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微涼66~原創小說

第六十六章:驚河翻波湧

“你連起碼的信任和尊重都不曾給我,所謂的自由也被你圈上了條框。這樣的人生於我而言,有什麼意義?你留着這樣的我又有什麼意思?你一遍一遍的說着愛我,其實你愛的根本就不是我。你愛的只是那個陪你闖過風霜走過雨雪之人。只不過那個人恰好是我。如果當年你遇到的不是我而是別人,你也一樣會愛上她。你覺着這樣的愛值得我賠上自己的整個人生嗎?”

頂樓露臺上~

沈靈犀與周文雅“相談甚歡”之時,先前從衛生間出來獨自返回包廂的周悅、行至門口時聽到的、就是舒雨軒那通驚世駭俗的“工具”論!

她受驚的站在門口靜觀片刻後,直覺事有不妙。於是輕輕的將剛剛推開的門順手掩上,然後悄無聲息的往樓上衝去、想要尋求救兵。

雖然,她並不知道這救兵是否有用,但當時腦子裏閃出的唯一念頭、就是去找沈靈犀。她下意識的覺着,只有靈犀、能將失控的舒雨軒安撫住。

“出什麼事了?”匆忙趕至門口的沈靈犀,被屋內的慘狀驚的聲音都變了。

她瞠目結舌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斑斕多彩的琉璃燈影下,溫思睿被穆輕寒死死的禁在懷中,任她如何哭泣掙扎都難動分毫。

而在二人身形周邊,破損杯盞遍地橫呈。各色果品喫食也逃離了原本的棲息之地,舉家搬遷到更爲寬闊的地面之上。

只不過多數都已遍體鱗傷面目全非,想來舊居遷移家園重建不是一件易行之事!


“怎麼回事兒啊?”緊隨其後的周文雅也被這凌亂混亂冗亂、總之哪兒哪兒都亂的場景嚇到了。

她看了看一地狼籍中被文磊和一個紅衣男人圍在中間的舒雨軒,又看了看攔在門口的保安。最後將視線轉至門外倚牆而立的沈星辰和邊上圍成一團的秦朗等人。


“出什麼事情了?你們怎麼都出來了?我哥他們呢?”她聲音發緊的問道。

“問你話呢?”沈靈犀也轉過頭來,直直的看着沈星辰。

“文斌怕嫣然受驚,帶她先走了。”

“走了?那文雅呢?”

“我沒事,打個車就好了。”

“我送你,”沈星辰看向周文雅,“文斌囑咐的。”

“好!”她點頭應下,隨後問到:“這屋裏什麼情況啊?”

“對啊,”靈犀接過話,氣憤的指着門口的保安,“穆輕寒他想做什麼?爲什麼把雨軒獨自困裏面,不讓我們進去。”

“這個啊……”沈星辰拉長聲調、眯起眼睛,似是回味又似無奈的笑了笑。


愛情裏,最無奈最傷感也最痛苦的是什麼?

相愛不能相守?還是相守卻不相愛?

或許都不是!

真正無奈傷感又痛苦不堪的,是你自以爲遇到的、是一個可以護你餘生無憂之人。可直到後來才發現,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無憂生活從未光顧,而狂風暴雨驚濤駭浪甚至生死兩難卻形影不離!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最初有眼無珠、識人不明看人不清。

一如眼前的溫思睿!

想到包廂裏發生的一切,沈星辰就替她感到悲哀。悲哀之中、又隱約着幾分痛快!

似是積壓心中許久的不甘和怨氣得以疏解,周身通暢!

因他早就說過,溫思睿留在穆輕寒身邊,就如同一隻腳踩在懸崖邊上,一個不慎、就會摔個粉身碎骨、跌個萬劫不復!

可是溫思睿不信!她愛穆輕寒、她要留在他身邊,兌現兒時的承諾、陪他到老到死!

無論別人怎麼說怎麼看,她都絕不動搖。

只因她相信自己也相信穆輕寒。她清楚的知道他愛她,沒有人比他更愛她、所以他定然不會傷害她。

可結果呢?

“穆輕寒,我們回家吧,我累了!”

沈星辰記得溫思睿竭盡全力也安撫不了舒雨軒之後,無奈又無措的將目光轉向沉默異常的穆輕寒。

“說完了?”穆輕寒衝她伸出手,“你這舊情人還是那麼癡情那麼有趣啊?他如此不遺餘力的批判我指責我詆譭我,是爲了什麼呢?”

