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寫(16)

      月極來到城門前時,周圍士氣已經低落到了極點,而不知是誰喊了聲“七殿下來了”,人羣頓時鬨鬧起來,一個個起身擠過來看。

  只見磚石道上迎面走來了威武的黑甲皇子,皇子身後是一名盛裝的皇女,皇女再後是一千名肅殺的侍衛。

  皇家親臨前線,這頓時給守城士兵注入了一劑強心劑,於是士氣又有些漸漸高漲起來。

        鄧覺看到七皇子霸道的鎧甲兵器,先是愣了愣,但旋即也回過神來,親自把他與皇女引入了城牆上唯一的小樓,樓中堆着美酒,然後問:“殿下看此處可好?”

  “甚好。”

  “那殿下便在此處...老夫,去了。”

  鄧覺離開後,月極站在了城牆塔樓裏俯瞰戰場。

  白雪皚皚,骸骨累累,猶見地獄,近百萬難民還在城外,被大夏軍隊擒拿住了,每天斬殺一些人來挑釁,而這一些看樣子至少每次一千人。

        月小蘇趴在塔樓窗口,看着看着就哭了起來,“嚶嚶嚶,嚶嚶嚶...”

  哭聲越來越大,臉上的胭脂都化了。

  月極奇道:“你又嚶什麼?”

  月小蘇:“那麼多人都死了,好可憐。”

  月極擡手直接把妹子摟入懷裏,揉了揉她眼睛,“別哭了。”

  月小蘇乖巧地安靜了下來,但還是花着臉在看城下的屍山血海,淚流不止。

  遠處的大夏軍似乎有了些變化,飛雪裏走出了數十個約莫五六米高大的巨人,這些巨人皮膚微顯幽藍,周身縈繞着重重飛雪,手裏抓着兩丈有餘的巨大狼牙棒,脖子上還掛串着一些骷髏,有人的,有野獸的。

  “這就是冰霜巨人嗎?他們居然用骷髏做裝飾?”

        “古書上說那些是他們得意的戰利品,裝飾了以此來彰顯威風。通常只有讓他們陷入苦戰的敵人,或是所征服的部落城池裏最有權勢的人物,纔有資格成爲他們的骷髏配飾。”月極看着面色蒼白的妹子,笑道,“比如...我和你。”

  月小蘇嚇得整個人一顫,眼淚都不淌了,她可不想死了還被人割了頭顱,去了皮肉,風乾了做成首飾。

  冰霜巨人們的到來引起了新一輪的激戰,而這些冰霜巨人真不愧是風雪的寵兒,那是真的刀槍不入,他們也不隱藏,就直接從正面往城門走來。

  城牆上頓時響起鄧覺怒吼的聲音:“放箭!!”

  頓時,數千弓弦聲響起。

  那些冰霜巨人頓了頓,箭矢隨着 雪落在巨人們身上,發出清脆的“叮叮叮”撞擊聲響,但這諸多射擊只是讓巨人們停下了腳步而已。

  箭雨一停,他們又開始繼續行走。

  傷害?不存在的。連冰雪鎧甲的防禦都破不了,甚至連巨人的皮膚都到不了。

  “兄長,他們要幹什麼?”

  月極道:“當然是直接用棒子轟開城門,有那防禦,有那蠻力,還要討巧做什麼?”

  月小蘇問:“爲什麼只有幾十個巨人,前線急報不是說有三千冰霜巨人嗎?否則太子和十萬大軍也不會在深夜的一次偷襲戰裏就崩潰了。”

  月極思索了下,托腮道:“古書上說這些巨人通常都不喜歡離開自己駐地太遠,那麼...有可能不少巨人破了封狼關就回去了,而來到的這裏的,都是一些具有冒險精神的巨人。”

  月小蘇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吐槽道:“啥冒險精神?”

  月極嚴肅道:“自我突破,開拓進取創新。”

  月小蘇噗一聲就笑了。

  月極能看破,鄧覺自然也能看破,軍用強射連弩頓時對準了城下巨人,一道道臂粗的勁矢破開風雪,帶起刺耳的鳴音,撕裂長空,射向了巨人。

  風雪鎧甲碎了。

  但強弩之末不穿魯縞,勁矢抵達巨人皮膚時已經沒什麼力道了,還是沒用。

  眼看着冰霜巨人越來越近,城頭守城的士卒眼中都露出絕然之色,他們只能不停地對準巨人、發射弩箭。

  而輔助防禦的城中青壯早就沒了最初的血氣。

  “這種怪物,怎麼可能打得贏...”

  “這根本就不是人!”

  “誰來都沒用,這種怪物根本殺不死。”

  隨着冰霜巨人的靠近,這樣的聲音越來越多,而鄧覺也是施盡渾身解數,除此之外,還有不少世家、江湖的武林中人正在協助守城,只不過看這些巨人的架勢,也都是眼中顯出了驚惶。

  忽然有一名刀客說:“雷音寺的悲空神僧擁有大法力,也握持法器,誰能去請到他,他定來此降服這巨人?”

        梅公公心底冷笑,雷音寺早定了此爲皇城註定之大劫,大劫期間已經閉了山門,還有不少僧人說要傳法南方,隨天子一起走了,悲空怎麼可能出來捲入這因果?

  又有一名抓着鐵劍的世家中年人道:“我聽說朝堂大儒呂齊,修浩然紫氣,又得賜法器誅妖鞭,若他在此,定能斬殺這巨人...”

        梅公公聽在耳裏,更是不屑地笑笑,呂齊纔不會“知其不可爲而爲之”。在得到異族虎狼長驅直入的信息時,他連夜向天子提議:“不知不可爲而爲之,愚人也;知其不可爲而不爲,賢人也;今皇上立於危牆之下,何不入南下建新都,待來年整軍,天時地利人和,再報這仇”。

        梅公公面上平靜,心底冷嘲不已,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他看了看遠處的塔樓,隱約能看到兩道身影正在其中。

        戰爭,就是地獄。

  目睹着地獄的九皇女從上場哭到下場,月極終於受不了她的眼淚了,起身走出塔樓,拎了一罈烈酒來到了地獄邊緣。

  皇城上空,鐵灰色彤雲積壓,如水墨山巒沉甸甸地低懸,卻被天地的偉力束縛在半空。

  這一次,皇城又防住了,但死了多少人已經無法統計了,兩扇城門都有着深陷的凹痕,還有刺孔,門扉已經只能勉強關緊了,周邊放了許多隨時用來擋門的重物,以防異族突然襲擊。

        月極拍開酒罈封泥,手指抓着冰涼的壇沿,甘醇的酒水一個晃盪就湊到了他脣邊。

  仰頭。

  痛飲。

  酒入肝腸。

  如靜火焚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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