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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幸福如指间流沙6

“如果说当日她只是在我心中埋了种子扎了根。那我父亲去世后,她为我做的一切,就是给那颗种子浇了水施了肥,让它以极快的速度发芽开花,最终与我的筋骨血脉融为一体,再无分开的可能。毕竟,没有发芽的种子挖出来,不过就是疼,做个开膛破肚的手术也就解决了。可当它历经时间沉淀、与宿主成长为一体的时候,除了同生同死,再无其他可能。虽然,那个时候,她只有十四岁,但我知道,这辈子我都放不开她了。”

“你就是那个时候爱上她的是吗?”

陈晨从沙发上站起来,活动了下酸痛的四肢,然后看着对面的男人、又问了一遍。

“嗯!”默了片刻后,穆轻寒情绪缓和了些,点了点头说:“刚认识阿暖的时候,我以为她只是暂时住在温老师家。因为温老师说她以前上学的地方教学条件不如滨港好,所以我只当她是来滨港读书的。”

“那个时候的她、整个人都是发着光的,像一只彩色的小精灵。笑起来时、仿佛能将长夜点亮。尤其是撒娇的时候、声音清澈又不失软糯、像极了轻暖。我一直以为、她跟我妹妹一样,是在爱意的薰染中无忧无虑的长大。直到那一夜我才知道,原来一直陪着我安慰我鼓励我冲破黑暗向阳而生的小女孩儿,其实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仅如此,她甚至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跟着母亲在那个北方小城吃了不少苦。那个时候,她只说她妈妈是在公司的一场意外中去世的。纵然如此……”

“纵然如此,你还是动了心?”陈晨坐回沙发上,接过他的话问:“尽管那时、她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嗯!”穆轻寒苦笑,“我那个时候、生活已经是一团糟了,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我。”

“轻暖她、是意外去世,可我依然恨。若不是父亲拦着,我定会让那个肇事司机全家陪葬。”

“可直到那一夜、我才意识到,命运对我算是很仁慈了,毕竟我还有过十七年的幸福岁月。而阿暖,她从出生就没有被命运眷顾过。可她始终心怀希望、执着坚强,像一株生命力顽强的九死还魂草、永远不放弃不气馁,努力为世间添彩的同时还兼具疗伤敛血的功能,用尽全力为别人抚平伤痛创造奇迹。如此强悍的生命力让我惊叹之余忍不住被其吸引。就像你说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向往至真至善至美的。而阿暖,她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那一刻,她就真的像扎根于岩石缝隙中的还魂草一样、将她的种子深深的扎入了我心中。感情这种事,一旦发生了质变、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从那之后,她在我眼里,就再也不是等同于轻暖的小妹妹了。我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个女孩儿、我这辈子一定要她。”

“再后来……”


“再后来,就是你父亲去世后是吗?”陈晨再次将话接了过来。

“嗯!”穆轻寒擡眼看她、神色了然。

陈晨见了,知他定是猜到是舒雨轩告诉了她这些往事。于是看向他的眼神带了几分防备。

穆轻寒却像没看到一样,他神色如常的收回目光,叹了口气继续道:“如果说,那一夜她只是在我心里埋了种子扎了根。那我父亲去世后,她为我做的一切,就是给那颗种子浇了水施了肥,让它以极快的速度发芽开花,最终与我的筋骨血脉融为一体,再也无力分开。”

“毕竟,没有发芽的种子挖出来,不过就是疼,做个开膛破肚的手术也就解决了。可当它历经时间沉淀、与宿主成长为一体的时候,除了同生同死,再无其他可能。”

“虽然那时,她只有十四岁,但我知道、这辈子我都放不开她了。”

………

“都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有时候、爱的太深未必是好事。”

听完穆轻寒的话以后,陈晨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嫌弃他过于肉麻。而是沉默了良久、才忧心忡忡道:“都说爱情里七分爱对方、三分爱自己,才能走的长远。像你这样,爱的太深、太满甚至太极端,对于思睿而言兴许是负担、而不是幸福。”

“什么三分七分的?”穆轻寒闻言、甚觉无语,忍不住吐槽:“你这都是些什么谬论?哪里看来得心灵毒鸡汤啊?用冷冰冰的数字来计算爱情,亏你想的出来。”

“是不是谬论你心里清楚!”陈晨不客气的回怼,“但凡你当年能理智些,不要爱的失了自我、完全将生的希望寄托在思睿身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她提及往事、穆轻寒心里蓦然一紧,有些不悦的打断她道:“你这话说的我跟个寄生虫似的!”