“嗯?是爲了什麼?我的小阿暖!”

“穆輕寒,”溫思睿有點受驚的摁住那隻探入她衣襬下的大手,難過又難堪的說到:“你別鬧了,雨軒他喝多了,你別跟他計較。我們回家吧,我累了!”

“累?”男人輕撫她的肌膚、親吻她的嘴脣,“有我累嗎?”

脣齒廝磨間,他語氣森然的低語着:“我爲了提前回來見你,沒明沒夜加班加點的工作。可結果呢,看到的卻是你跟你的老情人情意繾綣愛意綿綿的對唱情歌?”

“我沒有……”溫思睿用力推開他。

“沒有?”穆輕寒眯起眼睛,“要我給你看看嘛?”

“你怎麼會有這個?”溫思睿看着手機裏那段小視頻,驚的舌頭都打結了。

那個視頻拍的很好,雖然只是一分鐘,但恰恰截取了歌者最爲“深情”的一幕視線交融。

嗡的一聲,腦子裏炸開了一個萬花筒。

“穆輕寒,”她略有驚恐的說到,“你別多想,只是一首歌而已……”

“是啊,只是一首歌……”穆輕寒意味不明的重複着她的話,“既是如此?你怕什麼呢?”

怕什麼呢?溫思睿也在無聲自問。

只是還沒等她將問題生根,答案就已自動接曉。那變化來的太快太急太措手不及,她甚至沒有弄明白穆輕寒是什麼時候叫的人?他們又是什麼時候進來的?而周文斌等人又是什麼時候走的?穆輕寒又是以什麼理由送走的他們?

其實想想也不需要理由。周文斌洛嫣然與她非親非故,自不會爲了她跟穆輕寒作對。

而秦朗等人,別說不敢管、就是敢管也管不了。

至於沈星辰——

想到沈星辰,溫思睿心中悲涼異常、也憤怒異常!

怎麼說,他們也是血緣至親。可他爲了他那完全上不了檯面的感情,不惜算計她、陷害她,一步一步將她和舒雨軒逼入穆輕寒的虎爪之下。

“阿暖……”穆輕寒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緊了緊攬在溫思睿肩上的手臂,追問着、呢喃着:“你在怕什麼呢?難道像他說的一樣,你在怕我。”

他用陰鬱的眼神瞄了眼舒雨軒,甚是不解的問她:“可是我不明白,你怕我什麼呢?我有什麼好怕的呢?”

“我那麼愛你,愛到不顧一切不擇手段,愛到明知你心裏裝着另一個人,也不肯放棄。愛到即便疼到錐心痛到蝕骨,也依然要把你圈在身邊,飲鳩止血不死不休……”

“愛到……”

“穆輕寒,”溫思睿驚恐的看着他,“你怎麼了?你受什麼刺激了?你幹嘛跟我說這些?”

“幹嘛說這些?你說我幹嘛說這些?”穆輕寒見她眼神下意識的看向舒雨軒,嫉恨之中怒火焚燒,突然間就發了狠,一個翻身就將她壓倒在沙發上,伸手就去扒她的衣服。


一室燈影、曖昧糜幻,溫思睿黑色的蕾絲胸衣頃刻間就暴露於如銀的空氣中。穆輕寒於憤怒中,不管不顧的將自己火熱的脣齒貼了過去。所到之處,緋色瀰漫。

轟隆隆!一陣驚雷炸響!緊接着電閃臨門,暴雨傾盆!瞬間將在場之人震的掉了大牙、磕了下巴!

事實上,真正受驚的也就溫思睿和舒雨軒二人!

因爲其餘人等,皆已被保安攔在門外,剩下門內的、文磊些許尷尬幾多無措、雲姜興奮十足曖昧滿分。

兩人均是穆輕寒的人,見慣了風起經多了雲湧,所以此等場面帶給他們的、也就呼吸輕重眸色轉變之寥寥漣漪,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

看到這一幕,心驚嘛?心涼嘛?心裏不解與憤懣嘛?

眼睜睜看着一個女孩兒被“欺辱”卻視若無睹置若罔聞。

覺着世途艱險人心荒蕪嘛?

那又怎樣?

楚河漢界,立場分明!這是正理兒,無權指責亦無權批判!

