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微涼65~原創小說 第六十五章:驚雨淚珠流

第六十五章:驚雨淚珠流

“你在怕他對不對?你這些年過的究竟是什麼日子?你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的囚徒。你跟他在一起應該是簡單快樂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戰戰兢兢畏畏縮縮!”

人生艱難、世事荒涼,於這天地紅塵間瑀瑀獨行,最怕的不是孤單而是意外。

好比此時,站在包廂門口的沈靈犀,看着舒雨軒慘白的面容、帶傷的手腕,以及穆輕寒陰冷的眼神和他懷裏哭到聲嘶的溫思睿,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個聚會、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


“靈犀,你覺着這世上真得有人能不求回報的去愛另一個人嗎?”

片刻前,“暖月清暉”露天茶座裏~

周文雅看着遠處綿延在燈火中的濱江大橋略有傷感的問道。

“興許有吧!”與她相對而坐的沈靈犀、仰頭看着若隱若現的星辰,淡淡的回到:“不是都說大愛無私嘛!”

“那你呢?”周文雅有些失笑的轉頭看她。心裏想着:原來大愛無私還可以這麼解讀!


“我?”靈犀似是詫異的皺了皺眉,“我如何?”

“你也要做這樣大愛無私的人嗎?”周文雅問她:“或者說,你要一直這麼大愛無私下去嗎?”

“無私到無論時光轉換還是草木更迭,無論歲月一去不復返還是青春流逝難再現,都始終如一堅定不移的愛着他、陪着他、護着他?以他的悲爲悲、喜爲喜,執着無悔、無怨無尤?”

“無私到明知他心裏裝着另一個人,你也不恨不惱不抱怨?甚至……”


“文雅……”

倏然而起的聲音,打斷了她連珠帶炮似的問話。

周文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說至一半的話嚥了回去。靜靜的坐在那裏,眼眸深深的盯着對面的女孩兒。


“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了?”原本仰望星辰的沈靈犀緩緩的坐直身子,帶着審視的眼光看向好友。

“都如此明顯了,我還能看不出來嗎?”周文雅幾分苦澀幾分無奈道:“如果我猜的沒錯,輕寒當至寶一樣藏在心尖兒的這位溫小姐、也是紮根於舒雨軒心底的那個人,對嗎?”

“……”

“嗯!”良久,她看到對面的女孩兒無聲的點了點頭,隨後彎了彎嘴角,如她一般苦澀的笑了笑、將視線轉向了遙遠的虛空中。


如墨潑染的蒼穹下,一座座高聳入雲的樓臺瓊宇林立交錯,威嚴而又壯觀。

它們自地底深處盤根而起,似那破土而出的石頭怪物,在五彩斑斕的光影中張牙舞爪、搖曳生姿,漸漸生出冰冷而又詭異的糜爛光暈。

而光暈中央的女孩兒,就那樣安靜的坐着。她凝眸看着遠處大橋上穿梭而過的鐵皮移動物,不聲又不響、無波亦無瀾。

這樣一副仿若時間靜止年輪暫停的畫面看在周文雅眼裏,讓她恍然間覺着、她們所處的不是浮華喧囂的都市,而是藏於遠山中的無垠曠野。

遼闊又通透,靜謐又平和!

………

“文雅……”長久的靜默中,沈靈犀突然開了口,聲音清淡卻微覺悲涼,仿若曠野中的寂寞之聲。

“你是不是很好奇穆輕寒和雨軒爲什麼都那麼愛她?”

“或者說,爲什麼他們都只愛她。愛到無視身邊之人多麼美多麼好、爲他們付出多少,都入不了他們的眼,更入不了他們的心?”

“愛到似乎攥在手心攬在懷中都悽惶難安,生怕一個不慎她就消失無蹤?”

“愛到……”


“靈犀……”周文雅看着情緒略有失控的好友,些許受驚又些許疑惑的打斷了她,“你知道原因是不是?”