“我什么时候将生的希望寄托在阿暖身上了?我爱她,我要她,我不能没有她,所以我才……

“呐!你跟我说的有区别嘛?”陈晨无惧他的冷脸,截断他的话呛声反问:“你说你不能没有她,换个说法就是:没有她你活不下去。是不是这个意思?你自己先前也说了:失了她、你活不下去。穆轻寒,这就是你爱的太过太极端的表现!”

“思睿她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物品。她有着健全的思想和独立的人格,她应该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可是你呢?你给过她吗?用强不成就用计。不惜伤害她也要将她据为己有。你这种做法……”

“我为什么要给她选择的权利?”穆轻寒被她问的烦躁起来,气闷的说:“她有给过我选择的权利吗?”

“当年可是她先招惹我的,是她说要陪我一辈子的。结果呢?短短三年,她就变了。说什么那是少不更事、说出口的童言稚语,算不得数。凭什么?她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她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既然她能耍赖、那我为什么不能用计?你不觉得你们太双标了嘛?”

“呵!呵!”陈晨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气得冷笑两声。

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心里恨恨的想着:看来舒雨轩说的没错,此人心里有病。也许不止心里,脑子里多半也有。如此偏执顽固、讲不通道理的人还是头一遭见。

我靠!


“陈晨……”穆轻寒见她倏然间静了下来、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了,于是放缓声音、想要说几句柔软的话表示下歉意。

陈晨却毫不领情,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摆手说:“你不用觉得抱歉!”

“兴许是我自己管的太多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只是你这么个心态,我真的是担心,思睿她若是…只怕、哎…日后真会如祝远之所言……”

“你多虑了!”穆轻寒听出她话里隐忧,接过来认真道:“祝远之、他是因为曾经已婚的身份才给阿暖的妈妈招来了祸端,可我不一样。”

“我这辈子,只爱过阿暖一人!除了她,我不会跟任何女人有所牵扯。只要你们不去重翻旧事,舒雨轩也不来招惹阿暖、我保证她此生无忧。我爱她,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想给她幸福。”


“祝远之也说只爱过温阿姨一人!只是命运不公,让他们错过了最佳的相遇时间。可他三十八年的生命里,动过情的唯有温阿姨。至于前妻,当年结合、只是了父母心愿,初时因为责任、后来因为亲情,但从未有过爱情。认识温阿姨之后,不管她是否属意于他,他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自己的婚姻问题,只为能拥有追求她的权利。可结果呢?还不是给温阿姨招来了杀身之祸。”

“无论有意无意,伤害就是伤害,不要给自己找借口。就比如你当年做的那些事,如果只是雨轩也就算了。可最终受牵连的还有温老师和君竹、甚至是君竹的表姐,这些都是思睿最在乎的人。我知道、你别插话……”

陈晨说到这里,见穆轻寒想要开口辩解,擡了擡手、阻止他后替他道出:“你想说你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可结果已经摆在那里,对思睿已经造成了伤害,有意无意重要吗?”

“虽然我不清楚当年事情怎会失控到那个地步,连累那么多人。但这些跟你最初设计舒雨轩是一脉相承,追根究底责任都在你,你敢否认嘛?你若不是深知这个道理,又怎会如此不安?”

………

一番言辞犀利的话语,将穆轻寒说的无言以对。他第一次发现,陈晨爱上韩清烨原是有迹可循的,他们的观点竟然出奇的一致。

“穆轻寒……”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陈晨再次开口、索性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儿的全倒了出来。

“以前的事,为了思睿、我不会说的。她小时侯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和你在一起也算苦尽甘来。我看得出,她对你是有感情的。其实当年我就能看出来,她对你和别人不一样。若不是你逼得太紧,后面的事兴许不会那么糟。”

“但是我不说,不代表她就不会知道。这个世界,越是想要隐瞒的事情越容易曝光。否则也不会有天理循环因果报应这一说。当然,我并不是诅咒你们,我只是给你打个预防针。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是说如果,我希望你能控制自己、尽可能的求得她的原谅,不要再一时冲动、做出些极端之事。韩清烨的例子摆在那儿呢。我虽不了解卓青阮,但也看得出、她是个性格刚烈的女子。而思睿比起她、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你不加收敛,你们的未来、我真的是怕……”

“你跟阿烨有时候还挺像的。”穆轻寒听到这里、终于开口,“难怪你会爱上他。”

“啊?”陈晨闻言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穆轻寒没有回答。只笑容苦涩的看了看她、过后闭上了眼睛。

陈晨没有听到答案,有些不爽的皱眉瞪他。但见他面色平和、除了些微泛白,看不出什么情绪。却哪知道,面色平和的男人、此时脑海中早已冗乱如麻。

“你的阿暖、只是看起来清冷。骨子里怕是比阿阮还刚,你忘了她当年捅你身上那刀了?”

