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閨蜜事》第八章-咖喱英語

  阿廣的課剛結束,接下來是更讓夏雪頭疼的《大學生英語》。


  這門課的王老師,是夏雪見過最“怨氣深重”的女人,她的嘴角和眼角都要下垂到地上了,頭上還自帶一片烏雲,隨時能下雨那種。


  只要她一走進教室,同學們就把嘴巴緊緊閉上,誰敢發出聲音,誰就要倒黴了,上課的時候絕對免不了一陣嘲諷。同學們單純的快樂,也會惹惱一個滿腹怨氣的女人。


  “王老師好像特別看不起咱們學校,我們可是 211 和 985 的名校,還是世界一流大學呢!”在王老師看來,她在這所大學裏教書,完全就是大材小用,是屈就。她應該去給國家領導人做翻譯,而不是困在這裏,教一羣不開竅的大學新生。


  “你們說王老師,和那個大金牙,是不是挺像的?”李晴天說。


  “大金牙”是《專業英語》的老師,三十多歲的男人,整天嘴巴里就是“我是從法國留學歸來的“,優越感爆棚。


  除了嘴裏有一顆顯眼的大金牙外,十個手指頭上都戴着碩大的金戒指,好像把全部的家當都戴在手上。如果再買戒指,就只能朝腳趾頭上戴了。


  “大金牙”和王老師最大的特點,就是自負,除此之外,他們還特別看不起英語水平比較差的學生。


  “怎麼教英語的老師都這麼傲慢呀?他們上課的時候,個個都眼睛瞅着天花板,壓根兒不想看咱們。”杜鵑對他們不尊重學生的行爲頗有微詞。


  “別看我,千萬不要看我,就當我不存在。”這是夏雪的心理活動。


  兩位老師都是全程純英文教學,這讓她痛苦不已,因爲她發現自己竟然完全聽不懂。之前她一直覺得自己的英語挺不錯的,高中她還是英語課代表呢。


  聽着王老師噼裏啪啦講了一通,她一句話都沒聽懂,她有點心慌。


  “蔣安婧,你能聽懂老師在說什麼嗎?”


  “能,怎麼啦?”


  “晴天,你呢?”


  “能聽懂大部分吧。”


  夏雪都沒敢問杜鵑,因爲她看到杜鵑一直和王老師互動,還頻頻點頭,肯定是沒有困難的。


  這件事讓她備受刺激,她決定要發奮圖強,也學習蔣安婧,開始在宿舍裏大聲背單詞。


  就在她讀得起勁之時,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在竊竊私語,還夾雜着掩飾不住的笑意。回頭一看,原來是她們仨頭湊在一起,捂嘴偷笑呢。


  “你們在笑啥呢?”


  她們不約而同地搖搖頭,什麼都不說。


  “到底笑啥呀?告訴我,告訴我。”夏雪不依不饒。


  蔣安婧想了一會,說:“如果我說了,你必須保證絕不生氣,否則我就不說。”


  “生啥氣呀?你看我是愛生氣的人嗎?”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她們的關係已經融洽到無話不談。


  “你的英語發音有點搞笑,你英語到底是跟誰學的呀?爲什麼有一股子印度咖喱味呀?”


  這是夏雪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別人這樣評價自己的英語發音。她覺得難以置信:“怎麼可能?我是我們班的英語課代表,我的英語發音很標準的,老師們都誇我。”


  “你有很多發音都不對。元音不標準,輔音發得太重,而且你不會連讀。”蔣安婧說。


  夏雪上的高中,是當地排名第一的縣中,老師也算很優秀。但蔣安靜的英語,一直都是外教老師教的。


  “老大,晴天,你們也覺得我的發音不對啊?”


  她們倆看情況不妙,一致保持沉默。蔣安婧在旁邊看着,突然有種被人揹叛的感覺。明明剛纔她們倆都在笑,怎麼就她敢說實話呢!真是兩個膽小鬼。


  夏雪的自尊心很強,被她們這樣一說,臉上的笑容瞬間坍塌。


  一直以來她都是人人羨慕的優等生,這樣的評價她有點接受不來。夏雪覺得五雷轟頂,她從來沒察覺到,自己引以爲傲的英語,竟然會夾雜着濃重的口音。


  “你彆氣餒,只要多多練習練習,你能改進的。其實你的發音,也沒說得那麼誇張,說你像印度口音,是跟你開玩笑的。”杜鵑依然是矛盾調停者,她是宿舍老大,大家都聽她的。


  “我接受不了這樣的玩笑。”夏雪心裏吶喊着,但表面上仍然裝作雲淡風輕,畢竟她剛剛保證了“自己不會生氣”,如果現在發脾氣,就有點說不過去。


  但她們的話,就像一根針一樣,深深扎進她的心裏。她覺得太丟臉,本來她就是宿舍四個人當中實力最差的,沒想到現在又被嘲笑英語發音。


  原來即便在關係如此之好的朋友之間,有些話說出來也是會傷人的。


  夏雪不願意繼續在宿舍裏讀英語,她把英語書塞進包裏,一言不發就走出來宿舍。


  偏偏不巧的是,關門的時候,猛烈的穿堂風一吹,幫她助力,把門狠狠地關上。“砰”的一聲巨響,把夏雪都嚇了一跳。


  她心說:“糟糕,她們肯定以爲我生氣了。無所謂,不解釋,反正我也不開心,就讓她們誤會去吧。”


  宿舍另外三個人心裏一顫,面面相覷。


  “你們說她會不會是生氣了?”李晴天意識到剛纔的玩笑,可能稍微有點過火。


  “但我們說的都是實話。如果不告訴她,她不會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她怎麼才能改進呢?不能永遠這樣自欺欺人吧。”蔣安婧有點氣憤,她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可能我們的表達方式太直白。”杜鵑說。


  “就算我說得太直接了,她可以說出來,摔門給誰看呢?”蔣安婧翻了個白眼。


  這是她們宿舍的第一次爭吵,明面上沒有人撕破臉皮,但夏雪還是很受傷。


  她找了個沒人的小廣場坐着,默默地背單詞。


  更糟糕的是,她發現青春期的自卑感,彷彿又再次浮現。和三個優秀的室友在一起,顯得相形見絀,方方面面都不如別人。在高中的時候,她是人人誇獎的學霸,現在卻成了“學渣”,她不願意接受。


  有些惆悵,有些難受,更多是感到迷茫,不知該何去何從。


  “我纔沒有她們說得那麼差呢!我應該相信自己,也許她們就是想打壓我呢。”夏雪只能這樣給自己安慰。


  她在外面坐着,天色漸黑,空氣中的水氣越來越重,冷風一吹,她的手臂上起滿雞皮疙瘩。“該回去了。”


  她回到宿舍,發現另外三人都在,坐在桌前,只留着後背給她。


  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而她們也什麼話都沒說。宿舍裏第一次那麼安靜,不像平時那樣吵吵鬧鬧,聊起來就停不下來。


  大家都在等着對方先開口,給自己一個臺階下,但是那天晚上,卻只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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