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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幸福如指间流沙4

“她那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自怨自艾,更不会放弃生的希望。无论遇上怎样的苦难、她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状态,为自己甚至是身边人寻到一扇通向未来的重生之门,然后专注而执着的顶风而上。将逆境中的荆棘当做带刺的玫瑰,纵使受伤、也依然留有芬芳。”

朝花夕拾,旧事重提。

湖滨别墅里,随着过往岁月的翻呈再现、陈晨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闷。

一如窗外的夜色,浓郁厚重渺无边际。

恍然间,她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又悲又恨的早晨。

满身是伤的女孩儿从昏迷中悠悠醒转,艰难的翕动着干涩的嘴唇,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句:不要告诉我妈妈,她会难过的。

………

“你是说,当年出了那样的事、阿暖竟不想让她母亲知晓?”

“嗯!”

胸腔里一阵阵的闷痛,回神时、陈晨听到穆轻寒的声音轻轻响起,一如她的心情、沉闷压抑。

她吸了口气、压了压苦涩的情绪,缓缓说道:“原是不想的”。

“思睿早慧,从小就很懂事。所有事都是能自己扛就自己扛。刚上小学时,别人都有爸妈相陪,唯独她没有。学校家长会,温阿姨也基本去不了,只能由舒奶奶代劳。久而久之,同学们都知道她是寄养在舒家,常常唤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受了不少委屈。可她从来都不让温阿姨知道,特别让人心疼。所以那次也不例外。但就常理来说、我妈和舒奶奶肯定是要通知温阿姨的,所以思睿才恳求。因她不想温阿姨难过。”

说话间,陈晨不自觉的看了眼穆轻寒,见他眉峰微蹙、满眼疼惜。无声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那个时候,雨轩已经通知温阿姨了。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舒奶奶就算再疼她,也不能由着她。”

“然后呢?”见她停了下来,穆轻寒追问。


“雨轩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温阿姨好像刚从外面出差回来。听到思睿出事了,自然是火急火燎的往回赶。不过随她一起回来的,还有祝远之。因为当时他刚好在那边,见温阿姨来不及请假,就神色匆忙的往外冲,担心她出事,就开车送她回来了。那次、也是我们第一次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说到这里,陈晨觉得嗓子干的厉害,于是拿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才又接着道:“祝远之是呼市另一家乳业公司的老板,名下还经营着几家酒店作为副业,当时在那座城里、也是数得上名号的人物。”

“他与温阿姨所在公司的老板既是朋友也是合作伙伴,所以来往频繁。当年温阿姨调入总部没多久,就被去那边办事的祝远之瞧见了。据后来惨案发生后,公司那边传出的八卦所称,他对温阿姨可算一见倾心。但是温阿姨从前在感情上貌似受过伤,所以那些年,喜欢她追求她的男人不少,但她一律拒之门外。况且,那些男人多半是有家室的,并非良配。所以除了工作之需,温阿姨从不与他们接触。以免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可是这个祝远之不一样……”

“惨案?”穆轻寒闻言一惊,“阿暖母亲走的很痛苦嘛?还有那个祝远之,按你的说法,他也有妻有子、何来不同?”

“这个啊……”陈晨动了动身子,想要寻一个舒服点的姿势。视线流转间,看到对面的男人已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清润。虽说面上仍有惊诧、但与先前的张狂狠戾相比,现已算得上平和亲善。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性情温厚的世家公子,而非那“目无王法”的猖獗之徒。

“我靠!”她将一个抱枕垫在身后,心里无声嗟叹暗自唾骂,“真真是服了!”

如此迥异的两幅面孔,瞬间转换、无缝对接,得是有多变态的心理素质啊?这特么就是条变色龙,它也得有个特定范围特定场合才能隐藏自己。

可这位爷倒好,随时随地、随心所欲,说变就变。也不在意别人是否能够接受,全凭自己喜好。这要遇上个心脏功能障碍的,还不得给吓得撅过去啊?靠!