只不過他們或多或少的當了穆輕寒的幫兇,溫思睿才或多或少的將他們記在了心上。


關於那日之事,溫思睿後來再憶之時,已記不起具體細節!唯一記得的、是舒雨軒震驚過後暴怒而又不可置信的眼神,穆輕寒陰鬱而又“奸計得逞”亦可說“正合我意”的表情。

其實後來溫思睿於寂靜無人時,細細思忖過:穆輕寒之所以旁若無人的想要與她親熱纏綿,不過是爲了徹底激怒舒雨軒,以此成爲他對付他或者說“除掉”他的藉口!

是的,除掉!如果可以,穆輕寒一定會那麼做。

這個世界上,一個人恨另一個人,究竟能恨到什麼程度?

這個不好說,因人而異、因事而論!

但就穆輕寒而言,他有多愛溫思睿、就有多恨舒雨軒!

日積月累,經年累月!

生活的越幸福他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是憶起害怕的根源,而這根源、就在舒雨軒身上!

久而久之,他對舒雨軒的恨、就如對溫思睿的愛,入骨入髓、蝕心蝕肺。

以至於明知有人刻意佈局,引他入甕,他都毫不猶豫的跳了進去。

只爲了給舒雨軒致命一擊,以解心中之恨!

所以他纔會在衆人的視線底下,不顧溫思睿的哭訴掙扎,做出那種“毫無人性”的舉動。



而事實,也確如他所料——

舒雨軒於暴怒中衝他揮起了拳頭,然後手腳並用的將溫思睿從他身下拉了出來,緊緊的護在懷中。

“穆輕寒,你特麼瘋了嗎?”舒雨軒怒不可遏又匪夷所思的看着他,“她是你的女朋友,是你口口聲聲愛到骨子裏的女人,可你就是這麼愛她的?你當着外人的面如此作踐她羞辱她,你讓她情何以堪?”

無人應答!世界彷彿於頃刻間恢復了寧靜,寧靜過後、便逐漸泛起了波瀾!



在溫思睿的記憶裏,舒雨軒那日說的最後一句完整的話、似乎就是痛罵穆輕寒這句。再之後、他就失去了自由言論的機會,因爲發生了很多事、但其實也都是同一件事。

她記得那時她縮在舒雨軒懷裏,於慌亂中看到堪堪躲過攻擊的穆輕寒,一邊揉着肩頸、一邊淺淺的笑了起來。

本是看慣的和煦笑容,但此時在她眼中、卻變得恐怖異常。好似那惡魔臨世時的凜然一笑,帶着無法預測的兇殘與暴虐。


“阿暖,過來!”他那時衝她伸出手,幾分寵溺幾分無奈道,“跟你說多少次了,離別人遠一點兒,怎麼就是不聽呢?”

“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害死別人的?”他笑容滿面卻語氣冰冷的說到:“我是不是告訴過你,我最討厭別人碰我的東西?尤其是你!誰要是敢碰、我就弄死他!”

最後的幾個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可是受到驚嚇的女孩兒哪裏肯理他!她受驚的縮在舒雨軒懷裏,愣愣的看着那個不久前、還抱着她哄着她一遍遍說着愛她護她不傷害她的男人。

恍然間覺着,他們只是有着同一張臉、但卻不是同一個人!

“阿暖,我讓你過來!”穆輕寒的聲音,森冷異常。

而舒雨軒的聲音,亦是如此。

“你特麼別在逼她了!”他緊緊攬着懷裏的女孩兒,毫無危機意識,“她若想去你身邊,自會去。她若不想,你就是……”

舒雨軒的話最終沒有說完,至於爲什麼沒有說完、溫思睿記不太清了,亦或者、她不願勞心記清。

不過她不記得,有人替她記着。

那日,一直於門外倚牆而立的沈星辰,清楚的聽到舒雨軒那句話、在一聲骨頭碎裂的“咔嚓”中,生生截斷。

緊接着響起的,就是溫思睿的驚叫和哭聲、以及舒雨軒壓抑着痛楚的呼聲。

“穆輕寒,你是不是瘋了?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雖然看不見,但光聽聲音也能猜到女孩兒此刻的神情驚恐又悽慘。

“做什麼?”穆輕寒語聲淡漠,“不過是小懲大誡,讓他長點兒記性!不要再試圖接近你,更不要試圖挑撥我們的感情。”

他說完,又衝另一人道:“阿雲,跟文磊看好他、不要擾了我跟阿暖講話。”

