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纠徍胡吹冒撂,郭瑞年患得患失【一】

  瑞年不觉把脸红了,哼哧哼哧半日,方咧嘴笑笑说:“你是洋学生,我一个土巴拱子……”话未说完,便被张纠徍截住了:“你倒笑话我做啥呢?咱谁不知道谁?现在我是一点都念不进去了,简直是受洋罪。我又没我姐命好,能考上个老师。当兵呢,我大我妈就我一个娃子,他们死活都不愿意。……所以,我就想了,等把明年混出去,初中毕业证拿到手就算球了。至于高中,我想都不想,有啥用呢?咱早晚都是要回来种地的,还是早点学会种庄稼是正经。……”

  瑞年闻言很有些吃惊,暗想这九娃子变得也太快了,跟以前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纠徍还在说些什么,瑞年却没怎么在意听,冷不丁地却突然插嘴道:“……我也想了,咱们农村人,念书倒也是没啥用处。不过你怂不一样,你姐夫屋里户面大,干工作的又多,到时候你还不是要吃轻闲饭的……”

  纠徍“嗨”了一声,从学生装口袋里掏出一盒纸烟来,弹出两根来,一根自己叼上,另一根递给瑞年:“吃烟。”瑞年掏出火柴给纠徍将烟点上,又跟他对了个火,然后说:“你也吃烟啊?”纠徍笑道:“一上中学就开始吃烟了。我姐给我的钱,我基本上全买烟了。”顿了下又说:“我发现你是不是对我有成见呢?”瑞年道:“成见是啥?”纠徍一愣,想了下又说:“你还真的对我有意见呢!我咋可能沾汪家的光呢?活人要有志气,我姐的工作都没求汪家人,我为啥要求人呢?”

  瑞年笑了一下说:“九娃子,你到底是洋学生,想的都跟人不一样。我就是想找个工作,都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去寻谁。你倒好,有一大堆贵人,都不愿意去寻……”

  纠徍回头四下里看了看,轻叹一口气说:“你是不知道情况。走,咱到场院里说吧。”瑞年便跟着他出了堂屋,二人来到场院边,在靠着核桃树堆放的那座麦草垛旁站住了。

  纠徍很老练的狠吸了一口烟咽下去,又从鼻孔里喷出来,低声说:“家家一本难念的经。不知道情况的,还都当我屋里啥都顺当的很,实际上也难场。”

  瑞年道:“噢?”

  纠徍淡笑了一下,继续说:“比方说我姐吧……”说到这儿又打住,却看了瑞年一眼:“这些话我可是把你当兄弟才说的。你可不敢给别人说噢。”

  瑞年急忙说:“你把我当啥人了?啥话到我这儿就烂到肚子里头了。”

  纠徍便又轻叹了一声说:“旁人看起来,我姐就命好得不行。她没两年功夫就转成公办代理老师了,跟公办老师实际上就是一回事。我姐夫呢,又是当兵的。这些谁不眼气呢?可是谁能知道,我姐其实日子难过得很,她那婆子妈呀,现在是贵贱见不得她,跟我大我妈说话也阴阳怪气的。”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

  瑞年又“噢”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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