韩清烨那日说过的话字字清晰的在他耳畔响起,一遍又一遍。

再想她幼时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小小年纪就能手起刀落的样子,即便没有亲见,也能想象出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凶狠嗜血,只有目标、没有温度!

是的,只有目标!

一如当年、她将那把小小的水果刀扎入他胸口之时,更如当年的当年、也是那把小小的水果刀横过她颈间那刻……

——

那一夜的滨港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在穆轻寒的记忆里,那似乎是他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雨。

病房里,他独自蜷缩在那张白的耀眼的单人床上,面色凄然的看向窗外不断下落的无根水。

恍然间,觉得天地万物都在哭泣。

是的,哭泣!为了他、也为了所有身陷苦海中的人们。


都道人生无常、世事苍茫,更有命途艰险、生路多变。

人这一生,究竟要经历多少生死离别、愁痛悲苦才能挨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他不知道。

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那就是他的那一天、已近在眼前。


岁月如流水,逝去难再回。

记忆似云舒,循环常如初。

过去的两年里,他一直在想、命运对他为何如此残忍?

先是他爱如生命的妹妹,接着是给予他生命的母亲,现在连仅有的父亲也毫不犹豫的弃他而去。

为了什么?难道是他做错了什么?

他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通。现在,他不想费神去想了。

………


夜色很沉、雨声很大,偌大的医院里、却很静。

一把小小的彩虹伞、一只小小的玉骨手,一双极速前行的小脚丫。

在不见边际的雨幕中、在星辰泯灭的夜空下,显得格外突兀、亦或耀眼?


“扑通扑通……”心脏跳动的声音、猖狂而嚣张,在过于沉寂的空间里听来、有着莫名的惊悚。

温思睿死死的摁住胸口,暂停脚步、半曲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是怎么了?她甚是难解无声自问。

不过就是出来上个洗手间,顺便去医院门口给他买些清淡的食物。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多一点,怎的就如此心神不宁、总似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可是还能有什么事?还会有什么事?

………

视线渐渐模糊、空间渐渐淡化,脑海中那个小小的影子却越来越清晰。

穆轻寒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病房那扇已经陈旧的木质门、心里殷殷期盼着,期盼着离开前、还可以看她一眼。

看一眼那个小小的女孩儿,那个笑起来能照亮他世界的女孩儿、他还想再看她一眼。

………

时间在走,女孩儿也在走。

她气喘吁吁的行在医院幽深的走廊上,手里拎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食盒和一袋水果,唇边隐约着几分清浅温暖却也难掩悲伤的笑意。

快了,就快到了!她心里默默念叨着:

红枣桂圆粥、小笼汤包、还有一盘凉拌莴苣。都是咨询过医生后、从他平日爱吃的食物里选出来的,他一定会喜欢的、一定会的。

一想到那个温润如玉的大哥哥,她的心里就止不住的阵阵疼痛。

她一直觉得,像他那么美好的男子、就该一生无忧,永远居于幸福的云颠、俯瞰这世间山河变化岁月更迭。

可是命运,却偏要一次又一次的跟他开玩笑。

………


脚步声越来越近,意识却越来越远。

终是支撑不住了,终究要说再见了。

对不起,阿暖!对不起!我最终还是放弃了……

对不起,阿暖!对不起!我还是让你失望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有来世,哥哥一定再来找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活着实在累,你就当从未遇见我。

对不起!

………

“轻寒哥哥,轻寒哥哥!”黑暗中,有人在叫他。

“你醒醒,你快醒醒!”迷雾中,有人在哭泣。

他在哪儿?她又在哪儿?谁在唤他?谁又在哭泣?

