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的生日
作者:仵美麗
今天又是三月三。每年的今天，都讓我難以忘懷，因爲是我的生日。
窗外，暖陽，柔風，行人寥寥，幾隻麻雀嘰嘰喳喳地從這處飛往別處。看着飛去的鳥兒，望着遙遠的天邊，我不禁牽念起千里之外的鄉下的母親。
古人云：兒的生日，母的難日。此時此刻，我想起母親生我時所遭受的煎熬，想她哺育我時的萬般辛苦，想她撫養兒女成長不記報酬的付出，想她的慈祥善良與淳樸……因爲疫情，今年春節未能回家，作爲女兒，心中不免有些心酸與愧疚。
母親說，當年生我的時候，受了很多的痛苦，與死神極力抗爭，與閻王殊死搏鬥，走了一遭鬼門關，闖了一回陰朝地府。幾經磨難，好不容易將我帶到了人世……聽着母親的話，我的淚水不停地流淌；回憶着從前的一幕幕場景，彷彿在回看一部新拍攝的紀錄片，一種敬仰、感激與感恩之情，油然而生。母親以她的身體力行，詮釋和踐行着母愛的偉大與真諦。
母親生下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嬰。突然有一天，他手腳不停地抽搐，經村醫搶救，治療無效，不足滿月便夭折。一個新生命的誕生與匆匆的逝去，對母親的精神打擊與心靈的創傷，三言兩語，難以表述。所以後來，母親在懷我時，就格外小心，時時留神，處處在意，唯恐有半點閃失。可在那個喫不飽飯的年代，在那個醫療條件極差的偏僻的鄉村，談何營養與膳食？她的身體狀況依舊是嚴重的營養不良。剛出生的我，又黑又瘦，體重不足五斤。
母親告訴我說，在經濟落後與物質匱乏的年代，根本沒有條件去醫院做定期的檢查，即便身體有什麼狀況，也就不得而知。分娩時的難產，劇烈的疼痛折磨，摧殘着她虛弱的身體。她大汗淋漓，精疲力盡，愛的信念卻在繼續…… 這就是一脈血緣，血緣中融入着愛，融入着情。也正是因爲這份特別的愛和情，才構築着母愛的博大與無私。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出生時，與其他健康的新生兒有着明顯的不同，嘴脣發紫，沒有哭聲。一時間，接生婆慌得六神無主，一家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所措，坐臥不寧。幸虧同一屋檐下的四媽，懂得一點從她孃家偷學來的醫術(過去的醫術傳男不傳女)，在我的身體上又是掐，又是捏，又是用縫衣針刺，我才“哇哇”地哭出了聲。全家人這才如釋重負，如夢初醒，揪着的心，如落地的石頭。奶奶激動得老淚縱橫，母親倖福得綻開了笑容，一旁的父親更是樂得合不攏嘴。
雖然貧窮，但在父母的呵護疼愛下，我們兄弟姐妹快樂着成長。除了田裏的農活，母親還要悉心經營我們這個家。紡線織布，納鞋縫衣，都是她的拿手好活。爲了改善家庭的經濟狀況，她硬是學了裁剪技術，冬日農閒時節替人縫衣裁褲，夜以繼日地勞作，換得微薄收入添補家用。別人不要的各種花色的碎布條，母親把它積攢起來，一針針地穿，一線線地引，一條條不起眼的碎布條，就對接做成了一件件漂亮的小坎肩，如同商店裏出售的精緻的手工藝品，穿在我們的身上既保暖又好看，惹得鄰里的小夥伴們羨慕不已。
爲了讓我們多喫飯，長好身體，母親變着法將那些難以下嚥的黑麪玉米麪做成各種各樣的花式蒸糕，煎攤成餅；爲了增加身體營養，母親在後院種上黃瓜菠菜西紅柿等時令蔬菜；爲了滿足我們的味蕾，母親在前院栽上棗樹石榴核桃樹。果子成熟之時，便是我們笑聲最甜的時候。我問母親：你這樣辛苦，累不累？母親笑着說：爲了自己的孩子，哪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累不累的？對於她的回答，我似懂非懂。後來等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做了母親，才深深體會到母親一詞的真正含義。
正當我們期盼着好日子快要來臨時，天卻起了不測風雲，父親因一場大病撒手人寰，離開了他賢惠溫善的妻子，離開了他乖順懂事的兒女，離開了他難以割捨的親人。我們悲痛欲絕，母親卻咬着牙，忍着淚水，強打着精神。她暗暗地問自己：孩子們還需要她，她怎能倒下？她用自己柔弱的身體撐起這個曾讓多少人羨慕，又引來多少人憐憫的溫馨之家。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度過了多少個艱難而漫長的春秋冬夏。如今看着兒女們一個個長大，組建家庭，在城裏買了房，買了車，過上了甜蜜的生活，她比誰都高興，她比誰都激動，她比誰都更有資格說毫無遺憾地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了。
如今，七十八歲高齡的母親，身體硬朗，無憂無慮，享受着天倫之樂。但她依然喜歡澆園種菜，栽植養花。除此，母親更多的時候喜歡看書，楊海信老師的《暖流》一書，成了她的必讀。她還經常與我交流着讀後感受。多少次，她爲書中主人公經歷的苦難泣不成聲，爲他現在的美好感到滿心歡喜。我爲母親感到高興，更爲母親的精神所感染和鼓舞。我也爲人母，也曾經歷過孕育生命的痛苦與美好，也曾爲新生命的降生而感到歡欣和滿足，更爲母愛的寬廣與深厚而肅然起敬。
今天，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我回想了太多太多的故事，千言萬語，萬語千言凝成一句話：祝願我的母親健康快樂，祝願全天下的母親安康幸福！
2020 3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