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1

7月10日上午10點

連着下了四天的雨漸漸住了,儘管天還是陰沉沉的,人也感覺悶熱,但劉根榮卻在自家門前的院子裏忙碌起來了。

劉根榮自老公十年前做起生意後,就跟隨老公離開農村到城裏來生活了。她不知道自己老公是做什麼生意的,也不知道他到底賺了多少錢。她只知道這十年來,家裏的生活水平是越來越好了,前年還換掉80平米的房子,買了這個三層的別墅。別墅前面除了一個車庫外,還有一大塊的空地,被老公種了一些不知名的樹。

劉根榮在農村生活慣了,這一塊地只是種那麼幾棵總也長不大的樹,實在是浪費。於是她閒了就挖一塊,空了就種一點,慢慢地,空地越來越小。院子裏除了種上辣椒,白菜,她還種上了黃瓜、豆角和南瓜,在她的精心呵護下,目前長勢喜人。特別是那一棵南瓜,順着欄杆爬到了外面,又沿着綠化帶的邊緣爬上了路邊的石榴樹上。劉根榮看着就開心,她幾乎可以想像過不了多久,那滿藤的南瓜是多麼地可愛。

“劉大姐,這個南瓜是你家的吧?小區不能種菜,請你把菜撥了吧。”居委會的兩個工作人員站在院門口說。

劉根榮不高興了:“這是我家的院子,我在自家院子裏種菜,礙着你們什麼事了?你們有那個功夫怎麼不去管點別的事,現在大家都在防汛抗洪,你們怎麼不去呢?”

“劉大姐,你在自家院子裏種菜也要考慮別人的感受啊,你每天給這些菜施肥,弄得這一大方地都臭氣熏天的。還有這個南瓜藤已經爬出來了,還纏在石榴樹上,破壞樹的生長。小區的環境要大家共同維護,都像你這樣,那我們的環境怎麼能搞好呢?”工作人員仍耐心勸說着。

“你們別管我,我家環境好的很。”劉根榮一邊說着一邊走進屋裏去,不再搭理工作人員了。兩個工作人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奈地搖搖頭離開了。劉根榮在自家窗戶看着她們離開,得意地笑着走了出來繼續給辣椒施着肥。這幾棵辣椒長得可好了,已經結了很多拇指大的小辣椒了。正在忙活着呢,劉根榮發現那兩個工作人員又回來了,還帶了兩個城管隊員,他們也不多說,直接把石榴樹上的南瓜藤給扯了下來。

“你們幹什麼?怎麼跟土匪一樣。”劉根榮一看南瓜藤被扯下來,急火火地直撲城管身邊。居委會工作人員立刻上前拉住她:“劉大姐,你別激動,這個南瓜藤爬到樹上已經影響到樹的生長了,而且這個藤這樣在綠化帶上生長着也影響小區的美觀。我們也知道你種菜是爲了打發時間,你肯定也不在乎這麼一棵藤上結的這麼幾個瓜,請你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

“我怎麼不在乎了,你知道我從一棵小苗種到現在快要結瓜了,我花了多少心思,流了多少汗水嗎?你們沒事就知道欺負老實人,有本事你們把小區的下水道修修,把牆修修,人家小區都在改造,你也把小區改造改造啊!”劉根榮甩手就掙脫了工作人員,一邊扯下城管手中的南瓜藤,一邊罵罵咧咧地。

“請不要阻撓我們執法,自己把這些藤子清理乾淨。”城管隊員一邊打開執法記錄儀一邊對着劉根榮說。

趁着劉根榮愣神的機會,居委會工作人員快速地扯斷南瓜藤,扔進垃圾桶,也不管劉根榮在後面破口大罵,跟城管一起急匆匆地走了。

2

7月15日下午3點

劉根榮剛剛午睡起來,她穿着睡衣,蓬鬆着頭髮站在院子裏。

兩個孩子都在外地,老公也不知道多少天沒回來了。家裏亂糟糟地,院子裏因爲連日陰雨,各種落葉、泥土,還有平日裏隨手丟棄的塑料袋、舊鞋、破抹布等,溼漉漉地混在各種蔬菜中間,院子裏幾乎找不到落腳 的地方。劉根榮也懶得理會,她不會打牌也不會跳舞,自農村來到城裏,她也沒有朋友。這麼多年,她除了蓬頭垢面地在家看電視、睡覺、種菜,就是在院子裏發呆了。