“還有你們的關係,看起來似乎很好,這讓我很是費解。你們愛着同一個人,就算不反目成仇,也不應該親如姐妹吧?”她驚詫又“匪夷所思”的說到。

想到沈靈犀和溫思睿這“非比尋常”的友情、周文雅就覺着迷惘又恐怖。於是暗自期盼着、能夠聽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讓她信服、也讓她釋懷。

………

靜候中,周文雅突然倍感淒涼的想到:緣分這東西、還真是世間最爲奇妙之物。

好比她跟沈靈犀的緣分,沈靈犀跟溫思睿的緣分,而如今溫思睿又跟她的緣分。

本是毫無瓜葛的三個女孩兒,卻莫名因爲兩個男人、困在了同一個沒有出口的圓形軌道上。

進無門、退無路!除了一方跌出軌道、摔個後果難測,似乎沒有別的辦法。

而在這唯一的辦法裏,出局的那個人可能是她,也可能是沈靈犀,但絕對不會是溫思睿。

因爲無論是穆輕寒還是舒雨軒,他們都會竭盡全力的護着她在這個看不到盡頭的軌道上,一路走下去、直至生命終點。

想到這裏,周文雅心中深藏的不甘與嫉恨好似悄悄發了芽。

有她自己的幾分,亦有沈靈犀的幾分。雖被理智暫時壓住,但保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失控,極速生長!


周文雅其實不是個好奇心強更不是個“愛管閒事”之人。只不過今天見到的人、遇到的事,好巧不巧的讓她發現、自己的好友和她一樣,頹然無力的愛情竟然都是敗給了同一個人。

爲什麼?她真的比她們好嘛?好在哪裏?她想不明白!

所以她實在是剋制不了心中的疑惑與不解,忍了許久、終是問了出來。期冀着,能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與別人不同,周文雅是知道沈靈犀和舒雨軒的真實關係的。

因着沈星辰和周文斌的關係,兩個姑娘從相識伊始,就將對方視爲自己的知己好友。雖然後來因爲家裏的原因,周文雅早早就離開濱港去往國外讀書。但兩人的友誼,並未就此中斷。

後來沈靈犀跟舒雨軒離開濱港前往美國時,在那邊生活多年的周文雅給了他們不少幫助。

記得最初的時候,她還以爲自己的好友遇上了傳說中的真命天子。還真心誠意的祝福他們早結良緣。

那時,周文雅每次見到沈靈犀和她那無微不至的男朋友,都會打趣:現在這麼體貼周到的男孩兒不多了,你可要看好嘍。等學業結束了,趕緊的把自己嫁了。到時候、我給你做伴娘。

而沈靈犀是怎麼回答的呢?

“我跟雨軒只是朋友。不過是相識的久了,所以比一般朋友多了些默契。”

“你少來……”周文雅當時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

“他對你的好豈是默契二字能夠囊括?我估摸着,就算有一天要他爲了你去捨命他也會毫不猶豫。”

“願意捨命不代表就是情侶,也可能是親人。”沈靈犀淡淡的說着,“我承認自己是愛着他的,但是他不愛我。所以我就是再愛,也不會允許自己成爲那個沒有尊嚴還惹人厭嫌的替代品。”

“願意捨命了還不愛?那什麼才叫愛?”

“願意捨命的情感有很多,不一定就是愛情。除了親情,還有同生共死的兄弟情、並肩作戰的戰友情,必要的時候、一方都肯爲另一方捨命。這跟愛不愛沒有絕對的關係。”

“是這樣嗎?我怎麼覺着你在混淆視聽偷換概念呢?”周文雅很是迷惘。

“這怎麼能叫偷換概念?”沈靈犀有些好笑的說到:“我只是想告訴你,雨軒對我、卻如你所看到的一樣,稱得上無微不至了。但他做這些不是因爲愛我,而是因爲在乎我。在他心裏,我就跟他的家人沒什麼區別。所以我從不懷疑,如果有天遇到了危險,他會毫不猶豫捨命相救。但他能爲我做的,也只有這些。再多了,就沒有了。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做不到。”

“我怎麼越聽越胡糊塗了?”周文雅愈加迷惘,“命都舍了還不夠?你還想讓人家做什麼?”

“我想讓他愛我。”沈靈犀依然是那個淡淡的語氣。

“文雅,這世間需要以命換命的情況畢竟不多。大多數情況下,我們都能平平安安的生活到老。所以,比起危險時爲我捨命,我更希望他能在平淡的歲月裏、懷揣最深的愛意陪我走過餘生。”

“我能說我越來越搞不懂你的意思了嗎?”周文雅聽了她的話,覺着自己的腦子裏像是塞入了一團亂麻,完全理不出頭緒。

“呵呵,”沈靈犀當時看着她甚是無語的表情,淺淺的笑了笑,“這麼跟你說吧,雨軒對我,就好比對自己的親妹妹。如果有天我遇到危險了,他定會奮不顧身捨身相救。但他永遠不會愛我。雖然我們沒有血緣,但有跟血緣一樣難以跨越的東西橫亙在我們中間。”

“什麼?”

