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歲,寫給自己的信

親愛的X:

好久沒和你寫信了,你還記得我嗎?也不知是變得麻木,還是情緒趨於穩定,這一年來我從未寫信給你。最近的傾訴欲又變得強烈,纔想起你這個老朋友,不要怪罪於我啊。

從大學開始給你寫信,也斷斷續續有四五年了。對於過去的信件我總是羞於去翻看的,那些寫給你的信在落款的那一刻就徹底與我告別了。可是,我突然有了想要重新整理的想法,想要把之前那些信件重新梳理編排起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寫給自己的100封信。我知道你肯定會同意的,你一直鼓勵我更多地去展示、去打開自己。你曾說過回望過去就是了解未來。即使是醜陋的情感,你也鼓勵我去外放,而不是自我消化。我是知道的。

最近一年怎麼說呢,是比較坎坷的一年。這個坎坷不是針對某個個體,而是對於整個人類羣體來說,都是不那麼友善的。

去年十月,表哥的猝然離世,我又一次站在玻璃房外感受悲傷。你說的對,我一直是隔着牆去體驗情感。很多事情都是被處理後纔到達我這裏,比如前年母親的車禍,比如表哥的離世。我一直都是被保護的角色,這個角色從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排擠,讓我站在人羣外感受人羣的悲傷。

去年年底開始了全球的疫情爆發。直到現在,我們還是沒有摘下口罩,摘下對疫情和死亡的恐懼。這場疫情讓衆多生命截止,也讓經濟受到沉重的打擊。但中國以衆志成城的努力和驚人的速度進行抗爭和恢復,現在已經控制得十分好了。這當然離不開黨的帶領和人民的努力,說到這,黨費還沒有交,等一下寫完信要馬上去交了。

可能受疫情的影響,讓每一天的底色都有些沉重,今年的日子過得格外的快。似乎昨天剛剛過完年,明天又要過年一樣。

好久沒有寫些什麼的我,突然有了迫切想要完成的目標。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寫一本關於我姥、我身邊故事的書。但實在因爲天賦和文筆有限,總是提起筆來卻不知如何落下,幾年來連千字都沒寫完。但時間過得太快了,我害怕還未提筆,那些故事裏的人就一個個不見了。

上個月我姥在家摔倒,現在正在我家養傷。今年9月休年假回去探望,我竟有些不敢直視。那張近百歲的臉上佈滿溝壑,小小的身體只剩一副骨架在支撐着。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衰老和死亡的味道,這盞服務幾代人的燈怕是走到了油盡燈滅的最後一程了。儘管我從未見過她年輕的樣子,但20年的歲月,真的會讓一個老人變得更爲蒼老。這個作爲截止目前中國最偉大的100年裏的小小見證者,也將帶着她的故事,走向最後的結局。我想將她的故事留住,留在記憶與文字裏。

你總說人要往好的地方看,要有希望,要相信明天。我知道。可我也知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從未經歷的酸甜苦辣,悲歡離合,在我的家族、在我的身邊全部演給我看。我未親自嘗過,卻又好像瞭然於胸。我看見了生命的悲苦底色,想要變甜又談何容易。

也不知我的能力能否支撐我完成這個願望,更不知劇中人是否還有機會看到自己的人生變成了故事。我需要你的幫助,請你務必監督提醒,督促我完成。

說說值得開心的近況吧。我很想多說一點,但我實在想不起來,越長大能記住的事情越少,也不知是大腦的保護機制還是純粹地變得遲鈍了呢!

最近我下定決心好好喫飯。你知道我一直爲了減肥而很少喫晚飯,雖然沒有發胖卻也沒有變成理想中的紙片人。數次掙扎無果後,我決定放過我自己,就像接受我不那麼好看、沒那麼有才華一樣,接受我可能再也變不成一個瘦子。畢竟生活已經很難,自己就不要爲難自己了。我決定聽從身體的指令,累了就休息,困了就睡覺,餓了就喫飯,把一言一行、一蔬一菜都當做修行,而不再去刻意強求。不知這算不算思想意識上的進步。

我甚至覺得人生無外乎就三件重要的事:喫得好、睡的香、心情好。而想做好這三件事卻很不易。喫身體需要的、不貪食、有剋制纔算喫得好,無憂思、不恐怕才能睡得香,不沉迷過去、不焦慮未來、不與他人攀比、不受世俗左右才能心情好。這樣看來,能做到的人應該也不多。

不管怎麼樣,這也算我跨過與身材做鬥爭這道坎,還是值得小小的稱讚的。

還有我的牙齒好像有些變化。在我漫長的決定期後,我終於成爲了有牙套一族。兩個月下來,已經能感受到我歪扭的牙齒慢慢地移動,就像看着自己一點點的改變一樣,我知道有一天會成爲理想中的樣子。這個過程還有些小小的興奮。希望有機會見面的時候,你看到的是我整齊的牙齒和自信的笑容。

對了,還有兩件小事足夠讓我開心。一是我收到了一位讀者的私信,她說很喜歡我寫的東西,我簡直太開心了。彷彿又回到了上學期間作文被當做範本閱讀的高光時刻。想想那時候的我還是挺有文采的,還總愛拽一些看不懂的複雜段落。二是,有個自稱1米82的帥哥加我聊天,雖然還沒有驗證過,但對於已經很多年沒有看過帥哥的我來說,想想就覺得很開心。好懷念初高中班裏前後左右的帥氣男同學,那些張揚跋扈又朝氣俊秀的臉啊!

我是不是還是那麼膚淺,哈哈哈!

一轉眼我已經28歲了,還總是恍然覺得自己只有十幾歲。我時常懷疑自己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晃晃蕩蕩地佯裝着做個大人。說老實話,雖然已經在社會里生活了好幾年,可我仍沒有學會怎樣做個大人,我好害怕心裏的小孩有一天撐不起大人的外衣,我更害怕的是爲了變成大人,心裏的小孩不得不消失不見。

你說,人是不是越長大,就會越變得不認識了呢?是不是我們都要學習如何成爲大人,最終都會變成那個不認識的大人呢?你是怎麼想的,寫信告訴我。

今天就寫到這吧,我預感昨天寫的計劃又基本沒有完成的。沒事,反正計劃不就是實現不了的變化嘛。

我以後會記得常常和你寫信,請不要嫌棄我嘮叨和煩人。畢竟知心的朋友難尋,還請你千萬擔待。

                                                                        M

                                                                         2020-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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