小時後,每個人單獨去控制室一次,我希望他能迷途知返,把大家的珍珠再放回去。”

老A說完後,空氣突然詭異地安靜了一會,大家相互看看對方,都沉默不語,現在船上的每個人都不能置身事外。

半個小時後,當小北最後一個從控制室出來時。老A和其他人又一次進了控制室,打開櫃子看去,仍然是空空如也,每個人的面色都變得很沉重。

“既然沒人承認,那就搜吧。每個人把自己的東西都拿出來。我不信就這麼大點地方,還找不到一顆珠子。”老A知道這個指示下達出去,可能十幾年的兄弟情或是已經寡淡的親戚關係將會徹底走向決裂。

但老A沒有預料到的是,整整一個白天,把整個小船來來回回,仔仔細細,掘船三尺地搜索都沒有找到那顆珍珠。

夜晚,在簡單對付了晚飯後,所有人疲憊地圍坐在飯桌前,沒有人說話,在這片小空間裏,氣氛壓抑得像是被灌滿了水銀。

“瘸子,昨晚是你值夜班吧。”老A的聲音壓抑、低沉、充滿濃濃的懷疑。

被點到名的瘸子身體晃動了一下:“是我,但珍珠不是我拿的,我昨晚一直在艙外轉悠。”

“鎖是被撬開的,船上誰會撬鎖你應該有數吧。”

“對頭,瘸子,你以前不是說你的腿就是偷東西被打瘸了的嗎?”小北像是抓住了重點,趕忙附和。

瘸子絕對不是省油的燈,馬上反擊道:“我說了不是我拿的,撬鎖又不是什麼技術活,說不定你們都會。老A和小北,我倒是懷疑你倆。老A離保險櫃最近,偷東西的機會最大,一天看好幾次珍珠,你敢說你對它不動心,不想據爲己有?小北也是,昨天還因爲分配不均和老A吵了一架,作案動機足夠大。”

小北一聽被懷疑,馬上憤怒起來:“不是我偷的,我要是想偷就不會去鬧。說動機,建平也很足,小丫(建平的閨女)得了白血病,光住院就花了好幾百萬,建平也急需用錢啊。”

建平張了張口想辯駁,還是沒有說話。

夜近二更,此次交談在大家無謂的猜疑中最終不歡而散。

〈3〉

第二天,所有人都起的很晚。建平起來往外面望了一眼,天氣陰沉,海面上罕見的起了霧。不多時,老A和瘸子也起來了,只是不見小北。

“小北呢,叫他起來吧,喫個飯再繼續找。”老A對瘸子說道。

瘸子進艙轉了一圈,滿臉疑惑地走了出來:“不在艙裏啊。”

“不在艙裏,不在船上。還能失蹤了不成。”老A臉上掛上了不悅的表情。

在老A圍着船找了兩圈後,他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小北真的失蹤了。

“老A,瘸子,過來看,這裏有東西。”在大家焦急的尋找小北時,建平發現了線索。

船頭的桅杆垛上粘着一些已經乾涸的紅色。

老A用手指蘸了一點聞了聞,心中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被無限放大。

“是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恐怕小北是凶多吉少了。”老A望着身邊的兩個人身上瞬間湧上了一股冰冷的寒意,昨夜風平浪靜,不大可能是意外,那就只能是人爲了。

老A向後退後了兩步,他的心亂了。他沒想到在他船上會出人命,而現在這個兇手還在這條小小的船上。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也知道你們不信我,我也不信你們。現在都有人爲了錢開始殺人了,大家都別睡,現在就啓程回港,三天後直接把船和人交給警察,讓他們來調查。”老A心裏被股巨大的恐懼充斥着,雙腿微顫着走進了控制室。

建平和瘸子也相互提防着退開了距離。

〈4〉

當老A再次掙扎着從黑暗中睜開眼時,只覺得頭痛欲裂,四肢被一根粗麻繩綁着。老A記起來了,他是被突如其來的重擊才失去意識的。老A環視四周,他被綁在船頭的邊緣,旁邊就是同樣被綁着的瘸子,建平背對着他們坐在船的另一邊。

“畜生,果然是你。”老A對着建平憤怒的咆哮。

“對啊,是我,你也發現我寫的日記了,想必你也猜出來了。我也是沒辦法,我只想救小丫的命。”建平說着,眼眶紅了,眼淚幾乎掉下來了:“我爲了給小丫治病,已經欠了幾百萬了,高利貸利滾利我已經還不起了。我不想讓小丫以後跟着我受罪,我需要錢,需要很多錢。”

“小北也是你殺的?”老A雙眼通紅。

“不,小北不是我殺的。”

老A把目光移向瘸子。

瘸子不去看老A和建平,只把頭深深地埋在胸膛,然後忍不住抽泣起來:“小北,是我對不起他,我該死,我該死。那天搜船的時候,小北看到了我寫在紙上的偷珍珠計劃,晚上他把我叫出去問我珍珠是不是我偷的。我當時否認了,因爲我的計劃還沒來的及實施珍珠就被偷了。他不信,認定了是我偷的。說可以幫我保守祕密,前提是五五分成。我否認不了,就和他起了衝突,後來使勁推了他一下,他沒站穩,頭一下子磕在了鐵桅杆垛上,當場沒了呼吸。我因爲害怕就把他扔進了海里。是我該死,我不是人。”瘸子拿頭把船沿的木板撞的咚咚作響。

“你確實不是人,我也不是人,爲了拿到錢,爲了救小丫,我也要殺人,你們必須死。”建平收起了淚水,眼睛裏突然充滿了瘋狂的暴躁。

“建平,不要激動,錢可以保證給你。船我也不要了,以後我找個深山老林了卻殘生,絕對不會泄露你們的情報的。看在這麼多年兄弟的份上,放我條生路吧。”本以爲看透了生死的老A,在真正面臨死亡時,突然又湧現出了對生命無限的渴望。

“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建平冷冰冰地說道。

三天後一個無月的夜晚,一艘小型漁船在無人的海岸停住,建平急匆匆地跑下船然後沒入黑暗。

當天晚上山原市的新聞上出現了一則交通事故的播送:“據目擊者稱,一名年齡約四十歲的男子,瘋瘋癲癲地從珠寶鑑定店裏跑出來,毫無猶豫地衝進了車流,被一輛正在疾馳的寶馬車當場撞飛,當場沒了呼吸。死者身上沒有身份證明,只有一顆珍珠和一張珍珠的鑑定單,上面寫着:Akoya珍珠,價值5萬人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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