………

“阿暖?”好一阵翻江倒海、天翻地覆后,穆轻寒睁开了干涩疼痛的眼睛。还未待他适应屋内的光线,就看到他的小女孩儿猛然扑到他的怀里,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哭着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这样做?你说过会好好活下去的,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为什么?你知不知道君子一言重如山?知不知道……”

“阿暖……”他被她近乎疯狂的情绪宣泄唤回了睡前的记忆,眼泪跟着也落了下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那只受伤的胳膊被她压的生疼,可是他不在意。

他用另一只胳膊将她颤抖的小身子死死的扣在胸前,声音嘶哑的说道:“是我不好,是我让你伤心失望了……”

“可是阿暖,我好累、真的好累。你就让我走吧、让我去找他们,也让我去问问他们、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要这般残忍的对我……”

“不…不…”女孩儿拼命摇头,“我不让你走、不能让你走。”

“轻寒哥哥、你不可以这样做,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活下去的。你想想穆妈妈、再想想你最爱的轻暖,她们若是知道你这样一次次的伤害自己、心里会有多难过?”

“你不是最在乎她们吗?就算为了让她们安心、你也应该好好活下去不是吗?”

“活下去?”他笑得悲苦,“怎么活下去?”

“阿暖,我不是没有试过、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如果只是轻暖也就算了,人生于世、意外难免,我认了。可是父亲和母亲、他们一个接一个,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只要我闭上眼睛,就会陷入一片浓的化不开的血色中,而他们、就在这让人窒息的血色中冲我微笑招手,你说、我怎么活下去?”

“轻寒哥哥……”

“阿暖……”他打断她、擡起手轻触她单薄的后背。

“不要再管我了,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他强忍着心里撕裂般的痛楚、故作冷漠的说道:“这两年来,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记的。若有来世、定当衔草来还。若是没有、那就只能亏欠了。”

“但不管怎样,以后我们都各走各的路吧。本来你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你实在犯不着,在我身上浪费无谓的时间。”

“穆轻寒,”她有些受伤的擡起头来,“你是在说我多管闲事吗?”

“我们说好的,你做我永远的轻寒哥哥、我做你永远的阿暖,一生都不改变。如今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他冷漠道:“思睿,你不是阿暖、也永远不可能成为阿暖。”

他故意叫着她本来的名字,如同她喊他的全名一样。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感觉,可是他的心里、却像烈火煎熬一般,疼得喘不过气。

他已经记不起有多久了,但似乎从他们许下誓言那天起,他和她之间、就有了专属于彼此的特定称呼。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听在别人耳中、也没什么特别的意味。

可是于他而言,却意义非凡。因那里面深藏着的、是一生相守的誓言。

可是今日,这份他珍如生命的誓言、却被他亲手摧毁了。

可是他不后悔!


“阿暖…阿暖…”他缓缓的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无声的唤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并非我言而无信、狠心负你,实在是这世间苦痛满溢、生而无趣。既然如此,我还不如随他们而去。虽然死后也不一定见的到他们,但总好过揹着这惨痛的记忆、挨过余生漫漫。那样的生活、太过沉重也太过绝望,我没那个勇气也没那个魄力能够撑得下去……”

“可是你不一样,你的人生还很长。尽管童年也曾悲苦,可现在你已有了新的生活。所以你不该再被我拖入苦海……”


“穆轻寒……”冗乱的思绪中,他的小女孩儿倏然开口唤他。声音轻柔中透着伤感、伤感中又隐约着几分委屈。

他的心里猛然一痛,下意识的就想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抚,却在胳膊擡起的那一瞬、生生止住了。

他要克制,他不能害了她。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心里、已经种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仇恨和怨愤。

就算是活下来,也不过是在黑暗的炼狱中挣扎。

他不能将她一并拖入。


然他的小女孩儿却并没有察觉到他纠结的小动作,因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那张毫无血色的俊颜上。

万念俱灰、了无生机,正是他此刻的切实写照。

就仿若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好似一个不注意、他就会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寒意袭来,疼痛蔓延。

眼泪、便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朦胧中,她似乎又看到了先前进入病房时的情景——倾倒的点滴架、流着血的手腕儿和闪着寒光的银色针管。

后怕!一阵接一阵的后怕自心底汹涌而来。

好险、真的好险!

就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他就真的随他们而去了。

医生说:若不是他刚刚舒醒力气不够、加之她又发现的及时,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医生还说: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寻死的。

那输血针管的长度有限、本不是好的切割利器。可他却能用它在手腕上划出那样深的一道口子,这是要划多少次、又是要忍下多大的疼痛才能做的到?