在劉根榮看來,還是在農村的時候開心,那時候,雖然每天在地裏忙碌有點累,但在水塘裏洗衣服的時候、在自家門前菜園裏摘菜的時候、捧着碗邊喫邊跟鄰居瞎聊的時候都是簡單快樂的。到了城裏,沒地種也沒水塘洗衣服,鄰居們每天進進出出誰也不認識誰。慢慢地,劉根榮感覺自己越來越沒有生氣了,有時候,她甚至一整天都不洗臉不梳頭,一套睡衣穿一整天。

“劉大姐,在想什麼呢?叫你幾聲了。”正在愣神的劉根榮被院外的叫聲驚醒,還是前幾天那兩個居委會工作人員,她立刻警覺起來,全身心調動到戒備狀態。

看劉根榮不說話,工作人員說:“劉大姐,你開一下門,我們進來跟你說點事,這樣隔着門不太好說。”

劉根榮磨磨蹭蹭地開了院門,兩個工作人員欲言又止,進了院子徑直走進了她家。劉根榮立刻又炸了毛:“有什麼話就在這裏說嘛,跑我家去做什麼,回頭讓蚊子飛進去了。”

工作人員四下看了看說:“你這院子也太擠了,蚊子又多,怎麼呆的住呀?我們還是在你家裏說吧。”

劉根榮看了看,十分不情願地打開了房門,走進客廳。工作人員進去後,看到沙發上一堆也不知道是否乾淨的衣服堆在上面,餐桌上放了許多的瓶瓶罐罐,還有一盤醃菜上面飛舞着一隻蒼蠅。實在是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工作人員只好站在客廳說:“劉大姐,我們今天來是想找你覈實一件事情的,先說好了,你只要如實回答我們就行,千萬不要生氣啊。”

看劉根榮沒有任何表現,工作人員繼續說:“是這樣的,我們計生平臺反饋一條信息,說您和您老公生了個孩子才三天,但我們前幾天還見過面,看您也不像是要生孩子的人,所以來覈實一下你和你老公的身份信息。”

劉根榮這回是聽明白了,她一手推一個工作人員,把她們推到院子裏大聲罵着:“你們胡說什麼呢?你們這些人整天不幹正事,淨找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做。是不是又找藉口想撥我家菜呀,你們給我滾。”

“別生氣嘛,我們就是來覈實一下信息,這也是我們的工作,請你理解。因爲平臺反饋的很詳細,名字,身份證號碼和家庭住址都對。”工作人員一邊往外走一邊說。

“沒有,沒有,滾、滾、滾。”劉根榮漲紅着臉尖叫着,眼角一粒眼屎也迅速地增大變白,在一縷凌亂的頭髮掃動下,將落未落,彷彿搖動的蒼蠅頭。

3

7月15日晚上10點

劉根榮坐在沙發上,那一堆衣服被她隨意地堆積在一邊。電視裏播放着電視劇,但她沒有認真在看。下午自居委會的工作人員離開後,劉根榮就開始打老公的電話,可是總是那個甜美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讓她無比焦躁,也無比恐慌。

劉根榮與老公從小在一個村莊長大,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從小因爲家裏兄弟姐妹多,劉根榮沒有上過學,到現在自己的名字也寫不好。對於老公在外的生意更是一無所知,但老公每次回家都給一兩萬塊錢讓她隨便用,她從小苦慣了,日子過得簡單,所以過日子的錢是夠了的。她也就很少主動去打老公的電話,而今天她卻越打越慌張。

晚上十點鐘,終於打通了電話。“老公,你在哪兒呢?怎麼這麼久都不接電話啊?”電話一通,劉根榮就急切地問道。

電話里老公不緊不慢地說:“哦,我下午急急忙忙地把手機落宿舍了,沒接到電話,這麼急找我有什麼事嗎?”