“好嘞!”雲姜的慣用應答。

阿雲?雲姜?沈星辰想到溫思睿初時看到他的表情就想笑——

“哈嘍,思睿妹妹,好久沒見了,還是那麼漂亮!不對,應是越來越漂亮了,定是我哥的功勞。”

沈星辰記得他當時嘴裏叼着一根菸,笑容可掬的看着溫思睿。

可是被他打招呼的女孩兒非但沒有在他的友好中露出跟他一樣可掬的笑容,反而將一張小臉兒上的血色徹徹底底的退了個乾淨。蒼白如紙,慘白如灰。

那一瞬,沈星辰心中瞭然,關於雲姜的痕戾手段,溫思睿定然見過,且記憶猶新。所以纔會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失了她慣有的從容與淡定。

一時間,沈星辰有些心疼又有些同情她。區區一個舒雨軒,竟然招來了雲家的小少爺。穆輕寒是有多麼重視她,又是有多麼重視舒雨軒?

命途艱險,前路難測!

“怎麼嚇成這樣?”雲姜似乎很是不解,“我有那麼可怕嗎?”

他說着,又衝溫思睿笑了笑。

“行了,”穆輕寒終於開口,“總沒個正形。”

他安撫的拍了拍懷中的女孩兒,又若有似無的看了眼舒雨軒,淡淡的朝雲姜道:“叫嫂子,說多少次了。”

“哎呀,她比我小好幾歲呢。”雲姜不樂意的嘟囔,隨後又忍不住衝溫思睿笑了笑,”我有那麼可怕嗎?你難道不覺得我長得很可愛?”

好麼,一隻餓狼咧嘴呲牙的對着你笑,你說可愛還是可怕?不過這話,沈星辰也就在心中盤桓,並未說出。


只是想到雲姜的笑臉,沈星辰就會一併想到他的身份。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就斂去,取而代之的、是直入心底的寒涼,一陣接一陣、逐漸冰冷!

港地四大社團之一的“金玉滿堂”——雲氏一族,打小養在家主身邊的小少爺,竟然藏在濱港,爲穆輕寒做事?說明了什麼?

只能說明,雲瑞麟真的將穆輕寒當做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而這意味着,許多常人做不了的事情於他而言,不過翻翻手掌就可以不髒手不沾身的坐享其成!

何其的惹人豔羨?惹人嫉妒?

然,一切皆是緣!

雲瑞麒跟穆輕寒的母親算是青梅竹馬。只不過他二人不似舒雨軒和溫思睿一樣,長大以後、各有所愛。但兩人自小積攢的情誼甚是深厚,所以雲瑞麒從穆輕寒一出生、就將他認做了義子。

加之雲瑞麒只有一個女兒,久而久之、穆輕寒這義子跟親子也沒啥區別。尤其穆家出事以後,雲瑞麒幾次都想將自己的女兒許給穆輕寒,讓他正式成爲雲家的一份子。

若非穆輕寒執着於溫思睿,怕是早就做了雲家的乘龍快婿!

想到這裏,沈星辰不由得替溫思睿的“天真”感到悲哀!

“金玉滿堂”是什麼?那是由雲瑞麒的爺爺雲滿堂親手創辦的、在港界乃至整個東南亞都叫的上名字的社團。當年傳至他父親手上時、因爲一次內鬥耗損了元氣,險些被對手吞掉。是穆輕寒的叔祖父、也就是穆媽媽的養父,注入重資助他們起死回生。從那以後,雲家和柳家(穆輕寒叔祖父一家)就親如一家!

這也是雲瑞麒與穆媽媽一起長大的原因。

不過穆輕寒的母親北上讀書時、認識了他父親,後來嫁到了濱港。

穆家算是書香傳家,所以穆媽媽自出嫁後,就減少了和雲家的來往。

但是幼年時的穆輕寒,卻有一半時間是在雲家度過,這也是他與雲瑞麒情同父子的原因之一。

這樣一個在社團裏摸爬滾打過的男人,就算外表再謙遜、再溫潤,也掩蓋不了骨子裏的狼性。

更何況他少年喪父喪母又失妹,從心理學來說、屬於極度創傷,留有一定的心理疾病幾乎是必然。

這樣的人,你留守於他身邊,就好比在自己頭頂懸了一把鋼刀,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掉下來,將自己撮個一刀兩洞!

只是可惜,被愛情迷了眼的女孩兒,完全聽不進勸!

思及此,沈星辰忍不住又是一聲無言喟嘆!