难以想象、匪夷所思!

几乎所有参与抢救的医生护士、那时都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因他们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年华正好、且样貌穿着一看就出自富贵家庭的大男孩儿,究竟能有什么事、让他痛苦到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离开这个世界?

还是以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

不可理解也不能理解!


其实没什么不可理解的,温思睿当时想。

想当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同样的绝望、同样的生无可恋。

同样的对生命产生了本质上的怀疑——

若是活着就是为了受罪,那还活着做什么?


其实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

毕竟生命的意义、是一个深沉而严肃的话题,即便她有着超于年龄的聪慧、但满打满算也才十四岁,还没有那个经历和阅历让她悟出个中真理。

更何况,关于这个由来已久的严肃话题、很多成年人都没有办法真正参透。

但即便始终懵懂,她也依然坚强而执着的活着。

不为别的,只为了她母亲留下的那句话:活着,才有希望!

是的,希望!

………

“穆轻寒……”静看许久后、见他始终没有开口的迹象,似乎真的不打算再与她有所牵扯了、温思睿无奈又苦涩的笑了起来。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理了理自己混乱的情绪,过后学着他的语气、故作淡漠的说道:“既然你如此坚决,那我也不便多说什么。”

“命是你自己的,是生是死自然由你自己决定。”

“只不过,”她轻轻挣开他依然揽在她背上的那只手,然后站起身来、习惯性的给他掖了掖被子,过后说:“你在离开前、我劝你好好想想……”

“你的父母、还有那些深爱你的亲人,比如身在广州的穆奶奶、还有得知你出事第一时间赶回来的穆姑姑,他们是不是能够接受你如此轻贱自己的生命。”

“诚然,穆妈妈和穆爸爸没有给你做出好的榜样。但他们的人生起码过半,于这世间行走一遭、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也不枉一世为人。”

“可是你呢?你今年才二十岁,学业尚未完成、可以说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就这样一事无成的离开、真的甘心吗?”

“你说你想去找他们,且不说人死魂散,踪影全无。即便真有轮回转世、可供魂魄皈依之地,就你这个样子、你确定他们想见到你?”

“抛开穆爸爸和穆妈妈不说、单就你最爱的轻暖,你就不担心她见到你会失望?”

“她当年是意外离世,走的时候还不满十一周岁。你比我了解她,当知她对这个世界的眷恋有多深。可是老天无眼,没有给她深入了解与感知的机会。”

“可是你有!你是她最亲最爱的哥哥,和她有着无人能及的心灵默契。本可以代她好好看看这世间千姿、品品人生百态,了却她些许遗憾、但你却放弃了。你说她会是什么感受?”

………

穆轻暖会是什么感受,穆轻寒不知道。因为他并没有真的去“找”他们。

岁月纷繁脚步难挡,红尘幻变旧事不忘。

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许多往事、在岁月的浩瀚洪河中,逐渐淡化遗忘。可是那日病房里发生的一切,让他每次想起、都像将一部精心刻录的老电影重放眼前,每一帧画面都清晰可见、每一个细节都肉眼可寻。

那时的空间、如此时一样静谧,那日的夜晚、也如现下这般漆黑。

不同的是,那日的窗外、下着瓢泼一样的大雨,仿佛银河泻落、带着倾覆山河的慑人气势。

而更加慑人的、却是他那小女孩儿字字清晰直击人心的犀利言辞。


“穆轻寒……”那一日、温思睿在走出病房前,对他说了这样几句话:

“小时候听老人们说:人世间有两难,一为生、二为死。其实要我说、生难死不难。”

“之所以说生难,是因为人生路漫、未知和变数太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遇上荆棘碰上险滩。运气好的、煎熬挣扎过后,能见柳暗花明。可若运气不好,怕是一生都要在苦海中翻腾。所以活着,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可是死却不用……”

“只要把心一横,无论是自缢还是自刎、亦或服药坠海,都很容易达到目的。到那时,再多的纷扰纠葛苦痛心伤皆随着生命的终结而消散、简单又快捷,无需伤神、也无需费脑,不过忍一时之痛、所有的问题都可迎刃而解,便是解决不了也没关系、反正都不知道了。正所谓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死了就什么都不用管不用想,听起来确实诱人。”