“陈晨?”

“你别催,”无声咒骂中,见“变色龙”面有不耐,陈晨白了他一眼,“让我喘口气好吗?”

说完,她又拿过一个抱枕、揽在怀里抵在了下巴上。

“祝远之是有家室。不过据说他的婚姻是纯粹的旧时包办,夫妻间没什么感情。她老婆比他大一岁,常年在巴盟老家带孩子,从不过问他的事业,与他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不过她娘家在巴盟那一带倒是挺有实力,早年祝远之创业的时候,帮了不少忙。所以念在岳父家的情分、他对家里还是很关照的。那么些年,也没听说他在外面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直到遇到温阿姨,才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为了能跟她在一起,可算是倾尽了心力……”

“怎么说”?

“初识温阿姨没多久,他就跟他老婆提出了离婚。除了公司的股份和经营权,其他财产一律留给了前妻和两个子女,只为换取自由身。尽管那个时候温阿姨并没有给他任何承诺,甚至可以说直接回绝了他。但他不在乎,依然决绝的离了婚。在他看来,温阿姨值得最好最纯粹的感情,不管最终能不能拥有,他都要身家清白的陪在她身边,不让任何人对这段情、或者对温阿姨的存在指指点点。这样的感情,听起来挺感动,也挺让人震撼。但到底是建立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其结果可想而知。”

“他爱人、最终知道了阿暖妈妈的存在?”穆轻寒猜测。

“嗯!”陈晨点头。


“那日他们到的时候,思睿睡着了。温阿姨掀开被子看到女儿一身的伤,又从雨轩那里知道了具体情况,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情绪失控的样子。尤其是后来听到医生说思睿伤到了…那里时,脸色瞬间惨白。撑到医生离开后、她守在床边呆了许久,然后才慢慢走出病房。看到祝远之时,二话没说、一巴掌就挥了上去。”

“想不到是吧?”见对面的男人面上微惊,陈晨似是回味的笑了笑。

“温阿姨那样的人,看上去清冷淡漠却因骨子里的媚态总给人柔弱温软的感觉。毕竟书中描写的绝色佳人、要么心狠手辣祸乱他人,要么身姿纤弱让人祸乱。而温阿姨,她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我们那日见到她发火的样子,才知道、她的性子刚的很。这一点,思睿跟她也很像。”

说话间,陈晨又瞥了穆轻寒一眼,见他眸眼浅眯,若有所思。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开始为他们的未来担忧起来。

心绪纷呈中,头脑变得恍惚、视线跟着也恍惚。那日医院走廊上的情形、慢镜头一样回放在眼前。

——

秋日的阳光温暖和煦,透过宽敞的玻璃窗倾洒在长长的白色通道上。一身职业装的温楠在暖光的照耀下,脸色愈加发白。她浑身发抖的指着面前的男人、咬牙切齿的骂道:“美满和团圆是吧?”

“如果我记得没错,这就是你前妻为你那对龙凤胎取的名字吧?你口中那对善良到看见只蚂蚁都要绕过去的好儿女都做了什么你知道吗?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们怎么做得出来?思睿才十岁,与他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们怎么下的去手?我早就跟你说过,你离不离婚跟我没关系,我不会爱你也不会嫁给你,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为什么要揹着我将他们接来青夷?还让他们接近思睿?你安的是什么心?我跟你说,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你且让你那双宝贝在家等着!”