“什麼小懲大誡?”回神時,溫思睿又驚又痛的聲音恰巧響起。

沈星辰聽到她拼命剋制着哭聲憤怒到:“你是不是有病?穆輕寒!你是不是有病?”

“我跟雨軒只是偶然遇到,你不相信你可以去問問,爲什麼要發瘋?你知不知道你這叫濫用私刑?”

“濫用私刑?”穆輕寒好笑,“我就用了,怎麼着吧?是他先挑釁滋事的,我只是正當防衛!”

我靠!沈星辰聽了,忍不住心中暗罵:敢情正當防衛是這麼個用法?真是讓他們這些見識淺薄之人歎爲觀止無言以對!

果然,緊接着就響起溫思睿不可思議的聲音。

“你瘋了,你真的是瘋了!”她似是被穆輕寒禁在懷中,嘴裏一疊連聲的哭喊着:“你鬆開我!我跟你這種人無話可說。”

“阿暖!”穆輕寒的聲音、淡漠又森冷,“你要不想他受罪,你就老實點兒!”

他頓了一下,換了口氣繼續說道:“你覺得我有病?覺得我瘋了是嗎?那好,那你就當我說的是瘋話好了!不過你記住了,這些話、我是最後一次說。你若不想他死,最好牢牢地將我的瘋話記在心裏。”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溫思睿憤怒的大叫,她似乎仍在掙扎,因爲杯盞破碎的聲音此起彼伏。

“阿暖,”穆輕寒陡然拔高了聲音,“你再不老實,我就讓阿雲將他另一條胳膊也斷了。若是你還不聽話那就接着兩條腿!”

一瞬間,屋內似乎安靜了下來。只除了舒雨軒模糊不清的怒罵。不過隨着一聲悶哼,世界徹底清淨了!

“乖,這樣纔對嘛。”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給你自由、是讓你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是讓你自由自在的招惹男人!尤其是你眼前這個男人……”

他似乎指了指舒雨軒,“所以你最好牢記於心,從今往後、不要再跟他有任何來往。否則下一次……”

“下一次如何?”應是短暫的安靜讓溫思睿找回了些神志,她隱忍着哭聲、痛苦的質問着:“穆輕寒,你口口聲聲說你愛我、可是你真的懂愛嗎?”

她悲憤又淒涼的說着,“你連起碼的信任和尊重都不曾給我,所謂的自由也被你圈上了條框。這樣的人生於我而言,有什麼意義?你留着這樣的我又有什麼意思?你一遍一遍的說着愛我,其實你愛的根本就不是我。你愛的只是那個陪你闖過風霜走過雨雪之人。只不過那個人恰好是我。如果當年你遇到的不是我而是別人,你也一樣會愛上她。你覺着這樣的愛值得我賠上自己的整個人生嗎?”

“你在懷疑我的感情?”

穆輕寒似乎很驚訝,驚訝過後又很委屈,委屈中又透着幾許憤恨,“你自己三心二意,愛了一個又一個,就覺着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樣是嗎?”

他語氣冰冷的說着,“我自己的心我自己明白,你信不信不要緊。你只要乖乖的留在我身邊就成。別的你什麼也不用想,有我在、定會護你餘生無憂!”

餘生無憂?沈星辰不知道溫思睿怎麼想,但他聽到這個詞時,卻是無聲的感嘆穆輕寒的無恥無畏!

他深深的覺着,他這個好兄弟、臉皮的厚度可以用釐米計量了!

“餘生無憂?”溫思睿似乎很迷惘,“且不說是真是假。就算是真吧,可你知道真正的無憂應該是什麼樣子嗎?”

“你因爲一點小事就對雨軒下狠手,你覺着我的日子能夠無憂?”

“這算什麼狠手?”穆輕寒似乎覺着很好笑,“不過就是小懲大誡。真要是下狠手,以阿雲的手段,你現在怕是要給他準備棺材了。”

“你不用這麼看着我,”男人的笑意似乎更濃,“像他這種毫無背景之人,處理他不過是一隻煙一頓飯的功夫。”

他說完,似是看了眼雲姜,因爲他的聲音隨之響起。

“我說哥,你又嚇唬人家了。”他嘖嘖兩聲,“你看那小臉兒白的,我看着都心疼了。”

“好好,”雲姜似是捱了白眼、趕緊討好到,“她是你的,我曉得呢。你別這麼看我。”