“但是你我都知道,纵然死比生易、大多数人遇上困境时,依然会选择活着。为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生命之可贵与求而不得。”

“无论你是贩夫走卒还是达门显贵,一人也只能生一次。不管这一次是平安顺遂还是坎坷追随、是意满归遣还是携憾而终都没有更改扭转的机会。这既是生命的公平之处也是它的残忍之处。但不管怎样,都是一段无可替代的别样体验。只有真正走过品过、才算没有白来这世间一遭,也才算对得起给予你生命的父亲和母亲……”

“所以,你是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勇闯荆棘险滩,还是说做一个遇事逃避的懦弱者、你自己想清楚。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穆爸爸他没有兄弟、如今穆家只剩你一个男孩儿了,你若就这么无所顾忌的去了、穆家自此血脉尽断。”

“中国有句古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穆爸爸他不怪你、可你自己呢?你那么爱他们,你过得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儿吗?”

………

言语无锋利如刀,机谋暗藏心意昭。

死地重生血中笑,以命相要誓言告。

不得不说,有时候略带嘲讽的言语相激远比一味地温声劝慰来的有用。

起码在当时那刻,穆轻寒确实被温思睿说动了。

是以在她离去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默默的出神。

温思睿站在门外、半隐着身子从窗户里探头看他,她知道、他在思考。

还不错,听得进去话、也愿意转动大脑,就说明一切都还有救。

却哪知……


变故似乎只是一瞬间!

时隔多年再忆往事,穆轻寒还是止不住的心惊!


那一日,他的小女孩儿在说完那番话后、毫不犹豫的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世界于一瞬间恢复了沉寂。

他孤零零的躺在那张弥漫着药水味的单人床上,呆呆的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

直到最后看累了,他的小女孩儿也再没有回来。


终是如愿以偿了吧?他自嘲的笑了起来。

心心念念想要让她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可当她真的头也不回的离去了、他却生出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是的,抛弃。

一如父亲和母亲一般,毫不迟疑、毫不留恋的,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还有比这更绝望的吗?

没有!

既是如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原不就是想再见她一面嘛?如今也见到了。

命运于他,也算是仁慈了一回。

所以就此离去,也可称得上了无遗憾了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胳膊已轻轻擡起、接着是针管轻轻拔掉,再然后……

他强撑着脱力的身子将手朝床头柜上探了过去,那上面放着她买给他的餐食水果、里面残存有她的气息。

他想取一些过来攥在手里,这样在黑暗来临时、可以让他不那么的惊慌和无措。

却哪知……


“就那么想死是吗?就真的那么想死?”于记忆中沉浮游弋的男人,恍然间、似乎又听到了那日在他耳边反复响起的这句话。

印象中,那个时候、他将手探入那袋水果时,竟触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件。那物件冰冷的触感和轻薄的边刃、让他瞬时一愣。过后拿起一看、果如预料中一般,是一把锋利漂亮的水果刀。

不知为何,那一刻、他突然就想到了与她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

确切来说,应是第二次。

那时她坐在沙发上,一边语笑嫣然的跟他说着话、一边削着手中的苹果。

看到他紧张关切的眼神时、笑了笑对他说:我技术很好的,不看也削不到手。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不自觉的绽开了笑容。

可这笑容,看在病房外的女孩儿眼里、却是另一种含义。

于是她猛的撞开房门,像一只愤怒的小兽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病床边,在他诧异又隐约着惊喜的眼神中、扬起手恶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随即将他攥于手中的那把小小水果刀夺了过去,然后用又惊又怒又悲又痛的声音喊道:“穆轻寒、穆轻寒……”

“就真的那么想死是吗?啊……”

“就真的那么想死?”

“那好,那我陪你……”


“阿暖!”他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的有点懵,待回过头来却看到、她将那把虽然小巧却极为锋利的水果刀横在了颈间。

一瞬间,惊的他从床上“噌”的一下蹦到了地上。奈何因失血严重、体力不济,一个没站稳便栽倒在病床边。

“阿暖、阿暖……”他顾不得从手腕处迅疾蔓延开的痛楚,手脚并用的攀着床沿撑起了身子。

“你在做什么?”他看到她的脖子已被她失控的力度抹出一条血痕、赶紧伸出手去拉她,“你别胡闹了,赶紧拿下来。”

他一叠连声的哄道:“听话、赶紧拿下来……”

“都多大的人了、当知什么能玩儿什么不能玩儿……”


“我没有胡闹、也没有在玩儿!”她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拉扯。

“你不是想死吗?”她眸光灼灼的盯着他说:“那我陪你!”