“人心。他的心早就已經給了別人。或者說,他的心裏早就已經住進了另一個人。在我還沒有出現之前,那個人就已經在他心底深處挖了坑埋了種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漸漸的長成參天大樹,與他的筋骨血脈融合在一起。任你就是華佗轉世扁鵲再生,也無法將其分開。”


骨血相融,無法分開?周文雅記得自己當時聽完好友的話以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她沒有再去追問舒雨軒心裏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因爲對她來說,知不知道無關緊要。她又不能幫沈靈犀把那個人從舒雨軒心裏剔除。

也沒有質疑舒雨軒的這份情感是否真如沈靈犀所言那樣、即便華佗轉世扁鵲再生也無法徹底拔除。

只因她也愛過這樣一個人。縱然隔着千尺流年、萬頃江海,他的心裏眼裏心心念念期期盼盼的也只那一人。

無論你用盡全力還是挖空心思,都無法在他心中眼底留下一絲光影。

不是沒有憤怒,也不是沒有不甘。甚至絕望怨懟各種情緒都曾有過,可最終還是改變不了愛他的那顆心。

所以纔會在經年累月的深思過後、舊日苦海的重憶之後,依然破釜沉舟的、飛蛾撲火的,揣着那顆幾經疼痛幾經生死卻難掩癡愛的無悔之心,踏上歸國之路、亦可說尋愛之途。

卻未曾想、望穿秋水等斷肝腸的重逢之日,見到的竟是那樣一副尷尬又難堪的場景。


她究竟有什麼好?周文雅再一次無聲自問。疑惑中,她似乎又看到了包廂裏,穆輕寒旁若無人的將溫思睿禁在懷中親吻纏綿。

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樣的專注而狂熱,圈着她的臂膀是那樣的有力而又溫柔。

用盡全力又小心翼翼,一如先前所說那般,這是周文雅當時最直觀的感受。

爲什麼會這樣?同樣是女人,同樣是漂亮的女人。周文雅自認自己不比溫思睿差。

可她就是不明白,穆輕寒爲什麼會那麼愛她?愛到忍着錐心蝕骨的沉沉相思、遠渡重洋,只爲了能給她一個安全無患的成長空間。

她還記得那時穆輕寒每次醉酒都會呢喃:阿暖…我想你…很想很想…想的心都在疼…

想成這樣爲什麼不去找她?就算暫時不能在一起,陪着也成啊!周文雅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有一次實在憋不住了,她強壓着心裏的痛處、忍着淚水問他:“穆輕寒,你很愛她是嗎?這個跟你妹妹有着一樣名字的女孩兒就是你藏在心裏的那個人是嗎?”

“嗯!”醉到迷迷糊糊的男人,依然下意識的將頭點的跟撥浪鼓似的。

他呢喃着,口齒不清的說着:“我愛她、很愛很愛。愛到恨不能爲她去死。愛到恨不能將她揉成顆粒、碾成粉末,這樣我就可以將她掖在那不見天日的地方。或者乾脆吞進肚子裏,這樣我就再也不用跟她分開。這樣她就永遠只屬於我一個人,除了我,無人可以見之、觸之……”

“那你爲什麼不去找她?”她記得自己當時被他的話驚的舌頭打顫,抖着聲音問:“既然愛到恨不能與她骨血相融,爲什麼不去找她?爲什麼要在異國他鄉……”

“因爲我在等她長大,”醉酒的男人思路似乎還很清晰。他打着酒隔、嘟囔着說到:“她太小了、小到還承受不了我的慾望。我怕自己會嚇到她、更怕自己會傷到她。所以我只能遠遠的躲開,躲在看不見她的地方。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終於趟過了茫茫歲月,歷經了時令變遷,熬到了她及笄之日花開之時……

於是他毫不猶豫的拋下了過往的一切,急不可耐的踏上了歸程。

任憑身後之人爲他哭紅了雙眼還是嘶啞了喉嚨,都熟視無睹置若罔聞。

………

“文雅……”良久的沉默之後,沈靈犀調整好情緒,低低的開了口,“還記得以前在我家看過的那個視頻嗎?”

“視頻?”周文雅回神,“就是你小時候的那個攝影作業?你跟你哥還有一個小女孩兒嬉鬧的那個?”