“阿暖?”穆輕寒的聲音,帶着幾分安撫,“別害怕,我說過、只要你乖,我不會傷害你們的。等我們的話說完了,你跟他也講清楚了。我自會遣人送他回去。”

“講什麼?”溫思睿聲音顫的厲害,一聽就嚇的不輕。

沈星辰忍不住再次哀嘆,都這樣了、還說不傷害?他實在是覺着自己這個好友的思維詭異的過了點兒。

“將你當日在杭州說與我聽的話一字不落的告訴他:讓他知道,從始至終、都是他一廂情願。你,從來就沒有愛過他!”穆輕寒聲音微冷。

“從來沒有!”他重複一遍。

“穆輕寒,”溫思睿不可思議的說着,“得饒人處且饒人,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何必揪着不放?”

“不是不放,是放不下!”

“呵!呵!”溫思睿甚是悲涼的冷笑了兩聲,“你放不下?你有什麼放不下的?”

她忍不住嗤笑,“穆輕寒,做人要公平,不要總是嚴以待人寬以待己。你曾經跟那麼多女人上過牀我都沒說什麼,我跟雨軒不過是一段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感情,你憑什麼要求我盡數否去?”

“憑什麼?”穆輕寒冷然,“憑你當年說過的每一句話!”

“你說過會陪我一生守我一世,說過長大後要嫁與我爲妻。可結果呢,不過寥寥數年,你就跟他有了感情有了過去?你讓我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我能留着他一命,已是莫大的仁慈了,你現在還跟我談憑什麼?你有這個資格嘛?”

我靠!門外的沈星辰又要爆粗口了,他真心覺着穆輕寒這腦回路清奇又神奇!

不然怎會固執的將人家小女孩兒的幼稚之言作爲死生相守的誓言?

他究竟是天真還是呆傻,亦或腦子有病?

沈星辰想不通,溫思睿也想不通。


“都多久了?”她的聲音疲憊又蒼涼,“你還在拿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說教,你不覺得累嗎?”

“我那個時候纔多大?對於你所謂的一生一世又能理解多少?你心裏沒數嘛?你又何必……”

“你理不理解那是你的事,”穆輕寒蠻橫的打斷她,“但是我理解、我當真了,你就要守諾。”

“我沒有守諾嘛?”溫思睿接過他的話,“不管過去如何,我現在已經回來你身邊了,我也說了會一直陪你走下去。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沒有說不滿意……”

“既是如此,那你現在這麼做又是爲了什麼?”

“我說了,爲了讓他長點記性,不再試圖來招惹你!”穆輕寒語聲清淡,“阿暖,爲了遷就你的心情,我對他已是一忍再忍了。否則……”

“否則怎樣?”溫思睿悲憤,“穆輕寒,還是那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做人適當寬厚一些,沒有壞處。更何況,雨軒他根本就不欠你什麼。你這樣步步緊逼仗勢欺人的,不覺着自己太過分了嗎?”

“他不欠你欠了,”穆輕寒蠻不講理,“就當是替你償還吧。”

“其實也談不上什麼償還,”他繼續着,“不過是要你說幾句真心話,換他一個死心,換我一個安心。從此……”

“安心?”溫思睿應是笑了笑,只是聽來甚爲苦澀,“穆輕寒,你永遠也安心不了。我以前一直以爲你是因爲在乎我,所以才患得患失。可直到如今我才頓悟,你如此的驚慌難安害怕失去,其實是因爲自己膽小怯懦,如同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完全沒有獨立生存的能力,所以你才死死地抓着我、如同幼子抓着自己唯一的依靠!除非是到生命的終點,否則你永遠都會處於被拋棄的恐懼中……”


一段無奈無力又含着些許絕望的情感點評讓世界再次安靜下來。

門外的沈星辰在靜默中,無聲的發出了嘆息:若說這個世界上,誰最瞭解穆輕寒?那當屬溫思睿了。

………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不知過了多久,穆輕寒的聲音又再響起,“既是孩子自然就有孩子的固執和任性。”

“你就當是哄小孩了,”他厚臉皮的說着,“又不是多爲難的事兒,就當滿足小孩兒的願望。反正你也沒有愛過他,實話實說而已。”

“怎麼,難道你是騙我的?”見溫思睿沉默不言,穆輕寒聲音冷了下來,“你親口說對我說沒有愛過他。既是如此,爲何不肯對他說一遍?”