“我说过会永远陪着你,我就一定会做到!”

“阿暖!”

“我跟你不一样,”她又往后退了退,“穆轻寒,我从小就知道言出必践这个道理。”

“我既说了永远陪着你就绝不食言!你活着、我陪你看山河变换云舒云卷,你死了、我就陪着你趟黄泉路远至奈何桥边。无论生死、我都陪着你!”

“……”

“怎么?你不信?”她看着他虽然震惊却难掩探究的眼神,嘲弄的问。


是的,他确实不太信。

两年的相处,他对她是有一定了解的。知她确比起同龄孩子聪慧许多,这从她的日常言行中很容易判断。

也知她比一般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有胆识有魄力。

因他曾亲眼看到她将同学恶作剧塞到她书包里的死老鼠拎起来扔到垃圾桶里,看的一旁的君竹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颗鸡蛋。

更曾见过她为了带领班级小组在校际联谊的辩论会上取得成绩、废寝忘食没明没夜的查取资料,最后如愿夺冠。

说实话,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孩儿、每时每刻都能给他惊喜,让他为之痴迷。

但是关于生死,别说是她这样经历浅薄、于平凡人家里安稳度日的小姑娘,即便是那些刀头舔血、深知自己一只脚已踩在棺材里的亡命之徒,当真正面对时、怕也止不住的惊恐颤抖,犹豫迟疑。

毕竟贪生、是人之本能。

若非像他这般失去一切生不如死之人,谁又会亲涉死途?

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


那一日,温思睿将那把已经染血的水果刀抵在颈间,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复原成惯常看向她的宠溺和纵容时、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穆轻寒在看到那个笑容的霎那、心脏猛地就漏跳了一拍。

待他反应过来想要阻止时、那把在灯光的映射下闪着灼人光芒的水果刀,已经有一半没入了她的颈间。

骇的他魂飞魄散、惊的他心神俱裂。


“阿暖…阿暖…”他手脚并用的爬到她身边、将她倒下来的绵软身子一把搂在怀里,然后擡起一只手、死死的摁住那道翻开皮肉的伤口。

“你疯了是不是?啊?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赤红着眼睛怒吼,挣扎着探手去够病床边的呼叫铃。

“轻寒哥哥,”她忍着剧痛拉住他,“不要动、不要说话,听我说……”

“阿暖……”

“轻寒哥哥,”她打断他、擡起一只手,轻轻触摸他闪着盈光的眼眸,“没事的,不要急、伤口虽长,但不是很深、短时间内不会要命……”

“阿暖?”他不可置信的看她,那张小脸已疼到惨白、纤细柔嫩的肩颈处皆是粘稠的红色液体,触目惊心。可她却说没事?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又气又疼的问她。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她竟还笑的出来。只不过再灿烂的笑容也掩不住那眸中眼底猖獗而汹涌的炽热液体。

一滴接一滴,烫的他身心俱疼。

可她无知无觉、亦可说毫不在意。

她用两只小手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服,一边吸气一边说:“轻寒哥哥,你若不想我伤的更重更疼,就安静的听我说几句话。”

“阿暖……”

“嘘!”她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寒哥哥,你看到了、死有何难?不过一个简单的动作,片刻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所以你若真的想去,我就陪你。黄泉路上有我、你也有个伴儿,不至于孤单无依。”

“阿暖……”

“别、你别说话,”她再次吸了口气,“轻寒哥哥、我知道你心有怀疑,认为我不敢也不会真的愿意随你同去、毕竟贪生是人之本能,可是你现在看到了、我没什么不敢的!”

“其实人之所以怕死,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世间有所牵绊、二是死后一切未知。可是于我而言,早在妈妈离去时、我在这世间就没了牵绊。至于死去之后,说实话、不管真也好假也罢,只要抱着能见到妈妈这个虚愿、我就无所畏惧。”

“可是,不怕死不代表就要轻易去死。轻寒哥哥……”她又一次吸了吸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妈妈曾告诉过我:无论遇上什么困难,都要努力的活下去。因为活着、才有希望!”

“希望?”

