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寫(6)

我對月柔一見鍾情,有了心動的感覺。其實有沒有感覺還不是自己說了算,許是我在饞她的美色,許是我仰慕她揮劍的颯爽英姿。我決定做點什麼,我打算做她的護道人,陪她一起浪跡天下。我一開始只是遠遠地看,保持着若即若離的距離,我在等,等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那一天終於來了,一把奇劍出世,各路江湖人馬雲集。自古天才地寶就是強者居之,想着撿漏的江湖勢力被一層層淘汰下來。最後只剩下兩個人,月柔和幽冥聖地的聖女僵持不下。

聖女一襲黑袍,臉上帶着一抹輕紗,左手輕揮,一輪明月升起,天色頓亮,連天上的月亮在那月輪下都顯得暗淡了不少。突然月輪墜落,天空一點點暗淡下去。月柔的劍也很快,雖然沒有劍客師叔那麼快,但也相差不遠,一抹純粹的劍光抵住了下落的月。聖女擡起右手,又是一輪皓月當空,黑暗的星空上似乎只剩下那三輪明月,絕美中瀰漫着危險的氣息。我想我的機會到了,拔劍而起,遠處的天邊數不清的劍呼嘯而來,正是劍山絕技----萬劍歸宗。

我剛剛好地出現,剛剛好地抵住幽冥聖女的月輪,又剛剛好地比她強出一線,剛剛好地受了一點說重不重說輕不輕的傷。我和月柔的關係經此一役迅速升溫,我能感受到她看我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帶了一抹溫情。她似乎默認了我的存在,我得以近距離地陪伴着她,那時候,我想也許再來幾次英雄救美,再留下幾道說重不重說輕不輕的傷痕,我們就能正式結成道侶。但我還是離開了她,因爲師傅讓我速回劍山。回到劍山,師傅和我談了很久,我才知道他已給我找了一門婚事,聯姻對象正是幽冥聖地的聖女。

我剛想拒絕,卻想起那年那個夏天種地的少年,又看了看白髮蒼蒼的師傅,違心地點了點頭。師傅似乎看出我的不情願,末了補了二個字"不虧"。

大婚那天,我特地請來了還在鄉下的父母,爹孃來了劍山,不復已往的健談,一言一行備感僵硬,彷彿怕丟了我的臉面。但兩老還是很高興地對我送上祝福,眼角滑落下欣慰的淚。而我卻看見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劍山的人--月柔,我刻意地避開她的目光,卻又忍不住用餘光偷偷看她,她的眼神很複雜,我看不出什麼含義,又或許我在裝糊塗。

我喝了很多酒,甚至和一些從未謀面的客人碰了很多次杯,最後才進的洞房。我輕輕揭開蓋頭,拿下輕紗,看到一張絕美的臉,臉上依稀有淚痕,我攬她入懷躺下,她問早知如此,那天是否還會幫她,我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燈滅了,我想起師傅說的話,不虧。

再後來,月柔走完天下回劍山,我見她待之如師妹,她亦以師兄之禮待我。她在劍山修行了幾年,又被黑客師叔帶走了,黑客師叔那一次來還向劍山借走了一把劍,後來好像也沒有還。

十五歲那年,大雪滿天。師傅帶了個傻小子進門,還收他做了徒弟。之所以說他傻,是因爲他有些木訥,像我的劍客師叔。他是個木匠的兒子,從小就喜歡木雕,平日裏除了練劍就是雕一些稀其古怪的東西,雕的最多的是蛇,以至我小時懷疑其心理變態。木訥師弟喜歡木頭,連劍冢選劍他都帶出一把桃木劍。

十八年成人那年,劍冢選劍。我從劍冢外圍一步步走向深處,劍冢裏劍鳴聲此起彼伏,不少劍向我示意,願意跟我出去。但我看不上,直至我遇到那把紫紅色的劍。劍形優雅,一抹暗暗的紫紅襯得它美麗而高貴。我一把抓住它,它卻想掙脫出去,我又運轉功力加大了力度。靈劍有靈,我卻沒想到這把劍的劍靈如此人性化,竟幻化出一個紫衣服的小蘿莉,大喊大叫說我弄疼她了。我趕緊鬆開手,並表明了我的意圖,並承諾可以帶她去見識外面更加廣闊的世界。她晃了晃自己的小腦袋,一張嬰兒肥的臉,嘟起了小嘴問我以後如果遇上打不過的對手怎麼辦,我回答:"跑。"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我懷裏,算是認可了我。看得出來,她對外面的世界很好奇,也很怕疼。

師傅仙逝沒幾年,天下大亂。在西南方,三個有着特殊命格的人攪動風雲。據說爲首者七殺命格,七殺者竊取世界之賊也,手下有一人破軍命格,破軍者征伐天下之將也,另一人貪狼命格,貪狼者波譎詭吊之士也。如此格局,大夏危矣。原本以爲和我並無關係,但隨着情報越來越多,我才知道七殺竟是當年那個木訥的師弟。這樣看來,我似乎也被捲入其中了。

遠方的一封書信,替我找了處戰場,對手正是木訥師弟。這一戰事關緊要,由不得我不謹慎,我儘可能多地收集他的資料,漸漸恍然他當年雕的應該是龍纔對。知道得越多,越沒有把握,我開始不認爲自己能勝過他那把桃木劍了。爲了贏他,我想了很多,夜裏輾轉反側,突然月光從窗戶外照進來,照在我的臉上,我想起了劍客師叔。

小時候劍客師叔教過我一劍,劍名驚鴻。我又來到那處瀑布前,練起了基礎十三劍。一個劍山山主天天對着瀑布練習基礎劍招,想必現在的我在別人眼裏已和當年的劍客一樣怪異。練了不知多少白天黑夜,那個臨界點來了,一羽飛鴻,天地一劍,快到極致的劍,瀑布似乎都沒有反應過來,被這一劍劃出長長的口子,我內心有了一絲把握。

我臨行前的那個夜晚,妻子從後面抱住我,又問了我當年那個問題,我毫不猶豫地說否認,趕緊向老婆大人認了個錯,順便親了她一口。等妻子睡了,我又開始安撫懷裏的劍,相處了幾十年的劍靈突然鬧情緒,嚷我是個壞人,當年騙了她。我只是反覆地說:"不是我不願意跑,只是有些事躲不過。"

臨行前,黑客師叔來看我。他帶着二斤散裝白酒卻沒帶他的拿手小菜,他帶了五十個餃子,等我喫時,他已經叼了四十九個。我沒來由地有些憤怒,一把把盤子打碎,餃子掉落在地上。我一拳打翻了黑客師叔,騎在他身上,對着他那張年輕帥氣的臉上又打了一拳。我憤憤離開。

師弟似乎知道我要來,喊道大師兄來啦,顯得格外熱情。他是西奴族人,趁着大夏之亂來收復故地,似乎也理所當然。我是劍山山主,爲大夏保家衛國,似乎也沒錯。好在這個世界對錯不重要,重要的是輸贏。我倆像提前約好一樣同時出手。

一羽驚鴻,天地一劍。師弟像沒反應過來一樣突然倒地,而我胸口一疼,那把桃木劍在心口停了下來。師弟是笑着走的,笑得很安靜。我贏了,晨光稀微之際,我捂着胸一步一挪地走上劍山。劍山山頂,我和黑客師叔喝酒的石桌上有一個盤子,盤子裏是一個熱氣騰騰的餃子,我嚐了一口,還挺好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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