劉根榮一下倒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一時遲疑着沒有說話。

“喂,到底什麼事啊?是不是錢不夠用啊?我明天打給你。”老公見劉根榮不說話,就接着說了。

“不是錢的事,我在家無聊的很,明天去你那玩幾天可以嗎?”劉根榮小聲說。

老公沒有任何遲疑地說:“那怎麼行呢,我整天忙着呢,東奔西跑的,你來了我也沒辦法陪你,你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更無聊,就在家裏好好待著吧,我打點錢給你,沒事就找人打打麻將,逛逛街不挺好的嗎。”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劉根榮更加小聲地問。

“說不定,也許還要三五個月,也許一兩個月吧。”說着她老公就急急掛了電話,但劉根榮分明聽見電話掛斷的那一刻傳來小孩的哭聲。

4

7月16日中午12點

劉根榮來到她老公所在的城市,此時的她盤起了平日裏亂蓬蓬的頭髮,穿着一件改良版的旗袍裙,將她的身材完美地展現,與在家穿着睡衣的她判若兩人。憑着老公說的零零碎碎的信息,她在這裏轉了兩個多小時,依然一無所獲。不得已她給居委會打了個電話,問問那個什麼平臺信息說的是哪裏。最終她找到了那家醫院,在護士站問了自己的名字,果然護士告訴了她在17牀。

劉根榮心臟噗噗直跳,她感覺自己全身都在發抖,她站在走廊裏無法移步,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慢慢地來到17牀的門外,卻又不敢進去。此時的她完全沒有了在自家院子裏的那種自在、粗放,她甚至想着掉頭離開,但又有點不甘。正在猶豫着,她好像聽到病房裏有聲音傳出來,她踮起雙腳趴到門上,仔細地通過門上的一小塊玻璃往裏看。她看到一個男人背對着門坐在牀邊,牀上躺着一個女人,頭上裹着一塊花頭巾。男人一隻手握着女人的一隻手,另一隻手在女人的臉上撫摸着,正在輕聲說着什麼。

劉根榮感覺醫院走廊裏突然黑了下來,四周那麼地吵鬧,吵得她頭疼,她雙手抱頭蹲了下去。不知過了多久,她慢慢起身,病房裏男人依然坐在牀前,上半身趴在牀上,正與牀上的女人親暱着。此時的劉根榮彷彿是做錯事的孩子,哆嗦着手伸向門把手,卻沒有力氣打開。

突然一隻有力的手扶到劉根榮的肩膀上,用力一掰,劉根榮被迫轉過身子,同時聽到老公的聲音“你怎麼在這?啥時候來的?”

劉根榮使勁眨了眨眼睛,確實是自己的老公,她回頭看病房裏的男人也在,這怎麼回事?

這時屋裏的人聽到動靜也打開了門,“劉大哥,你來了啊,真是謝謝你啊!要不是你恐怕我老婆孩子都有危險了。”

“哪裏喲,這不是碰巧看到了嗎?都是在外面打拼的人,哪能見死不救呢。”劉根榮的老公笑着說。

劉根榮看看那個男人,又望望老公,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時她老公拉着她走進病房對着牀上的女人說:“妹子,這是我老婆,我們來看看你。”接着又回頭看着那個男人說:“對了,兄弟你還沒有到護士站改名字吧,當時送你老婆來的時候,醫生要報名字,我又不知道是你老婆,她又暈着的,問不到名字,我就報了我和我老婆的名字,你抓緊去改一下。”

那個男人說:“我已經跟護士站說了,護士說等出院的時候再改了。”接着又對着劉根榮說:“大姐,給你添麻煩了。今天我在醫院陪老婆不回宿舍,大姐就不用住旅館了,就在宿舍睡吧。”

劉根榮也不說話,就微笑着看他,靜靜地點點頭。

又寒暄了一會,劉根榮跟她老公走出醫院,這時她已經完全清楚是怎麼回事了。拉着老公的手,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劉根榮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他也是這樣拉着她的手,走在田埂上。她擡頭望着老公輕輕地說:“老公,謝謝你。”

她老公拉着她的手說:“你是我老婆,你過得舒服是我的目標任務,從小我就立下了誓言,一定讓你成爲全世界最漂亮最幸福的女人。”

”你做到了,現在我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劉根榮倚在老公身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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