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吵到我的天空”

最近的秋風實在是不像話,像個調皮搗蛋的小孩兒,整天興沖沖地呼嘯着,在看不見的空中穿梭遊弋。

平時準備從宿舍出門去上課,這風就在開門上和我較勁兒,想輕輕鬆鬆單手開個門是不太可能的。

從陽臺飛馳而來,嗖嗖作響的風鼓足了勁兒把門給狠狠地抵住了。我必須放下手中的東西,兩隻手抓住鐵門鎖,努力地掰開,趁着門露出了一點兒縫隙,我便趕緊用一隻腳去卡着,反過身子,這時直面着風,一手撐着把門打開,另一隻手拿起剛纔放下的傘――終於出去,背後“啪!”的一聲,門重重地關上了。

出個門艱難點沒什麼,最惱人的是這廣東的天氣。

早上涼颼颼的,逼得人穿上外套。而到了中午,儘管這風吹得氣勢洶洶,但一出了宿舍樓,太陽就偏在天的一側,明晃晃地照耀着。

想做個精緻的女孩子?那是不可能的。當你準備打開太陽傘遮陽時,你會發現,你連傘也打不開,或者你打開了,風就把它吹得東倒西歪,甚至掀翻了傘。

我心疼我這傘的這一把“傘骨”,也尷尬於在衆目睽睽下我用我的傘和風作鬥爭,所以曬曬太陽當補鈣我就算了吧,但是這風實在惹人厭,把出門前認真梳好的頭髮吹得風舞起來,吹撲到臉上,絲絲縷縷的幾根頭髮散到嘴裏,有的遮住眼睛……到了風漸息的轉角處,不用鏡子,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凌亂,是完全沒有形象了。

想起去年的秋天,我寫過一首詩。第一句便是“南國的深秋/款款矜持……”又到了一個秋,這風氣性大變,半點兒矜持成熟的韻味都沒有。

這告訴我們,以後讀詩歌,要看清具體時間,就算在同一個城市,同一個校區,這秋天也是不太一樣的。

我回想我這個星期印象最深刻的事物或感觸,好像並沒有,有也隨着時間記在心裏,懶得拿出來大談特談了,就這秋風讓我忍不住發發牢騷了 。

星期三下午,上完書法課,從樓裏出來時,依然是強勁的風旋飛着,我看到地上散落的樹葉一下子被帶着飛散。

當時腦子裏突然想到“秋風掃落葉”這句話,我一直覺得這句話頗有武俠江湖,快意恩仇的味道,看着眼前這一景象,感覺特別貼切。

如果要說到這個秋天有什麼好的話,我想到的就是傍晚和夜晚的天空了。連續好幾個傍晚,我喫完飯回宿舍或去上晚課時,總能邂逅醉人的晚霞和一枚皎潔的月牙。

晚霞是隨着時間變幻着的,某個瞬間很美,但很快會消逝的。隔了一小會兒,此時看和彼時看,又是不一樣的光色了。

看着這轉瞬即逝的變幻,我越來越能感受到印象派畫家對光影的追逐了。

莫奈曾醉心於這莫大遼闊的天空朝夕形色,他在身後矗立着一塊牌子,上面寫到“不要吵到我的天空。”。

當時看時還不太懂,心想着外面亮堂堂的,有什麼變化嘛,可現在看起來,更加深刻理解了,也感到這句話的可愛;

想起電影《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中,身爲畫家的男主人走進窗口,向作爲女僕的少女指着天空,溫柔訴說着天色的妙變,在自然之美面前,他們之間沒有階級,是單純的男女,微祕的情愫也在這美景中靜靜流淌。

一次,路上偶遇夕陽時,我跟身邊的朋友感慨說,唯有這大自然的美景是最公平的。無論貧窮還是富有,我們都能欣賞這免費但卻不廉價的美。

這在電影中是,現實也是如此。



朝暉夕陰的美妙也總是會牽引出浪漫心腸,情不自禁地吟一句詩。

一天傍晚,我提着輪滑鞋走出宿舍,路過走廊,向外望去,遠處的黒黢黢的山,在玫紅色的暈染下,調和成一種深邃的紫,顯得靜謐安詳。

“煙光凝而暮山紫”――早上聽讀古文《滕王閣序》時,稍作留心,想象過這畫面,還疑惑山怎麼會是“紫”的呢?

但當我看到那傍晚,我才相信,原來詩人沒有說謊,不是爲了華麗辭藻而憑空想象。我欣喜於詩人看到過的大自然神來之筆的美景,感慨千百年後,我依然能與詩人有共鳴。

做個生活中的有心人,是如此幸福。



還有月牙也是格外迷人的。

前幾天,老師佈置的閱讀任務,讀郁達夫的《沉淪》,我摘錄了一段景色描寫:

“那一天大約剛是舊曆的初三、四的樣子,同天鵝絨似的又藍又紫的天空裏,灑滿了一天星斗。半痕新月,斜掛在西天角上,卻似仙女的蛾眉,未加翠黛的樣子。”

令我傾心的是後一句對月亮的描寫。

半痕新月,像是畫家輕描淡寫卻有無不透着精湛筆力的畫作,濃淡相宜,看似清寡又有萬般姿韻。以未施翠黛的仙女上的蛾眉做比喻,那月的姿態,更是躍然紙上。

最近我看的月兒,也類似這樣的,半痕似蛾眉,不過是比較離我們視線更近,顯得更加大一些。我總遺憾着手機定格不了這美,只能收藏在自己的眼眸裏,心裏,最後落於筆尖。

蘇軾說,“一年好景君須記”,無論是惱人的秋風還是醉人的落霞,曼妙的秋月,這點點滴滴的美,都值得用一字一句去收藏。

莫奈說的“不要吵到我的天空。”也不是他的專屬,每一個生活中的有心人,用可以眼睛去守護那片自我的天空。

公衆號:飛鳥朝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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