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明月落階前(八)

第八章

與鶴對於別人的嘲諷向來不太在意,他定了定神,叫住大家,讓大夥兒點齊了人才往裏頭走。沛軒是唯一一個敢於開口頂撞他的人,對此百般不耐煩:“我們都是身懷絕技的江湖人,點什麼點。”

阿穆卻替他師傅接了話:“方纔見多娘屢次捂着腹部,可是有什麼不適?”

多娘也沒有任何羞澀,只用單薄的聲音答道:“我這裏有阿堯的孩子。他卻還未來得及知道。”衆人雖意外卻也覺得是情理之內的事情。

阿穆說:“弟妹不妨往回走。雖說洛意一人在裏頭,可不知他現下情況如何,多少有些兇險。外頭有令姐陪伴,我們纔可安心。”

多娘咬着牙搖頭。

阿穆又放柔了聲音安撫她:“弟妹想替阿堯報仇,其心讓人動容。可弟妹若是決定了要保下阿堯的孩子,還是謹慎些好。”他頓了頓,給了她一些思考的空間。又說:“保住人才是最重要的。如今我們只是爲了尋找玉璽和沙泠那弟弟,犯不着賠上所有人的性命。”

與鶴在一旁聽着,眼皮向上擡了擡,又垂下。

多娘只是被仇恨燃燒着頭腦,不防沛軒伸過手來將她的掌用力一捏,又嘆口氣:“多多,不要任性。”她終於還是動搖了,環顧四周,心裏感覺很是蒼涼。

整裝後,原來的隊伍又少了兩人。與鶴帶着徒弟們小心地跨過碎石,往那不曾有花的御花園去了。

未走幾步,又有幾支白羽箭飛來,可因爲拉弓的力氣不大,未到跟前已經去了勢,幾人一伸手便將箭抓住了,丟在腳下。

“不是晗蒼師叔的箭了,沒有銀環。”冷君言彎腰看了一下。

沛軒說:“你們可知道晗蒼師兄爲何要在那箭上掛銀環?”

自然無人應答。

冷君言笑了一下:“不會是爲了哪位姑娘吧?”

沛軒也笑了:“小冷你好像開竅了,上下半身都能思考了。”

冷君言有些惱火,可天風門一向對於輩分上的事情看得很重,他不言語。

與鶴插嘴道:“沛軒你那時年紀尚小,懂什麼。晗蒼也是爲情所傷,不然也不會輕易被打成那樣。”

沛軒冷笑:“與鶴你這話就不對了。當日爲了這莫名其妙的一戰,誰不是拼盡全力。若不是因爲師傅,我們一個兩個何至於此。”

與鶴嘆氣:“師傅也終究是錯付了。”

沙泠問:“師尊當時不是屬意舅舅嗎?”

與鶴答:“師傅他老人家最喜歡的就是洛意,其次纔是我。”

“不管是你還是洛意,師傅都是錯付了。”沛軒補充道,“我師兄身首異處,我一直不能釋懷。是不是師傅所爲?”

與鶴驚道:“爲何你會懷疑師傅?”

“當日奪去羅師兄的身軀之人,身形確實很像師傅。我那時年紀還小,武功也弱,心力交瘁。”

沉默了一陣,他們已經走到了御花園的門口。

他們之所以知道是門口,是因爲洛意那二弟子被懸在一根竹竿上,立在一排低矮的柵欄之後。那人明顯已死,耷拉着腦袋,舌頭伸出來,死狀恐怖。

沙泠皺眉:“雨菲帶着這男人進來,不知她現在身在何處。”

沛軒搖頭:“大外甥,這點你真比不上你晗蒼師叔了。雖說他當日也是後知後覺愛錯了人,卻也毫不掩飾。”

沙泠其實並不在意晗蒼的事,他的腦子裏只想到了雨菲,不知爲何有些下意識地恐懼。想到阿堯的慘狀,他不禁編排了一具同樣蒼白的屍體,那屍體無疑就是雨菲。他用力地搖搖頭,想將自己這無意義的想象甩出去。

與鶴責備道:“沛軒,你不要說了。”

“我偏說。”沛軒賭氣一般,“阿泠,晗蒼喜歡的是你的母親聞溪。若你母親有點頭腦,不選沙斕,沒準你現在也是承歡她老人家膝下。所以愚蠢都是一脈相承的,你二舅傻,他姐姐自然也是個傻子。”

沙泠吃了一驚,可是並沒有表露太多,只說:“我母親已逝,我們就不要妄議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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