“我說的是不知道有沒有愛過!但這不代表我要徹底否認。更何況,這話說出來,對雨軒是一種傷害。你不就是知道這一點,才逼着我說嘛?”溫思睿在他的質問下緩緩開口,聲音疲憊至極,“我累了穆輕寒,我真的累了,好累好累!你放過我吧,不要在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糾纏不清了。”

“亂七八糟?確實是挺亂的!”穆輕寒自動忽略了溫思睿聲音裏的疲憊與請求,繼續鑽着牛角尖。

“阿暖,我的過去確實混亂了點,”他突然開口,似是想到了溫思睿先前的責問,有些傷感又有些落寞,其間還夾着幾分不甘,“甚至如你那舒雨軒所說、骯髒了點。可是你呢?你就比我好嗎?”

“你說什麼?”應是被他糾纏太久,溫思睿反應有些遲鈍。此時聽到他莫名的責問、似乎驚了一下,條件反射的嗆到,“你是不是有病?這種話也可以亂說?我從來就沒有……”

“你從來就沒有跟別人上過牀是嗎?”穆輕寒似乎被她略有激動的反應逗笑了,“我當然知道你沒有,否則、我一定弄死那個人。”

“可是阿暖,”他嘆了口氣,“你的人雖然沒有給過別人,可是你的心給過。如果我告訴你,比起身體的不潔、我更介意情感的不潔,你會不會覺着我不講道理?”

溫思睿沒有回答,因爲沈星辰沒有聽到。但他猜測溫思睿此時定然跟他一樣,覺得穆輕寒豈止是不講道理,簡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可是那個不講道理的男人不這麼認爲。他繼續憤恨的說着:“你當年爲了他,毫不猶豫的舍了清白。我只要想起來,就恨的要命!”

“你有病是不是?這件事都過去多久了?你還有完沒完?”

“沒完!一輩子都完不了!除非他死了!”

“穆輕寒,”溫思睿定是被他氣的不輕,所以強打精神提高了些聲音,“你是不是真把自己當天王老子了?現在是法治社會,你這樣對雨軒動私刑、他完全可以去告你!”

“告我?他有證據嘛!”

“我可以給他作證!”極度氣憤中,溫思睿似已失了理智。

“你作證?”穆輕寒聲音瞬間結冰,“你是我的女人,卻爲了別的男人作證?你讓法官怎麼想?”

“你有證據嗎?”溫思睿似乎被他捏疼了,倒吸一口涼氣,隨後學着他問:“你拿什麼證明我跟你的關係?”

“四年了,我們日日夜夜在一起,想找點證據還不簡單?”他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小東西,我們那一本又一本的相冊就可以作爲證據。況且還有家裏的攝像頭、心願的攝像頭,所有我們一起的場景、包括最私密的,我都有刻錄。你不知道嗎?”

毛骨悚然!沈星辰不知道溫思睿的感受,但想來與他一般無二。因爲接下來好一陣,沒聽到她的聲音。

短暫的靜謐中,沈星辰的靈臺像是注入了一道光亮,倏然間意識到,穆輕寒今日唱的這一齣戲叫做:殺雞給猴看!

他恨舒雨軒是真,異常介意溫思睿跟舒雨軒的過往也是真。但還有一層原因,多半就是給他和秦朗的深度警告!

他不自覺的擡頭看了看,對面靠牆而蹲的年輕人,想到穆輕寒所說的攝像頭,就不自覺的想到了那日裱花間內的嬉鬧場景。

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眼眸,暗暗的沉了起來。


“怎麼不說話?嚇到了?”穆輕寒的聲音,又帶了笑意,“逗你呢,傻瓜。不過真要證據,我倒是有個最好的東西。”

“阿暖,改天我們去把證領了吧。”

“領證?”溫思睿的聲音,迷惘又驚懼。

“嗯,”穆輕寒語聲淡淡,“你若不想去也沒關係。一本證書而已,能有多難。”

“能有多難?”溫思睿無意識的低聲呢喃。

………

時間仿若靜止,空間仿若定格。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

當屋內再起聲響時,沈星辰聽到的,是舒雨軒憤怒的聲音。

“鬆開我!”

“我靠!”緊接着傳來的,是雲姜的罵聲、以及杯盞果品落地的聲音,噼裏啪啦、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鬧!

“哥,這小子太特麼恐怖了!”雲姜吼道:“剛一醒來就拼命,要不是我躲得快,指定給他捅個血窟窿。”

“你好歹也是練過的,等閒之人哪裏傷的了……”

“阿暖!”穆輕寒似是拉住了異動的溫思睿,“你老實點兒!”