“嗯!”沈靈犀點頭。

“記得,不過…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還記得視頻裏的小女孩兒叫什麼嗎?”沈靈犀沒有回答,徑自問道。

“好像是…晨曦吧?”周文雅想了想,“我記得你說過,她的名字是取自你跟你哥的名字,不過爲了寓意,所以沈伯伯選了早晨的晨、曦光的曦。”

“嗯!”沈靈犀再次點頭。

“那這…跟我們說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呢?”周文雅疑惑,“我記得你說那個女孩兒是你叔叔的孩子。後來你叔叔去世後,她就隨她媽媽離開了沈家,從此渺無音訊!”

………

“靈犀?”見她又陷入沉默,周文雅忍不住皺眉催促。

“那個女孩兒…就是思睿!”

“什麼?”

………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周文雅終於聽到沈靈犀傷感又落寞的再次開口,“思睿就是當年的晨曦。也就是我的親…堂妹!”

“就是因爲這個,你明知她是舒雨軒心裏那個人,還能親如姊妹的待她?”長久的震驚過後,周文雅開口問道。

“算是吧。”沈靈犀嘆息,“思睿幼時離家,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以前我不知道也就罷了,後來知道了、自然要盡力補償。又怎會因爲雨軒愛她,就疏遠她遷怒她?更何況,雨軒有着非她不愛的理由,就跟穆輕寒一樣。他們對她的愛,是特殊環境下生長出來的、一種趨於本能的癡戀,是無法更改無從逆轉的。這種愛,在我們看來似乎很美好,實際上危險又恐怖。思睿她爲此失去了很多,已經很可憐了。我又怎麼忍心因爲自己愛而不得就苛責於她。”

“你還真是……”

“是什麼?”沈靈犀看着好友無語又無奈的表情,無謂的笑了笑。

“文雅,愛情固然重要,但它不是生命的全部。人生路遠、歲月綿長,光靠愛情是支撐不起我們生命的重量的。所以在我心裏,親情的份量比之它,只重不輕。”

“是嗎?”周文雅質疑,“若是愛情於你不那麼重要,你爲什麼始終如一的守着他?爲什麼不乾脆找個對自己好的隨便嫁了?”

“說到底,還不是期盼有一天能感動他,能夠讓自己的愛情開花結果。”

“若是那樣、固然是好,但若不能、我也無悔。”靈犀淡淡的說到,“因我不求回報的對雨軒好,不僅僅是爲自己,也是爲思睿。”

“不太懂!”

“不用懂。”沈靈犀看着她,微覺苦澀的笑了笑,“文雅,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是什麼聖人,也沒什麼大愛。我之所以能不求回報無怨無悔的守着雨軒,是因爲他是思睿最在乎的那個人。”

“爲了她能毫無愧疚毫無牽掛的留在穆輕寒身邊,我願意做那個解憂草,免她一切後顧之憂。因爲這是我欠她的,也是整個沈家欠她的!”

………

“你們欠她?”周文雅不解的看着她。見她沒有答覆,也就沒再追問。

靜默片刻後,她似是想到什麼,突然低低的開口,“那她呢?”

“你說你和沈家欠了她?那她又是欠了誰的?”周文雅略有深意的問道。

“穆輕寒還是舒雨軒?”

………


溫思睿究竟欠了誰的?穆輕寒還是舒雨軒?

這個問題,不光周文雅想知道,沈靈犀肯定也想知道。

而作爲當事人,溫思睿自己更想知道。


八樓包廂裏~

在那通驚世駭俗的工具論發表過後,在場之人皆是一驚,個個屏息凝神、恐懼莫名。整個屋子於頃刻間、陷入一種死亡般的沉寂之中。

如那夜黑風高下的陵園墓地,又如滅門慘案後的古屋荒宅。

更如此時音響中傳來的歌聲一般:詭異驚悚、陰森恐怖!

“我託生於陰司鬼氣,匿在夜半墳裏棺槨裏。化作趕路秀才山水無意,化作秦淮河畔花魁歌妓……”

這樣的歌曲響在這樣的時間,有什麼深意?無人知曉!

但有一點,衆人是知曉的。那便是穆輕寒那張清雋絕美的面容,在那通“高談闊論”過後,瞬間黑的像是暴雨傾盆前烏雲籠罩的沉沉天幕。

黑雲壓城、山雨欲來!周文斌此前所想竟非錯覺!



