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 保安

啪唧……

保安室裏張老頭正睡得香,聽到聲響,皺了皺眉頭也沒睜眼,茲當是哪個半夜加班的社畜小青年半夜耍瘋往樓下扔東西呢。

他們這一片都是老工業區辦公樓改的寫字樓,設施老化,但勝在租金便宜,所以就還有很多創業型小公司願意駐紮在這裏。大多數公司還是很人性化的六七點鐘就下班了,但有幾家特別能壓榨的凌晨一兩點鐘才下班。老張頭也習以爲常,該喫喫該睡睡。

今夜的貓兒也不安分,嗚咽的嚎叫着,像嬰兒的啼哭聲,窗外的秋風卷着枯黃的落葉輕輕的掃在玻璃上,沙沙作響。老張裹了裹身上的被子,還是覺得冷,耳邊傳來汽車行駛的聲音,一夜無夢……

早晨老張頭被一陣咣咣的砸門聲驚醒,外面吵吵鬧鬧,隱約還有警笛的聲音。老張只感覺血壓飆升,罵罵咧咧的披上大衣開門,卻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清晰的黑紅色的車輪印,濃重的血跡味兒,地上還有一些細碎的肉塊和內臟。

嘔…老張沒忍住吐了起來。早上遛狗鍛鍊的小年輕最早發現了這兒,狗離老遠就狂吠不止,拽着牽引繩使勁往前衝,跑到了門口夾着尾巴往主人身後躲。小年輕報了警,好事的大爺大媽隔着馬路站在對街,不一會兒消息就傳遍了整條街,人越堵越多。

警察封鎖了現場,又在人羣中尋找目擊證人。可最近的居民樓離這兒也得走十幾分鍾,晚上又沒有路燈,除了在這兒上班的人晚上都不願意過來。大樓年久失修,監控基本就是個擺設,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警方初步認定是有人墜樓後屍體被汽車拖拽導致。

陸續趕來上班的人們都被攔在警戒線外,一時半會是不用上班了又想湊熱鬧卻,一個個巴着腦袋往裏瞅,警察轟了幾次都轟不走。

老張被嚇得有點神智不清,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正在大家一頭霧水的時候,地上的血跡彷彿水份蒸發一樣,從車輪消失的地方變淡,變淺,血跡從紅黑色開始變得鮮豔,然後消失不見。

這下剛纔不願走的喫瓜羣衆四散開來,大白天的莫不是見了鬼!一切恢復了原樣,沒有血跡,沒有車輪印,連空氣中刺鼻的血腥味兒也變淡消失了!

在場的八卦記者中也傳來了騷動,攝影素材全部變成空白,照片中的斑駁血跡都消失不見,留下的就是正常的街道景象,視頻波動模糊直至完全黑屏。在場的人面面相覷,有限的知識解釋不了眼前發生的景象。

老張頭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老張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還躺在自己保安室的小屋裏。口有點渴,老張躺在牀上意識還有點渙散,突然他想起來什麼似的,猛的起牀,衝到了門口。

昏暗的光照在路面,風晃動着樹枝,卷着廢棄的廣告傳單飄起來又落下去。不遠處的大樓星星點點的燈光,應該是還有加班的人沒走。一切都很正常,難道是夢?

老張有些驚魂未定,剛纔的景象還歷歷在目,他甚至能回憶起剛纔牽引着狗的繩子是什麼顏色的。夜晚的風很涼,吹的老張打了一個嚏噴,冷靜下來。媽的,真晦氣!做個這樣的夢!老張回屋把門鎖好,毫無睡意。點了根菸,狠狠的吸了一口,躺在牀上,又不敢仔細回想夢中的場景,只覺得冷,冷得他頭皮發麻,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安,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

