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没曦前(2)

如果你问眼前这个左臂带痣的少年,这是哪里?他铁定不会告诉你。尽管有时候,他也想不管不顾地豁出去,大不了就是一死,可一想到卧病在床的母亲,他就会立马将这所有的冲动都强压下去,继续忍受那炙热的高温、混浊恶臭的空气,以及时不时抽在身上的皮鞭。

“都给我麻利点……你!动作快点,没吃饭呀!”一个监工模样的人叫嚣着,他臃肿肥胖的身材显得与这儿格格不入。话音未落,一位骨瘦嶙峋的老人就突然跌倒在他面前,将揹篓里的石料撒得满地都是。

“靠!活腻了吧你!”胖监工说着就是一顿皮鞭。

老汉身子蜷缩作一团,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儿,嘴里连呼饶命。

“啪……啪……”的皮鞭声回荡在混浊的空气里,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这时,一位少年站了出来,“够了!”他剑眉倒竖,左手死死拽着皮鞭,微微颤抖的臂膀上,一枚蚕豆般大小的血痣格外显眼。

“哟呵,哪来的出头鸟?”胖监工冷笑着,用力想把皮鞭拽回来,可鞭子仿佛在少年手里生了根,任凭他使出吃奶的劲,仍被攥得死死的。

“大人,您就饶了这位老人家吧?”少年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他有足够的理由憎恨眼前这头肥猪,那背上三道暗红色,已经结痂的鞭痕,便是拜其所赐。

“原来是你这臭小子!”胖监工眯成缝的眼睛,使劲撑开一脸赘肉,才总算看清了眼前这个刺头。“怎么?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欠得慌?!”

少年攥着鞭子的手握得更紧了。这话如针刺般,锥入他神经,硬生生将思绪拽回了三天前。

为了给母亲积攒看病的钱,二十出头的望北决心冒一次险。他早就听说,去村北挖矿能赚不少钱,唯一的风险就是:进去的人多,出来的人少。

母亲的病已经拖了很久,幼年丧父的他是家里唯一的依靠,他自信身体还算壮硕,村里人也因此给了他个“阿牛”的浑名。他觉得自己应该能活着从里面出来,那样他娘就有救了。

怀揣着这点念想,望北和村里另外十来个小伙,在一个叫“癞头张”的居间带领下,来到一处偏僻的山谷。

这里距村头大概半日脚程,三面环山,只南面一个入口。路上听癞头张讲,谷内的晶矿是上头某个大人的私产,他们只管干活拿钱,不得对外乱嚼舌根,还说以前那些不老实的,没有一个好下场。

望北本就不关心这些,他一路无语,只蒙头跟着走。没多久,便来到一处地下通道,癞头张点起火把,招呼着大伙跟紧点,从道壁坑坑洼洼的凿痕看,明显是最近留下的。

约莫一顿饭左右的功夫,终于见到前方亮晃晃的出口,进去后才发现,原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中,竟藏着一座方圆里许的圆形广场!穹顶就有十来丈高,四周遍布高矮不一的各式出入口,像他们刚才这样的,就有七八个之多。广场中心处有个天然形成的熔岩池,那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就是从那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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