“你放開我,我要看看雨軒的傷!”隨着舒雨軒的動靜、溫思睿的精氣神像是從新回到了身體裏,聲音比之前、聽着有勁兒多了。

“不用看嫂子,”雲姜笑到,“我分寸拿捏的很好,只會讓他疼,不會……”

“我靠,”雲姜說到一半,突然又叫了起來,“你特麼幹什麼?再不老實待著、老子廢了你!”

“你有本事就動手!”舒雨軒冷冷的聲音。

“雨軒,”溫思睿驚叫,“你不要再惹他們,求你了。”

“思睿……”

“讓他閉嘴!”穆輕寒吩咐到。

“好嘞!”雲姜吊兒郎當的應到,“文磊,給他堵上!”

“別鬧了,穆輕寒、你別鬧了!”溫思睿的聲音又帶了哭腔,“我們回去吧,求你了!你不喜歡我見他我以後不見就是了。”

“求我?爲了他!”穆輕寒壓着火氣,“這是第幾次了,你說說看?”

“穆輕寒……”

“你是不是以爲我特別喜歡你求我?”

“我沒有。”溫思睿下意識的否認。

“沒有?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我……”

“我告訴你阿暖,”穆輕寒倏然憤怒到:“我恨透了你爲他低聲下氣的樣子,當年如此現在還是如此。”

“你以爲我願意啊,”溫思睿忍着哭聲吼道:“要不是你莫名其妙的發神經,我會這麼做嗎?”

“我莫名其妙?我發神經?敢情所有的錯都在我了?”穆輕寒怒極反笑,“你要不要這麼偏心?明明是他不怕死的蓄意滋事挑釁在先。”

“我靠!”雲姜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特麼瘋了吧?”

“雨軒……”溫思睿驚叫起來,聲音悽慘無比,聽得沈星辰心裏直發毛。

“阿暖!”穆輕寒喊她,聲音有些不穩。

“你放開我!”溫思睿哭起來,“現在你滿意了吧?啊?現在你滿意了!”

“溫小姐,”文磊的聲音,“您別碰他,不然血會止不住!”

“去幫我找點繃帶和止血的。”還是文磊,應是在對雲姜說。

“吧檯有藥箱,我去拿。”雲姜說完,響起腳步聲。

“雨軒,”一直隱忍哭聲的溫思睿抽噎着再次開口,她似乎還在掙扎,聲音很是不穩,“你怎麼樣?疼不疼?”



疼不疼?沈星辰聞言一驚,看來又傷到了!傷到了能不疼嗎!

說不出心裏什麼感受。幸災樂觀?坐山觀虎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只是,他會是那個漁翁嘛?

滿腦子問號中,穆輕寒的聲音響起,暴怒又煩躁,“阿暖!”

他大聲喊她:“你乖一點,不然他真就殘了!”

“他若是殘了,我就把胳膊卸下來賠給他!”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溫思睿哭聲中帶着狠戾。

“你不是最在乎我嗎?”她哽咽着嘲諷着威脅着,“那我告訴你,他若再因你受一分一毫的傷,我就加倍還到自己身上!”

“怎麼?你想動手?”溫思睿的聲音冰冷中透着幾分淒涼,“有本事,你落下來呀!”

落下來?沈星辰聞言一驚,是有多氣、才能讓那個看似溫和的男人,對着他愛入骨髓的女孩兒揚起巴掌?

“呵呵!”穆輕寒氣到極致忍到極致的笑聲。

沈星辰最終沒有聽到巴掌落下的聲音。但恍惚中,他似乎聽到了穆輕寒將十指關節捏到“嘎嘣”脆響。

………

“阿暖,”片刻沉寂後,穆輕寒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卻隱約含有笑意,“你不用這麼嚇唬我,真的!”

“你若真想自殘,我確實管不了。不過……”

………

“穆輕寒,你瘋了吧!”良久,沈星辰聽到溫思睿近乎哀鳴的一聲低語。

“呵呵,”穆輕寒又笑了笑,“別害怕,只要你乖乖的,我是不會動她的。”

“不過,君竹那女朋友卻是溫遠的閨女。至於那溫遠……”

他頓了頓,“你應該記得、他是害死輕暖的肇事司機!”

字字清晰!

卻也字字追魂!如同深海里的食人鯨,一點一點將靠近之人、蠶食殆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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