老張頭不放心,又起來披上大衣拿上手電筒出了門。想去後面的停車場轉轉,平時他都是走小路穿過去,可是現在他想沿着夢裏的那條血跡走走。

停車場在大樓的右側,從保安室走到停車場也就是十分鐘的路程,老張拿着手電走了好一會,心裏直犯嘀咕,怎麼感覺今天這條路這麼長?明明走幾步就要到大樓了,這幾步卻怎麼都走不完似的。手電筒的光也不那麼亮了,光束打在地上彷彿被吸收了一樣,顯得周圍更加黑。老張站在原地不敢動了,回頭望向保安室扭頭再看看大樓,自己好像夾在中間兩邊都過不去,嘴裏唸叨着阿彌陀佛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救救我,眼睛一閉然後撒丫子就跑。

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顯了靈,老張一路小跑進了大樓。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來,不過這停車場是不敢去了,再讓他回保安室他也是不敢,就壯了壯膽子打算上樓看看,和沒下班的人做個伴也比一個人待著強。老張記得這棟樓三樓東側和六樓中間的辦公室好像還亮着燈,老房子樓梯長,爬到三樓已經累得老張頭氣喘吁吁了。

三樓東側這間辦公室原來是間資料室,後來被一個搞自媒體的南方人租下來了,來往出入的都是俊男靚女,他們這個公司都是夜貓子,經常加班到深夜,不過今天也幸虧他們加班。樓道里靜悄悄的,顯得老張的步伐和呼吸格外的沉重,爬樓梯上來一點雖然累但是一點沒出汗,還是冷,一種深入骨髓的冷。老張敲了敲門,沒人應,又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沒動靜。

會不會是睡着了?老張擰了擰門把手,竟然沒鎖。房間裏燈火通明,電腦都沒有關,甚至桌子上的茶杯還冒着熱氣,唯獨沒有人。有一臺電腦還在遊戲加載的界面,放佛剛剛還有人坐在這裏匹配了遊戲,可是人呢?老張隱約覺得好像有人說話,還有敲擊鍵盤的聲音,可是聽不真切,卻實實在在的聞得到煙味兒。真邪了門了!老張不敢多呆,着急忙慌的又跑到了六樓。

七樓就是頂樓了,因爲有些破敗和漏水,所以六樓的房間租出去的並不多,一般樓層越高越意味着這家公司越不景氣。空氣有一股黴味,還混着一股水果腐爛的味道,薰得老張有點反胃。門是開着的,空調還呼呼的運轉着,裏面卻空無一人。難道去廁所了?老張在樓道里大聲呼喚了幾聲,沒人應答,心裏更慌了,燈亮着門開着卻一個人沒有。今晚到底是怎麼了!

硬着頭皮想下樓回保安室的時候,老張卻聽到了一聲輕笑,聲音從六樓和七樓的樓梯拐角處傳出來,在安靜又恐怖的樓道里,這聲笑就意味着可能有人。老張噔噔噔的追過去,卻連個人影都沒看見,七樓沒燈了,他只能拿着手電往上面照。樓梯上都長青苔了,不知道是有人上來過還是怎麼的,本該關着的門現在是四敞大開的。

這樣寒冷的夜晚,這麼恐怖的夢,老張想回六樓的房間裏等一會看看會不會有人回來,身子卻變得異常沉重,鬼使神差的朝着七樓走去。腦子裏和心裏正在咆哮,不要上去!身體卻不聽使喚似的一步一步走向天台,耳邊似乎有人在低聲呢喃,呼喚着老張。

夜已經很深了,遠處的居民樓都沒幾戶有光亮,天空陰沉沉的,樓頂的風更刺骨一些。老張死死的咬着嘴脣,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發狂的貓,沙沙作響的樹,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撲面而來。

六樓加班的人泡了一碗麪,三樓的人在熱火朝天的開黑,一個剛下班的疲憊的年輕人開車準備回家。

啪唧。

聽說人在墜落的兩分鐘內是有意識的,能看見能聽見甚至可以思考。汽車飛馳而來,老張在想,今天這個夢也太嚇人了......、

文/梔夢

配圖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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