男人本就被她先前那巴掌扇的有点懵,此时又听到她劈头盖脸的痛骂,脑子里一直嗡嗡响、半晌都回不了神。直到舒雨轩和陈晨听到动静跑出来、去繁留简的将事情说了一遍,他才白着张脸、震惊之至的看了看病房里熟睡的女孩儿,又看了看眼前满脸怒火恨到极致的女人,最后艰难的张了张嘴,嗫嚅着吐出一句:“温楠,如果事情却是他们所为,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

“阿暖她母亲知道那对龙凤胎是祝远之的子女?”听到这里,穆轻寒适时问了一句。

“嗯!”陈晨又喝了口水,继续道:“这些都是后来、温阿姨去世后,祝远之告诉我们的。”

“那时候他执意离婚,她老婆起先不同意,拖了挺久的。后来因他态度决绝、无奈之下,只能允了。只是提出,孩子归他。理由是她一个女人家,日后少不了要嫁人,带着两个孩子,多有不便。祝远之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办完手续后,紧接着就帮两个孩子办理了转学,接来了他身边。原本是打算接去市里的,但想到思睿在青夷,就想着几个孩子如果能在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何况,越小的孩子感情越纯粹。如果日后有幸能娶到温阿姨,那几个孩子就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提前培养感情总是好的。只不过他事先没跟温阿姨说,怕温阿姨知道了会有压力,就瞒了下来。谁料想,他那双儿女小小年纪,竟然那么的……哎!”

“我怎么觉着,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穆轻寒默了片刻,疑惑道:“两个孩子再坏也才十来岁,能有那么周详的计划?况且作为母亲,很少有人会主动将孩子交于前夫抚养,就算有,也不该一个都不留吧?”

“你猜的没错。”陈晨叹了口气。

“这个事情确实跟他前妻、不对,确切说是跟他小舅子脱不了关系。包括后来温阿姨被害、也是一样。”

“哦?”穆轻寒挑眉,示意她继续。


“之后的几天,我们都没有见过他。在学校,我也没见到美满和团圆。不过已经确认,事情就是他二人做的。因为思睿的同桌,就是那个自来卷的小姑娘告诉我,他们兄妹一直有意无意的跟同学说思睿太过冷漠不好相处,本来这也是大家公认的,被他们再加渲染,就更没人愿意接近思睿了。然后出事的前一天下午,她又看到辩论组的那几人在窃窃私语,说是晚上分头行事。怎么个分头,她也不知道。不过其间,看到美满往另一个同学的衣袋里塞了一枚小药丸,叮嘱她藏好了……”

“药?”穆轻寒惊问。

“嗯,一种溶于水的神经麻醉药,时效短、但是见效极快。从咽喉吞下,最先僵掉的是舌头,让你说不出话来。然后从脖子往下,慢慢的四肢会变得麻木。不过用量少的话,不至于影响行动。这个是后来找医生确认时、我们才知道的。因为思睿送去医院时,药效已过,所以医生也没往那方面查。后来我听同学说过后,像思睿求证,她说当天出来后,却有同学买了水分给大家。其中她那瓶是团圆拧开后递给她的。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从他手里递给女孩子的水,都是帮她们把瓶盖拧开,很贴心。”


“这是贴心吗?分明是无事献殷勤!”穆轻寒冷笑。

“你说的也对,”陈晨没有否认,“但也却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所以思睿才没多想。更何况,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又是同班同学,哪有那么强的警戒心。直到喝完水,准备道别时,才感觉舌根僵硬,发不出声。紧接着,四肢也一阵酸麻,几乎站不稳。就在这时,来了辆出租车,美满团圆还有另一个扶着思睿的女孩子上了一辆,剩下的四人上了后面的那辆,一起报了烧烤吧的地址。再后来,不用我说,你多少也能猜到,他们在烧烤吧的斜对面下了车,等车子开走后,并没有去吃饭,而是从左边岔路进了小树林。因为是临近出城的地方,人烟稀少,路边又都是高大的洋槐,当时夜黑风高的、他们都是些小孩子,隐在树后,走的极快,根本无人发现。”

“之后呢?”穆轻寒追问,“祝远之怎么解决的?他那双儿女向他坦白了嘛?”

“应该是坦白了。因为国庆的前一天,他带着那双儿女来医院,给温阿姨和思睿请罪。”

“请罪?怎么个请法?”