“雨軒……”仿若過了一個世紀,溫思睿才從“山河傾覆世界毀滅”般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掙扎着從穆輕寒懷裏撤出身子,臉色泛白的看向舒雨軒:“你在胡說什麼呢?”


“胡說?”舒雨軒起身將她從穆輕寒身邊拉開,雙手撐在她的肩頸兩側,“你還想騙自己嗎?你心裏很清楚,我說的都是事實。”

“雨軒……”

“思睿,”舒雨軒打斷她,“你剛纔說的話我都聽的清清楚楚。”

“你是得有多疼,纔會想要忘記?想要裝作他那些骯髒混亂的過去不曾存在?”

“我沒有……”溫思睿焦急的否認,下意識的想要去看穆輕寒。

“別騙我,也別想瞞我。”舒雨軒擡手拖住她的下巴、不讓她亂動,“思睿,我是看着你陪着你長大的。你什麼性子這世上沒人比我更清楚。他那些掰扯不清的過往情史於別的女人而言興許只是一根刺,可於你而言、那是一把刀。且是閃着寒光浸着毒藥、直抵心臟的一把刀。”

“這樣危險的東西放在你身邊……”

“舒雨軒?”溫思睿匪夷所思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說些什麼?”

“我胡說了嗎?我哪句話不是事實?”舒雨軒目光凜然,“思睿,我一直以爲你過得很好,可直到今天我才知曉,你跟他在一起,是要忍下多少難堪嚥下多少委屈……”

“我沒有!”溫思睿叫到,她有些頭痛的看着他,懷疑他是不是瘋了。否則如此詭異的低壓氣氛、他爲什麼感覺不到!

她驚恐又莫名的拍開他的胳膊、轉頭去看穆輕寒,見他眉峯緊鎖、牙關緊咬,眼神陰鬱而冰冷。一看就是怒到極致、但卻反常的隱忍不發,根本猜不透在想些什麼。


“思睿……”舒雨軒的聲音再次響起,似乎“興致”頗高,越說越來勁兒、一點停下來的意思也沒有。讓溫思睿崩潰的覺着:舒雨軒沒瘋、是她自己要瘋了!

“之前陳晨跟我說你過得很幸福,我信了。”男人的聲音依然不知疲倦的響着。

“她讓我不要去打擾你,我做了。我想着,只要你好,我怎樣都無所謂。可如今……”


“舒雨軒……”溫思睿似乎到了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的地步!

她冒火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疊連聲的說着:“你不要再胡說了,當我求你了,不要再說了!”

她實在是不明白他是真的看不懂還是裝作看不懂?穆輕寒的忍耐明明已過極限,卻始終隱忍不發。這異於常態的行爲如同戰場上拉響引信的手榴彈,隨時可能爆炸。

但凡有些理智之人,都該見好就收及時逃命、而不是像他這樣一再無視她的警示提醒,恣意尋釁!


“思睿……”聲音還在繼續,如同索命的厲鬼。

“我讓你別再說了!”溫思睿崩潰的大叫,“你走吧雨軒,你走吧、我求你了。把今天聽到的話全部忘掉,不要再想起。以後跟靈犀一起、好好過你們自己的日子,不用擔心我、更不用掛念我,我一直都過得挺好的,真的!你趕緊走吧,算我求你了,趕緊走吧!”

“思睿……”舒雨軒看她驚恐又悽楚的樣子,心裏燒灼般的疼痛起來,死死的摁着她的肩膀,“爲什麼求我?你這些年……”

“不要再問了、舒雨軒,不要再問了。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她語無倫次的叫着,聲音帶了明顯的哭音,整個人悽惶又無助。

難過中,溫思睿無意識的四處看了看,發現洛嫣然已從周公綺夢中悠然醒轉,睡眼朦朧的靠在丈夫肩頭、詫異又莫名的看着她和舒宇軒。周文斌亦是,滿頭霧水、驚詫莫名,似是開口想勸卻不知從何勸起。

還好!溫思睿滿心苦澀的暗自慶幸:除了舒雨軒,其餘人等、似乎並沒有聽到她與穆輕寒的對話。否則周文斌不可能如此的穩如泰山靜坐不動。想來是包廂寬敞、音樂又一直縈繞其中,加之她於穆輕寒懷中痛聲呢喃時、聲音很低。所以除了坐的近、且關注力一直放在她身上的舒雨軒,並未驚擾到別人。

然,她沒有驚擾、不代表舒雨軒沒有驚擾。

他那一通滿含不忿又諷刺十足的“工具”言論,如同大型晚會的開幕演出,不負衆望的將全場視線鎖定包攬。

當然也“不負衆望”的讓自己和他淪爲了戲臺上的丑角,被動又彷徨的於臺下看客的各色目光中掙扎求存。


想到這裏,溫思睿內心悲涼而又迷茫。

謹慎如她、“膽小”如她,委曲求全如她、低調息事如她,竟然還是避免不了成爲別人茶餘飯後的看景談資?