“嗯!”她努力擡起手,于黑暗中摩挲着他消瘦的脸庞。

“轻寒哥哥,”她喃喃道:“当年妈妈离去时、我也想过随她去的,因为活着实在痛苦。可是想到她的话、想着她对我的期盼,我就咬牙撑了下来。现在你看到了、我活得很好。小姨小姨夫都很爱我,君竹更不用说。我相信,妈妈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的。”

“所以你也试试好不好?为了穆爸爸穆妈妈、还有轻暖,再试一次!我相信,他们一定跟阿暖的妈妈一样、希望你好好活着。所以为了不让他们失望,坚持下去、好不好?”

“阿暖……”

“轻寒哥哥……”她再次打断他,同时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雪白的纱布递给他,示意他可以帮她把伤口包起来。

他看着她的动作、脑子有那么一瞬停止了转动。他傻傻的接过那条白的刺眼的纱布,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孩儿的行事做派竟是如此的诡异。

他根本猜不透她那小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想不通是吗?”看到他惊诧又迷惘的眼神,她了然的笑了笑说:“轻寒哥哥,我虽不怕死,但却没想过现在就去死。”

“所以这一刀,不过是要让你知道、我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信口开河的虚妄之言。我既说了、就一定做到。”

“阿暖……”他帮她将伤口扎好,然后强撑着疲软的身子将她抱起来安置在床上。

“你怎么那么傻?”他看着迅疾染红的纱布、哽咽道:“这么深的一道口子,得有多疼?”

“疼才好呢。”她拽住他再次探向呼叫铃的手说:“不要叫人过来、不要!”

“阿暖!”他有点急了,“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不管怎么说,先处理伤口。剩下的……”

“没事的、轻寒哥哥,没事的。”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意识还很清晰。

“我自己下的手我自己知道。那个地方、我小时候就研究过好多次,同样的深度、刀锋再往上约两毫米才会瞬间致命。”

“阿暖……”他再一次被惊到了。

她说她研究过?一个十来岁小女孩儿,没事研究如何自刎能迅速致命?还有比这更惊悚的事情吗?

“呵呵!”她又笑、眼角的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流,看的他心里一阵阵的疼。

“轻寒哥哥,”她甚是酸楚的说道:“阿暖从来就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这个世界的残忍和冰冷我早就看的清楚。妈妈离开后,我也曾有过很多次、想要一死了之。可最终我都放弃了,因为妈妈希望我活着、那我就好好活着。”

“所以你也好好活着好不好?我知道你活的很痛苦,可这尘世间、本就是多灾多难的。除了我们,还有很多人一样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但他们也没有因为惧怕灾难就轻易放弃生命是不是?就好比我们不能因为害怕生病就拒食五谷对不对?所以你再试一次、就一次。”

“若你觉得这世间已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那就让阿暖来做那个理由、好不好?我会一直陪着你守着你,就当是为了我、你也再试一次。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竭尽全力了还是撑不下去、那也没关系。到那时,阿暖依然陪着你。只要有我在,就永远不会让你孤单。”

“永远?”

“嗯!永远!”她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轻寒哥哥,我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并非心中真实所想。”

“虽然你说的是事实、阿暖永远也成为不了真正的轻暖。但这并不影响你对阿暖的喜欢对不对?”

“我们认识两年多,你对阿暖的好是真真切切的、阿暖都感觉的到……”

“所以阿暖才会拿自己的命来迫你活下去,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舍得让我……”

“轻寒哥哥,阿暖、是不是很坏?”

………

是很坏,确实很坏。

穆轻寒每每想到温思睿那日窝在他怀里说的那些话,心里就翻江倒海五味杂成、甚至忍不住有些恨她。

十四岁的女孩子,若说她对爱情一无所知,他是不信的。

可若说她懂,她就当知她说的那些话、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既然知道,她就应当谨守自己的誓言、坚定执着的等他回来。

可是她没有。

不过一年时间,她就欢欢喜喜的和别的男孩子牵了手许了终身。

这算什么?

滥情吗?

若是成年人,确实可以这么说了吧。

可他知道她不是。

既然不是,为什么又在招惹了他之后、想也不想的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他想不通。

是以那么多年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可始终也没能找出个较为合理的解释。

这让他觉出挫败。

直到这次杭州之行,听她亲诉心意后、他才多少的出些结论。

可仔细思忖后,还是觉得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

头昏脑胀,纷乱如麻。

就在他沉溺于往事中、纠结郁闷时,陈晨那个悦耳如风铃摇曳的声音、满含不忿的响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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