“跪在病房里,任由温阿姨和思睿发落,还能怎么个请法?”陈晨又白了他一眼,“那天我放学赶去医院的时候,就看到兄妹两龇牙咧嘴的跪在地上,哥哥一条腿打着石膏,妹妹一只胳膊也是挂在脖子上的。一看就是被打的,下手还挺狠。”

“狠又如何?”穆轻寒语气森然,“就算打死他们,也改变不了对阿暖造成的伤害。”

“你说的对,”陈晨再次赞同了他的话,“不过,好歹算是出了口气。那之后,他们就离开了青夷,再也没有出现过。”

“就这样?”穆轻寒不敢相信,“一出苦肉计,就将事情成功掩过?那其他人呢?”

“不然呢?”陈晨直直的看着他,“我知道你不甘心,温阿姨也不甘心,我们所有人都不甘心。可是你别忘了,当年他们还只是一群孩子,美满团圆比我们大一岁,但也只有十一岁。你觉得法律会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做出什么判决?更何况,思睿虽然伤的重,但并没有生命危险。他们做的事只能归为犯错、而不是犯罪。”

“再说,青夷就那么大点儿地方,真要追究起来,万一传出去,对思睿的名声也不好。众多客观原因的存在,让温阿姨还没开口,思睿就抢先对祝远之说:希望以后他们不要出现在她身边就好,过去了、就算了,她不想追究了。”

“至于其他人,应该只是受团圆兄妹重礼的诱惑,帮他们把人诓出去。因为思睿说他们只是围观,并没有动手。既然连祸首都不方便追究,其他人更不用说。”

“说白了,当年他们正处于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如今时过境迁,怕是早已不记得自己当年做过别人的帮凶。只不过是我们这些受害者身边的亲人,因为记忆太过惨痛,难以释怀以致历久弥新。”

这话说的有条有理,穆轻寒一时竟难以反驳。过了许久,才隐忍着内心的疼痛、苦涩的开口:“阿暖她,真的是……”

见他面色凄然,话至一半就说不下去,陈晨也不觉湿了眼眶。

“穆轻寒,”她用力将泪水逼回,哽咽道:“其实我很能理解你为什么那么爱她,真的!”

“她是那种看似冷漠实则内心火热的重情之人。只要靠近,就会被其吸引。而且,在她身上有一股击不倒也折不弯的韧劲儿。无论身处怎样的黑暗、她总能找到方法破土而出、顽固又坚强的向阳而生。不仅如此,她还毫不吝啬的将汲取而来的光芒分洒给身边需要它的人,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这么些年,看多了年轻人扛不住压力跳楼自杀的新闻,越来越觉着思睿的难得。与那些图一时痛快了却自己、却留给亲人无限伤痛的人相比,思睿真的算是稀有动物了。她那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自怨自艾,更不会放弃生的希望。无论遇上怎样的苦难、她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状态,为自己甚至是身边人寻到一扇通向未来的重生之门,然后专注而执着的顶风而上。将逆境中的荆棘当做带刺的玫瑰,纵使受伤、也依然留有芬芳。”

“是啊,”听了陈晨的话、穆轻寒静了几秒,随后感慨道:“阿暖她、就是这样一个坚韧执着、纯善机敏的小精灵。”

“当年、若非她孤注一掷以命相托、我现在怕是已与黄土不分彼此了。”

听闻此言,陈晨瞬间想到了他和温思睿的过往纠葛。一时间,心绪愈加冗杂,半晌再无言语。

“再后来呢?阿暖妈妈是怎么没得?还有祝远之的前妻或者说他小舅子又都做了些什么?”穆轻寒待情绪缓和些后、开口追问。

过后,他仰躺在沙发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她那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自怨自艾,更不会放弃生的希望。无论遇上怎样的苦难、她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状态,为自己甚至是身边人寻到一扇通向未来的重生之门,然后专注而执着的顶风而上。将逆境中的荆棘当做带刺的玫瑰,纵使受伤、也依然留有芬芳。”

陈晨的话又一次响起在他的耳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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