這命運之神究竟是多麼的“厚愛她”?亦或“眷顧”她?


“阿暖……”

“思睿……”

心神恍惚間,穆輕寒和舒雨軒的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比一個陰沉,一個比一個冰冷。驚的她趕緊收斂心神。

回眸時,無意觸到了沈星辰那雙若有所思又意味深長的桃花眼。心下猛的一驚,沒有緣由的,就讓溫思睿升起一股不祥之兆。

再觀“心願”衆人,個個大眼圓睜、精神緊繃,小心翼翼的看看她又看看穆輕寒。

好似他們是兩隻拉到滿弦的弓箭,稍有異動就會失去控制,破空而出、傷及無辜。


“思睿……”舒雨軒的聲音又再響起,溫思睿心神交瘁的轉回頭、看到他眼眸深深的盯着她。

“你爲什麼要求我?”他問,“我不過是心疼你擔心你,想要弄清你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你何至於如此急切的趕我走?”

“雨軒……”溫思睿已被他纏的沒了力氣,覺得自己上輩子定是欠了他的,這輩子纔會鎖魂似的被他追着討債。

“我沒有委屈沒有受苦,也沒有急着趕你走、我只是……”

“你在害怕是不是?”舒雨軒不信她的話,幾分瞭然幾分疑惑的繼續追問:“可你怕什麼呢?”

“雨軒……”溫思睿直覺他即將出口的話會更加駭人,於是滿心驚悚的伸手去捂他嘴巴。


舒雨軒沒有說錯,她確實害怕着。只因穆輕寒的態度詭異至極。她從來沒見過他如此陰沉的神色,更沒見過他長時間保持一種局外人的姿態看她和別人糾纏不清。

這不是正常現象!

正常的現象應是穆輕寒霸道的將她圈入懷中,戲謔着、“威脅”着對她說:阿暖,你最好老實點兒,乖乖的離別人遠一點兒。否則……

否則怎樣?他每次都意味深長,沒有真的說出來。可溫思睿知道他心裏想什麼,所以她每次都罵他無恥、不要臉。

可是今日,他就那樣靜靜的坐着,一如沈星辰一般,一副身處事外靜觀其變的姿態。

靜到讓她懷疑先前聽到的那聲“阿暖”只是她的錯覺。

這情形太過不同尋常!

事出有異、必有妖!秦朗說過的話,倏然在她耳畔響起。


“你在怕他嗎?”毫無危險意識、或者說意識到危險也依然無懼無畏的舒雨軒還在繼續。

他將溫思睿伸至他面前的那隻手拿下攥於掌中,然後伸出一隻手指向穆輕寒,憤恨道:“你在怕他對不對?你這些年過的究竟是什麼日子?你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的囚徒。你跟他在一起應該是簡單快樂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戰戰兢兢畏畏縮縮!”

………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朋友的敵人不一定是自己的敵人,但敵人的敵人一定可以成爲自己的朋友!”

如此怪異可怖的氛圍裏,沈星辰竟然不合時宜的想到一些不合情境的比喻。

他默唸着舒雨軒說出的那兩個詞:戰戰兢兢、畏畏縮縮!

心中好笑:沒想到他跟舒雨軒竟然有做知己的緣分。

因爲他也有過類似形容。

想到這裏,他暗自思忖:或許他可以考慮跟舒雨軒統一戰線,不過不是現在,而是要等到合適的時機。

於是,他再次拉住想要出言相勸的周文斌,衝他搖了搖頭,無聲的說到:“不要管,你管不了!”

………

不要管?管不了?

確實管不了,也沒人管的了。

許久之後,憶起今日之事,周文斌想起沈星辰的話,雖有嘆息、卻難掩贊同。

不僅他是如此,在場之人皆是如此、包括隨後趕到的沈靈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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